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智

大作曲家喬治蓋西文（George Gershwin）與他的兄長艾拉（Ira Gershwin）出身自紐約市下東城的猶太移民社區，憑著音樂天分闖出一條創作的路子，哥哥撰詞、弟弟譜曲，成為無懈可擊的最佳拍檔。

在喬治蓋西文藝術名望和商業身價來到最頂點的一九三○年代後期，他完成由舞王佛雷亞斯坦（Fred Astaire）和好搭檔琴姐羅傑斯（Ginger Rogers）合演的《鶯燕雙飛》（Shall We Dance）插曲及配樂之後，突然因腦部疾病，撒手人寰，享年還不到三十九歲，留給親友和歌迷無盡的錯愕和深深的哀慟。

喬治早逝，留下太多經典，而其中又有兩首，可算他不朽的「最後遺作」。

美麗記憶沒人能奪走

一九三七年問世的電影《鶯燕雙飛》，亞斯坦和羅傑斯在故事裡分分合合，最終於歌聲舞影裡團圓。電影公映之後才兩個月，蓋西文就突然離世。片中有首傳唱極廣的超級金曲〈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沒人能奪走我的美好記憶），無疑是大作曲家最後完成的浪漫抒情曲。

男主角和女主角依偎在茫茫大霧的碼頭邊上，男的輕輕唱起一連串日常瑣事：你頭上的帽子，你喝茶的樣子，你唱歌時老是走音，你微笑時綻放光彩……一切的一切，永銘我心，這美麗記憶沒有人能奪走。

以往，舞王和舞后搭檔主演的每部電影，歌完之後還要雙人舞，而且，在婆娑舞影之間，如同親密舉動，如同唇上香吻，永遠一舞就能定情。偏偏這次歌曲唱完，音樂淡出，只有凝望，沒有舞，兩人離開碼頭，登車駛入霧夜。

時間過得好快，黑白電影變成了彩色，忙碌的世界，也飛快轉動著。

一九四九年，舞王和舞后重新搭檔拍片，七彩歌舞，片名是《金粉帝后》（The Barkleys of Broadway），他們扮演一對中年夫妻，在歌台舞榭反反覆覆的巡迴演出裡，投注所有的青春。這首歌曲再次被放進電影中，這一回，兩人總算翩翩起舞，雖然舞王年紀大了些，舞后腰身圓了些，但久違了的黃金搭檔重新在光影裡團聚，總算圓了十多年前那場未竟的夢。

我們的愛永遠長在

喬治蓋西文在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一日逝世前沒幾天，塗寫了一首小曲子，還沒填上歌詞，甚至連整體結構都還沒完成，他就離開了。

這首曲子還躺在他的琴邊、桌前。他身邊的朋友把音樂重新整理過，讓結構完整，讓旋律完整。他的兄長強忍悲痛，就著音樂，把歌詞填寫進去，為的就是希望它能成為一首真正的歌曲，能被大家傳唱，只要它能被傳唱開來，只要有人唱它，弟弟喬治就不會被遺忘。

所以，歌曲一開始就唱道：It’s very clear. Our love is here to stay.（事實擺在眼前——我們的愛，永遠長在。）

一九三八年，作曲家逝世的第二年，這首歌曲正式發表。

一九五一年，它被重新編曲，收進豪華七彩歌舞電影裡，影片以他的經典名曲〈美國人在巴黎〉為靈感，新編故事，串接起他好多經典舊歌，也搭配上這首「最後遺作」，中文片名譯得非常好：《花都舞影》，還一舉奪下奧斯卡最佳影片。新生代的舞王金凱利（Gene Kelly）領銜主演，在這首曲子裡，他和年輕舞星李絲莉卡儂（Leslie Caron）在橋下婆娑起舞，美不勝收！

直到今天，這兩首歌曲仍然流傳不歇。前一首是舞王和舞后的迂迴訴情，後一首則是霧夜巴黎、塞納河畔，青春男女的雙人慢舞，舞罷長吻。

好歌好詞，不會被歲月遺忘，任憑海枯石爛，任憑地老天荒，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我們的愛，永遠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