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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 人間福報

星雲大師

貧僧有話要說三十六說之二 夫妻相處之道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從包粽子的這一個問題,我們看到中國婆媳之間的問題,都是由於互相不了解,互相計較,互相比較,產生了多少問題。如果拿佛教來說,佛教也有一個趣談。 有一個信徒,來拜訪一間寺廟的住持,年輕的住持在接待跟他談話的時候,身邊站了一位老和尚。年輕的住持跟老和尚說:「你去倒茶,請客人吃茶。」這個客人也有信仰,心想,怎麼這麼年輕的住持態度這麼傲慢,對年老的師父口氣那麼不好,心裡就有了成見,但自己是客人也不好說。 正在忍耐的時候,年輕的住持看到老和尚泡茶來了,他又說:「你去切一盤水果來,請客人。」老和尚一稱,是,就去切水果。信徒很想發作,但是也不好意思,談話就草草的了事了。 這時,年輕的住持對老和尚說:「等一會兒,你帶客人去吃飯,我先去辦別的事情。」年輕的住持走了以後,信徒趁這機會就問老和尚:「剛才那個年輕的住持,是你的什麼人?」老和尚回答說:「他是我的徒弟啊。」 信徒一聽,很驚訝說:「既然是你的徒弟,怎麼對你這麼沒有禮貌?」老和尚就說:「不會啊,我的徒弟對我很好啊!」「怎麼好?你看,他叫你去倒茶。」老和尚:「是啊!倒茶很簡單,他沒有叫我燒茶,燒茶就比較辛苦了。」「可是他又叫你去切水果。」老和尚回答說:「是啊,他只叫我切水果,沒有叫我種水果,種水果就很辛苦了。」 這個信徒一聽,覺得奇怪就問:「你們的寺院究竟是師父大,還是徒弟大?」「出家人哪裡還有談什麼大小,都一樣共同為常住服務,他年紀輕,做重要的事情,我年紀老了,就倒倒茶、掃掃地,做一些輕鬆的事情。」 闊達包容 共建佛化家庭 假如,我們中國的婆媳,能像老和尚這樣的闊達、開通,那還有什麼婆媳相處的問題呢?夫妻也是一樣,兩個家庭,不同的生活習慣下長大,總有一些不同的觀念看法,既然結婚了,就要相互的包容忍耐,相互的體諒,相互的尊重。夫妻通過了最初的磨合時期,以後就不會彼此計較,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還有什麼問題發生呢? 我們本山辦有大慈育幼院,有一部分孩子是孤兒,但也有一些是夫妻不和成為單親的家庭,為了讓孩子健康成長,就安排住進育幼院。我們有時候也告訴這許多兒女,爸爸來看你時,你就說你很想念媽媽;媽媽來看你了,你就說很想念爸爸。有時候這許多父母,還是有情義在,聽到小兒小女的話,心裡也會有感覺的。 甚至要他們跟爸爸說,上次媽媽來,說爸爸怎麼好;告訴媽媽,上次爸爸來,也說媽媽怎麼好。這樣的夫妻又再回心轉意,破鏡重圓的也很多。希望有情人成為眷屬,不就是這樣的意思嗎? 在我處理信徒一些家庭的問題中,記憶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生命線的創辦人曹仲植先生。 那應該是在五十年前,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有一天,我到北投的一間寺廟找一個朋友,見到一群信徒站在那裡,互相交談,隨後進來一位中年男士,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樣子,一位太太看到我,就大聲的說:「我先生來了,師父、師父,您叫我的先生拜佛好嗎?」 我一看,我並不認識這一位曹先生,而且信仰自由,我怎麼能叫他拜佛呢?但是礙於太太拜託我,我又不能不回答,我只有說:「妳先生不一定拜佛嘛,他可以行佛。」曹先生看到那麼多的群眾,也難以下台,聽到我這麼一說,馬上回答:「師父說的對,我行佛、我行佛。」 後來,他不但對我們在外國創立的道場,如美國西來寺等幫助很多以外,尤其捐獻輪椅,不只百萬輛以上,幫助了多少行動不便的人士。他一直都說:「我奉行大師的話,我要行佛。」因為這樣子,夫妻對同一個宗教,有共同的理念、信仰,當然感情就非常的美滿了。 多年後,曹太太去世了,曹仲植先生也成為佛光山的榮譽功德主,活到一百多歲才往生。我覺得,夫妻共建的家庭,能夠佛化、行佛,是多麼的重要。 溫柔暖語 挽救破碎家庭 再有,給我記憶更深的,是一對與佛光山創建都有因緣的夫妻。那應該是民國五十年代左右,我在宜蘭成立念佛會,每年都會打佛七,七天的念佛,好像是信徒的過年一樣,在外地服務的宜蘭人,不論男女老少,只要到了打佛七,都會回到宜蘭來參加念佛共修。 其中有一位女士,她的先生那時候負責有關山林樹木的工作。有一年,她遲到了兩、三天才來報到。我記得那天我們正在過堂吃飯,她到的時候,才坐下來,就眼淚鼻涕直流,跟我說:「師父!對不起,這一次幾乎不能來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先生有了外遇。」愈說愈傷心,愈傷心愈哭泣,我也束手無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不過我在想,還是要安慰她一下。我就說:「辦法是有,就怕妳做不到。」她聽到了以後,立刻睜大眼睛,問:「什麼辦法、什麼辦法?」我哪有什麼辦法,不過情急智生,我就說:「妳的先生所以會有婚外情,如妳所說,給狐狸精迷惑了,狐狸精一定有她一套迷人的本領,妳能超過狐狸精的本領,妳就會勝利。」 「什麼本領呢?」「要讚美先生,妳要用好的給先生吃,不可以說破先生的外遇;甚至於妳知道他要出去和狐狸精約會,妳要對他更加的殷勤,送他外出。」她聽了以後說:「我做不到。」我說:「所以妳不能勝利,因為妳沒有狐狸精那樣的甜言蜜語,對先生那麼樣的柔順,當然妳要失敗。」 她聽了以後,回家還是有改變。她先生是個官員,對佛教不但沒有信仰,也毫無好感。有一天就問她:「妳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好呢?」太太很自然的回答說:「我聽我師父的話,和你不計較了。」這一個官員聽了以後,心裡想,一個和尚,一句話,把我快要破碎的家庭挽救回來。就這樣,他對我有所認識,可以說觀感不同了,就想給我補報。 感謝報恩 回饋植樹成蔭 有一次見到我,就說:「星雲法師,你們這個寺廟太小了,要建就建個大廟嘛!大寺院在大陸,像浙江的天童寺、育王寺,那種大叢林,不必講經說法,人家看了也會恭敬禮拜。」我一聽,就說:「是啊,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建寺院啊!」他聽了以後說:「我替你想辦法。」 不久,有幾位處長拿了幾塊地的地圖來找我說,天母有一塊地可以租借給民間建寺院,那就是台北榮民總醫院的現址。天母在哪裡?那時候的我都不知道。當時,我的建設只以台北火車站作為中心,離開火車站太遠,我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接著又跟我說,在陽明山有一塊地,就是現在的中山樓也可建寺院,我不置可否。 不過,過了幾天,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總統府的侍從室有人來找我。那位長官說:「總統聽說你要在陽明山那塊地建寺院,因為和官邸距離不遠,偶爾他在的時候,會有戒嚴,會妨礙信徒進出,他要我請你諒解。」我一聽,哪敢和總統為鄰,就不敢進行了。 後來再過一段時期,他看我對中山樓那塊地也沒有興趣,就跟我說,在烏來農民廳有一塊地,一個山頭,就是現在台灣銀行建的地方。我一看,烏來那麼遠,我連砍一棵樹的斧頭都買不起,我哪裡能在這個地方建寺院呢?所以我就不去妄想要建大的寺院了。我在宜蘭、高雄兩處來往,地方雖小,但人情味很濃。 後來佛光山開山,也有些殿堂建好了。記得某一天的下午,這一位官員駕到,他一見到我:「你真是莫名其妙,在這種醜陋的地方建寺廟多艱難啊!我當初給你那麼好的地方你不要!」我就說:「承蒙你的好意,這個地方雖壞,我不用花多少錢,慢慢建築,那是我的,不是政府的。那些國家的地方,我租借不起啊,就算讓我得到了,別人也會嫉妒。」 他當然也承認我的話說得很對,就跟我說:「那好了,你山上的樹木,讓我幫你來種吧。」所以,後來吳修齊先生幫我種了很多的菩提樹,這位官員也把局裡的很多樹,如桃花心木、印度紫檀等等給我栽種,讓佛光山後來也都樹木成蔭了。 三好人家 共同福德因緣 夫妻相處要以愛才能贏得愛,以恨怨恨、嘮叨,只有加重愛情的裂痕。已經作為夫妻的,不得不互相諒解彼此相處的關係。我為了幫助人家的夫妻和好,善意的語言規勸,無意中,建立了佛光山的因緣。你們能說,做一個出家人,對社會的關懷,對家庭的照顧,對人家夫妻的祝福,能不用心嗎? 當然佛光山建設以後,有更多美滿的家庭,夫妻一起成為佛光山的信徒,共同來護持佛光山的成長。例如:永記造漆創辦人張添永、張雲罔雀夫婦,萬華行的負責人莊許進治、莊萬賀夫婦,南昌行創辦人曹仲植、賀雲卿夫婦,南豐鋼鐵公司董事長潘孝銳、潘黃雅仙夫婦,日月光創辦人張德滋、張姚宏影夫婦,以及後來的立明集團董事長劉招明、陳秋琴夫婦,牛頭牌的蘇國課、劉珀琇夫婦,三洋維士比集團董座陳和順、戚品淑夫婦,寶成集團總裁蔡其瑞、蔡黃淑滿夫婦,監獄佈教師林清志、林秀美夫婦等。 在海外,如荷蘭羅輔聞、羅劉美珍夫婦,巴西張勝凱、陳淑麗夫婦,洪慈和、呂麗月夫婦,洛杉磯陳正男、范妍娥夫婦,南加州王家培、許月琴夫婦,休士頓趙元修、趙辜懷箴夫婦,加拿大賴維正、李美秀夫婦,法國江基民、許祥茵夫婦,泰國余聲清、劉素卿夫婦,香港陳捷中、蔡蝴蝶夫婦,及陳漢斌、韓玉儀夫婦等等。 甚至於這些夫妻再傳承下來給第二代、第三代兒孫,一直到現在都還繼續護持佛光山,如張德盛、張歐淑滿夫婦,賴義明、薛雲英夫婦,陳順章、蘇素賢夫婦,蔡國華、陳素雲夫婦,王德旺、游桂惠夫婦,謝承濂、詹靖霈夫婦,林金茂、陳瑞珍夫婦,江忠鴻、江黃湘玉夫婦,戰淑芬、游勝文夫婦等。 以上僅能羅列幾位代表,佛光山的三好人家不勝計數,或者是太太,或先生個人為佛光山護持,在這裡實在無法一一敘述了。這許多國內、國外的佛光人,共組佛化家庭,因為夫婦有共同的信仰,數十年來感情不變,護持佛光山,一心一意,雖說是佛祖的庇佑,也是他們自己的好因好緣了。 當初,褚柏思和他的太太,共同發起捐贈佛光山這塊土地,成就後來的因緣,所以護持佛光山的夫妻檔,在這裡已成為一種風氣,這也不是沒有因緣。佛光山成就了多少夫妻團圓,佛光山成就了多少的圓滿的家庭,和諧的夫妻,因為這樣的因緣吧,所以佛光山發展也非常順利。 至於夫妻如何相處?還是要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福德因緣。 20150502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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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說 我的平等性格

世界上什麼最寶貴?平等。 國家和國家之間有大小,既是國家,就有國家的尊嚴,大國總統到小國訪問,就是小國的上賓;小國總統到大國訪問,就是大國的上賓;大國與小國之間,相互尊重就是平等。 世界各種族之間有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等,因為祖先、血緣、外貌、歷史、文化、習俗、語言不同而有不同的種族,種族之間,相互尊重包容,在人格上應該都是平等。 佛陀出生在印度種族階級森嚴的當時,那麼勇敢喊出「四姓平等」、「大地眾生皆有佛性」的平等宣言,就是現在看來,是何等偉大!所以,在佛陀的眼裡看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眾生、四生九有都是平等的,不但人與人平等,凡是有生命的,都該相互尊重,相互平等,所有的差別都可以統一,所有的複雜都可以和諧。因為世間一切萬有,都是因緣所生法,是我們妄自分別、認識,所以就有很多不平等的現象了。 在現在目前的社會,強弱不平等、大小不平等、貧富不平等、事理不平等、男女不平等、智愚不平等,在佛教裡簡單的說,就是眾生有「我見、人見、眾生見」,彼此而有分別。分別了、不平等了,就有聲音,就有衝突,就有對立。其實,這許多不平等,也都是妄自分別,基本上,本體都是同體共生、都是生佛一如的。 世間平等 就是各司其用 在佛經裡面有一個比喻說,面孔上的眼、耳、鼻、舌,有一天互相不平,彼此開起鬥爭大會。先是眼睛發難說:「在人的面孔上,最有用的就是眼睛,要看,才知道世間萬物;要看,才知道紅黃白黑。眼睛是靈魂的窗子,這麼重要的眼睛,長在沒有用的眉毛下面,我實在不服氣。」 眼睛說後,鼻子更加表示不平:「我這個鼻子要呼吸,假如不能呼吸,大家都不能活下去,這麼有用的鼻子也長在下面,讓沒有用的眉毛高高在上,我也要表示抗議。」 鼻子講過之後,嘴巴更是鼓起如簧之舌,說道:「人的身體上,最有用的就屬我這個嘴巴了。我要說話,你們才知道什麼意思;我要吃飯,你們才能活下去;這麼有用的嘴巴也長在下面,讓沒有用的眉毛高居在上,我也不服氣。」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向眉毛抗議,這時候眉毛招架不住了,只有說:「大家不要吵了,我自知不如你們,我願意長在你們的下面。」眉毛就在眼睛下面出現了,眼睛一看,咦?不對勁,好像不像個人。眉毛再到鼻子下面,也不像個人;眉毛又到嘴巴下面,更不像一個人。 眼睛、鼻子、嘴巴相互討論:「剛才我們認為沒有用的眉毛長在我們的上面,要它到我們下面來,但是它到了我們下面,我們不像人啊!那怎麼辦?」大家左商議、右商議,最後大家決議,還是請沒有用的眉毛在上面。你說它無用,實在它就是大用,因為它在上面才像個人。 所謂世間的平等,就是各司其用。世間萬物,只要均衡,只要不侵犯,只要互相尊重,那就是平等的真義了。所以我倡議,同中存異,異中不必求同。 尊重生命 法界眾生一如 但這個世界,對平等有所錯誤的認識。例如貓子要吃老鼠,老鼠說:「同是生命,你怎麼可以吃我呢?」貓子說:「那我給你吃。」老鼠說:「我怎麼敢吃你?」貓子就說:「你既不敢吃我,那我就吃你,總算公平了吧!」就這樣,老鼠就做了平等下的犧牲者。人吃雞鴨豬狗牛羊,他振振有詞的說:「這許多動物,生來就是給我們吃的。」但假如深山裡的獅狼虎豹,也跑到市區來吃人,獅狼虎豹說:「人,生來就是給我們吃的。」人類會怎麼說呢?這是平等的道理嗎? 你是富人,吃著珍饈美味,穿著綾羅綢緞;我是貧苦窮人,三餐難得一飽,衣服少有保暖之感,這外相看起來好像是貧富不平等,但是,在人格的尊嚴上,應該都是一樣的。你有錢,坐飛機,可以坐頭等艙;我窮人,假如獲得一筆獎金,我也能坐頭等艙,你能說我是窮人,不能和你一樣坐頭等艙嗎?又好比,你是富人,拿一百萬買勞斯萊斯的汽車;我窮人,假如我有錢,也是可以拿一百萬買勞斯萊斯汽車,汽車不能因為你我有貧富之分而價碼有所不同。 世界上如果大家懂得平等真義,互相愛民,互相用平等心看待一切,這個世界才能和平啊!如果這一個世界,要分強弱、要分大小、要分貧富,不以平等相待,哪裡能和平共處呢? 貧僧在沒有出家之前,就有平等的性格。童年時,我對家庭裡人每天吃三餐,可是養的狗子只能吃一餐這樣的事情,經常為貓狗抱不平。