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螢火蟲與人文美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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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論 2023-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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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時節，螢火蟲的點點螢光，再度在台灣山野水澤間，閃閃爍爍。許多父母會帶著孩子，到山上露營，觀賞螢火蟲。望著滿天星光，再回望身邊水澤草叢之間，螢光飛舞，晶晶閃動，整個大自然有如被無數飛行的星星照亮，生機盎然，讓人為大自然之美，深深感動。

螢火蟲的生態系統是一個指標。它必須生長於一個自然且無汙染的環境，靠著乾淨的水澤生物，如蚯蚓、田螺、蝸牛等為食物才能從幼蟲長到成蟲。

而它的一生要經歷四個過程，從卵、幼蟲、蛹、成蟲，有些歷時較長，要一年才能完成一個世代。有些較短，可以在一年完成兩個世代。其中有幼蟲期長達十個月，而成蟲卻只有二十天左右的短暫生命。

也就是說，我們歌謠裡所唱的「火金姑，來食茶，茶燒燒，食根蕉，根蕉冷冷，食龍眼……」，那一隻火金姑，其實是經過漫長的奮鬥，才能長成黑夜中那閃閃發亮的光。

這過程總是讓人想起佛家講的：人身不易，要經歷多久的修行，才得此人身，得以在此生有光有熱，為這人世帶來溫暖與友愛。即使此生短暫，卻也要帶來小小的亮光。

螢火蟲的特性也在文學家筆下呈現非常美妙的詩句。唐朝虞世南的〈詠螢〉寫道：「的歷流光小，飄颻弱翅輕。恐畏無人識，獨自暗中明。」它寫生命即使再渺小，仍要在暗中放出明亮。

特別是處於紛亂的時代，人心難免惶然無依，螢火蟲那微小的光亮便有了更深的寓意。清朝的鹿港才子許夢青詩〈螢〉是這樣寫的：「多少照書螢，蕭齋結舊盟，不愁風雨亂，心地自光明。」

許夢青生於一八七○年，正值清朝末世，一八九五年乙未戰爭時，許夢青正是二十五歲的壯盛之年，他在鹿港組織青年，參加彰化戰役。那是一場慘烈的決戰，當時日軍逼得從北部南下的反抗軍，包括吳湯興等，集結大部人馬，進行一場彰化平原上的決戰。然而，日軍的武器彈藥遠比游擊反抗軍強大太多了。大戰失敗之後，倖存下來的許夢青心灰意冷，回到鹿港，雖想繼續反抗，卻難以成軍。他只能以詩歌自娛，安慰亂世之下的傷痛之心。

這一首〈螢〉便是這樣的心境。在蕭瑟的書齋裡，只有案上的書本，能照見自己的內心，然而，也不必愁煩風雨紛亂，心地仍要像螢火蟲，自放光明。

現在的時局，正處於紛亂之中，台灣日漸被霸權的戰火所波及，尋常百姓，實際上是非常無奈的。我們既無法影響霸權大國的走向，更無法主宰大國爭霸的戰略，只有在夾縫中生存。或許，許夢青的詩，以小小的螢火蟲自許，以身雖渺小，而「心地自光明」來自我安慰，未嘗不是最好的寓意。

當然，歷朝歷代還有許多寫螢火蟲的詩，如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最具有畫面感的莫如朱淑真的〈夏螢〉：「熠熠迎宵上，林間點點光。初疑星錯落，渾訝火熒煌。著雨藏花塢，隨風入畫堂。兒童競追撲，照字集書囊。」

春末夏初，黃昏時節，帶著孩子去郊外走走，在點點飛螢的光亮之中，給孩子多一點人文美育，體會「心地自光明」的坦然自在，未始不是對孩子非常好的生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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