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飄香

THE MERIT TIMES

文／方秋停 2023-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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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秋停

古人常以蘭花象徵君子，孔子曾經讚頌：「不以無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瑣」，肯定蘭清芬自重的質性；陶淵明於〈飲酒十七〉也曾描寫：「幽蘭生前庭，含熏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指蘭不同於一般雜草，低調而具風采；至於鄭板橋更直接頌揚「千古幽貞是此花，不求聞達只煙霞」，可見蘭在世人心中具有淡薄名利、堅持操守的可貴形象。

早期蘭花珍貴少見，台灣蘭花栽培始於日治時代，二次大戰期間日本政府有計畫將蘭花親本移到台灣總督府保存，造就台灣蘭花的栽培風氣，六○年代後更隨著經濟起飛大力發展，蘭花栽植逐漸普及，便也進入常民生活。

兒時對蘭花無甚印象，偶於正式場合遇見，直覺它優雅潔淨，不可褻玩。真正親近蘭花是在自家有了庭園後，那時試種各類植物，蘭價格低廉花期耐久，便也加入日日澆灌的園圃。蘭的花苞整齊排列或有參差韻致，一朵朵幽幽含吐如溫暖燈火照亮周遭。

花期過後蘭如素顏宮女讓人無法辨識，習慣將之置諸樹下不帶任何期許，不意那被遺忘的植栽於春夏交接或寒暖空隙吐出花苞，讓人欣喜將之迎入窗台。好奇那丁點花苞如何茁長，賞玩心情於是啟動，眼看那青苞漸地脹大，薄紗輕掀，純白花萼護衛著紫紅唇瓣，纖細紋彩自中央外擴，漸成淡淡的胭脂色；或者紫、黃色澤勻稱交錯，較純紫紅及素樸的白蝴蝶蘭更具姿容。

蘭精靈回返的實例多起，謎般的吐露與消殞讓人捉摸不定卻有其節奏韻律。根鬚勾連，莖脈含容季候更迭，溫差與乾溼，求生的掙扎與進展，基因再生，葉被蟲蛀，殘破葉脈持續汲取養分，枯萎後又再精神飽滿。一株盆栽訴說一段生命故事，具體呈現存活意識。

林清玄於〈花魂離枝〉文中曾將蘭花形容為剪紙，以其缺少氣味與特質，有陣子我對蘭也缺乏興致，寧願欣賞榮衰明顯的茉莉與玫瑰。陽台花草替換頻繁，常春藤、風信子，園藝店裡的盆栽輪番上陣，終究未能耐看持久，一株株蘭花於是重新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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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蘭其實不是蘭，是屬於蘿藦科的多年生蔓性草本植物，瞧它群聚鵝黃花瓣及紫紅色蕊心，半圓球形低調朝下，像精緻的迷你花束，卻自有股清新之美。那花撐近半月，最終顏色加深，鵝黃變成深褐色，而後逐漸鬆弛、終地萎落，如被風蝕的乾燥花、亦像無法飛揚的蒲公英滯停莖葉當中，無法牢抓亦不願撒手！

無花的盆栽只剩綠意堅持，下一朵花幾時出現？等候許久葉間生出一根不明側莖，如迷你玉米或微張之傘、亦像童年欣喜燃放的紙捲鞭炮，細長一根如枯莖，卻燃起我無限希望。無花時便就賞葉，大自然隱含生命智慧。氣溫漸升，除了勤奮澆水，不知能為它做些什麼？見那青葉一片片茁壯，心底覺得踏實。養葉比賞花要久遠！

北向窗台入夏後陽光飽滿，之前等候不著日照的盆栽倉促開花。選對時機汲取適當滋養，生命即時燦爛。

石斛蘭自葉間抽出花莖，青芽如葉捲起，光斜照，霧露澤潤，日夜接連摩娑，青厚花苞漸地輕盈，內裡透出淡紅色條紋，如被天光提掀起的裙擺，亦像上帝賜予的纖細指爪。冷白唇瓣紫紅花萼，饒富聖潔的含水質感光亮整個陽台，秀逸姿態讓一旁的蝴蝶蘭顯得俗不可耐！啊！除了凝視、留影，還有什麼法子抓住這美的瞬間！

十來天後，四朵歧出之花逐一自唇瓣邊緣萎黃，守著那暗地流失的翠綠，期待再有花蕊吐出。熱浪來襲，氣溫持續飆高，前庭玫瑰越開越小，白粉、斑點、紅蜘蛛……各種症狀陸續出現。大暑前那蘭自新葉側邊歧生出兩個花苞，青苞逐層綻裂成花蕊，日子行禮如儀。八月初，酷熱天等候涼風，石斛蘭於此時開出，冰清玉潔，等候人一一解讀。

另種讓人心儀的是報歲蘭，秀逸青葉別有姿態，平常置之樹蔭，歲末便見半米長花莖自葉間抽出，緊實花苞逐漸鬆口，青黃花串如風鈴叮叮咚咚。剪進屋內插入深瓶，典雅花形逐一張吐，空中飄逸清香。

開花、結果、凋零萎落，實現低調的圓滿，一草一木皆含意念，共組周全的生命過程。花開無聲卻為世界增添色彩，於清晨日暮彰顯生命主張，為都會陽台及城郊妝點美麗，於人心留下記憶。就此角度看來，蘭與眾花似無太大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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