蚊蟲肆虐,有人見到蚊子就一掌下去,打得牠屍骨粉碎,在我覺得,蚊子只吸你一點血,你就要牠一條命,這種處分也太不公平了吧!俗語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凡是尊重生命,法界眾生本是一如,那就接近平等之意了。 廣義生命 宇宙萬有共生 有一回,我在西方國家的電視動物頻道上看到一個紀錄片,一隻母老虎死亡了,有一隻狗子照顧母老虎遺留下來的五隻小老虎;多年來,只有一條小老虎,在過橋的時候落水喪命,其他四隻小老虎,就由這條狗子慢慢帶大了。動物之間,尚且有這樣的情誼,何況人類呢? 古德云:「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尊重一切生命的價值,能體會這一切生命包括你、我、他,三者等無差別,這就是平等了。 在貧僧青少年的時期,懂得一點生物學,凡是生物,有生長、繁殖、死亡的現象。我們不吃動物豬馬牛羊、魚蝦海鮮,是因為牠們有生長、繁殖、死亡的功能,但是青菜蘿蔔蔬菜果類,它們也有生長、繁殖、死亡的現象,為什麼能吃呢?我求教多人,都不能解答心中的疑惑。 後來才慢慢悟到,動物和植物有不同的點,是在於有心識、沒有心識的關係。動物有心識,你要吃牠,牠恐怖、畏懼、爭扎,牠不但能生長、繁殖、死亡,牠還有心識的活動,所以不可吃牠。而植物它沒有心識,它的生長、繁殖、死亡的現象,只是「物理」上的機能反應。所以佛教講生命,是從「心識」談起。 數十年來,我對世間認為生命有廣義的、有狹義的,狹義的,如上述的動植物,以心識辨別;廣義的生命,宇宙萬有,生存就是生命;應該要發廣大心,讓所有宇宙萬有同體共生,一切平等。 就如我經常應邀主持皈依三寶,這麼多年來,也不只百萬人以上了,但貧僧從來不敢說,我是你們的師父。我告訴他們,你們皈依三寶,是信奉佛教,我只是為你們證明而已。對於千餘名的出家弟子,我只想到「三分師徒七分道友」;有的徒眾長於音樂,歌喉美妙,梵音比我嘹亮;有的徒弟擅於美術、漫畫、書法,他們都比我高明;有的徒弟會說英文、日語等各種語言,我都不如他們。人各有專長,不能以己之長,輕視別人之短。長、短要各司其用。 成就佛道 無有男女之別 但是,人類要建立平等的觀念,非常的艱難。就例如,中國自古以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並且認為那是當然的,但女性則不能。所以,武則天本是一位能幹的女皇帝,只因為是女性,千古以來也被人嘲笑漫罵。 貧僧在建立佛光山的期中,就提倡男女平等。過去佛教,男眾在前,女眾在後;男眾在中間,女眾在旁邊,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在我本性的觀念裡就認為不該如此,所以在佛光山教團裡,無論上殿、過堂,男眾在東單,女眾在西單,東西各分一半,不必分前後,不是就平等了嗎? 但是,我推行這樣的理念也非常不易。在開山之初,有信徒用一些水果來供佛,我就問:「供佛以後,這些水果怎麼分配給大家呢?」有一些男眾總搶先說:「應該給我們男眾。」我對於男眾的這種優越感,深不以為然。建了一棟新的房屋,就說:「這棟房子誰先進去居住呢?」男眾也總是說:「讓我們男眾先住吧!」男眾憑什麼條件優先呢?這一棟房子,大部分的功德、建築經費,都是女眾信徒捐獻的。你能對女眾完全不尊敬嗎? 在西方,女人被喻為天使、和平女神、安琪兒,紳士們要為女人讓路,讓女人先坐;甚至在國際社交禮儀上,見面時,女士先伸出手,男士才可以與之握手;要有什麼利益,讓女士先有;逃難時,男士讓婦孺優先……這些都表示他們對女權的尊重。 但是中國人都把女人視為母老虎、禍水、掃帚星,就是美麗,也說她是蛇蠍美人,千百年來,這些都是男性歧視女性可恥的言論。尤其在佛教裡,你不受戒律、吃魚吃肉,他都不為怪,只要你和女性有一點來往,就是最大的汙染,最大的醜陋了。 就是夫妻,他們到寺廟裡面來,寺裡的知客師就把丈夫帶到東客堂、把太太帶到西客堂,佛陀都准許夫婦倫理合法的行為,你為什麼要把他們拆散呢? 在我認為,男女一樣可以成道,就如印順法師在《佛法概論》裡,引用《阿含經》佛陀說法:「四種姓者,皆悉平等,無有勝如差別之異。」這就是說明,無論從財力說、從法律說、從政治說、從道德說;從女人所生說,從隨業受報與修道解脫說,四姓完全是平等的,四姓不過是職業分化,在佛道成就上、在智慧解脫上,男女是沒有分別的。 如同我們在拜佛時,也沒有分這是男眾佛、女眾佛;向菩薩合掌,也沒有分他是男菩薩、女菩薩,為什麼要對女性強加分別輕視呢?像觀世音菩薩,是男生?是女生?如果是男生,他為什麼現女相呢?如果是女生,你大和尚、大比丘不是都向他禮拜嗎?因為他是菩薩,所以就沒有男女的分別了。 恭敬從心 非關男眾女眾 佛陀准許姨母率領五百名釋迦族女性出家為比丘尼,但是,佛陀涅槃後,弟子們結集經典,我們的男眾比丘不知道什麼原因,訂定了歧視女性的「八敬法」,硬是要貶抑女性的地位。 佛光山開山之初,有一個空軍士官,因為軍人待遇微薄,沒有辦法養育五個兒女,我剛剛為佛光山設立了育幼院,他就把五個小孩交給我代他撫養。不要一、二年,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出家,他現了僧相到佛光山來探望他的子女。 這原本也是人情之常,我們也很尊重他。但我接待他的時候,他就跟我說:「星雲法師,我給你一個建議,你們佛光山的慈惠、慈容等比丘尼,見到我都不頂禮,她們不是違犯八敬法嗎?」 我當時聽了非常不以為然。慈惠、慈容法師她們有留學日本的學歷,學佛出家都有一、二十年了,應該算大比丘尼了,你是一個才落髮的中年出家漢子,你要叫她們向你禮拜,在我想,她們實在也拜不下去。 我就感覺到,佛教當然有些開明的比丘大德,但是有一些傲慢、初學的光頭俗漢,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再說,恭敬,是人家出於心甘情願、心悅誠服,不是我們要求別人來對我們恭敬的。 回想貧僧一生的弘法過程,初到台灣時,見到比丘尼總是在寺院煮飯倒茶,在家女居士只負責打掃清潔,當時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她們都只能從事幕後的工作? 比丘尼眾 弘法史創新頁 後來,我創建佛光山,堅持不懈地實踐佛陀的平等教義,訓練出家、在家女性投入各種佛教事業。許多人都笑話我,說我是「婦女工作隊的隊長」,我也不以為意。還好這些女眾弟子也很爭氣,在弘揚佛法的道路上寫下許多歷史,像《佛光大辭典》、《佛光大藏經》、《世界佛教美術圖說大辭典》等,都是出於一群比丘尼之手編輯而成。此外,還有許多比丘尼在大學裡當教授,在中學裡做校長,而其他具有專長的,像報紙、電視、讀書會、監獄佈教等就更多了。 其實在歷史上,有成就的比丘尼濟濟多士,佛陀時代「智慧第一」的善相比丘尼,「神通第一」的蓮華比丘尼等;傳到中國,江蘇徐州竹林寺淨檢比丘尼,建立中土第一個比丘尼僧團;浙江湖州白雀山道迹總持比丘尼,是南朝梁武帝的公主、達摩祖師的弟子,達摩祖師曾經為她印證:「你得到我的肉」。今年四月,湖州法華寺印可法師,為這一位肉身不壞的比丘尼要重建寶塔供奉,邀我前往主持奠基典禮,我欣然應允。當地的書記、市長都熱烈參與,這也是大陸上的比丘尼之光了。因為相傳她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我就說了法語:「總持比丘尼,觀世音化身;重建真身殿,普蔭世間人」。 古往今來,因為這許多的優秀比丘尼,因此,我在佛陀紀念館的菩提廣場兩邊,供奉的十八尊羅漢中就立有三尊女性羅漢。其實,在佛陀的時代,女性證悟羅漢的,何止千百人之多啊! 曾經有記者問我:「大師,你身邊女眾弟子似乎比男眾弟子多?」我幽默地回應他說:「我看不到男人,也看不到女人,我只看到出家人,看到佛陀的真理。」 愛國護教 巾幗不讓鬚眉 在佛教裡,出家和在家僧信之間,雖然在事相上有前後,但是在佛性上沒有差距,因此我也喊出「四眾共有,僧信平等」。我創辦佛學院,只要有心學佛的男、女二眾,不論在家、出家,都能入學就讀男眾學部、女眾學部,保障僧信二眾平等的權益。我也告訴佛光會會員:「僧信二眾,如人之雙臂、鳥之雙翼,要共同擔負弘法利生的責任。」 好比近代孫張清揚女士,在當初,她不惜違逆蔣宋美齡拒絕信奉耶穌教,並且和她進行信仰的辯論,一生護持佛教不遺餘力。台灣第一部《大正藏》,就是由孫夫人變賣首飾,從日本請回影印流通。當她往生後,靈骨奉安佛光山,為了尊重她,我們還建塔紀念。她雖是女性,可是護持佛教的勇氣過人。 在中華民族的文化裡,也不是說女人比男人就差了一截。舉例說,在《戰國策》裡,趙威后主政國家,齊國派使臣前來恭賀。趙威后就問,你的國家稅收如何?你的國家人民都幸福安樂嗎?你們的國君政躬康泰嗎? 齊國的使臣聽了以後就非常不高興,質問趙威后:你怎麼可以把我們的國君放在後面,先賤而後貴,可以這樣嗎?趙威后說,這是很自然的啊!假如沒有稅收,百姓怎麼能平安生活呢?假如沒有百姓,怎麼有國君呢?所以我剛剛問你的話是非常有次第的,我剛剛的問候也是沒有錯的。 在中國二千多年前,女性就有這樣民主平等的觀念思想,男人怎麼能不慚愧呢?就如中國的神話傳說,盤古開天闢地,女媧煉石補天,不也是男女同樣有貢獻嗎?《法華經》裡,八歲的龍女成佛,七歲的妙慧童女說法,七佛之師的文殊菩薩也向其頂禮;《華嚴經》中善財童子參訪五十三位善知識,其中女性就占了好幾位,她們都是對佛法有獨到體證的大善知識。 再看歷史上,女性中不乏愛國護教的英雌。像佛陀時代,波斯匿王的末利夫人將皇宮當作道場,講經說法佈教,參與民間活動;勝鬘夫人貴為皇后,興辦教育,培養幼苗,宣說大乘佛法;阿育王把女兒僧伽蜜多送到斯里蘭卡出家,建立比丘尼僧團,影響斯里蘭卡佛教。唐朝文成公主信仰佛教,遠嫁西藏,也把唐朝文化傳揚於藏地;明太祖朱元璋,晚年性情暴烈,殺害大臣,株連無辜,幸好虔誠信佛的馬皇后勸誘他少開殺戒,免去不少冤獄。這許多偉大的女性,她們的貢獻,都在歷史上留下一頁。我們能輕視這許多女性,認為她們都不如男人嗎? 種族平等 真理不可違背 就是到了今日這個現代社會,男女平等,應該是天經地義的思想。從西方國家,英國伊莉莎白女王、德國梅克爾總理、美國前國務卿希拉蕊,到東方,韓國總統朴槿惠、緬甸民權運動家翁山蘇姬……她們在當今,都是能與各國領導人平起平坐的優秀女性,我們台灣的蔡英文、洪秀柱、呂秀蓮、陳菊、黃昭順等人,也都不遑多讓啊! 梁啟超先生在他所著的《飲冰室全集》中特別提到,他之所以信仰佛教,是因為佛教的道理中,有六點使他心儀的地方,其中之一便是:「佛教之信仰,乃平等而非差別」。這許多優秀女性,至今都還有她們為法、為道、為社會、為國家的奉獻精神,我們怎能還繼續生存在過去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落伍的觀念裡呢?我們實在要體會佛陀說種族平等的真理名言,千萬不可違背佛意。 所以,當我們看到佛教裡,還有貢高我慢的出家人,認為自己高於在家眾,或是男眾高於女眾這種不平等思想,我認為這都是落伍、醜陋,是不可以存在的言行思想了。 在《金剛經》裡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難道我們還要著相輕視嗎?佛陀也告訴我們:「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這段經文,實是吾等佛子要至誠懇切思之、思之啊! 2015.4.30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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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說 佛陀館的是非風雲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我們的社會上,有許多有錢的窮人,也有許多清貧的富者;中國人講道德人格是為人之道,平常不計較金錢多少,是以人格道德為君子之本。佛陀的大弟子大迦葉尊者居住山洞、樹下,日中一食,他不以為苦,享受法喜禪悅。孔老夫子的學生顏回「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近代天主教的德蕾莎修女,她也以貧窮為榮。有錢、沒錢,都是個人的生活態度、對生活的看法。我雖不敢比美這許多聖賢,但我也有一個性格:不好積聚,不好私蓄,有什麼都是和人分享。 首次喜捨 人生擁有新世界 記得在二十歲離開焦山佛學院的時候,對我近十年出家生活所擁有的一些破舊的東西,雖不值錢,但在那個時候,卻是我出家以來的所有。當我要離開焦山的時候,只留下二句話:我所有的東西都跟同學結緣,誰歡喜什麼,誰就拿去吧!包括棉被、枕頭、蚊帳、書籍等。我是一襲長衫,身邊沒有盤纏路費,到鎮江和師父志開上人會合,由他把我帶回祖庭大覺寺禮祖。這一次的喜捨,增加我人生擁有了另一種世界。 我在宜興做了兩年的國民小學校長,收入頗豐;在南京做了將近一年寺院的當家住持,也有了一些積蓄、衣單、用具等,但當我離開大陸的時候,我也只交代了兩句話:凡是出家人用的圓領方袍,華藏寺的僧眾都可以去拿;日常生活用的鍋碗瓢盆等,給我逃難的兄弟李國民所用吧。我孑然一生,臨走時,靠著師父給我的十二塊銀元,走上不知道未來的前途,在太平輪失事後不久,我也乘船抵達台灣。 在宜蘭念佛會服務的時候,一些年輕人和學生要跟隨我到鄉鎮布教,火車票雖不貴,但需要籌措他們來回的路費;我也幫助幾個青年學生的學雜費、生活費,我自己沒有為金錢憂愁,反而為他們煩心。這種憂煩,也是人生的另一種樂趣。 我初建佛光山時,就有許多孤兒集中而來。五十年來,成家立業的已經有七、八百對。叢林學院曾辦到有七百名學生之多,我要供給他們吃飯、衣單、醫療、零用等;甚至五十年前,有一些小姑娘國中畢業還沒有穿過玻璃絲襪、用過化妝品,我也從國外買回來跟她們結緣,滿足她們的願望。海關人員檢查的時候還嘲笑我:「出家人,還買這許多東西!」我想說的是,人是不容易為別人所了解的。 居士發心 共成觀光朝聖地 佛光山能到處建立寺院、到處成立佛光會、到處辦學校、雲水書車、雲水醫院等公共事業,當然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做到;但是我身居一個領導人,我「不要」、「以空為樂」的生活,我想,信徒也是受我這種性格感召吧,而樂於施捨成就佛光山、樂於成就全世界佛教的事業。現在佛光山的所有,是怪信徒不好呢?還是怪貧僧不好呢?這個社會嫌宗教的建築太多嗎?我們的齋堂,不管是信徒、觀光客,只要和我們一起吃飯,連添油香的地方,他們都找不到。是寺院的作風不好嗎?還是要怪罪於信徒呢? 佛陀紀念館興建了,那龐大的費用,哪裡是一個寺院所能承擔?我們不開工廠,不經營商業,當然,總得靠發心的護法居士挺身而出購地、建築。現在,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共成的佛陀紀念館,是台灣南部最好的觀光朝拜景點,不收門票,不收停車費,每天有三百餘位的職工、義工,為每天數萬的來客導遊、解說、服務,你說,是那些發心的護法居士不好嗎?還是那許多職工、義工都不對呢?或是貧僧的錯誤呢? 