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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 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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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你

文/周盈君 那日的秋風漫無章法,你坐在機車的前方,要我的雙腿夾緊你,說這樣較有安全感,我們融化在月光中。然而我已經鮮少感受依偎的溫暖,一只璞玉的晶瑩遍照,無暇的笑靨繚縈不止。 你常常雙眼含笑地待我,我喜歡那笑靨,自幼,照護你的保母便稱你是微笑王子,你似乎帶給那巷弄的人家和煦初陽,雖然有時你也給我冷肅,冷肅的你看上去像是成熟的大人,使得我退縮到自己的疆界不敢犯你雷池,但我知道那是因為你需要獨處,是不容侵犯的時刻。我們彷彿有了相處的默契,默默地約定成章。 而更多的是,在你面前我變得多話,我告誡你小綠人亮起才能過馬路,擔憂從租屋處離開,你下階梯後便莽撞地跨進馬路,你的璞玉還不懂風波險阻,車流轉彎處哪能包容你的粗心?我提醒你別以肉身與機械相搏,那是與醫院最迫近的距離。起初你沒能聽懂,有回還不慎跌坐在柏油路,我極少在你跌倒時以驚呼謾罵回應,倒是淡然提醒。 近日我在超商買零食,心底的頭號目標竟是蘇打餅,那是你的最愛,我似乎依賴你愛的美食,想念遠方的你,甚至用起蘋果味道的兒童牙膏、嬌生牌的嬰兒洗沐乳,你更不知道有時透過你爸,我問了多少次「他今天想我嗎」? 我真怕失去你,當你愈長愈大,我知道青春期時雛鳥終得離巢,我總得目送,目送你飛往更高的去處,或與同儕嬉遊,或身旁多了位心儀的異性。我總是怕那一刻提前降臨,於是常在你離開我時心想相互依賴的時刻又驟減一天。 想你還三四歲時,我對你的思念不及此際深,那時的你言語鬆散,我洗耳傾聽,卻猶聞太空人語,只因它未有意涵,那語意裡的時間總是錯置,明明上周之事,你說成昨日,我無法活在李伯的世界,他的大夢缺乏現實感,猶如你所供給我的。我們於是隔閡。 可等到你再長,大班、小一,我便更愛你的笑容,眉毛彎彎、眼稍微翹,笑起時真摯地瞇成雙線,像極了春天的小鈴鐺,等待我這候鳥一旦棲息便因為你拉奏的春之樂章,甘心成為留鳥。 每回你到我這吃炒飯,桌上總有米粒星點,地上亦是棋布,雙手左右擦摸,忽而檯燈忽而抽屜。早先我皺眉,大感蟑螂隨時攻堅;後來,我放棄所有的堅持,放棄潔癖的要求,迫降自己成隨性,甘心地蹲伏擦拭,不再面露嚴肅。 有次老師說你忘記帶鉛筆盒,又說即使遺忘,似乎不致影響你完成功課與學習,因為她總有備分救你出涸轍。但我聽聞後震怒,哪有學習不帶筆,這就像士兵上場不帶槍砲,如何打仗,又如何打勝仗?但你一副泰然無謂,還要我解救你。於是抽屜裡鉛筆、橡皮擦成了必備品。但我斥罵了你。 而你總是安靜凝聽怨言與憤怒交織的風雨而不吭一聲,有回因為我情緒特差,你就緊閉雙唇地流下眼淚。我不懂自己怎麼會拘謹得遵循禮教,又暴虐地任由情緒噴濺,那時的我口口聲聲問:還是你回家?還是我先送你回家? 我深信必然是我的睡眠短少影響情緒,我想必然如此,否則我不會張狂要你走,如攆惡霸。但當你點頭說要離開時,我又百般勸慰,說自己多麼捨不得。你必然是丈二金剛,不明大人世界為什麼那麼複雜,一個人活得無法如日月星辰曠亮,而必得有時遮掩此處的話頭,雕琢靜美的語貌,好令人以為這是位端莊淑女。 但你的母親終究不是,她不如你,是塊璞玉,至少她沒有你那麼地純而無所雜質,她總有過分的心思焚燒她的智慧,還自以為自纏自則擁有比常人更多繽紛的人生,實則大錯。 