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
仁醫俠客 傳奇一生4-2
THE MERIT TIMES
文／依空法師（佛光山文化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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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依空法師（佛光山文化院院長）
文／依空法師（佛光山文化院院長）日本統治時期，地方屢傳械鬥事件，有人去向日本警察密告，說是父親影響力大，興風作浪鼓動幫派騷亂，日本警察於是通緝捉捕父親，他不得已只好到九份金瓜石避難。這時父親已經娶了母親，並且生下幾個子女，失去男主人的家，斷了經濟支柱。沒有生產能力的母親帶著嗷嗷待哺的孩子，苦苦撐過艱難的日子，對於父親因為行俠仗義帶給家中的困頓毫無怨言。父親就在九份金瓜石隱姓埋名無償地為友人淘金，以報答朋友在落難期間的伸手援助。終其一生，他教育我們對別人的恩情要湧泉以報。後來不管金瓜石的伯伯叔叔們任何時候來宜蘭拜訪父親，他都要我們把房間讓出來給他們掛單，每餐都是父親親自烹飪的上堂齋。有時一住好幾天，把我們一個月的菜錢都吃光了，而每個孩子都要面帶笑容，恭敬熱情端上山珍海味供養客人。在金瓜石落難期間，有一天父親正在淘金，有一位朋友十萬火急地跑來向父親求救，原來九份當地的金礦礦工們產生嚴重的爭執，兩邊的人隔著一條溪，兩岸擺開陣勢準備挌鬥，武士刀、刺刀等各種刀械都出籠了，眼看一場腥風血雨的慘劇即將發生。父親奔跑於兩岸，極力斡旋調停，勸導雙方放下一時的瞋恚，以免釀成諸多家庭的支離破碎。大家在父親的勸說下，終於化干戈為玉帛，握手言歡。經過這件事情，父親在九份的友人心目中，就像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愛烏及屋，連我們做子女的去九份，都受到迎請「媽祖」似的熱情招待。父親往生的時候，九份的伯伯叔叔們趕來參加告別式，這一群父親十九歲就生死相交的摯友，堅持要送到山頭下葬處。我們子孫在宜蘭新店橋頭再三跪謝時，一群人放聲嚎啕大哭，驚天地，泣鬼神，父親就是如此令人懷念！行筆至此，不禁泫然淚下，不能自已。父親身上有他獨特的人格特質，這些特質強勢地影響他的子子孫孫，內化成為家族成員的鮮明烙印。他一身俠氣，威武不能屈，不畏強權，他教會我們敢向威權說不，不能委屈正義。他淡泊樂施，我們問他既然行醫，為什麼醫藥費收得如此少，讓全家人過得苦哈哈，捉襟見肘。父親說：「藥是拿來救人的，不是賺錢的。」他解釋道，對有錢人來說，昂貴的醫藥費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對於窮困的人就是沉重的負擔。如果收費很高就救不了貧寒的人，違背了醫者的仁心仁術。這段震聾發瞶的話，成為我們的家訓。有一位住在南方澳鄉下的張姓同宗，跌斷了大腿骨，他每次要轉幾班車，再走幾段路，才能到宜蘭找父親醫治。幾經顛簸對他的腿傷復原很不利，父親邀他住在我們家樓下的大廣單，我們幾個兄弟姊妹每天要輪流送三餐給這位病患食用。父親特別告誡我們：不能因為我們幫助別人，就趾高氣揚給人家臉色看，要畢恭畢敬心懷誠意，讓他沒有一絲「嗟來食」的不悅感覺。我們就這樣每天舉案齊眉端送飯食長達三個月。這位張姓「堂兄」因為務農，經濟不是很寬裕，知道父親的胃有特殊病狀，必需以花生為主食。有一天他扛了一布袋自家種植的土花生，舟車輾轉到宜蘭送給父親，做為醫藥費用。父親開心地說：這袋花生比二十萬更有價值，因為它是人與人之間濃郁的真心誠意。父親給我們上了一堂課，世間有比有形有量的錢財更珍貴的東西，能給的人才是幸福的富貴人家。父親一生救人無數，他經常帶著年長的兄姊入深山林邊採擷中藥，家中二樓陽台種滿了各種藥草，彷彿就是一座藥園。他救了不少癲癇症、盲腸炎的病患。有一次，一輛載滿漁獲的大卡車，從南方澳開往蘇澳途中，發生大車禍掉下蜿蜒的斷崖。車上其中的八個人傷勢特別的嚴重，傷筋動骨恐有生命的危險。父親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照顧八個人三天三夜，脫離險境之後，才交給醫護人員去處理。父親精湛的醫術不脛而走，於是門庭若市許多人來求診。有時他為了保住患者免被截肢，甚至和心急亂投醫的家屬產生激烈的衝突，醫病之間爭吵起來，父親不免感歎醫者難為。雖然如此，還是不改他古道熱腸，俠義助人的本色。宜蘭的冬天既溼且冷，雨季長達五個月，竹風蘭雨成為台灣氣候的諺語。臘月新年宜蘭人會做許多腌熏的臘肉、臘香腸、鴨賞等應景年貨。有一年特別酷寒的年關，家家戶戶正忙著過年，不巧宜蘭的傳統市場發生嚴重的祝融之災，火勢猛烈燒燬了一片相連數十家的木造攤位，濃厚的黑煙覆蓋宜蘭的整片天空，好像原子彈爆炸的蕈狀雲。我們一家人爬上二樓陽台，遠遠眺望這驚心動魄的景象，驀然發現父親不在家。約莫半小時之後，父親回來了，穿著短衣短褲，渾身溼淋淋，冷得直打顫，身上沾滿火燒過的漆黑灰燼，好像從泥淖中撈出來。只剩下炯炯的眼神依稀可辨。洗滌一番之後，我們子女好像法官般審問父親，怎麼看火災弄成這般糟糕的光景？父親語氣平淡地說：「人有手會開門逃離現場，豬沒有手不會開門，只能活活被燒死在豬圈裡。」 原來父親經常出入市場，知道豬仔被豢養在哪裡。只見在烏黑的煙霧及紅豔的火舌交織中，在消防員的驚呼聲裡，父親從一個屋簷身手矯健地跳躍過另一個屋簷，水槍噴出強勁的水龍，打在父親的身上，終於成功救出一群差點被烤成臘肉的豬豚。我後來學佛，讀到「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教理，非常的震撼。父親雖然沒有涉獵佛教的經論，但是他是用生命在實踐佛陀慈悲的本懷精神，他認為動物和我們是同體共生的有情，應該平等對待每個生命。（本文將由香海文化於十月底結集出版 ──《菩提伽耶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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