佛陀紀念館的本館早已正式取得使用執照,但社會少部分的人,一直以佛館的山門、牌樓未有建築執照而批評詬病。那只是佛館的景點,並沒有人居住,也正在辦理執照中,只是山坡地開發、水土保持的行政程序曠日費時,時間來不及,信徒、遊客就蜂擁而來,我們阻止好呢?還是開放好呢?感謝高雄市政府的領導單位,諒解我們為社會服務的苦心,協助我們補辦執照。我們也不想擁有特權,只是時間遲了一些。我們又不圖名、又不圖利,我們又有那麼大的罪過嗎? 免費辦展 熱心文化傳知識 佛陀紀念館開放了,每天遊覽車不止百部,小客車也在千部以上,光是解決停車問題,就不是我們民間能力所能負擔。貧僧也想,這許多車輛都向國家繳了稅金,政府應該要有路給他們走、有車位給他們停才是啊!可憐的佛光山,不得已,只有臨時向一些村民租借土地做為停車場,提供來者免費停車。論坪計算,一年一坪也都要千元以上啊!有良心的信徒、旅客,你們覺得佛陀紀念館應該怎樣去發展才好呢? 一般人都知道,書展都在大城市舉辦,有些書商認為南部是文化沙漠,甚至不肯前來。為了提高南部知識水準,也配合陳菊市長興建圖書館的政策,佛陀紀念館位處偏鄉,啟用之後,已辦了多次國際書展,獲得些許肯定。為了感謝每個參展出版社的參與,我們都幫助他們新台幣十萬塊。貧僧不是要得到什麼讚賞,只是盡一點對文化的熱心,希望增加知識的傳播而已。 此外,台灣藝術家各種作品的展覽,明華園歌仔戲、劉家昌慈善義唱;大陸文化部每年提供珍貴寶物展出;山東、河南、上海雜技團,四川的變臉、浙江的婺劇團、泉州的布袋戲等,提供大家免費欣賞,演出經常爆滿。在完全不收費的情況下,你說,佛光山要怎麼做才好呢? 佛陀紀念館裡設有四十八座地宮,每一座地宮收藏一、兩千件文物,每一百年開啟一個地宮。三百年、五百年、四千年、五千年後,當今的文物,都可以給未來的子孫做個見證、研究。這許多文物,當然有的是信徒的捐獻,多數還是佛光山的珍藏,你說,這是佛光山貪戀呢?還是喜捨呢?現在,佛光山已經把存放五年的文物錄影留下紀錄,有心人願意觀看,不妨可以放映出來,供大家觀賞、參考、了解。 煙火燈會 為人心增加美好 做了一些事,才稍有成果,就有人批評:「佛陀紀念館一進門有零星的攤販、漢來素食餐館、統一7-11、星巴克……商業氣息太重了。」孰不知,如果沒有提供吃喝以及店家經營紀念品的地方,遊客來了、信徒來了,累了、渴了、餓了、想要購買禮物等等,你想,應該如何替他們解決問題呢?現在,貧僧想在旁邊的空地增建一些禪窟,提供給旅行的背包客,可以靜修一天半日,讓大家在人生的旅途上加油再出發。但為了山區水土保持而遲遲無法開展,這是青年的損失呢?還是佛光山的罪過呢?希望我們的政府能夠積極輔導。 如今,佛陀紀念館裡有猴子成群嬉戲,西伯利亞的候鳥、綠頭鴨飛來雙閣樓過冬;觀察山上的鳥群,據說有百種之多;蝴蝶翩翩起舞,蜜蜂花叢飛翔;每一年的煙火,數十萬人感動欣賞,每一年的燈會,帶給多少家庭溫馨歡喜,佛光山何止要花上千萬啊?但佛光山總當家慧傳法師、館長如常法師和幾位副館長,每次談及,都是愁眉苦臉,慨嘆開銷困難。而我們也只是想為台灣社會增添色彩、為社會人心增加美好而已啊! 因為貧窮確實會招致罪惡,我不積聚、不私蓄,以上所說,在我一生似乎擁有一切,似乎又空無所有,但總歸一句:「何貧之有?」 二十說 之二 2015.03.13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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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三十五說 我對問題的回答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我一生的弘法過程中,有些聽眾在聽講以後,於彼此的交流中,總有一些問題要問我。總計我回答的問題,也不止百千萬條了,但是我都沒有留下記錄,現在也記不清他們問些什麼了。就記憶所及,在此僅錄五十三條,表示《華嚴經》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意義,以誌我和聽眾之間交流的往事。 以下,「問」是聽者的語言,「答」是我的回響。這篇的體例,與別篇不同,請各位注意。 1.問吃素是要吃全素呢?吃初一、十五呢?還是每逢三、六、九呢? 答佛教勸人茹素,主要是因為不忍殺生,是為了長養慈悲心。有這麼一則故事:多年前,美國有一隻小鳥被小孩用箭射中了,中箭的小鳥雖然還能飛行,但是箭留在身上總是很痛苦。因此,全國的報紙、電台,都在找尋這隻小鳥。 有人就問:「美國人到了感恩節,吃掉萬萬千千的火雞都不計較,一隻小鳥有什麼了不起呢?有必要動用全國的力量來救這一隻小鳥嗎?如此大費周章的作法值得嗎?」 為了感恩而殺生、吃火雞,這是美國人沒有智慧的習俗。不過,對於小鳥,他們能感到牠真是生命,「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要想救牠,相對於吃火雞,總說還是有一些良知善心。 人雖然也會殺生,但是能有一種挽救生命的心念,總是好的。不論初一、十五,或是三、六、九日吃素食,總比完全不知道素食、不知道愛惜生命的人,要超越得很多了。 2.問在生物學裡,構成生命的條件有三,一生長、二繁殖、三死亡。動物有生命的條件,植物也有生長、繁殖、死亡的條件,那麼,為什麼動物不能吃,植物就能吃呢?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答動物和植物的生命有不同,動物的生命是「心理」的,植物的生命是「物理」的。例如,你要吃動物,牠會恐怖、掙扎,植物不會,植物雖有生長、死亡,但它只是物理上的反應。所以,佛教講「心」,認為有「心」,才是生命的真義。 3.問佛教說「不殺生」,但家裡難免有蚊蟲、蟑螂,不以殺蟲劑消除,人類的健康不就受到危害了嗎?甚至果園農田,不噴灑農藥,驅除害蟲,怎麼會有好收成呢? 答對於家庭裡的蚊蟲蟑螂,一者,你可以採取防治的方法,家中清潔、整齊了,就不會滋生蚊蟲,或者你驅逐牠們,也就了事了。假如不得已,非得要以「殺生」處理,這也不是殺人;殺人的罪,不通懺悔,而殺害微細的生命,雖不是沒有罪業,不過透過懺悔還可以消除一些。 說到「殺生」,就會講到佛教戒律上的問題,但是戒律要守得完全清淨,也是不容易的,只能說,做到多少,就算多少的功德。 至於農夫噴灑農藥,旨在保護植物,並不是以瞋恨心去對付。雖說殺生害命是不清淨的行為,但是農夫為了種植收成,一般也是無心無意的。目的不同,因果業報也就不同了。 4.問佛教講「不殺生」,但是佛教也說「一杯水裡有八萬四千蟲」,甚至所燒的木柴裡,也有蟲蟻、細菌、微生物。這麼說,是不是我們就不能喝茶、不能燒火了? 答你喝水的時候,是覺得在喝水呢?還是吃八萬四千蟲呢?你燒木柴的時候,是預備舉火呢?還是要燒死蚊蟲呢?心念不同,結果就不一樣;凡事與你的起心動念是有很大關係的。 5.問人為了活下去,要維護健康,生病的時候要打針吃藥。那麼,細菌也是生命,我們為了自己的健康,不就殺死很多的生命了嗎? 答生命的層次有高低的不同,細菌還不能稱為完整的生命。「以人為本」的佛教,是以人類的生存為主,縱使有時候為了維護健康而必須打針吃藥,也志不在殺生。所以,在戒律上,業報也是有輕重上的分別。 6.問我曾經打死一條毒蛇,有些信佛的人說我將來會投胎做蛇,假如我去打死人,將來是不是就投胎做人了呢? 答這是錯誤的說法。並不是說你殺這一命,就變成那一命。因果報應不是在形相上計算結果的,是依你殺心的輕重而有不同的結果。何況殺蛇的罪業,跟殺人的罪業,又有程度的不同。同是殺業,但結果不同,不可以混為一談。 7.問世間上有沒有鬼呢? 答世間是沒有鬼的,鬼有鬼的世界,等於虎豹回歸於山林,魚蝦生長於海洋,昆蟲棲息於泥土,飛鳥棲身於樹梢。但你不可以疑心生暗鬼,不可以用鬼計多端的用心去處世,否則人也就是鬼了。我常說:「冷不怕,怕風;窮不怕,怕債;病不怕,怕痛;鬼不怕,怕人。」有時候,人比鬼還可怕呢! 8.問天堂、地獄究竟在哪裡? 答有三個層次:一,天堂在天堂的地方,地獄在地獄的地方。二,天堂、地獄都在人間,你到市場去看一下,盡是烤的、燒的、掛的、割的、刮的,那不就是地獄了嗎?你到高級的大樓別墅去參觀,大家在那裡盡情地享受空調、福樂,那不就是天堂了嗎?三,天堂、地獄都在人的心裡,一個人一天當中,在天堂、地獄裡來往多次。生天堂的次數和下地獄的次數,你可以去做個比較、研究,不妨儘量地讓自己生在天堂裡。慈悲結緣的念頭,就是天堂;殺盜淫妄的念頭,那就是地獄了。 9.問佛教徒都說:「學佛是為了求解脫。」我們沒有犯罪,為什麼要求解脫呢? 答人造罪業,自己不知,不能說沒有。如:侵占別人的財務、批評別人的名譽,身口意侵犯了別人的利益,怎能說沒有犯罪呢?再說,你的煩惱不需要降伏嗎?妄想不需要去除嗎?罣礙不需要解脫嗎? 10.問釋迦牟尼佛現在究竟住在哪裡? 答一、佛陀的法身遍滿虛空,充塞法界。二、佛陀住在你的信仰中、禮拜中、善行中、恭敬中。三,佛陀住在你的心裡,只要「眾生心垢淨」,則「菩提月現前」。 11.問地理風水會影響一個人一生的窮通禍福嗎? 答世間的道理,天有天理,地有地理,人有人理,情有情理,心有心理,物有物理,風水地理不是沒有,但也不是從方位的東南西北來看的。一間房屋,只要能通風、採光好、視野好、有通道,空調設備齊全,不就是風水寶地了嗎?福地福人居,無論什麼地方,只要你歡喜,也不去侵占別人的地盤,正正派派的,就不必在外相上作分別了,風水地理的好壞都在你的心裡。 12.問佛教對死刑的看法? 答法律上的判決,是依據你的起心動念、行為,來決定罪刑的輕重。基本上,一個人犯了錯,法律會用各種徒刑給予處罰、處分;唯有殺人害命,死刑應該是免不了的。為什麼?這是因果定律,殺人者,必有其報,怎能沒有死刑呢?不過,也有一些人或者是因為被迫而殺人,或者是過失致人於死,或者是為國戰鬥,這又有主從輕重的關係了。 13.問佛教有「世界末日」的說法嗎?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答佛教有「正法、像法、末法」之說。其實,在這一個世界上,你看每一個人的遭遇,好運的,天天都是在正法時代裡;不幸的,天天就在末法時代裡。所以,正法、末法是隨業力在轉換的,倒不一定說什麼時候才是末法來臨。假如自己的行為不端,惡業昭彰,末法也就即刻現前了。所謂「正法」、「末法」,都在當下了! 14.問有人說,我做一個好人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受戒呢? 答好人就能不守法嗎?好人就能不守戒嗎?好人,要守法守戒,遵守道德的標準,才是好人啊! 就國家的法律來說,守法的人叫做「好人」,犯法的人就是「壞人」。同樣的,從佛教的戒律來說,你受持戒律,就是佛教徒;你不受持戒律,就是非佛教徒。受戒才自由,犯戒才失去自由啊!你肯守戒,就不會因為犯罪而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可以到全世界的監獄裡調查一下,哪一個人不是因為殺、盜、淫、妄、酒(毒品),侵犯別人、妨礙別人自由,才入獄的呢?犯了戒,怎麼能有不受果報的道理呢? 15.問佛教提倡受持五戒,假如說我受了戒,又犯戒,該怎麼辦呢? 答一個人無論有沒有受戒,身口意的行為都會招感因果業報。所以,就是會犯戒,也要受戒,因為你受了戒再犯戒,會知道慚愧,懂得懺悔,懺悔就能滅罪;相反的,你不受戒,犯了殺、盜、淫、妄、吸毒,因為沒有受戒不知道要懺悔,罪業更大呀! 16.問有人說,經常看到一些好人沒有好報,反而惡人享受榮華富貴,哪裡有什麼因果報應呢? 答這就是因果報應,他雖是好人,但因為過去有負債(作惡),不能不償還;他雖是惡人,但過去在銀行有存款(行善),也不能不給他支用啊!不過,禍福總有盡期,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啊! 善惡業報都是有依據的,佛教講因果通三世,〈三世因果偈〉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過去做了什麼,就看現在所受的果;未來會有什麼果報,就看現在所言所行。 17.問有人說,佛教徒常講:「隨緣、隨緣!」會不會太消極了呢? 答世間上,哪一個人不是存在因緣中,受因緣轉動呢?你逆天行事,傷人害己,那就不正常,惡報自然跟隨而來;相反的,你能隨順因緣行善、做好事,未來的人生必定幸福。所以,「隨緣」是積極的人生,是正常的人生,不是消極的,你隨遇而安、隨緣生活、隨喜而作、隨心而住,必然得道多助。 18.問有人說,佛菩薩發願要度眾生,所以我信佛了,是不是佛祖就會保佑我事事順利,身體健康?我有求於他,他就會給我滿願嗎? 答佛教不是保險公司,未來的禍福還是要由自己負責。所謂「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要健康,有健康的因果;你要發財,有發財的因果;你要順利,有順利的因果;你要長壽,有長壽的因果;你要成功,有成功的因果。如是因,招感如是果,這絕對不會錯的,不要錯亂因果。 就像《阿含經》裡說的,一顆石頭沉到水底,你祈求神明:「讓石頭浮起來吧!」可能嗎?油浮在水面上,你祈求神明:「讓油沉到水底吧!」可能嗎?所以,祈求還是要有因果關係的。 與其要求諸佛菩薩給你滿願,不妨看看自己現在的所行所做,都能自我滿願嗎? 19.問有人說,男女結婚二年、三年後,感情不好,不能情投意合,請問是離婚好,還是繼續生活好呢? 答如果已經生兒育女了,就忍耐一點,能恢復善因緣,在善的因緣裡面生活,當然最好;假如實在是惡因緣,不能忍耐,只要合乎法律,當然離婚也不是什麼罪惡的事情,不過,希望能好聚好散。 20.問人的禍福命運可以改變嗎? 答命運必然可以改變的!世間一切都是無常的,既是無常,就能改變。農業的「品種改良」,連水果都可以改良了,人的禍福又怎麼不可以改善呢? 21.問世間上到處都是天災人禍,如經典所說:「世間無常,國土危脆。」我們如何才能獲得安全呢? 答面對天災人禍,不要怨天恨地。看看社會上殺、盜、淫、妄的行為,你說能沒有因果嗎?所以,人獲得安全的方法,就是要「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果能如此,未來的前途自然就會改變了。 22.問學佛如何培養慈悲心?如何才能開智慧? 答慈,就是要給人快樂;悲,就是要拔除人的痛苦。如何才能有慈悲心呢?先要建立「人我互調」、「將心比心」的觀念,假如我是他,我應該怎麼待他?站在對方的立場,慈悲心就容易生起了。 說到「開智慧」,多讀書、明理、正信,自己內心的般若啟發了,當然就有智慧了。 23.問花草樹木可以成佛嗎? 答你為什麼不關心自己能不能成佛,而要去關心樹木花草能不能成佛?告訴你,你成佛了,自然樹木花草也會跟著你一起成佛的! 24.問有人說,生命的存在要靠殘殺,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佛教對這樣的說法有何看法呢? 答這個世間是一半一半的,沒有絕對。護生的護生,殘殺的殘殺,要讓佛的世界與魔的世界互相統一另一半,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只有想自己如何保護生命,增長善因善緣,擴大佛的世界,減少魔的範圍。 