那天她更是錯誤已極,帶你去看兩年前她未曾買下的建案,遙指那橫梁後方尚未點燈的那間,怕你不懂,還說:「看見上面那戶嗎,對,房間正亮著燈,在它的正下方,就是我當初考慮買的,可惜因為沒車位而作罷。」 那時巷弄轉角,七百公尺處唯一的咖啡店旁,駛進一台韓國現代牌的車,它金銀胴體如靈蛇擺尾,我們眼前的欄杆忽地上舉,它一聲俐落,宛若一抹法式料理上的弧線,優雅彎進停車場。 而我們,坐在那台高齡十五歲的摩托車(它修有三次,輪胎已成歲月的俘虜,二次排氣未達環保標準,曾換過一回油管。我在與友人晚安茶後,推它至四百公尺外的機車行急診,眾多清冷而霪雨的某晨,或夜雨錚鏦後的隔日,它撒手呼吸,下班後我得送它換心,彼此皆歷劫而返)。 凡此種種。而此刻眼前一台流暢滑過,瞬間,妳想起往事,而兒子則說:「妳怎麼不買,妳那時為什麼不買?妳如果買了,現在也不用再花時間找房子?現在都買不起了?」哀。 妳聽到六歲孩童竟然因為妳的煩惱而嘆息時,乍見核爆威力,一時之間星月震圮、天地撼搖,自責聲浪萬捲,「妳竟然把自身的苦惱加諸兒子身上」。想妳家遇難關時,父母總吞忍困難,不讓妳窺瞧任何破綻、嗅聞關於收支細目的線索,連猜疑的孔縫都沒有,雖則妳見股票鬱綠亦有愁思,可當時妳畢竟坐在某私立高中的餐廳裡昂首看那電視,當時還有許茹芸清亮的〈我依然愛妳〉流行曲,妳後悔對孩子說這些。 但孩子哀出了這聲,綿長地噴嘶於夜空,憂思難遏,恰如妳的,恰如母子連心,總有心之牽動,非血緣是不得而知的。 我和孩子再次被夜吞沒。 也許我應當告訴他那次看預售屋,我竟與銷售人員閒聊整晚,咖啡喝罄後一再續杯,年輕人說起自己外婆的奇遇:緊隨在酒吧一見鍾情的老教授飛往東京定居,每回,他的東京旅都是與外婆相見歡,與名店續緣。他打開谷哥地圖,標註的不是凌空的建案,而是所曾前去的夜店,他娓娓訴說酒的調味、香氣與口感,我驚詫得如入幻境。 至於那外公,與他只是姻親。奇緣。 後來我竟然與此人從銷售中心一路偕行至車站,當時我身體尚佳、步履輕快,一路未有喘言。至車站還提醒他太魯閣號不發售站票,否則鐵路局會加收車費。他不信,問站務,始確認。 後來那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我亦頭也不回地走去。實則他住台中,此處有建案,他被派來終結最後幾間。雖我沒買成,但得一戀愛故事。我應當告訴兒子千里姻緣一線牽的事,且那日本老教授絲毫不在意他外婆的過去。 我猜測她必然妝容,像長綠之黃金葛,秋之豔紅只是陪襯,春之緋紅徒留短暫,終究比不上她的輕窈膿饒。可這該說給孩子聽如神話、傳奇之境遇,我卻活剝生吞,只留燈亮、燈黯然,車與不車,以及巷弄口的咖啡店。 我終究和孩子駛離,最後送抵他家。他的家,是座簇新的大樓,與他幾同齡。而我則繼續投入秋風的懷抱,溫習你給我的體溫,唯獨反芻與你共築的一切,才能記起我也曾被愛著、保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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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時刻】冬日賞梅

