文/施少閎
童年時,鄉下的小男生大多只穿一條小短褲,幾個小傢伙聚在一起,喜歡在地上爬呀、滾呀、隨意坐呀,玩著彈珠、橡皮圈或紙牌,邊玩邊流汗,屁股發癢就直接用手抓,髒髒的指甲抓破了皮,感染細菌,所以屁股長膿瘡 。
依稀記得,有一陣子因為老家整修,家人暫借住鄰居一間閒置的房子,那段時間,我的屁股因抓破皮反覆感染,得經常抹藥醫治。
一天晚上 ,奶奶背著我到村頭藥店仙(他是村裡唯一的醫者)那兒敷草藥,再背著我走回家。奶奶的背像座山,趴在背上的我一路上半睡半醒,時而透過她的肩,望著腳下混雜著泥土、石頭和磚塊的小路; 時而抬頭仰望天空,那天天氣極為晴朗舒爽,月光照得黑雲透亮……走在顛簸的鄉間小路,奶奶背得有些吃力,而在她背上的我雖然感覺幸福,卻也對周遭的黑暗感到一絲惶惶不安。
或許是為了壯膽或平撫自己的情緒,望著夜空,我默吟著:「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與奶奶蹣跚的步伐相應和……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祖母離世已三十年,而我也已成為一個年過半百,走起路來偶爾蹣跚的中年人,但此情此景仍歷歷在目。幾十年下來,恰似一壺香醇美酒,年代愈久遠味道愈濃郁,它已然成為我人生電影中的一段經典。
一直到現在,每每望見相似的夜空,這段記憶就浮現眼前,而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在心裡默吟這首詩,並且深深地懷念我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