25.問住在海邊的漁民,靠捕魚維生,他們能學佛嗎? 答當然可以!佛法不捨棄任何一個人。雖然他是以捕魚為業,有「殺生」之行,但是沒有「殺心」。甚至於將來轉換事業,捨殺業而為護生的善業,不就能改善自己未來的命運了嗎? 26.問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漁民可以捕烏魚維生,為什麼就不能捕伯勞鳥呢? 答這就是眾生對於惡習的錯誤看法。因為捕魚捕慣了,就不以為意,捕鳥偶爾為之,就認為那不對。其實,關於「殺生」,無論捕魚也好,捕鳥也好,都是殺業。因此,沒有可不可以、應不應該的問題。總之,愛惜生命是人的天職,你做到多少,就算多少吧。 27.問假如人人都去出家了,男不婚、女不嫁,那麼人類不是要滅種了嗎? 答假如人人都做教師,學生從哪裡來呢?人人都開商店,顧客從哪裡來呢?人人都去當兵了,誰來種田呢?人人都去做工了,老闆誰來做呢?沒有「假如」的,你不必掛念,世間是不會統一的。就以你說的,假如大家都出家了,人人都能了生脫死,不也是天下無事了嗎? 28.問所謂「十方三世一切佛」,這麼多的佛,哪一尊最大呢? 答你是佛,你就最大;他是佛,他也最大。凡是有佛心的人,都是最大! 29.問人死了燒紙錢有用嗎? 答燒紙錢有用沒有用,這不一定,但是心裡的尊重、給予,那是有功效的。就例如:我讚美你一句,你不是很歡喜嗎?我向你行個禮,你不是很高興嗎?所以,用獻花、獻果表示心意感謝外,表示敬意還有許多方法,不一定燒紙錢。當然燒紙錢紀念,這也不算違法,不過站在環保的立場,還是少燒紙錢才好。 30.問到佛前燒香獻花,有必要嗎? 答對佛的恭敬,不一定要以香花禮拜,瞻仰、圍繞、合掌、問訊,都跟奉獻香花同等意義啊! 31.問可以在網路上點燈嗎? 答你覺得在網路上點燈,你的心光有點亮嗎?所謂「千年暗室,一燈即明」,點燈的真正意義,是要用心燈供佛,同時藉由佛力加持,來點亮我們心裡慈悲、智慧、信心、歡喜的光明。所以,傳統佛教的點燈,都要在佛前;有「燒佛前香」、「點佛前燈」的說法。 談到燈,過去都是燃油燈、點蠟燭,現在則是使用電燈,甚至有人要在虛擬的網路上點燈。不管你點的是什麼燈,最重要的是,你有把自己的心交給佛祖嗎?如果你有感覺到自己真的與佛感應道交了,那才是點燈的意義。 32.問我是信仰媽祖的,可以再拜佛嗎? 答媽祖也是拜佛的,為什麼你不可以拜佛呢? 33.問世界上的宗教,哪一位人物最偉大? 答你喜歡的、你最信仰的,他就是最偉大。 34.問世間上的宗教有幾十種,究竟信哪一個宗教最好呢? 答跟你最有緣分的、跟你最有關係的,能讓你向上、上進的,只要是政府登記的、國家承認的,是正信的、清淨的宗教,都可以信仰。 35.問佛教講「平等」,那麼家中的父母兒女都要同等待遇嗎? 答「同等待遇」不是平等,視身分的不同而給予應有的待遇,才叫做「平等」;祖父母有祖父母的享受、父母有父母的條件、後輩有後輩的責任,並不是說讓我來享受祖父母的待遇,就是平等。子女對待父母,是要恭敬;父母對待子女,是要慈愛,各有所不同,雖是差別,就是平等。 36.問孩子孝順父母,「孝」比較容易做到,「順」很難做到。我如何才能像孝子呢? 答「孝敬」父母容易做到,「孝順」就很難了。你說的不錯!所以,做父母的也要通情達理,兒女能可以對你「孝敬」,就不一定要他「孝順」。不必計較他一定要依你的意志行事;人各有志,你也給子女一些自由空間嘛! 37.問我們做佛教徒的,家裡要設立佛堂嗎? 答家中能有一間佛堂很好,因為它會啟發你心中要有佛。設備簡單不要緊。 38.問佛教徒一定要掛念珠嗎?上廁所、洗澡,可以戴念珠嗎? 答念珠不只是掛在手上,是要掛在心裡。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掛念珠,只要心地清淨,什麼事都能隨心所轉。執著、計較,只有徒增自己的麻煩啊! 39.問新春「撞頭鐘」、「燒頭香」,有必要爭取嗎? 答那是非常迷信的。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頭鐘、自己的頭香,何必跟人家爭取呢?就是你這一個正月沒有來燒香,二月再來燒,那也是自己的頭香。總之,你有你的頭鐘,他有他的頭鐘;你有你的頭香,他有他的頭香! 40.問你覺得現在的寺院收門票,合理嗎? 答不合理,因為宗教不是商業,不應該收門票。信徒自願添油香,那是他對自己信仰的發心。尤其,先人、歷史所留下來的藝術、文化財產,當代的兒孫是應該受到先人餘蔭的,不應該再叫我們買門票,增加我們的負擔啊! 再說,我們買的門票究竟是要給誰去用呢? 41.問我們在家人學佛一定要拜師父嗎? 答學佛要皈依三寶:佛、法、僧,不是拜師父,皈依三寶跟拜師父不同。應該多親近善知識,不一定要拜師父。 42.問皈依佛教後,又再轉信其他宗教,會遭到天打雷劈嗎? 答傳說中,改變信仰會遭天打雷劈,這種用神權來控制人信仰的方法,是不合理的。佛菩薩不會跟你計較的。不過,從自己的道德上說,假如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要轉變信仰,還是向佛菩薩說明原因,會比較適合。 43.問我原本信仰其他宗教,能改變來信佛教嗎? 答等於學校轉學、升學一樣,沒有什麼不可以,只要信的是正當的宗教,改變信仰也不是什麼嚴重問題。 44.問妄語是說謊,那麼該說的話不說,可以嗎? 答說錯了是妄語,好話不說也是妄語啊! 45.問我煩惱重重,佛祖能幫助我嗎? 答要看看你心中的佛祖,他應該會給你答案。 46.問我信仰佛教了,請告訴我,如何簡單履行我的信仰? 答一、你要禮敬三寶;二、你要深信因果;三、你要慈悲喜捨;四、你要廣結善緣;五、……等等。 47.問我年齡大了,已經從公家機關退休了,我如何度過餘年呢? 答你要有信仰。看經、念佛、行善、禮拜、參與道場共修活動,如此,就能開拓第二個人生。 48.問青年人一定要信佛嗎? 答不但要信仰,還要參與信仰的活動,才能增進德行,才能敦品勵學。 49.問結婚、搬家,要看日子嗎? 答不必要!日日是好日,時時是好時,只要你方便,別人也方便,都是好日,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50.問可以同性戀愛嗎? 答知心交誼、相互傾訴都可以。至於婚嫁,有違中國的倫理道德,那就要看道德、法律、輿論的看法了。 51.問一個人不想活了,自殺會有罪嗎? 答自殺跟殺人是一樣的罪業。所以,好好的生命你要斬斷它,無論是自己的、是別人的,都不可以。 52.問人死了以後,有靈魂嗎?它在哪裡呢? 答必定有靈魂的,他像遊子一樣,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的家庭,那就是來生了。 53.問世間上有沒有輪迴呢? 答當然有。春夏秋冬,不就是輪迴嗎?老病死生,不就是輪迴嗎?東南西北轉一圈,不就是輪迴嗎? 以上列出的五十三個問題,當然不能代表我六、七十年來解答信徒問題的全部,等到有機緣,將來編一本《信徒千問》了。再看以後的因緣吧! 2015.05.12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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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四說 雲水僧與雲水書車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的名字叫「星雲」,星星高掛在天上,白雲飄浮在空中,我也不願意登在天上,也不願意掛在空中,好在出家人一般都稱「雲水僧」。水,流在山間小溪,匯成江河湖海,覺得「雲水僧」也非常適合貧僧做另一個名字的稱呼。 醫療車進偏鄉 便利貧者看病 佛光山開山以來,常常要出版一些紀念刊物,尤其開山四十年的時候,徒眾說要替佛光山和貧僧出版一本影像專輯,我就把它訂名為《雲水三千》。那本書有五公斤重,大多是貧僧在世界上到處雲水的紀錄。所謂「雲水」,讓貧僧像白雲飄浮自由,像流水婉轉自在,所以一生也居無定所,真正是一個「貧僧」和「雲水僧」了。 有一位日本僧人叫「滴水」和尚,我對這個名字非常羨慕,因為我們中國人「滴水之恩,湧泉以報」的文化傳統非常美好,所以,後來佛光山為信徒服務餐飲、提供簡食的地方,都名為「滴水坊」。如:「滴水食坊」、「滴水書坊」、「滴水花坊」、「滴水畫坊」等,都以「滴水」為名;甚至在台灣、大陸都向政府申請註冊,意思就是要感念世間上所有的恩人,雖是「滴水之恩」,我當「湧泉以報」。 「滴水」之外,貧僧自然也喜歡「雲水」,所以佛光山很多建築、弘法單位,也跟著這個意思都把它訂名為「雲水」。比方,信徒客人來居住的地方,我把它定名為「雲水寮」,過堂餐飲住宿的地方是「雲居樓」。連佛光山的醫療診所,到各個鄉間偏遠的地方施診,我都把它名為「雲水醫院」。在三、四十年前,貧僧已經五、六十歲了,但還不算很有辦法,只能像悠悠的浮雲、潺潺的流水一般,隨分隨力弘法利生。 我們曾經擁有十餘部雲水醫療車,每天浩浩蕩蕩的出發到各山區服務,我辦不起大型的醫院,不過,我們希望讓健康有錢的人出錢,為貧病的人治病,將醫療送到偏遠地區,讓貧苦的居民,能因貧僧的一點心,減輕疾病輾轉周折到都市就醫的艱難困苦,也不要因為醫療而花費許多金錢。 50部行動書車 億元陸續打造 雲水醫院確實幫助過許多苦難的人士。只是政府在鄉間也設有衛生所,他們不喜歡我們參與類似的工作,因為我們施診不收費,影響他們的業績。我們不想妨礙人,就慢慢把「雲水醫院」縮小到只在佛光山下服務的「佛光診所」了。 但貧僧對「雲水」的喜愛,不甘就此結束。在二○○七年發起,花了一億多元陸續打造五十部雲水書車,也就是所謂的「行動圖書館」。每一部雲水書車上,配備的圖書有數千本之多,每天穿梭在偏遠的山區,遙遠的海邊,甚至窮鄉僻壤,讓一些貧窮的兒童,也能在雲水書車裡,讀到他們喜愛的讀物。好比漫畫、童話故事、英雄傳記、列女傳,或相關科學、時代新知等各種書籍,以及報章文藝刊物。 這些雲水書車歸屬佛光山文教基金會管轄,由如常法師擔任執行長,規畫相關購書、培訓、發展等事宜。我們基金會沒有對外募捐,也沒有零星的捐款,是把滴水坊的收入,以及靠著為南華大學在校外興建的學生宿舍的房租津貼,拿來作為雲水書車經常費之用。包括圖書、油錢,車輛保養、司機的補貼等,每個月都在五百萬元左右,還有一些雜務開支,一年下來已經將近一億元。 如常法師經常為這許多困難愁眉苦臉,儘管如此,他對兒童的教育和我同樣熱心,每年還繼續舉辦相關兒童說故事比賽、小作家徵文比賽、兒童繪畫比賽、兒童歡樂藝術節等活動,每次參與的小朋友都有千人以上,甚至達到四、七萬名也有。 說故事變魔術 吸引看書興致 現在,每當雲水書車一到達目的地,小朋友就會蜂擁而來。我們在大樹下、操場上停下來,車子裡也準備了小板凳,可以在書車旁邊坐下來看書。也有一些偏遠的學校,特別歡迎書車到他們那裡,提供學生閱讀一些課外讀物,提高小朋友的讀書興趣。我們和這許多位處偏鄉、設備簡陋的中小學合作無間,希望為學生帶來智慧、帶來歡喜。 我記得這五十部雲水書車宣誓授旗時,承蒙當時的教育部部長親臨參與,但多年來,也沒有得到教育部的片言隻字,或補助一、兩本書籍。貧僧想,經常講說要為社會、要為國家,我們沒有向信徒要錢,也沒有向政府要求補助,但雲水書車像飄飄的雲、潺潺的水,在大家的努力發心下,在窮鄉僻壤雖不為人知,自然有一些護持的因緣。 之所以願意這樣做,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到貧僧幼年失學,了解沒有讀書的苦處。現在能有一些辦法,為和我童年相同命運的孩子盡一點心意,這也是平生快慰之事。 多年來,許多的義工媽媽,自願發心跟隨雲水書車,在台灣各地山區海邊,為兒童講說故事,唱著歌謠;記得高雄市長陳菊「花媽」,也曾經在我們雲水書車旁,為小朋友說故事。而駕駛的海鷗叔叔們也幫腔助陣,變變魔術,來吸引兒童看書的興致。現在全省已有五百個服務點,當書車的兩翼打開,像大鳥一樣展翅,見到孩子們驚喜興奮的神情,所有的奔波辛勞,也都不算什麼了。 開辦星期學校 兒童千人以上 回想起六十多年前,貧僧在宜蘭最初辦的兒童班,也就是所謂的「星期學校」,每到星期天,兒童不在學校,我都叫他們到宜蘭念佛會裡來參加活動。當時,請來張慈蓮做主任,林美月擔任老師,她們四十年如一日,從未支領車馬費,非常疼愛這許多小朋友。有時候,給一張小小的畫片、一粒糖果、一塊餅乾,兒童們就喜不自勝,我們自己也歡喜不已。所謂「喜捨、喜捨」,捨,就是歡喜,真是一點也不錯。 那時候,實在因為地方太小,每次集合的兒童都在千人以上,只得在寺廟外面的庭院活動。有時看到八、九歲的小妹妹,身後還背著一、二歲的小弟妹,也會合掌跟在後面念佛,讓貧僧看了真是熱淚盈眶、感動不已,覺得自己若不發誓普度眾生,實在愧對出家為僧。 那許多兒童班的小朋友,後來參加學生會、補習班、歌詠隊,一路成長,有的人在大學教書,有的人做醫生,有的人做過縣議員、立法委員,也有人在監獄布教等,各行各業都有,現在很多都已退休了。像林清志、林秀美夫婦,每個星期都到監獄裡教化,一發心就是四十餘年,風雨不斷,政府聘請他們擔任正式的義務教誨師。 政治大學鄭石岩教授,擔任過教育部常委,著述不斷,在佛教心理學方面開創出一片天地,教學、心理輔導,令無數人獲益。醫師李宗德不但自己在國內行醫,也和當初我們的大專夏令營數十位做醫師的學員,像在洛杉磯的沈仁義、李錦興,在日本有林寧峰、福原信玄等,一同在國外行醫救人。讓貧僧雲水弘法中,偶爾有一些小毛病,都勞駕他們把醫療器材搬來我們寺中,為我無償治療,這在海外真是一件奇人妙事,令人感動不已。 回顧貧僧這一生雲水弘法,撒下菩提種子,如今長大,不但自己花果滿樹,又在各地撒播種子,結果實在無限無量。這數十年來,貧僧每年雲水繞地球兩、三圈是常有的事情,在台灣上山下海、東南西北,也是經常有之。我們稱念的「阿彌陀佛」是一句佛號,意思是無量光、無量壽。所謂無量壽,超越了時間;所謂無量光,超越了空間。能超越時間、空間的,那就是宇宙的真理。貧僧一生學佛念佛,希望能可以忘記時空的限制,忘記人我的對待,忘記生死的流轉,所以貧僧又號「雲水僧」,又怎能說不宜呢? 信徒捐退休金 香港人也發心 從兒童班、星期學校到雲水醫院、雲水書車,六十多年的歲月,就在默默無聞中,悄悄的過去了。貧僧沒有什麼了不起,都是那許多義工、說故事的老師、說故事的媽媽、開車的叔叔等無名英雄的發心,他們的精神實在偉大。 這五十部雲水書車,除了在台灣,也開始在香港、日本、祖庭宜興大覺寺發展了,都是由我們各地分別院的徒眾、義工照顧,維持正常運作。這些雲水在全台灣各處偏遠山區海邊的書車,偶爾佛陀紀念館有大型的集會,也會把所有的車子全部調回來,一起展翅開放,讓活動期中的大、小朋友看了都感到驚奇不已,一同在書車旁流連觀賞閱讀。 慈悲喜捨在熱鬧的地方去做比較容易,在冷淡寂寞的地方就不容易了。佛光山也不一定以大學、報紙、電台作為教育文化的傳播工具,我們全台灣的分別院都有兒童教室、兒童圖書室;而在鄉間農村、偏遠的山區,我們也願意照顧那許多缺少慈愛的兒童。 有一些了解我們的信徒,像賴維正、劉招明、劉珀秀、陳和順、蔡國華、謝承濂、白清棟、蔡璧玉、王碧霞、江陳喜美、陳寶月等等,甚至也有人把退休金捐出來贊助購買這些雲水書車,他們對於教育的熱心,怎讓我不感動呢?最近,聞說香港的蔡蝴蝶、高雄的翁貴瑛等,又再發心各捐贈一部,也要花費一、兩百萬元。