文/王英明 歲華將暮之際,幾度朔風凜冽,何事最相宜?上山賞梅去也。 橫窗疏影,天香一品,年年賞花到梅嶺。 蠟鼓頻催,一夜西風吹得滿山麗影搖曳,多少暗香浮動。 梅徑香寒,向晚風華散芬芳。新月朦朧掛梅梢,花開如雪月如霜。 瓊枝開遍,津亭折柳水光山色如畫,月明溪靜,梅影昏黃,回首千山萬水,玉堂春風誰識。 冰做骨,玉為容,臨水幽香清淺,記取孤山好景。憶和靖處士,留取歲寒心事,念遠方殘雪未融,灞陵橋上尋芳蹤。暗香沉醉,淮南幾度,梅香清絕處,一身嶙峋傲骨,歸來,看梅花如舊,一年春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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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臆想截圖】時間的方向

文/薛好薰 春夏秋冬,光照和溫度彷彿是設下了多重的無形計時器,各色的花經過長久準備,等到自己的倒數結束的那一刻,便步出幕後,走上伸展台。 有的前後亮相,有的三三兩兩並肩出現,按造物者所規畫的時間表出場。也有占據舞台多時,陪著一批批令人目不暇的表演上場又下場,而它在逐漸失去關注目光後,才認清事實,悄然離去。 人們不管從哪一個時間點切入欣賞出場的花演出,便和它同步地展開一種新的計時模式──屬於花開的曆時,且自成一個時間的環,將人們圈圍在裡頭,與世俗的一切隔絕。正因此,每到花季,大批人群受到召喚,來到花前,在瞻望中,像植物接受陽光沐浴般姿勢,我們也仰頭接受花精靈的洗禮與賜福。等待送走燦爛花容時,便期待明年的相會。 同時揭開下一張花曆。 於是,春天看梅、櫻、桃、杜鵑;夏季賞木棉、風鈴木、油桐花;秋天有韭菜花和芒草;冬天是楓樹與落羽松的變葉……一年又一年,植物曆日不斷輪迴,幾乎讓人以為時間不是線性的運動,而是在眼前隨著地球公轉周而復始。 只是,台上年年循環不變,而變換的卻是台下觀看的人。像歐陽脩所感嘆:「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有時是誰離開,有時是離開的自己懷想著那個曾經一同賞花的誰,花開是不是更好已無關緊要。 可是,當誰也沒離開,賞花為什麼還是令人有股隱隱的哀傷? 或許是在盛放的繁花之前,賞花人青絲逐漸、逐漸褪成白髮。方才領悟:時間一直都是線性進行。而人們是無數個附著在線上的小點,讓時間連綴起來,趕往我們不可見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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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牙記

文/閑三 ◎怎麼那麼老 去年春節前大啖零食喀啦咬到異物,早有年歲的嘴,當然知道最可能的會是什麼。 果然,小心翼翼掬著掌心吐出,是顆斷牙。進盥洗室漱口、照鏡子,欸,真美!正是斷在前方下排的牙齒,於是隔天就撥牙科診所電話了。 一踏入牙科診所的自動門報到,就看見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年輕紳士,從診察椅上坐起身來,跟護理師解說道:「我總共接種三劑疫苗,不過加拿大的疫苗接種證明,只會顯示最後一劑的疫苗種類……」 當時我一聽「加拿大」三個字,反應迅敏,盡可能賠不是的放低音量,跟護理師要回健保卡,就打道回府了。 因為當時年關近,只想團圓過年,而疫情政策還是清零,萬一染疫,家中往來的任何人都別想吃團圓飯。 豈知,農曆春節後,牙科診所開門之際,疫情早已撒落一地、還逐漸春滿花開,幾個月前台中更蟬連榜首,可想而知,我就從農曆春節前缺牙超過半年,才又掛了牙科的門診。 年輕人缺門前牙就不好看,隱約銀髮如我一開口就老態龍鍾。身心爽健時,沒開口的話年齡若隱若現;一抬頭,根本不忌諱自缺前牙的我,頓時讓人笑掉大牙。 所以原本閒暇之餘,都會糾團來看看老帥鍋的婆婆媽媽們,不消兩個星期漸失蹤影,家中白天向來熱絡的騎樓,頓時查無人聲。 