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時】入夜後

THE MERIT TIMES

文／吳鈞堯 2023-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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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鈞堯

人事官拿資料讓我填寫時，腮幫子冷了幾下，學長退伍，新兵繼續報到，我跟另一位同袍成為中堅分子，「不升他們當班長，就沒有人了。」

他們，指我跟另一位同梯，而且都姓吳。吳班長不在人事複雜的營部辦公室，在修車廠一隅負責工具借還，除了早晚點名、就寢，經常不見人影。寢室除了個人置物櫃，還有共同衣櫃，我把繡有名牌的軍裝掛上時，吳班長拍我肩膀，示範地用一把衣架子串起很多件衣服，顯得衣櫃更寬。

「我們要留點地方給學長用。」他當著許多人面前說，對比下，他懂事、我豬頭。他話不多，巧合的是說話時，都挑人多的時候，而且有刺，他喊我同梯的，「不要每次排站崗，都把自己排第一班。」

營部晚上十點站崗，輪值頭班類似頭彩，辛苦兩小時後可以睡到天亮，苦的是中間班次。沒有人會在昭然若揭的排班表上，討好自己，但他說完直接下樓，不讓我反駁。

他幫學長代班站崗時有所聞，後來擴大服務對象，連學弟的崗都站。晚點名時，我忍住沒說，第二天到他的維修辦公室，連上一名班兵幫他應付工具支借，他利用引擎蓋、輪胎等大型物件，布置一張床，陰暗隱密，潮溼而溫暖，他正安穩打齁。他站凌晨到兩點，才躺一會，再起來輪四到六點，我氣在心口搖醒他，「拿學弟的錢，你還怎麼當班長？」

他看了我一眼，翻身繼續睡。我花兩天，查明花錢找人站崗的學弟們，派苦差、體罰都用上，才切斷惡習。

「同梯的，幫你留的雞腿……」他急匆匆捧餐盤朝我走來。他眼眶深、顴骨高，頭髮整理方正，沒有一根毛燥，只是雙眼細邃，這一天，我彷彿頭一遭看見他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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