他們歡喜、我們歡喜、小朋友更歡喜,看起來給人給己,所謂「自利利他、自覺覺人」,奉獻服務,都是彼此歡喜啊。 其實,世間的錢財有散盡的時候,享受歡喜、享受奉獻,才是無限的受用。 二十說 之四 2015.03.21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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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五說 僧侶修持的回憶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貧僧的生命中,一般人都以為我只會寫文章,只會辦活動,只會建寺廟,只會講經說法,只會寫一筆字,只會接待高官顯赫人士,只會出國旅行;但這些辦活動、建寺、講經說法,不算修行嗎?就是沒有修行,殊不知貧僧在佛門裡也有修持的過程。 零碎修行 一生受用無窮 要說修行,這本來是個人自我的密行,也不值得對人公開;只是當今的社會,悠悠之口,對別人不了解,就妄自批評,不得已,徒弟建議貧僧把自我的密行修行,在此一說,也就藉此因緣向大眾略作報告了。 貧僧回憶七十七年的出家生活,對於怎麼樣修行的,整體說來,並沒有數十年如一日,都是一些零碎的修行點滴。儘管如此,貧僧的一生已經感到受用無窮無盡了。 論說修行,我從三、四歲的時候,就跟著外婆在佛堂行走,跟著大人們念佛、繞佛、上供、禮拜;不過,那個時候只把修行當作遊戲而已,小孩子在佛堂裡奔跑跳躍、胡亂說話,當然談不上修行。真正要講修行,就從十五歲開始說起吧! 才僅15歲 完成三壇大戒 十五歲那一年,我奉師父之命求受三壇大戒。記得我還和師父說,受比丘三壇大戒要年滿二十歲,我才十五歲,有資格受戒嗎?他聽了之後說:「你總可以去受沙彌戒吧!」後來,承蒙開堂卓塵老和尚、陪堂明度法師,以及得戒老和尚若舜長老、羯磨教授和尚仁山法師等,都同意我受三壇大戒。在這許多長老的見證下,我十五歲就完成了身為出家人必須具足的比丘三壇大戒了。 回憶五十三天受戒期中,每天不准說話,不准開眼,所謂「眼觀鼻,鼻觀心」。聽講開示,必須跪在地上,經常一跪就是三、五個小時。我記得跪在砂石地上,石子透過衣服,都嵌到肉裡面;等到解散以後,把嵌在肉裡的石子拿出來時,鮮血就隨著褲管流出。那五十三天,感覺好像是五十三年一樣,這是我青少年時期修持最值得回憶的一頁。 當時,每天早晨三點起床上早課,睡眠實在不夠。在佛殿裡拜願,隨著梵唄的節拍,都有個幾十秒鐘的時間匍匐禮拜,我經常在拜下去伏在地上的那幾十秒中就睡著了,糾察老師還用腳來踢踢我的頭,叫我起來。 曾殺生嗎 答有答無都打 這時候,有個老師問我:「你有殺生過嗎?」還是小孩子,又正在受戒,哪裡敢說自己有殺生,當然說:「沒有殺生。」老師的藤條隨手立刻滿頭、滿身抽打,喝斥說:「你螞蟻沒有踏死過一隻?蚊蟲沒有打死過一個嗎?你說謊啊!」老師這樣一說,我說沒有殺生,確實也是說謊,覺得老師打得也對。 另外一位老師又問:「你有殺生過嗎?」我這時不敢說謊,只有說真話承認:「有殺過。」他又用楊柳枝一面打、一面罵著:「你真罪過哦,你真罪過哦!」確實也不錯,我真是罪過。總之一句,在受戒期中,這樣說也被打,那樣回答也是被打。所以後來老師經常有一些問話,我也就無奈的說:「老師,你要打,就打吧!」 這就是我青少年的時候所受的僧門教育。是接受呢?還是幽默的抗議呢?現在也記不得了。 受戒結束,必須在頭頂上點燃香疤,表示身心供養佛教,一般人都點十二個香疤,家師可能怕我年幼,出家的定性不夠,就交代為我燃香疤的老師,把香疤點大一點,讓出家人的記號明顯,就不容易離開佛門了。通常十二個香灰點燃以後,慢慢燒到頭上就會自然熄滅,但是為我燒戒疤的老師,等到香灰接觸到我頭頂的時候,他像吹鍋槍吹火一樣,用力一吹,這麼一來,火勢膨脹,十二個香疤連結成一個,我的頭蓋骨燒得都凹下去了。從此沒有記憶力,甚至剃頭都不方便,因為頭頂上有個窟窿。這算是苦難呢?還是修行呢?現在回想起來也很難說。 半夜拜佛 忽然心開意解 不過,貧僧因此變得笨拙,完全失去了記憶力。不會背誦經文,對於課堂所學的內容,讀了就忘,可以說天天都被老師罰跪、打罵。有一次,又因為不會背書而被打,老師一邊抽打我的手心,一面說:「你真笨喔,你要拜觀世音菩薩求聰明智慧啊!」在童年的心裡,一聽到老師這樣的話,彷彿有了一線希望,毫無疑慮的,覺得應該要求觀世音菩薩,要拜觀世音菩薩。 但是在叢林裡面,哪裡准許個人到佛殿裡去拜佛呢?所以只有在半夜偷偷的起來拜佛。我靜悄悄的,找到一個小禮堂禮拜觀世音菩薩,念著:「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有人說,如此禮拜,可以蒙觀音菩薩摩頂授記,或者甘露灌頂,貧僧不敢亂說自己都沒有過這樣的靈異奇遇;但半年後,我忽然心開意解,艱澀的經文,如古典文學的《古文觀止》,幾乎是念完一兩次之後就能背誦。有人說,貧僧開悟了。貧僧不敢這麼承擔,悟道要佛陀來印證。不過後來,在一些成長的歲月中,真的福至心靈,很多困難的問題,輕易的獲得了解。這應該算是貧僧第一次覺得佛教的修持功德,實在像高山巍巍乎!像大海浩浩乎!真是佛恩浩蕩!從此謹記心中,信心不斷增上。 南北弘法 電燈桿當念珠 自此以後,貧僧無論在學院學習中,甚至到台灣來,初期的掛單期間,也砥礪自己修持苦行,擔任行堂、典座、挑柴、擔水多年,又再過午不食,刺血寫經等,以及後來也到美國閉關半年,練習這許多傳統的修行。這本來不算什麼,只是在此略說一二,說明在佛門的修持歷程,貧僧都有過體驗。只是,這許多修行內容,由於自我的分別,也有另外一些不同的看法。 說到佛教傳統的修持,記得貧僧讀書的時候,在棲霞山七年多,禁足院內,不准外出山門;每年在焦山有兩次打禪七,也曾經發願到蘇州靈岩山念佛,光是在佛門的早晚課,零星的到各處打佛七,甚至,包括連續二十六年,我在宜蘭念佛會都做主七和尚。像這樣一次、一次的七天,也不只一百次的七天以上了。 過去,坐火車南北弘法時,就以路邊的電燈桿當為念珠,每見一根電燈桿,就念一句佛號。見到路上一個行人,就念一句佛號。沒有人,有電燈桿,我就以一根電燈桿念一聲佛號;沒有電燈桿,有土地,我就一塊田地念一句佛號。貧僧的心願是,要把全世界和我的佛號融合,能夠普遍虛空、遍滿法界。現在佛光山有禪堂,每天鐘板不斷;有淨業林(念佛堂)六時佛聲不斷,當然我無法每天與大眾共修,但過去傳統的修持,在我的生命中,也占據了大部分的時間。 何處修行 服務發心苦行 三十歲以後,貧僧的思想有所改變,我覺得修行不是在形式上,也不是在口邊,更不是裝模作樣的,真才實學非常重要。所謂真才實學,除了不斷提倡簡約,自己也實踐簡樸的生活,一飯一菜的簡食,睡覺時只有一張沙發、一張座椅,就是睡在地上,貧僧也都能心安理得、隨緣自在。 所謂修行,貧僧認為,人間佛教應該重視生活中的行住坐臥、衣食住行,甚至任何作務、勞動也要當成修行。像禪門祖師大德,大都是從作務中砥礪自己,成就修行。好比多年前,我在講演集裡曾經舉過的例子:雪峰禪師在洞山座下任飯頭,靈祐禪師在百丈座下任典座,慶諸禪師在溈山座下任米頭,道匡禪師在招慶座下任桶頭,灌溪禪師在末山座下任園頭,紹遠禪師在石門座下任田頭,曉聰禪師在雲居座下任燈頭,稽山禪師在投子座下任柴頭,義懷禪師在翠峰座下任水頭,佛心禪師在海印座下任淨頭,懶融禪師典座,印光大師行堂等等。他們都是開悟的高僧大德,不從這許多作務去體證,怎麼能悟道呢?所以服務就是修行、發心就是修行、苦行就是修行。 在人間佛教裡,貧僧也體會到,居家的修行、工作上的修行、人我關係的修行,以及在五欲六塵裡如何克制自己、超越自己,是昇華自己的修行。像搭飛機到世界弘法,別人視長途旅行為畏途,覺得飛得很辛苦,但我在飛機上,一樣忙碌,忙著看書、忙著寫文章。不去想時間,只想工作,再遠的路程,也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了。 因此,我把「修行」改作「修心」,因為修心是要從內心變化氣質、淨化心靈,淨化自己的思想、身心,長養自己的道德觀念、做人正派。就像「八正道」裡的正見、正思惟,所謂「佛法無量義,應以正為本」,等於儒家所說:「寧可正而不足,不可斜(邪)而有餘」,這是重要的行事原則,才能算是真的修行。 人間佛教 釋迦牟尼發明 貧僧一生提倡人間佛教,實在說,人間佛教並不是哪一代祖師發明的,人間佛教的發明者是釋迦牟尼佛。因為他沒有對天人說法,也沒有對地獄、畜生說法,他是人間的佛陀,完全對人間弘道傳教,這不就是人間佛教嗎? 世界上的生命都非常可貴,但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是因為在一切眾生中,只有人頭頂著青天,腳踩著大地,頂天立地,不像豬馬牛羊背朝天。此外,只有人有信仰。信仰中,不要相信權威,不要相信傳說,佛說「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這是多麼偉大崇高究竟的宣言。 所謂人間佛教,對個人要講究誠信,講究正派,講究慈悲,講究結緣,最重要的,要能給人接受。給人接受的人,雖然不能到達聖賢的地步,至少也不會愧對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生。 個人之外,對家庭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是傳家至寶。做人處事方面,儒家的四維八德、佛教的五戒十善,都是人間的佛教;甚至於發菩提心、四無量心、四弘誓願、六度萬行,戒定慧三學……,這些都是人間佛教。 實踐三好 人生善美圓滿 十幾年前,貧僧倡導「三好運動」,等於佛教講的身、口、意三業,即:身體要做好事,口裡要說好話,心中要存好念,也是現代人經常說的真、善、美的意思。口說好話,好話就是真話;身做好事,好事就是善事;心存好念,好念就是美學,就是美心。身口意的三好,不就是真善美了嗎?在國際佛光會裡,除了提倡四句偈、八句宣言,尤其重視五和的人間佛教。所謂「五和」,第一、自心和悅,第二、家庭和順,第三、人我和敬,第四、社會和諧,第五、世界和平。 在佛陀紀念館,貧僧也用一教、二眾、三好、四給、五和、六度、七誡、八道,作為八塔的命名。真能做到八塔的內容,也就是人生圓滿的境界。人生的圓滿,不就能和佛陀相應了嗎?正如六祖惠能大師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平常生活,都是我們修正、淨化、昇華自己的修行因緣。 佛陀紀念館的興建,主要的就是要宣揚文化、提倡教育,弘揚人間佛教。現在社會上的名人、學者、教授也都在探討人間佛教。尤其,中國大陸特別接受過去太虛大師和趙樸初居士等人提倡的人間佛教,他們熱心推動,我也給予隨緣贊助響應。 曾經有一位信徒這麼說:「師父!如果你們都去閉關,或入山修行,誰來接引我們,教化我們?」誠然,修行是非常重要的!但修行絕非以遁世避俗來作為逃脫現實的藉口,也不能以此自我標榜,徒博虛名;更不可巧立名目,譁眾取寵。修行並非空洞虛無的口號,而應該是腳踏實地的自我健全,犧牲奉獻。人間佛教的光芒,今後普照大地,成為僧信的修行準則,不亦宜乎。 二十說 之十五 2015.03.25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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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十九說 我主張「問政不干治」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知道貧僧的讀者們,除了知道我有很多的名字以外,我還有一個名字,就是許多人稱貧僧為「政治和尚」。「政治和尚」這個名詞,我也非常不喜歡,因為貧僧從小出家,一生也沒有做過官,也沒有受過政府的津貼,甚至我和政府官員之間,偶而接受他們的訪問以外,也沒有太多交往,我為什麼要被冠上「政治和尚」這個名詞呢? 政治,不是什麼不好,有名的政治家,像英國的邱吉爾、美國的林肯、羅斯福、德國前總理柯爾,他們為國家服務,為人民謀求福利,功在人間。也有一些政客利用權力,圖私為己,國家、人民都不放在心上,當然就不可以稱道了。 政治和尚百思不得解 說我是「政治和尚」,我是政治家呢?還是政客呢?屬於文官?還是武將呢?我有參加過什麼政治運動嗎?我百思不得其解。會有「政治和尚」這一詞,大概由於我曾經是國民黨的黨員;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任命為國民黨的「黨務顧問」,我沒有接過一份聘書,也沒有一個人轉告我是黨務顧問。後來,我又做了國民黨的「評議委員」,我也沒有接到什麼人的通知,也沒有收到聘書,只是在報紙上,看到國民黨人事中央評議委員名單中,有「星雲」兩個字。既是國民黨的黨員,國民黨給我什麼名義,我也不能推辭否認了。 說起了貧僧做國民黨的黨員,在十八歲的那一年,中日戰爭結束,國民黨和共產黨抗戰勝利,在我們佛學院的講師名單中,有一位講公民課的老師,口才相當,雄辯滔滔,非常受我們同學的敬重。有一次,他叫我們全體同學都參加國民黨,做國民黨的黨員。我也不知道做一個黨員,會有什麼權力、盡一份什麼義務,他只是發給每一個人一張黨員證書。 但當我回到祖庭大覺寺禮祖的時候,有一天,代表師兄到祖庭百里外的一戶人家做功德佛事,走在一片荒野山區,忽然想到,國民黨、共產黨的人士經常在此活動,我身懷國民黨的黨員證書,假如給共產黨知道,小命就不保了啊。於是,就把這張黨員證不放在身邊的口袋裡,而插在鞋子的旁邊;因為要走一百多里路,等到做完佛事回到祖庭,再看看這張黨證,已經磨成麵粉的樣子了。我心裡想,這樣也好,我是出家人,「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呢? 貧僧建言獻策給國家 當我二十三歲到了台灣,一、兩年後,那時,國民黨有「黨國元老」之稱的李子寬老居士,他曾經和太虛大師、章嘉活佛,三個人共同列名抗戰勝利後的「中國佛教會整理委員會」委員,他就對我們說:「你們法師,要想在台灣弘揚佛法,不給政府認同,恐怕難以活動,我勸你們,統統參加國民黨做黨員吧!」 那時候在台灣,因為蔣夫人(蔣宋美齡)是基督教徒,她的教性非常堅強,所有的公務人員,不改信基督教,難以升官,不改信基督教,難有出國訪問的機會。甚至,我們出家人要想在各地傳教,如果不是國民黨的黨員,警察也不會允許。 在那時候,貧僧非常熱心要弘揚佛法,想到我若不做國民黨的黨員,事實上會有弘法的困難。因為他叫李子寬,我稱呼他「子老」,我就說:「子老,出家人做黨員,也不能去為黨服務,光有一個黨的名義,反而給人見笑,可否讓我們不要參加國民黨的小組會議、不要叫我們繳交黨費,也不要給人知道我們是黨員;至於我們在台灣弘揚佛法,在國民黨政府領導之下,我們就隨政府安排了。」後來一、二十年當中,我也沒有參與什麼會議,偶而,在鄉村弘法布教,讓警察知道我是國民黨黨員,確實也得到方便不少。 在一九八六年,國民黨召開「三中全會」,蔣經國先生做總統,指名要貧僧出席,並且要在會中發表講說,我才感覺到有些緊張,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記得會議是在台北陽明山中山樓召開,先是由祕書長馬樹禮先生報告政治,後來由參謀總長郝柏村先生報告軍事;這時候,有一位先生送來一張紙條給我:「主席(指蔣經國先生)要你下午發表意見。」 