也因此,平日家中穀米滿倉、老忘記何人頻頻送來的免費嫩蔬、醃魚、上好的水果、早餐和午茶糕餅、零嘴、爸媽的補品、地方特產等等,也已半年不見形跡,再也不見有人滿臉燦笑地免費贈送了。 要吃啊!就像十幾年前的廣告幽默金句:爸爸買給你。 不過這也不能怪女人的眼睛現實,畢竟缺了前牙的「老」帥鍋,橫看豎看都老、倒過來看更老!連以往「反射性忽視」的缺點,比如肥肚腩、小腿肚上的靜脈曲張等,頓時歷歷眼前、刺眼極了,天啊!怎麼那麼老!哈哈哈! ◎恭喜啦!理事長 其實從小我牙就糟、跑牙科跑得勤,只不過數十年來只看過寥寥幾位牙醫師。因為從前舊宅鄰近、前台中市中央書局的公子,正是我們那附近最知名、醫術響噹噹的牙醫。不但二十來歲就拿了日本東京都的牙醫執業執照歸國,後來更蟬聯兩任的台中市牙醫協會理事長。 理事長大人其實長不了我幾歲,因而就診幾十年後,他跟我說:你就管我叫大哥吧。 真不賴!雖然不是拜把兄弟,不過從醫師改稱大哥之後,福利真不少。 因為滿口牙正是我的活地獄,一顆顆排隊輪流遭殃,幾個月就得搞一次牙齒。小從蛀牙、大如「切肉」的牙周手術,全在診察椅上受盡。 遇上高額醫藥費,理事長大哥看我口袋單薄,總是自動降價,讓窮到胸懷小志、三魂沒了七魄的我,勉強看得起牙齒,保留半口爛牙維持基礎門面。 門診之餘,理事長大哥關注家族產業與財金布局,對情感興趣缺缺數十年。有一回我去看完牙,推開診所大門,才發現理事長大哥竟也跟著走出來。 我愣了一下、納悶極了,張望張望,人高馬大的理事長大哥與我併排站在診所門口。他眼神茫茫的,只顧望著十來米寬的門前景,悠悠吐了句話。 「某某,我和女人……」 抬頭看去,理事長大哥眼裡正是:早該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頓時我由疑惑轉為大喜,笑出聲來、連聲恭賀。 「恭喜啦!理事長!」 ◎妹妹牙科診所 我的牙病史源遠流長,據我的私史記載,最早可追溯至托兒所時期。 記得有一回鬧蛀牙,聰慧過人的大妹和二妹看著可憐巴巴的我,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大妹自信滿滿的說,只要將粗棉線綁在我的蛀牙上,另一頭繫在門把上,她關上門後,我的蛀牙自然解決了!而想到可以不必看牙醫,我深深感到:有妹真好! 大妹在敞開的臥房門內,綁妥「受刑人」的牙齒之後,就和當時小得叮叮咚咚的二妹站在門板後。 只聽得大妹說:「要開始了喔。」 我嗯了一聲,大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腳踹上門板,我發瘋般吼出聲來,差些整個人撲在地上。 大妹和二妹在緊閉的門板內四處搜索,拎起原本綁在我牙齒上的線頭──牙齒竟然不在那裡!要掉不掉的固定在我嘴巴裡。 聰慧過人的大妹和二妹,很快的消失在我淚眼朦朧的視線裡。 到了下午,我的半邊臉腫得像麵龜,當然還是去找牙醫了。 「明天過後」,記得好幾天都不見大妹和二妹。我舌尖舔著嘴裡拔掉牙齒的傷口,一心想著:我們不是每天下午,都要玩擺攤做生意的家家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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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幸福】冬景對照

