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Han
文/林念慈
車行台三線,經竹東往北埔方向,正如走在水果鋪成的紅毯上,兩旁果樹按時序「點燈」,柿子、桶柑、金橘……暖色系替冬日增溫不少,哪怕偶有九降風吹過,也夾藏著淡淡果香,和按耐不住的歡慶感。
老彭的觀光果園前停著一輛藍色發財車,上頭堆滿了連枝帶葉的胖橘,父親每回必特意停車購買,一邊挑選,還一邊眼饞整片果園。柑橘滿林,像是一盞盞小燈籠,橘子紅了,燈籠亮了,遊子就該回家了;老彭的兒子返鄉幫襯,我分不清老彭臉上是喜色,還是柑橘相映紅?總之家父、家母看上的不是大橘,而是園裡的金橘樹,樹上掛滿了小小的果子,儘管迷你,但一樣黃熟如金。
我們先來繞口令吧!金橘,又名「金柑」或「金桔」,桔為橘之異體字,令人混淆的是,手搖飲「金桔檸檬」的原料是「四季橘」,此金桔非彼金桔;而「金棗」非棗,亦非金橘本橘,是以金橘製成的蜜餞,卻成了它的「另一個名字」,甚至更響亮、更為人熟知,世事發展往往令人意想不到。
英國詩人托尼‧哈里森藉著歌詠金橘,遙向濟慈致敬,他說吃了再多顆,還是分不清是酸的果肉、甜的皮,還是甜的果肉、酸的皮,就像活過了多少年,我們對人生依舊充滿困惑,唯酸甜在心。這讓我想起自己就要「虛」齡四十了,說真的,哪來的虛虛實實?不過是心有未甘,本該不惑卻依然有惑,好比自認是玉女,為何走向了諧星之路?想成為砂糖橘,偏偏活成了入藥的枳實。
算了,也不拘當什麼植物,只要是芸香科就好,至少自帶清香。
金橘就屬芸香科,楊牧說這一科的名字好聽、故事也動人,而我覺得製作金棗時的酸香最「撩」。先將金橘去蒂、洗淨,以鹽水浸泡十分鐘後,再和清水、砂糖一起煮滾,煮開後小火熬至湯汁黏稠,即大功告成;每年母親都會找一只好看的玻璃罐盛裝,像是為秋冬封藏了祕密,每次開啟,都像取出一枚時光心事,如秋的落葉聲,和歲末細雪。
糖汁和金桔合成濃郁風味,可當零嘴,或泡一盞熱呼呼的金棗茶。或許媽媽正暗中傳授我,如何將酸澀的日子轉成甜蜜,比如學會找糖,或是耐心慢熬;而我只想著大快朵頤,或點亮金色的果實,溫暖漫長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