既然要貧僧發表意見,我一個出家人不能妄語,不能只是歌功頌德,我應該直接把我的意見說出來,要對當時的國家社會有所貢獻。於是我提出幾點建議: 政府開放到大陸探親 第一、我希望政府開放,讓台灣的大陸人士能回到大陸去探親。因為我們在台灣這麼多年,有家難歸、有親難投;尤其一些老兵,思鄉情切,我們不能為了兩岸的戰事,使得很多的百姓家不成家、人不成人。 第二、我希望國民黨要開放,不要只有一黨專政(那個時候還沒有民進黨);希望黨外異議人士,例如高玉樹、邱連輝等,要能給予接納包容。因為黨外人士也有很多有為之士,不予任用,甚為可惜。假如讓他們加入政府的陣容,更可以顯見政府的力量。 第三、我希望讓佛教來辦一所大學。因為在台灣,天主教辦有輔仁大學、靜宜大學,基督教辦有東吳大學、東海大學等;在東南亞,那麼多的佛教徒,感覺到台灣沒有一所由佛教辦的大學,實在讓他們心有不公不平之感。 第四、我希望國家要發展體育。因為在國際間,像少棒、青棒為國家帶來多少的榮譽;現在也不是以戰爭為主,兩岸可以從事和平發展,在體育上競賽。現在不少人都提出,以「三民主義」的自由、民主、均富統一中國,那也不必要戰爭。我們把戰爭浩繁的支出,用來發展體育,可以揚名國際…… 至於,還有一些什麼建議,我也記憶不清了。不過,這一段講話,第二天被刊登在《中央日報》第一版。後來有人告訴我,這段講話的記錄,在國民黨的檔案裡也有存檔。那天郝柏村還對貧僧說:「今天,包括馬樹禮,我們三個揚州人都講得不錯。」其實,我自己對黨政外行,也不是要做官揚名立萬,只是說了心中的感言,希望國家、人民、佛教都有所增益,希望未來更好。 關懷社會佛教徒責任 後來,據聞蔣經國先生有所改變,陸續開放大陸探親、解除戒嚴,並且有人告訴我:「你一個和尚,都希望如此,他當然有所裁決。」我們知道蔣經國先生不容易聽信部下的建議,因為我是一個和尚,不是他的什麼部下、官員;當然,和大陸往來,我不敢居功,也非我個人的能力所及。 之後,國民黨成立了「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組織,我被推為常務委員,記得和前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先生,還曾經一同開過圓桌會議。後來,對貧僧被譽為「政治和尚」一詞,在報章雜誌上就屢見不鮮了。當然是譽少謗多,批評我的人都說,我是和尚還要參與政治嗎?我對於這句話一直耿耿於懷,不以為然。因為政治我們可以不參與,但是對於社會的關懷、人民的富樂,我們佛教徒不能置之度外。 太虛大師在抗戰勝利初期,據聞蔣介石曾經要求他組黨,他推辭以後,提出一個佛教今後對政治的主張:「問政不干治」。我對太虛大師的高見,舉雙手贊成。因為我們出家人做官,當警察局長、當什麼縣市長,這就不便了。不過,一些民意代表,如:立法委員、國大代表、監察委員等,這個應該要義不容辭的參與。對治理國家有關人民幸福,不能不問,所以這「問政不干治」的理想,大概就在此吧! 殘忍批評是真自由? 甚至後來我到高雄壽山寺的時候,已經民國五十年了。在國民黨高雄市黨部擔任主任委員的季履科先生,曾經要我競選高雄市的立法委員。當時,我已經看出台灣的選舉,不是選賢與能,完全是謾罵。我想到,假如我個人參與選舉,祖宗八代拿出來被人羞辱也還罷了,把我的教主佛陀釋迦牟尼佛,也拿出來被人辱罵,實在是划不來。因此,我就敬謝不敏了。 雖然如此,貧僧這一生,雖不想做官,也不想做民意代表,但對於社會的公平公義,有時候不能不參與意見。 我是一個普愛世人的出家人,不應該對這個世間有黨派的觀念;我做和尚,終生不悔;我做了國民黨黨員,也是終生不悔。雖然國民黨對過去政治犯的殘忍屠殺、對異議分子的冤屈,踐踏人的生命,我是深不以為然;但是,國民黨對我的寬容,雖有白色恐怖時期,我還能在那個亂世時代保住小命,也算不容易。 但貧僧對於台灣媒體的一些人士,動不動就批評說:「出家人還要干預社會?還參與政治?還要表達意見?」對於他們這種說法,我深表不認同。出家人要當兵,也繳稅,出家也沒有出國,為什麼不可以關心國事呢?至少說,我是一個沒有犯法的公民,我不是被褫奪公權的受刑人,我不能關心國事嗎?我不能對社會人民的福祉表達意見嗎?那貧僧做為出家人,普愛世人的責任,究竟在哪裡呢? 我想到,我沒有被褫奪公權,我們的媒體和民間的一些人士,你們就這樣殘忍的剝奪貧僧公民的權利嗎?是你們無知,還是你們不懂得民主自由的真義呢? 不依國主則佛法難立 想到我們的教主──佛陀釋迦牟尼佛,在成道以後,經常受印度的國王問道。例如:印度南方摩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北方憍薩彌羅國的波斯匿王,都經常的向佛陀請問一些治國之道。佛陀對政治,曾經發表過《仁王護國經》,也倡導仁王政治,他並沒有說佛教不可以關心世事。 我在撰寫《釋迦牟尼佛傳》的時候,曾經寫到,雨舍大臣奉阿闍世王的命令,要去向佛陀請問他要討伐越祇國,能否打勝仗呢?雨舍大臣見到佛陀,很難啟口。但佛陀知道他的來意,就跟阿難尊者說:阿難,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假如一個國家教育昌明,社會倫理敦厚,父慈子孝,上下和睦,人民重視道德,守法守紀;你說,如果有另外一個國家要去侵略他,會能勝利嗎? 阿難尊者回答說:佛陀,侵犯這樣的國家,是不會勝利的。 雨舍大臣聽了以後立刻起身告辭,他說:佛陀,我了解您的意思了。 佛陀沒有逃避,他也是「問政不干治」。佛陀雖然把佛教護法的責任交給王公大臣,但也是讓政治界保護佛教,佛教擁護人民,擁護社會國家。 佛教傳來中國,當初五胡十六國的石虎、石勒濫殺民眾的時候,不是靠佛圖澄大師顯現神通,感化他們,才減少許多殺業嗎?他拯救了多少萬千蒼生,後來二石還禮佛圖澄作老師,時常向他請教國家大事。 東晉道安大師說:「不依國主,則佛法難立。」說明佛教與政治是互惠的,佛教擁護國家,兩相受利。但是到了道安大師的弟子廬山慧遠大師,曾在〈沙門不敬王者論〉裡說過:「袈裟非朝廷之服,缽盂豈廟堂之器?」這也只是說明:宗教要超越政治。 官員一時和尚是一生 有一些所謂有修行的聖賢,他們對於世間俗事不願意聞問,所謂「不在三界內,超出五行中」,但是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文化,當佛教在衰微危急之秋,如果說不再服務社會、關心時勢,不是要自取滅亡了嗎? 所以,太虛大師不愧是當代新佛教的領導人,他倡導佛教要改革,即「教義改革、教產改革、教制改革」,並且提出「問政不干治」的指導原則;我想全佛教徒都會奉為圭臬,大家多關心國際民生、多關心人民的幸福,而不是去從事治理的工作。我覺得當代有知識的人士,應該尊重佛教徒已經放棄治國的權利,但是不能叫他放棄關心人民的福祉。 貧僧一生中,雖沒有像慧遠大師「沙門不敬王者」,但是,我和王者、政要來往都毫無所求。佛光山當初啟建的時候,因為得罪當時的地方首長,他不給佛光山寺廟登記,一直等到十年以後,他下台了,我才領到佛光山的寺廟登記。我也很自豪的說,你做政府的官員,縱然選舉當選,總有任期,無論四年、八年,你總不能終生擔任官職吧!可是我做和尚是一生的,我以一生的歲月,跟你的政治生命相比,我比較穩操勝算。 佛光山啟建,雖然我們也辦了多少文化、教育、社會福利的事業,但我們沒有求助政府給我一塊錢的補助,為什麼?因為我有我的人格,我有我的想法。所謂「大丈夫達則兼善天下,不達則獨善其身」,我抱著這樣的原則,等於佛陀「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我既是佛門弟子,有什麼不能效法佛陀的行為呢? 一生不變我是中國人 台灣,從專制的時代,到現在實施自由民主的制度,這是很可貴的;可惜,制度雖好,思想觀念不改變,削足適履的自由民主,總有一些不合時宜。例如,貧僧初到台灣,就參與了台灣的民主選舉,最初五、六十年前,還會喊出「選賢與能」的口號,頗有堯舜的謙讓精神,後來每況愈下,就經常傳出選舉賄賂、買票的情況,醜化對手的言論。 記得有一次,陳武璋參選高雄市長選舉之後,他的總幹事洪地利議員,送了競選後剩餘的經費,說要捐給壽山寺,我也不肯接受。我一生沒有給政治人物捐款,也沒有收過買票,當然也不接受政治人物給我的捐助。洪先生就說:「這是選舉剩餘的錢,你接受,應該沒有關係。」我說:「洪議員,你知道,這個錢如果收下來一次,是關係我一生理念和名譽的關鍵啊!」他終於才把錢收回去。那就是貧僧做人的準則。 至於有人說在美國有所謂「政治獻金」事件,在美國,政治獻金是合法的,每一次選舉,政府允許人民可以在有限的範圍捐獻一些金額。我們要在美國生存,要弘法利生,有什麼不能跟美國人平等行事呢? 我們佛教徒也是社會的一分子,雖然只是一個平民百姓,既然是民主社會,當然也具有神聖一票的權利;但是,每當選舉,出家人去投票,總要受到媒體的冷嘲熱諷,這種歧視宗教的行為,是不懂得民主的真義呢?還是自由民主的墮落呢?這實在是今日台灣的政治人物和全民都應該深思的地方。 現在,台灣的國民黨承認「中華民國」,民進黨不承認「中華民國」,但是他每次又要參與選總統,究竟他參選的是哪一個國的總統呢?我曾坦誠的說,我是中國人。因為我是哪裡人是改不了的,但每當我說我是中國人,總有人批評我不對。那麼,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哪一國人呢?我是日本人嗎?我是美國人嗎?難道要讓我做一個無國籍的世界難民嗎? 我覺得為政之道,是要包容、和平、尊重、平等,造福全民;所謂中華文化中,「王道」比「霸道」重要啊。 總說一句,我是一個和尚,我做過國民黨的黨員,我是中國人,這是貧僧一生不能改變的。這也是我的理念和信念吧。 2015.04.25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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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六說之二 我解決困難的方法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辦了佛學院,就要有好的師資來教育學生。在當時,佛光山地處偏遠,交通非常不便。別人都說,你哪裡有可能請得到名師到這山區來教書?但我不相信,我要用我的熱情、我的真誠請來名師。台灣大學、成功大學、中興大學,甚至陸軍官校、海軍官校、國防醫學院的教授專家,如楊國樞、韋政通、陳鼓應、李日章、林正弘、方倫、唐一玄、王淮、唐亦男等等,除了佛學,還有自然科學的專家、語言學家等等,一路都讓我請來了。 制止謠言 護教不惜抗爭 不料,後來台灣大學的葉阿月和方東美先生竟批評我說:「佛光山是共產黨的大本營。」這一句話,在那個戒嚴的年代是非常嚴重的,有可能讓全山大眾都會被屠殺。還好,我的運氣很好,不像台南開元寺的住持證光法師,只為了請大陸巨贊法師吃過一餐飯就被槍斃了。也好在,不像我的學生台東海山寺修和法師,為了吳泰安事件,被關進牢獄判了無期徒刑,最後冤死在監獄裡頭。 這時候,我不得不勇敢的站出來,用行動證明,幸好信徒也知道我的做人,我在各處的講說,也都有錄影帶存證。一段時間後,這個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我相信,只要行得正、做得正,宗教歸宗教,政治歸政治,你想用不實的謊言誣陷,這個對佛光山已經沒有用了。 幾年以後,有一次,我和警備司令常持琇將軍同在一個會場,他跟我說:「人家密告你的信函、文件,至少有一公尺高。」我真是訝異,那時候的台灣,一塊錢的郵票,一封信、一個投書,就可能致人於死地,或者毀了你的一生。 在那種危險困苦中,只有自己勇敢承擔,不做一個窩囊的出家人。有時候我們可以像菩薩低眉,但在佛教受到誣陷的時候,我也要如金剛怒目,不惜和他抗爭一下。反正貧僧在大陸,從小出生在戰亂裡,在槍林彈雨中、從死人堆裡來到台灣,對於危險,甚至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 當然,遇到這些種種困難,是需要多少的勇氣與決心,除了感謝佛祖的加持和萬千信徒的護持以外,我還能去怨怪誰的不是嗎? 民眾圍山 化阻力為助力 時代的巨輪向前滾動,台灣各政黨也慢慢的發展了,這許多異議人士反對的對象是國民黨,但我真是冤哉枉也,只因為國民黨在報紙上說我是黨務顧問、評議委員,可是我也沒被事前告知,也沒有見過一張什麼聘書,就被無辜牽連,受他們無端的指責。當然,我也不必否認我是國民黨員,但那許多異議人士,就認定「佛光山是國民黨在南部的基地」。 最早,他們也不是很有力量反對政府,不過,反對宗教、反對弱者也是敢的,有些人就聚集起來,攔住佛光山的山門,不讓山上的大眾進出。我向警察局報告,也來了很多的警察,但他們就是不肯處理。我說:「他們攔住我的山門,我不能進出,你怎麼沒有處理呢?」警察說:「他們沒有行動啊!」行動?是要我們山上跟他打架、推擠?還是要我們有什麼行動嗎?我真不能理解。 不過,我也知道,當時來的這許多懦弱無能的治安人員,都是欺善怕惡之輩,他們也無力處理。其實,他們的上級主管經常在佛光山散步運動,甚至最高的署長也是佛光山的弟子,但我們都不動用關係來解決困難,為什麼?實在台灣的現實環境,使得警界也很可憐,逼得他們如此。因此,我們也不跟他們計較了。 這許多人把我的前門攔住,我就另闢蹊徑,從後面的山門出來,橫豎我的門戶很寬廣,東南西北都是我的方向,你們攔得住這一個山門,但你們聚眾能維持多久呢?白天不要吃飯,晚上不要睡覺嗎?當然不會持久,我知道他們必定無功而返。 最後,他們找出當時的高雄縣長余陳月瑛女士來跟我們山上協調。余陳縣長了解之後,幫忙解決了民眾圍山的問題。後來,她也成為佛光山的信徒、佛光山的代表。所以,肯得解決困難,也能化敵為友。後來,民進黨的余家班,一直成為佛光山的護持者。 人事問題 尊重個人自由 在我開山建寺的過程,人事問題也應該是其中的一個困難。例如,有一些男眾上山出家,甚至有的父母把他們幼小的兒童送來山上入道為沙彌;日子一久,他們長大了,必須服兵役。可是他一去當兵,就不再回來了。 也有的年輕人,由於開山建設,必須出坡做苦工,他不堪勞累,也不告而別了。也有年輕人,跟父母抗議,說他要回家,不願意過著清茶淡飯、持守佛門戒規的生活。雖然這樣的人數不多,但在一個教團裡,有幾個這樣的分子,也總會影響一些人,讓團體難安。在我認為,所謂「鐵打常住流水僧」,信仰是自由的,他們要去就去,要留就留,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後來,甚至於有人要回家的,我派人幫他們搬運行李,替他買一張火車票,叫人幫他送上車,讓他們回家。也有的人要回家,父母不准,我幫他跟父母說情。因為出家修道,必須要有出家的性格,沒有出家的性格,讓他在這個教團裡,等於濫竽充數,對教團也不利。 所以,我解決人事的困難,大多尊重他的自由,隨緣放下,各適其所,大家也就相安無事。相安無事,不就解決困難了嗎?