文/攸靈客 有一年我到天津訪友,氣溫低得接近零度,一到室外我的牙齒就頻頻打顫,但仍是沒能遇上雪花紛飛的浪漫場景,而為了彌補遺憾,朋友帶我到結了冰的湖面上散步。 湖面與岸邊的交接處其實已經有融冰的跡象,我這種不曾領教北地冬景的人看在眼裡,不免有些擔憂,然而放眼望去盡是三五成群的孩童在嬉戲,我實在不好意思退縮。 我沒學過溜冰,也不清楚平時所穿的鞋子是否足夠防滑,只能戰戰兢兢地由朋友牽著在冰上緩步移動,幸運的是全程不曾滑腳,最終平安回到岸邊,權作練了一回膽量。 相較於天津的乾冷,位置偏南的蘇州屬於溼冷,體感上反而更難適應,在室外活動需全副武裝;但出乎意料的是,於此寒天凍地之中參觀的兩座古代園林仍有些許綠意,而且因在非假日,購票入園的遊客極少,別有一種信步觀遊的意趣,不由得生出「此園盡歸我有」的錯覺,而且眼睛忙起來欣賞,也就不覺得冷了。 在蘇州借宿的別墅,並非採用電熱水器,而是取用由地下溫泉供應的熱水,真是大開眼界,洗漱時完全不必擔心水溫會忽冷忽熱,使用者亦無水費壓力。 別墅區內尚有一座天然湖泊,當時並未結冰,可惜行程匆匆,沒機會入水行舟,不過雖然少了這一項特殊體驗,隔天早晨卻在門外瞧見台階下的殘雪,算是在有生之年親眼見過雪的「實物」了。 對比了一到冬季便有雪景可賞的境外城市,台灣的冬天簡直「好過」得不得了。我曾經買過一件風衣,卻只在天津穿過,在台灣總沒機會穿上;更重要的是,在台灣即便沒錢購置暖氣設備也照樣可以安然度過冬天,尤其讓我開心的是因此節約了不少電費,荷包變相「進補」,也算一種小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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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祈願】守貧安苦

文/何時 哥遞來一大袋茂谷柑,說是秋蜜姐種的。 近七十歲的秋蜜姐獨力照顧果園,限於技術、體力,果物賣相不佳,留下不少次級品,送的送、爛的爛;這是最後一批了。 秋蜜姐近幾年過得極為不好,一兒一女相繼離世,現存一兒,年輕時沾染毒品,百病纏身,難以自立。每次看到一頭灰白、面目黧黑的她,都覺得彷彿從浸滿苦汁的泥淖中艱難起身;偏偏臉上又總掛著強擠出來的笑,那種小心翼翼猶如一把尖針鑽得人心發疼。 秋蜜姐住在偏僻的山腳,附近坡陡地瘠,農園多已荒廢,更顯得荒涼無比;她偶爾會騎數十分鐘車回到兒時村莊,父母雖不在,猶有故交舊友相聞問。 其實她在梅山鎮郊有價值不菲的產業。許多人勸她賣地買房,生活可過得寬裕些,也不用再勞作,她只是搖頭說:「不想賣先人遺產。」聽者都說從未見如此古板的人。 聽四姐轉述之後,再見秋蜜姐時,彷如遇到從古書走出的老嫗。 清乾隆年間,有位一百零一歲的老婦,身體猶自強健,飲食起居不假他手。見她高壽,州府屢次要為她申請官糧布帛,都被婉拒;也無意願官府申建牌坊。 官長問原因,老人說:「我今生貧窮、早早寡居,原注定福淺命薄。但因我守貧安苦,為神道所憐,才得此高壽。一旦我希求超過命數該有的福分,恐怕死期也即將到來。」 神有靈佑,見秋蜜姐守貧安苦,應也十分願意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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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遲遲】再見西安

