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九悅

生活真是個複雜體，有時會放縱自己大快朵頤，恣意所欲；有時又收斂自己寄情山水，修身養性。不知從何時起，我的生活多了一種清雅，那就是品茶。因為茶，走訪許多茶鄉，開啟茶種的知識；也因為茶，多了對茶器的考究；更因為茶，在閱讀的國度中，又多了一門可研讀的領域。

走一趟熊空，帶回碧螺春；去一回呈坎，迷上了太平猴魁；每一款茶葉，都是旅程的回味，只是，走訪得偷空，還得掏錢。茶器，從蓋杯到茶壺，還有公杯，不同材質……更是荷包的無底洞；唯有閱讀，真是低成本的快樂，高精神的享受。

明末的張岱歷經國破家亡的生活崩壞，流離失所時寫下《陶庵夢憶》，寓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感受人生之樂樂無窮。他回憶自己跟叔叔切磋品茶，尋找各處泉水搭配不同茶葉，並將泉水放置三宿，注入細白瓷杯，最能帶出茶葉的香氣。住在都市的我，終於有一回與友在太平山見晴步道，擷取山泉水帶回泡茶。雖沒置放三晚，著實品嘗出山泉水對茶葉的烘托，多幾分甘美、純淨，更突出茶氣，茶的品質立見分明。

品茶除了著重香氣、口感，我也喜歡觀賞茶葉舒展；張岱說「有如百莖蘭同雪濤並瀉」，見葉片起舞，姿態不一，演繹各自的生命謳歌。有幸如我，汲取它們的精華，每一杯茶，像是一場舞、一幅畫……品茶之餘，亦有欣賞與感謝之情。

口乾、心躁，飲茶最能潤澤；有茶、有書，什麼孤寂、煩困，全都煙消雲散。恰恰是盧仝〈七碗茶歌〉的「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茶讓自身通體舒暢，心自平，氣自穩，平添一股灑脫勁；待到第七碗「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人因茶都香氣襲人了──當然，不刻意追求茶的境界，每個人自有體悟，每一碗都是頓時的心境，當下的日常。

煮好方收到的新茶，馨香味淡雅，喝的是友人祝福；隨閱《陶庵夢憶》，一口茶，幾行文，品的是人生清歡。儘管，春雨紛紛，鬱懣頻頻，幸有好茶伴時節，潤心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