至少他們回到社會,具有那麼一點佛法的基礎,也學到那麼一點謀生的能量,雖然沒有成就他一生的事業,我為他種下一個做人的基本道德觀念,我對社會也算有一點貢獻吧? 誣蔑踐踏 視為磨練心志 二○○二年,我在日本剛成立的本栖寺裡,接到台灣打來的電話,說我建立的玉佛樓高齋堂,起火焚燒。當然在電話裡,我交代他們趕快請消防隊幫忙滅火。過了不久,從台灣又打來電話,說消防隊指示不能救火,恐怕開窗、開門,火勢會更加漫延,讓它關起來悶燒,就沒事了。 這也不要緊,那只是放置法寶經書的庫房燒毀,佛書燒了,我可以再印刷;房屋燒了,我可以再重建。但現在回憶起來,為什麼消防隊員你見火不救呢?我也曾經捐助過消防車,也贊助過消防隊,但是到了我需要消防人員的時候,他們卻置身事外呢?我至今百思不解。雖然增加我一點經濟上的損失,但我們一樣的弘法利生、一樣的推動佛教的發展,熱忱並沒有減少,這場火災,不會燒掉我們的信心。 後來,佛光山的徒眾粗心大意,在山下馬路外的一塊農業土地上,臨時搭建的一個鐵皮屋,裡面堆放了一些桌椅、書籍、雜物,不知道什麼原因,也忽然起火焚燒。這原本也是一件小事,是一個閒置的倉庫,很快的也把火勢撲滅了,沒有影響隔壁的土地,也沒有影響別人。可是第二天報紙上,斗大的標題「佛光山失火焚燒」,讓人怵目驚心。難道,佛光山失火焚燒,你們才快樂嗎?才歡喜嗎?我們受到社會給予我們不公平的誣蔑、踐踏。社會對佛教產生錯誤的認知,大概就是我們最大的困難了。 儘管我們心中雖有不平,但我們不灰心、不喪志,一樣為社會大眾服務。等於開山早期,因為沒有經驗,滂沱大雨,不斷把我們已經填補的砂石沖走,沒有關係,沖走了我再填;已經快要完成的放生池堤岸,也被大水沖毀,沒有關係,我可以再加強重建。所有困難,只要你堅持不懈,只要你鍥而不捨,什麼困難,也就不是困難了。再說,所謂菩薩「發菩提心,立堅固願」,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就是困難,也把它視為磨練我們的機會,是我們的增上因緣。 台灣是一個民風淳樸、民間宗教普及的地方,佛教在台灣也受民間宗教的肯定,但是在台灣,佛教的歷史並不很長。最早,鄭成功的母親在台南建了開元寺,可以說是最早的寺院;福建一位樹璧禪師,帶了湄洲媽祖像渡海來台,開創了北港朝天宮;台北艋舺龍山寺供奉觀世音菩薩、清水祖師等等,可以說,台灣神道教的起源都與佛教有因緣,因此,他們也都非常禮遇佛教寺院。而佛教會,也經常在宗教法上與政府力抗爭取,以保護神道廟的利益,大家彼此和諧相處。不過,有幾件在台灣佛教史上具有歷史意義,也是讓台灣與國際接軌的大事件,應該要讓大家知道。 佛館聖地 帶動高雄經濟 例如,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世界佛教傑出婦女會議連續幾次在佛光山召開;佛教與梵蒂岡樞機主教的對談,也在佛光山舉辦;甚至,西安法門寺佛指舍利迎請到台灣,數百萬人瞻仰禮拜,促進了兩岸宗教文化的交流來往;印度貢噶多傑仁波切,帶領十二位德行兼備的仁波切來台,贈送佛牙舍利給佛光山……可以說,這些都是台灣偉大的榮耀、偉大的歷史。 當佛牙舍利來到台灣的時候,非常開明的行政院長蕭萬長,也幫助我們到處找地,希望興建佛陀紀念館供奉。我想,若在台灣山地找一塊平原建設,今後能容納停車的地方必定困難,幾經勘查,最後,由世界各地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共同發起,大眾決議,就在緊鄰佛光山的擎天神公司的原址上建設佛陀紀念館。 完成後,佛陀紀念館已經成為台灣最受國際矚目的觀光參拜的宗教聖地,每年有一千三百多萬人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觀光局說,佛館帶動了高雄經濟發展,為台灣在世界增光。就有幾位的民意代表,常常在議會質詢時給我們毀謗,捏造一些不實的說法。例如說我們沒有使用執照,指責佛光山沒有停車場,只能停四十部車子……等等各種醜化佛光山的聲音,讓社會民眾對我們有不好的觀感,使得佛教受到損失。 但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事實上,佛光山向農民租地,讓來者可以停車千部以上,佛光山沒有侵占國家一寸土地,佛光山與附近的土地也沒有一寸的糾紛,佛光山所有的建築都是合法,縱有少部分所謂違建,也只是程序違建,不是實質違建。就是在辦手續,只是山區水土保持因這樣而被要求荒廢時日,我們也無可奈何。 當然,後來水利局以及有一些官員,為了我們的主體建築外,還有一些附帶零星地方的建築執照,因為還在送件辦理的程序,或者執照尚未拿到就開放使用,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們罰款。在澳洲、在美國、在大陸,我們同樣建寺院,宗教都受到當地政府的幫助和尊重,在台灣,我們卻經常收到政府的罰款,相互對照之下,究竟是我們政府的問題,還是我們本身發心的錯誤呢? 非佛不作 齊心解決困難 還有一些不是困難的困難,像是近幾年發生的災害,如:九二一大地震、莫拉克八八風災、印尼海嘯、汶川大地震、日本東北大地震、紐西蘭基督城地震、馬來西亞東海岸水災,到最近的尼泊爾地震等等,我們前往救災醫療,捐建學校、圖書館;此外,寒冬送暖,為獨居老人送餐,捐贈救護車、輪椅給需要的人與單位,為雲水書車買書、募書巡迴偏遠學校、地區,推廣全民閱讀,甚至我們也為八八風災暫居在佛光山的耶穌教徒,請牧師、修女前來為他們佈教,尊重他們的信仰,讓他們心靈得到依靠、撫慰等等,這些,可以做得到的,也都不為困難了。 經常有人說,佛光山商業化;其實,佛光山有「非佛不作」的原則,從來就沒有賺錢的事業,辦佛學院,要給學生穿衣、吃飯;辦短期出家、夏令營等等的活動,本身就必須花費許多經費;甚至公益電視台,乃至圖書、報紙、期刊雜誌出版,都是開支浩大,毫無收入的單位;還好,有那麼多善心的信徒幫忙,只要對淨化社會人心有益,儘管「日日難過日日過」,我們也心甘情願,繼續服務了。 所謂「去的就讓它去,來的也會自然來」,佛門是講究因果的,無論什麼事情,在因緣果報裡,還是會有公平對待我們的。你問貧僧困難是怎樣解決?我處理的原則:決不跟你爭強鬥狠,也不跟你謾罵、怨恨,講究通情達理,如此一來,也就沒有是非,不讓人吃虧,我相信「有佛法就有辦法」,也就沒有什麼困難了。 總和的說,佛光山的困難,都是佛祖去解決的,也都是信徒熱心幫忙解決的;我們心生慚愧,暫時享受人間現成的安樂,除了感恩圖報以外,哪敢言說困難呢? 假如,以後再有人問我有什麼困難,貧僧就拜託你一起來幫忙解決吧! 2015.4.29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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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三十八說之二 我寫作的因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為了新佛教的弘傳,我們朝向一致的理念,奮力推動。於是,我們編寫了《佛教童話集》、《佛教故事大全》、《佛教小說集》、《佛教文集》等,甚至編印了《中英對照佛學叢書.經典之部》、《中英對照佛學叢書.教理之部》、《中英佛學辭典》,以及新式標點的「每月一經」、佛教美術的圖集等等,這一切無非是希望能把佛教的文化,普及於社會大眾。可以說,每個人都傾己所能,如火如荼想為佛教注入活水。 教育養才 佛教注入活水 即便如此,我還是感覺到人才不夠,力量有限,因而決定辦教育。所以,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我們在小小的壽山寺,辦起了佛教學院。想不到,學院每年招生,人數都超額,小廟無法容納了,只得設法遷校。當時,也不敢妄求山明水秀的好地,只想有塊簡陋的小地,蓋個鐵皮屋,能給大家遮風避雨,也就心滿意足了。就在這樣的機緣下,民國五十六年(一九六七),我們到高雄大樹鄉麻竹園開創了佛光山。 因此,我為佛光山訂下「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四個宗旨,佛光山就朝這四個目標推展,因而人才不斷的增長,事業不斷的擴大,所謂「有志一同」,信徒有緣人集體創作,就百千萬慢慢地聚集了。此後,我不光是寫作維生了,我以弘揚佛法、普度眾生為我的目標。然而在佛門裡,我並無大用,主要我五音不全,無法唱誦讚偈;加上我書法不好,寫字也見不得人;只有想到教書,所以就擴展佛教學院。 但是擴展佛學院後,老師要月俸,學生要吃飯,我那時候年輕,實在沒有力量負擔。不過,感謝佛陀,佛法不誤人,只要有心,再大的困難都能逐一化解。當時,佛光山除了不斷的建設以外,信徒也不斷的增加,我們除了每十天發行四十萬份的《覺世》旬刊,也發行《普門》雜誌、《佛光學報》。總的來說,我那時寫作、教育、弘法、共修、活動,樣樣都做,從不推辭;所謂「破船多攬載」(揚州歇後語),什麼事情來了,只要於佛法有利益,為了佛教,我一切心甘情願。 就這樣,佛光山在世界的舞台發展、活躍了起來。然而「譽之所至,謗亦隨之」,雖說弘法路上風雨兼程,好好壞壞總無常態,但我一心想為佛教打些基礎,廣結善緣,因此在忙碌中,我不僅忘了榮辱毀譽,也時常忘了自己。 其實,在建設佛光山之前,我曾以撰寫的《釋迦牟尼佛傳》,向日本大正大學申請就讀博士班,校方審核通過,還寄來了入學通知書。當時,我之所以想去日本留學,其目的,是因為那時候所有從台灣去日本留學的男眾比丘,幾乎全軍覆沒,還俗去了。我就想,我要改變這個歷史,為男眾爭一口氣,我一定回來給你們看。但是後來,想到皈依的弟子那麼多,如果我現在去做學生,當初就不應該做人家的師父;現在既已收了這麼多徒弟,怎麼可以再去做人家的學生呢?這裡確實有著一些矛盾,所以博士就不要了,從此打消去日本留學的意思。 走樣電影 無奈承受苦衷 也在這個時候,電視台、廣播界開始有人來找我,希望把我寫的小說如《釋迦牟尼佛傳》、《玉琳國師》等,讓他們拍成戲劇。其中《玉琳國師》被上海滬劇團改編成話劇,在台北紅樓演出;空軍廣播電台將它錄成廣播劇,在電台播出;甚至也被改拍成台語電影,名為《千金小姐萬金和尚》。再後來,導演勾峰先生以《再世情緣》為名,拍成了電視連續劇,在中國電視公司八點檔播出,引起很大的轟動,海外地區也爭相播放。 我記得當時,為了配合各個電台的播放,我天天不計辛勞地為他們寫稿。然而我的弘法熱心,也為我招來了苦難。例如:金國戲院附設的製片廠,想將我的《釋迦牟尼佛傳》拍成電影,佛教電影化是多麼重要的事,我當然很歡喜的接受,況且我也不計較版權、待遇,承蒙他們邀請我做顧問,我當然也義不容辭了。 電影開鏡的時候,我特地趕到他們在彰化的攝影棚,想不到第一個鏡頭,導演就讓悉達多和耶輸陀羅擁抱接吻,我趕緊告訴導演這個不能,那個梁姓導演疾言厲色的罵我:「你不懂!你太落伍了!」給他這麼一個教訓,想說既然我不懂,就只有離開了。 電影上演後,就為了這一個鏡頭,有些出家人要衝毀我的佛教文化服務處;到馬來西亞放映時,當地佛教徒聚集包圍整個戲院,要求不准上映。頓時,風雲變色,怨怪四起,整個佛教界都說我不好,但其實我有苦衷。 後來做監察委員的游娟女士,也向我表明,她要將《釋迦傳》編成連續劇,在台灣電視公司演出,我當然應允。但後來,在電視播出的時候,我自己都看不懂,好像裡面的人物、情節都不是我的,都是戰爭、打鬥,我書裡的內容並沒有這些啊。當然,罵我的信件也如雪片般飛來,我也只能無奈了。 因此,我曾經一度覺得,新佛教實在很難!我遷就社會,社會給我這麼多難堪,讓我難以承受;我為了佛教,但卻沒有力量與製作方溝通、爭取、協調。後來慢慢到了老年,聽到楊惠姍演的一部電影叫作「我就這樣過了一生」,我想,我為了寫作,以及因寫作而衍生的種種事件,也可以說,我就這樣忍了一生。 以文會友 寫作題材豐富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事,例如:我以文會友,文學為我帶來了好多的朋友。像早期在宜蘭的楊尊嚴、楊詠譜、朱橋、楊錫銘、周廣猷,他們協助我譜曲、音樂弘法、《蓮友通訊》的編印發行。之後,包括郭嗣汾、公孫嬿、瘂弦、柏楊、高陽、司馬中原等好多的人,都跟我成為很好的文友;甚至何凡、林海音跟我也有很好的交情;其中孟瑤、劉枋女士,還在佛光山長住過十幾年。承蒙他們當時不嫌棄我是一個出家人,經常在新北投普門精舍我的一個小房子裡聚會,可惜我實在才、財兩缺,既沒有多餘的錢財招呼文友,也沒有很好的才智與他們應對,自慚條件不夠,就不敢和他們多所來往,因為對於這許多文人,我感覺高攀不上。 記得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我將第一次出國訪問歸來的見聞,寫成《海天遊踪》。因為這本書,我結交了更多海內外的讀者朋友。當時雖然忙碌,但為了回報讀者的好意善緣,我每周固定一天或者半天,一定到三重的文化服務處,親筆回覆書信,而且每次都要回覆六十到一百多封。雖然徒弟們自謙,他們回覆書信沒有我的老練,其實我自知,自己不成熟的文體,只能算粗製濫造。 不過我對於寫作,不論書信、遊記、散文、小說、詩歌,各種題材,都很願意嘗試,所以後來寫《講演集》時,就感覺到自己的材料很豐富。然而平心而論,我最早期的〈星君仙女下凡塵〉以及〈宗教同盟大會〉等作品,都無法登大雅之堂。當時只是初學,但為了弘揚佛法,即使作品生澀不成熟,我也不顧忌地獻醜了。 不計批評 主持公平正義 貧僧想起五○年代初期,那些護教的文章遭人批評謾罵的時候,其實我並不計較,因為自青年時期開始,我參與多種佛教雜誌的編輯工作,就是一心想做個佛教的評論家。我自覺自己有公平正義的性格,應該能為佛教界的是非、邪正、善惡,留下公正客觀的歷史批判。 例如,我曾建議中國佛教會派人出國佈教以推動國際佛教、加強教會與訓練人才、建立信徒資格審查、確立佛教考試制度等;或者呼籲政府訂定國定佛誕節、主張寺院住持與管理人應由僧眾一人統一擔任、以「改良拜拜」代替「取締拜拜」,尤其對於政府頒獎表揚慈善,直言不諱地說,此乃促使佛教墮落之舉,政府應該鼓勵佛教從事文教弘法等。這些,都對當時保守的台灣佛教,確實產生很大的衝擊,但對日後佛教地位的提升,豈能說沒有助益呢? 但後來,貧僧因為辦了佛學院,想到自己為了主持公平正義,而批評別人,別人也必定對我有所批評;為了擔心傷害徒眾的信心,感覺到此路不通,為了保護徒眾,只有規規矩矩的興學、做人了。 這之後,也由於佛光山的發展,信眾們希望將我的著作,製作成電視節目,讓佛法更為普及生活化。雖然在民國八十六年(一九九七),我們開設了「人間衛視」,但在這之前,電視弘法,也是經過許多辛酸苦難。例如,我們曾與台視經理劉震慰談妥,買下每周一個小時做佛教節目,但開播前節目卻被取消了。我問:「怎麼會這樣不講信用?」台視的人也很無奈說:「並不是我們要刁難你,是蔣夫人說佛教不准上電視。」 另一次,跟中華電視台共同製作「甘露」這個節目,我們還特意在播出前,在報紙刊登廣告,周知信眾收看。可是冷不防地,播出當天一早,我接獲通知說:「這個節目不准播出!」我急忙趕到電視台,請教負責人:「節目怎能說不播就不播呢?」想不到他回答我:「和尚不能上電視!」我說:「電視連續劇裡,不也常有很多的和尚出現嗎?」他竟然理直氣壯地回答我:「他們是假和尚!」