抵達西安那天,夜幕方落,下著小雨。因為疫情,別來三年。這三年,我不止一次地想再來這裡。或許可以這樣說,這一趟旅程,我蓄謀已久。 自從去年底旅遊解禁,人們又開始可以自由地來去,我也去了一些地方。但西安,還是根植在我心上的一個想望。而令我躊躇不前的,是此地還不是直飛的航點。 沒有直飛,意味著要花更多的時間與經濟成本。直到有一天,我搜尋到一張很便宜的機票,便宜到懷疑航空公司賣我這張票到底有沒有利潤?甚至連轉機時間都掐得剛剛好,也就是近午從台北出發,晚上七點就能抵達西安。 我不免浪漫地想,如此貼合我的需求,是為我留的吧? 西安機場動線沒有什麼改變,我搭著之前乘過的巴士進城。在鐘樓附近下車時,有點分不清方位,因為周邊是一個圓環,連接東西南北方。但看見燈火明燦的鐘樓,心是踏實的,因為知道已經抵達了西安城的中心。 再回來,如夢一場。我用「回來」,是因為對這座城市懷著文化歷史的歸屬感,或著說是一種情懷。有句話這樣說——「西有羅馬,東有長安」。沒有人能否認,這裡是華夏文明的發源地。 此地不以細緻柔軟為主色,不以曉風殘月為雅意。自古以來,它尚武,秦川八百里,出了多位名將,陽剛之氣勝於陰柔之氣。同時它還有著開闊的胸襟,兼容了多樣文化,如此造就了漢唐盛世。 於我而言,有些城市,一生只會去一次,但西安不是。讓我流連的,是它的古老,它曾有的輝煌與絢麗,甚至戰亂與破敗。但不論此城際遇如何,依然無損它凜然屹立三千年。而那走過滄海桑田的舊地名「長安」,更是最美的中文字,因為蘊含著一種純粹到無法再純粹的祝願。此外,還有這裡的民風人情。 興許是鄰近黃土高原,城裡的人總帶著點質拙的土氣。人們衣衫樸素,女子妝容,也不走時下流行的韓風路線。他們看起來嚴肅不苟言笑,說起話來也是不修飾的大大咧咧,但只要問對方問題,他們恨不得將所知道的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你似的。 這麼說,是因為我遇到過。 前幾日的下午三點多,我還沒吃中飯,走進巷裡一間只賣岐山臊子麵的小店。這個時間,店裡沒有客人。老闆六七十歲,在桌前挑撿著韭菜。他一根一根,仔仔細細地挑著。我點了一碗麵。老闆聽完默默地到後廚房煮麵,趁著煮麵的空擋,他走出來拿方才挑好的那盆韭菜進去淘洗。幾分鐘後,老闆端來麵,又坐回他原來的位置繼續挑著菜。整個過程沒有表情,沒有說話。 那一刻,我有一種打擾他安寧時光的忐忑。 我對岐山麵一無所知,只知道是陝西著名的麵點。嘗了一口後,發現不論是湯或麵,都好吃得很,滋味酸辣、筋韌爽口,有別於我在西安吃的其他麵點。 也不管老闆搭不搭理我,腆著臉問他什麼是岐山麵?是做法不同嗎? 只見老闆放下韭菜,抬頭看我一眼,接著取下他的老花眼鏡,用關中口音的普通話,慢悠悠地告訴我什麼是岐山麵。 他說:岐山麵源自於寶雞岐山縣。簡單地來說,湯要符合「汪、酸、辣、香」。他特別解釋「汪」,指的是上方要有一層紅油,一定要油汪汪的。他說完這句,我即看了湯碗,確實符合這個要點。他再說麵要「薄、筋、光」,也就是麵條細長、厚薄均勻。此刻的我像個評比人,同時比對著碗裡的麵條。 他接著說起這麵的歷史,可溯源到三國時期,當時諸葛亮與司馬懿的軍隊在岐山附近對峙,司馬懿用拖延戰術,耗盡諸葛亮軍隊的糧食。諸葛亮只好就地取材,以芹菜、紅蘿蔔再加上油醋,做成簡單的湯麵給士兵吃,化解了這次危機。 他還說,他家做岐山麵二十多年了。 我一邊吃,一邊聽他滔滔不絕地敘述。離去前,衷心地告訴他:「麵非常好吃。」他也咧嘴笑著回應我,有別於初時的冷淡。 我體會到的西安人情就是這樣,不是那種應酬式的送往迎來,而是像這家小店,看似生硬冷漠,底子裡卻滿腔熱情。 西安,有歷史、有文化,還有著質樸的人情。再見西安,我總有說不出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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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朱札記】《臺南孔廟的音樂》──黑澤隆朝手稿

