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重逢】春天的掌花

THE MERIT TIMES

文／歐銀釧 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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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吉（前）和咪咪是阿秀珍愛的兩隻貓。後面咪咪是二十三歲的老「咪」，過著靜謐的老年生活。圖／阿秀

阿秀家陽台新種的舖地蝙蝠草，老貓咪咪會盯著它看。圖／阿秀

貓咪常和主人一起欣賞窗外的植物。圖／阿秀

文／歐銀釧

二十三歲的咪咪看著我和阿秀聊天，那對有如綠色玻璃珠的眼睛盯著我們，若有所思。好美，像神祕的星空。

牠伸出貓掌和我們握手，柔柔的、暖暖的，我感覺春天在貓掌開出一朵花，所有的煩躁都消失了。

想約阿秀旅行去，一直約不成。以前她常旅行，即使遠赴法國，還寄明信片給我，分享在普羅旺斯賞花的心情。

她這幾年很少出門，宅在家的時間愈來愈多，也不在外過夜。她說：「因為我家有隻二十三歲的老貓。」

老貓名叫咪咪，「年歲大了又失聰，只要看到我們出門，牠就守在大門前的沙發上，以便我們一進門牠就可以看到，才安心回窩睡覺。為了讓牠放心，我盡量在家。為了牠幾乎掉光的牙齒，我把魚罐頭打碎成泥，一日多次餵食，像照顧一個小嬰兒。每天最開心的是牠伸出貓掌和我握手。」

關於咪咪的身世，阿秀說：「二○○○年秋季，象神颱風過境前夕，一隻出生不久的幼貓和母貓走失，掉在二、三樓間的篷架上，小蓉眼尖瞧見，生怕牠不小心掉下樓，又擔心牠沒東西吃，打電話給消防隊，請求協助救援。」

救下牠之後，小蓉的朋友阿秀決定收養，於是她把幼貓抱到阿秀家。「我坐在沙發上，牠主動跳上沙發，坐在我的肚子上看著我，牠的眼睛很美，像綠色玻璃珠，深情凝望著我。那一刻，我就愛上牠了，喚牠『咪咪』。」

「牠的嘴巴上有印記，彷彿戴著口罩似的，走路姿態很美，是名符其實的貓步。」咪咪隨著阿秀搬了好幾次家，和她生活在一起。

阿秀家裡收拾得很乾淨，井井有條，物品絕不亂放。她說：「十多年前，我出差去，家裡只有咪咪看家。我請朋友固定來餵食。可是，多日之後，我返家，卻發現牠不吃不喝，一直想要嘔吐，又吐不出來，趕忙帶牠看獸醫。看了兩位獸醫都找不出原因，最後送去台大獸醫院，醫生判斷可能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建議開刀。」

阿秀耽心，問醫生：「不開刀會怎樣樣？」醫生說：「牠會慢慢死去，大概可以撐十多天。」她聽得好緊張，立刻請醫生開刀，因為牠巳經快一星期不吃東西了。

開刀之後，醫生從咪咪肚子裡取出一條五、六公分長的綿繩。醫生說，綿繩卡在牠的胃和小腸間，這是牠無法吃喝的原因。

貓兒住院療養，阿秀去醫院探病。「牠吊著點滴，很安靜地待在籠子裡，我輕聲喚牠的名字：『咪咪』。忽然，背後有人拍我肩膀，我一回頭，發現是住在咪咪對面籠子裡的另一隻貓伸出貓爪拍我。」

「牠張著好奇的眼睛看著我，我對牠一見鍾情，以為牠是某種名種貓，跑去問醫生：這隻貓怎麼了？醫生告訴我，牠是流浪小貓，腿斷了，被好心的流浪貓媽媽送到醫院急救治療。現在斷腿好多了，但已經不能再野放，看有沒有人願意收養牠？」

阿秀馬上說希望可以收養牠。醫生很高興，說要幫牠洗澡、打預防針，屆時讓她帶回家。兩天後，她去醫院接回痊癒的咪咪，以及巧遇的流浪小貓。救流浪貓的李小姐特地到醫院看牠，並且告訴阿秀：「如果妳以後不想養牠，一定要通知我，千萬不要隨便把牠丟回街上。」

阿秀允諾一定會好好地照顧牠。回家之後，愈看牠愈喜歡，就取名「麻吉」。三、四個月大的麻吉成為她家的一份子。一個多月後，那位李小姐打電話給她，問麻吉的近況，繼續關心。

這些年來，阿秀在兩隻貓陪伴下工作、生活，忙碌中有個美好的心靈寄託。她一度搬到新店山上，「冬天山上冷，兩隻貓一左一右夾著我，完全不冷了。」

「我的兩隻貓，個性截然不同，一隻像太陽，一隻像月亮。大貓咪咪內向含蓄，身材苗條，害羞謹慎，像溫柔的月光；小貓麻吉個性外向，愛撒嬌不怕生，喜歡黏人，我工作的時候，牠總是守在電腦旁，是一枚溫暖的小太陽。」

有個夏天，我去阿秀家。麻吉在玄關附近散步，還伸懶腰，模樣可愛極了，我立即拍下來，當做教材，在課堂上教學員有關貓咪的故事。

阿秀是虔誠的佛教徒，家裡有佛堂。「麻吉非常喜歡佛堂，常偷跑進去偷喝酥油、坐在蒲團上打盹。牠是非常有趣的貓，充滿好奇心。」

麻吉十八歲時，生了一場大病。起先是不吃不喝，阿秀帶牠去看醫生，照超音波之後，醫生說牠肚子有一個很大的腫瘤，應該是惡性的。

「考慮牠年紀大了，決定讓牠在家裡好好走，我們一直陪伴牠。期間，牠一切照常，自己去上廁所、睡覺，完全不需要我們幫忙，十多天後，喘了一口大氣就走了，是一隻非常勇敢又獨立的貓。」

「牠往生後，我們把牠放在文殊菩薩畫像前，為牠誦經，希望牠來世有智慧。我們為牠誦《普賢行願品》、《心經》、《金剛經》，願牠有更好的來世，更願牠早發菩提心、早日成佛。」

兩年前麻吉逝世之後，阿秀家裡只有老貓咪咪了。「咪咪喪失敏銳聽覺，每天在家安穩過著靜謐的老年生活，看我為栽種在陽台的植物澆水，和我一起欣賞窗外的花樹。某日盯著新種的舖地蝙蝠草許久，眼神有些迷惑驚奇。」

「每一隻貓都是一個獨立個體，牠們從不因為被人豢養喪失自我，感謝我的貓願意陪伴我一起生活，牠們年輕時跟著我搬了好多次家，從不抱怨。貓咪個性其實是認家的，不喜歡更換居所，但是牠們為我忍耐。年老時，牠們又為我示範如何優雅老去，無懼面對死亡。」

「日常生活時，我和貓各過各的日子，但寒冷時抱團取暖，心累時送上關懷的眼神，我和我的貓不多話，只作伴，在一起時相濡以沫，到不得不再見的那一天，送上最深的祝福，各自相忘於江湖。」

阿秀為了老貓，不愛出門，因此，我來按門鈴，探望她和咪咪。

牠現在比較瘦，雖然年邁，還是可以跳上沙發。二十三歲的牠看著我和阿秀聊天，那對有如綠色玻璃珠的眼睛盯著我們，若有所思。好美，像神祕的星空。

咪咪伸出貓掌和我們握手，柔柔的、暖暖的，我感覺春天在貓掌開出一朵花，所有的煩躁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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