真和尚不可以,假和尚卻可以,你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公道可言呢? 弘法寫作 傳真善美理念 究竟是他們怕蔣夫人?還是他們排斥佛教呢?真相我不得而知。不過,等到蔣經國總統主政之後,我在電視台裡面,也就無所顧忌可以講說弘法了。尤其當時台灣的電視台只有三台,他們各台都互不來往,只有我每天「遊走三台」,因此三台上都有我的「法語」播出。 那時候,我在中視播出《信心門》、《星雲說》;在華視播出《星雲法語》;在台視播出《星雲禪話》、《每日一偈》、《星雲說喻》,甚至《星雲法語》還曾經在民視播出一段時間。這一切的好緣分,應該感謝周志敏女士的幫忙,周女士是電視公司內部的節目主持人、製作人,在電視圈裡有一定的力量,她對我電視弘法的貢獻,可說居功甚偉! 如今,我的文字不僅印成鉛字,它也變成電台的廣播、電視的節目、電影的戲劇,甚至化作2D、3D、4D的各種圖書、動畫、短片,透過現代的網路科技,無遠弗屆在整個世界,以各種語言傳遞真善美的理念,這不是很值得欣慰的事嗎? 對於弘法與寫作的理念,貧僧一向主張要有文學的外衣、哲學的內涵,因為文學要美,哲學尤其要有理,內外相應,無論是長篇或者短文,必然是好文章。胡適之先生說,《維摩詰經》是世界上最長的白話詩,而《華嚴經》、《大寶積經》,都是長篇或短篇的小說。在我覺得,佛學就是文學和哲學的總合。 所以,曾有人問貧僧,為什麼我這一生,這麼熱愛文字寫作?我告訴他,文字,是生生不息的循環,是弘法的資糧,人不在,文字般若還在。一個人因為一句話而受用,這輩子乃至下輩子,都會對佛教有好感。透過文字媒介,不只是這個時代,不只是這個區域的人,都可以接觸到佛陀偉大的思想,幾千、幾萬年以後,此星球他星球的眾生,也可以從文字般若中體會實相般若的妙義。 編寫教材 佛陀教法傳世 因此,後來我不但帶領弟子彙編《佛光大辭典》、《中國佛教經典寶藏精選白話版》、《法藏文庫》,自一九七七年起,近四十年來,我們持續編修《佛光大藏經》,日後全部出版,這將是千餘冊的巨作。另外,我還編寫了《往事百語》、《佛教叢書》、《佛光教科書》、《人間佛教系列》、《僧事百講》等數百本與人間佛教相關的教材,希望提供僧團培育青年之用。 尤其二○○○年,《人間福報》創刊之後,我開始在頭版撰寫專欄,逼著我不得不每天供應他們文章。十五年來,我從來沒有缺席過一天,《迷悟之間》、《星雲法語》、《人間萬事》、《星雲禪話》、《星雲說偈》,都各自連載了三年,有徒眾打趣說,這應該去申請寫作的金氏紀錄了。 當初,貧僧從一個二十歲不到,為佛教改革與前途振臂疾呼的僧青年,到台灣駐錫弘講、建寺安僧,靠著一枝禿筆生存立足,及至後來創辦佛教的文教事業,將佛陀教法透過文字與出版品,流傳到世界各個角落。我這一生,也由於文字編寫的因緣,擴大了視野,廣交各界的能人異士,可以說,寫作豐富了我的生命。 而今,貧僧老矣,眼睛看不到,連書也不能看了,不過在國史館的邀約因緣下,我還是口述了一部一百六十萬字的《百年佛緣》。最近又靠口述,寫了《貧僧有話要說》,其實這不是預想中的事,我只是因為一些佛教團體,給社會媒體批評傷害,基於保護佛教的心情,我才寫了《貧僧有話要說》。發表以來,承蒙各界給我的鼓勵,我本來只想寫二說、三說就好,在盛情之下,如今也寫了四十說了。 本文所言,應該就是我這一生,寫作的大致過程。所以有人問貧僧生命何在?我說我的生命,就在文字寫作裡,就在講述傳教裡,就在信仰修持裡,就在廣結善緣中。至於其他像創辦大學、建設寺院等事業,那都是靠僧信二眾的團隊,大家集體創作而來,我個人就不敢居功了。 20150509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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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四說 我是一個垃圾桶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自號「貧僧」以外,自己也覺得是一個雲水僧;不過,現在又想起來,貧僧也是一個垃圾桶。 所謂垃圾桶的意思,就是在我的一生當中,接觸的萬千群眾,尤其是信徒和出家弟子,好事很少向我報告,他們都是有苦難、煩惱、妄想、委屈、不平、貪瞋愚痴了,才到我這裡來訴說。貧僧覺得,他們也應該有一些人間的樂趣才是,為什麼要到煩惱的時候,才來找我,讓我這個垃圾桶裡面經常都是滿滿的垃圾呢? 心中有焚化爐 也是放下 後來貧僧也學會了處理垃圾的方法,垃圾來了,只有告訴他對治的方法——「有佛法就有辦法」,就這樣,才有這句傳開的話題。對於別人丟給我的煩惱垃圾,我處理的方法,就是在自己心中設立一個焚化爐。煩惱垃圾來了,立刻把它焚化,讓這許多煩惱垃圾不要存在心上。 我提倡「放下」,都有人批評說,貧僧太消極。人生這樣也要放下,那樣也要放下,還有什麼意義呢?殊不知,放下才能「提起」。好像你出外旅行,要有一個皮箱,要用的時候,當然要提起;不要用了,你背著皮箱在家裡的客廳、廚房來來去去,有那個必要嗎?所以後來,貧僧自覺自己也是一個很能擔當,也有勇氣的人,把「放下」改成「提放自如」。凡是人間一切金錢事物,甚至於佛法,要用就提起,不要用就放下,何必在心上負擔那麼沉重呢? 誰是誰非 忍耐就過去了 處理煩惱垃圾的方法,除了「放下」以外,就是「忍耐」。我記得數十年前,開始辦佛學院的時候,年輕的學子在一起相處日久,有些人難免彼此之間會有爭執,他們爭執不下的時候,就有人氣憤不平,報告監學老師。監學老師就勸他,你忍耐一點嘛!當然他不服氣,再去跟訓導主任反映。訓導主任也跟他說:「你忍耐一下。」他還是不高興,甚至就來找我。貧僧那時候是院長,兩個人的爭執,誰是誰非,各有理由,也只能告訴他說:「你忍耐一點,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學生就在我面前忿忿不平的說:「忍耐、忍耐,你們都叫我忍耐,難道除了忍耐,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貧僧只想,忍一口氣風平浪靜,退一步想海闊天空,對於爭執、計較,處理的方法,沒有比忍耐更好的辦法了。 過去有一戶人家,父親過世了,留下十七頭牛,遺囑上寫著,三兄弟分家,其中大兒子得二分之一,二兒子得三分之一,小兒子得九分之一。但是十七頭牛,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九分之一的分法,都不是整數,怎麼分呢?三個兒子就天天吵架。 鄰居一位長者看到了,就把自己僅有的一頭牛送給他們,讓他們好分家。這下子,十七頭牛加上長者的一頭,共十八頭牛,大兒子應分二分之一,得到了九頭牛;二兒子三分之一,是六頭牛;小兒子九分之一,是二頭牛。最後,三兄弟發現,所分到的九頭牛、六頭牛、二頭牛,加起來剛剛好是父親給他們的十七頭牛,不多也不少。於是就再把多出來的一頭牛,還給隔壁的長者。長者絲毫沒有損失,反而替三兄弟解決了問題。像這樣對於分家的處理,貧僧也有過多次的經驗。 人不分地域 都是佛弟子 有一個信徒家裡起了糾紛,兄弟五人要分家,彼此僵持不下,就要我去為他們主持公道。這應該是貧僧在五十年前年輕的時候,遇到最難解的問題了,我哪懂得分家呢?尤其五個兄弟,各有立場,各有計較,每一個人爭的都有理,財產怎麼分? 後來,我就跟他們打趣說,你們這樣子相爭不下,最公平的辦法,就是把你們家裡的所有桌子,鋸成五份,一個人拿一根;把碗盤打碎,一個人拿一塊;把房子拆了,一個人拿一份,我想這樣子最公平了吧!他們聽了以後,才知道分家不能太計較,吃虧也是福哦! 我到宜蘭弘法,那裡的人很單純,信徒都像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也沒有什麼事故。後來我到高雄,高雄是一個很熱情的地方,在高雄佛教堂就發生了地域觀念。 最初,苓雅區的信徒居多,接著,因為我的關係,隔壁的新興區,就有很多信徒來參加共修,又再過了幾時日,鹽埕區信徒也過來共修了。在這一個小小佛堂裡,經常大家計較。這是這個區,那是那個區,甚至於說,這是高雄幫的,那是台南幫的,還有說是澎湖幫的,彼此爭執不下。 我也不得辦法,只有集合大眾說:「你們如果都這樣子計較的話,我也不是你們這許多區域的人,明天我也應該走路。」甚至於我也跟釋迦牟尼佛講,「你是印度人,還是回到印度去吧!」大家才感覺到他們的地域紛爭、計較,實在無聊。後來在佛教堂裡,從各地來的人,雖有區域不同,但信仰相同,都是佛弟子,也就沒有這許多爭執了。 沒人情包袱 就業更容易 在四、五十年前,台灣的社會經濟還沒有起飛,一些青年學生,學校畢業之後,想找個職業非常困難。有一些信徒,就想到來找師父幫忙,介紹一份職業。可是這個貧僧師父,雖然工商界的信徒也不少,但夠他信賴的人士,也不是一經介紹,就獲得他的信任,照單全收。要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因緣,為這一個青年找一份職業,實在也是一個難題。不得已,經過了一個月、二個月,甚至三個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份適合的職業,叫他去面試的時候,他回答說,我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上班了。我那幾個月的辛苦,付之於流水,這個還不打緊,我對於負責人沒有交代,失信於人,這是我最難堪的感覺了。 接續這許多垃圾難題,後來凡是有人要我替他找職業,我就告訴他,現在一般的機構,對於人情、八行書都不會很信任,我建議你在報紙上,找那許多分類的小廣告,看到哪一個適合,跟他們的負責人說,我給你試用二個月、三個月,因為對方沒有人情的包袱,聽到給他試用二個月、三個月,他沒有負擔,你就很容易找到職業了。 再有,一個家庭母女兩人,前來要求出家,聽到母親的述,也覺得適合,發起道心。我們當然有成人之美的心願,就允許母女出家修道。四十餘歲的母親,信心道念確實非常的堅強,但十七、八歲的女兒才高中畢業,就不是那麼單純了,經常和外界通電話,甚至於過多的書信往來。在佛學院,很難容許這許多行為,對這種有叛逆性格的青年,老師們都要我處理。 貧僧自己過去受的是打罵教育,但是貧僧覺得,需要有上等根機的人,才能接受得起這樣的鍛鍊和考驗,現在一般人的根性,已經不適合打罵教育了。 人的煩惱垃圾 用心處理 客廳、餐廳有一些垃圾容易處理,團體裡的人,他有思想,有無明煩惱,要處理人的煩惱垃圾,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有一天,這一位初入道的學生來找我,對我說:「院長,我的母親一定要我跟她在這裡出家,但是我沒有出家的性格,因為我看到男人都非常喜歡,我這種個性怎麼能在清淨的僧團呢?請院長說服我的母親,讓我再回到社會吧!」 我一聽立刻答應,我覺得這一位學生這麼坦誠,直接了當,避免彼此走很多曲折彎路去了解。當然說服她的母親不難,不過,可憐這一位年輕的孩子,這種不成熟的性格,回到社會怎麼能生存呢?我就跟人借了五萬元新台幣給她,跟她說:「妳回去還要生活,慢慢的把頭髮留起來,幾個月後,找一個正當職業,將來要正派,找到一個好的對象,相夫教子,成家立業,就不能再有別的煩惱妄想了。」 另外,還有一位也是二十歲左右入道的女青年,已經出家二、三年,都很規矩守道,但是有一天,她跟我說:「院長,我家裡有個祖母,年已七十多歲,獨居生活,靠著我做舞女的母親賺錢養活,現在我四十多歲的母親,患了不治之症,也沒有辦法繼續做舞女了,就回家陪伴祖母。」她說她實在於心不忍,想要回社會就業,照顧她的祖母和母親。我一聽,唉!這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時月磨練 圓滿解決煩惱 那個時候,高雄縣政府有個公辦民營的老人公寓,政府把公寓交由佛光山辦理,裡面也收容了二百多位老人。我就找了黃美華主任,我說能容許這個青年人的母親和祖母在公寓裡生活嗎?獲得了她的認可,我再告訴這位青年學生。她認為不妥,她願意自己負擔起孝養祖母和母親的責任。人各有志,雖然可惜在修道的路上又增加了損失,可是在人倫孝道上,貧僧也不能不協助她再去到紅塵裡奮鬥吧! 總之一句,經常來找我的信徒也好,學生也好,都是有許多苦難的問題,很多的糾紛,難以排解的是非,都得要去處理他們丟給我的煩惱垃圾。 在佛光山開山初期,不少的退伍軍人到佛光山分擔各項工作,如:廚房、園藝、清潔、司機等,因為過去軍人的性格,在一個無諍的僧團裡面,有一些也不容易適應。佛光山的職事對這許多不適合的人事,都來找我去處理這許多問題。起初要叫一個不認識的工作人員離開,實在難以啟口;但貧僧經過時月人事的磨練,對這許多要丟棄的煩惱垃圾,總能很歡喜圓滿的解決,很少有後續的糾紛。 徒眾在世界各地弘法,有的好大喜功,在當地建設道場,也沒有計算,就跟人家訂約,到最後賠償,搞得要訴訟,這個都是給佛光山難堪的垃圾問題,我都得幫他們處理,現在才能讓佛光山在世界上,弘法利生,可以平安無事。假如不幫忙他們處理那許多的垃圾問題,我想,這短短五十年間,要想在全世界建立佛教的道場基地,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其它的,如:不慣四點半的早起,不慣三餐淡泊的素食,不慣每天刻板的排班、禮拜,或者發現到一些有妄想症、精神分裂症,尤其現代人的憂鬱症,好像氾濫成災,山上的職事,都會把這許多垃圾問題,交給我來處理。 沒多大本領 只是為人想 還有,現在兩岸的問題談不攏,也都是彼此嫌棄對方的垃圾。我曾說過,對於兩岸問題,大陸對台灣要用愛,台灣對大陸要用智慧。佛教講慈悲,人怎麼肯得慈悲呢?你要為人設想,或者人我立場調換,那還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呢? 垃圾還容易處理,有很多的人投給我變化球,貧僧就不容易接招了。今日的社會,雖然貧僧有出世的胸懷,但是難辦入世的事業啊!不過,既然承擔了佛教的捕手,有很多的變化球,就不能不接受處理。所謂變化球,各黨派、各地,派系之間糾紛,各種貪欲、無明,各種傲慢、瞋心,也難以一一的舉例。總之,垃圾桶裡的垃圾要會焚化,一些變化球,也要懂得接招。 貧僧處理這許多問題,並不是有多大的本領,只是說能為別人設想,可以化繁就簡,能肯得自我吃虧,最後,也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垃圾問題了。 貧僧一生的歲月,總想到安貧樂道,無是無非;但有時候,想起了童年喜愛在家庭裡面打掃,清潔櫥窗,倒除垃圾。只要甘願承擔,助人為快樂之本,又有什麼怨嘆不好呢?貧僧這一生處理垃圾的問題何止千百件之多,但承蒙唐一玄老師讚歎我「舉重若輕」,貧僧能得到一位德高的長者給我這麼一個評價,也自覺心安理得了。 貧僧寫這個「有話要說」,許多徒眾都擔心說:「發表後,各方的反應會有不一。」我都不太計較,因為「正人說邪法,邪法也成正;邪人說正法,正法也成邪」,後面人家怎麼看法,貧僧就不太計較了。 二十說 之十四2015.03.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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