文/黃議震 多年前與家人同赴東京晃遊之際,時值神田古本祭,一家人便捨棄了原定東京近郊的箱根溫泉之行,索性在書陣中連逛兩日。第二天傍晚,正準備離開神保町時偶遇友人,於是不禁聊了各自斬獲。 友人是專攻音樂史的,談到他在一家音樂古書店的櫥窗裡看到一部黑澤隆朝手稿,近三百頁,是黑澤先生到臺南孔廟音樂採集報告,報告中除文字紀錄外,還有手錄樂譜、手繪孔廟樂器配置圖、照片等,相當可觀,他看了幾次,沒能下手,建議我不妨去看看。 在日治時期裡,臺南孔廟祭祀音樂與臺灣三大古典詩社之一的「南社」關係密切,鑑於此報告可能內含南社社員參與孔廟音樂演出實錄,連忙一探究竟。 探查之後,果然不負所望。這份報告的確記錄了臺南孔廟「以成社」裡南社社員置身其中,並演奏「十三音」。一九四三年,黑澤隆朝、桝源次郎、錄音師山形高靖,三人組成「臺灣民族音樂調查團」,完成臺灣首度的民族音樂調查,其中原住民樂器普查更是臺灣史上第一次。而在臺南孔廟的音樂調查中,則為臺灣留下現存所知最早的孔廟音樂錄音,黑澤隆朝《臺南孔廟的音樂》,正是紀錄這次孔廟音樂調查的重要文本。 黑澤隆朝於臺灣音樂調查歷時三個月後返回日本,同年十二月公開發表調查成果。一年多後,一九四五年東京大轟炸,存於勝利唱片公司的「臺灣民族音樂調查團」原始調查資料大多毀於戰火。 倘若,劫後片紙不湮不滅一如《臺南孔廟的音樂》者,欣慰之餘,大概只能說誠屬天留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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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靜看世界】人生三部曲 ──當財務報表變成畫板

文/王文靜 他三十一歲,拿到美國普度大學(Purdue University)博士;三十五歲,是大學教授與院長。接下來的人生路會如何?他是我認識二十多年的朋友林振宏,朋友暱稱他「老教授」,學者跨入做生意已讓人吃驚,現在還多了第三個身分──畫家。這位「神奇超人」活出三種人生:學者、企業家、畫家。 取得生物科技博士之後,沒有懸念,回來台北教了五年書。父親突然去世,讓他的學術人生戛然而止。三十七歲,他回到鹿港接下家族事業。眼前,不再是學生與學術論文,而是防火材料「矽酸鈣板」必須爭取的國際訂單。三百年前的港埠繁華已逝,似只剩下古老寺廟、蝦猴與蚵仔煎。在寧靜的古鎮,他竟要打世界盃,成為「最強防火耐燃材料」。世界盃選手的壓力有多大,何苦?他安靜但堅定:「做事業沒有回頭路」。 CEO孤獨、壓力很大。意外地,他在看藝術品時得到前所未有的舒壓療癒。他在國際拍賣會、美術博物館,研究世界級畫家不同時期的畫風與社會文化的互動。「我愈看愈細緻:構圖、筆觸、光影、色彩搭配……真是人生一大享受!」沒想到,「球賽」看久了,內心有了蠢動。 緣分起於二○二一年,新冠疫情肆虐的繭居,他接觸到了流動畫藝術,開始創作,多種顏色混合流動後產生意出想不到的色彩、圖像、驚喜。創作是解壓過程,也傳遞內心的想法。「大自然萬象所展現的美,不管是山川、松樹、冰海、花卉、雲彩,到四季變化,萬變的形體、色彩及表情,震撼了我。自然界的啟發,是我想探討的議題」,這位新銳畫家說。 他用色大膽,畫筆馳騁在亞馬遜河的綠、玫瑰花的燦紅、海洋的波藍……這些畫乍看是一幅色彩,實則是歲月。顏色有萬千可能,沒有人生歷練的色彩,是淺薄的,難以詮釋出生命力。他經營事業養成的科學態度,更是畫家中極少見的。我不禁思索:「六十歲作畫,這是隨意的偶然,還是生命的必然?當頭髮灰白,生命還有新可能嗎?」他生命底層的天分被逼出來。 我想起年近六旬時、尚未成名的齊白石,寄居北京法源寺的故事。一天,他在寺中的地磚發現一個石漿印子像一隻鳥,隨手繪下,並在鳥的翅膀旁寫著「真有天然之趣」。從此奠定一代大師的風格──真趣! 地磚上的印記,多少人看到,但匆匆而過,沒成為舉世畫作;齊白石的看到,似偶然,卻是半生積累。 人生三部曲,林振宏屢屢開出生命的另一朵花。我總在想,年齡是什麼?年齡是身分證上的出生年分,還是心性?他已六十歲,卻似在凡事皆有可能的「十六歲」。 去年他初開畫展,本只是玩票,沒想到開展一小時,就貼滿紅標,認購踴躍。今年六月,他應邀在台北「沾美藝術庭苑」開畫展。業餘的畫筆,無心之舉竟被愈來愈多人看到。我在振宏的畫中,不知怎地,感覺到一股受困山中多時的溪水,正奔瀉而出。也不由地想起了站在瑞士目睹隆河源頭,它如此不起眼的小,不過是一條水溝,往後卻奔瀉出一條巨河。 只能說,很幸運,你我正在溪流初奔的現場。 當然,所有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位支持他的小女人。這是他人生莫大的幸福,許多人殷殷無能盼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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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看人生】天天相思

文/歸靜 「相思」就是有所念,無日不瞻望;有所感,無夕不思量。日前我們還真是分秒瞻望,朝夕思念,透過各種言行表達我們對鱈魚「香絲」的相思,沒想到貓奴這傢伙,似乎無動於衷,反而對我們曉以大義:你們正因心中愛欲,心中濁興,才不能見道(到)。 「見到?你沒買沒餵,我們是要如何見到?」真不理解貓奴的想法。愛我們,不就是要給我們想要的嗎?把最好的留給我們貓生嗎?我們每天以「隱隱約約閃動的雙眼」,傳達內心殷殷的巴望,到後來透過喵叫、搖尾乞憐,直接對貓奴說出我們天天想著鱈魚香絲,他們仍無動於衷。 我不解,人們聽的歌曲不是唱著「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只要你願意走向前」,那是我們彼此的心沒有交集?還是看見了的貓奴不願走向前去買?我們仨齊心決定以碗裡剩愈來愈多的飼料來表示抗議,撼動貓奴的不願意。 直到那天,暴雨停後,貓奴進門,我見到了,見到了天天想念的鱈魚香絲,終於,我們仨天天守住節食的心,感動了他,我們終於稱心如願。當晚,大快朵頤,紛紛從貓奴手中搶食了幾十條鱈魚香絲;那晚,不用瞻望,不用思量,整顆心獲得大大滿足──還真是應了晏殊說的:「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香絲』無盡處。」 貓奴持續幾天都供給無盡的香絲,接連吃了五天,葉小弟已然不靠近,而我也興趣漸失,只剩妹妹還賞臉一二。並非香絲走味,也不是我們不愛吃,而是天天食,有點膩了,畢竟它不像正餐有營養,還有飽足感,而且排隊等著貓奴輪替餵,多少也失去自主性。大抵相思也是如此,雖然長相思、長相憶很美,但一直相思絆心,脆弱、經不住考驗的心也倦累,感嘆到不如當初莫相識。 後來隔了不知幾久,貓奴主動拿出香絲一解我們被動的相思,說來也妙,內心沒期待而得到的鱈魚香絲,吃來格外順口,我們仨也特別乖的輪流吃食貓奴手中的香絲。天天相思,天天香絲──隱約中,我似乎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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