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

【暖心時刻】浪貓天使

文/佘佳燕 我注意牠很久了。 那隻黑白相間的幼貓約莫兩個月前出生,自小就緊緊黏在貓媽身邊。後來漸漸地,一窩兄弟姊妹差不多都死光了,僅存左眼感染且肛門露出一節臟器的牠。 每日帶我家狗狗散步路過,都不忍心看牠。起初我以為是長腫瘤,聽愛媽說才知道那是脫肛。查詢資料得知,原來「貓咪脫肛又叫直腸脫,也叫肛門外翻。長期急劇腹瀉、虛弱,或便祕、腸道內寄生蟲嚴重寄生、飼料中纖維素過多,及蛋白質、維生素缺乏等,使貓體營養不良時,均可能引發此病。」 愛媽說,近日她看到幼貓試圖依偎貓媽時,還被齜牙咧嘴凶了一下。眼見病貓漸趨消瘦孤立無援,我和愛媽都不禁憂心如焚。愛媽也曾幾度嘗試欲捕捉送醫,但無奈浪貓戒心極強;我也去了家庭獸醫那裡尋求解決之道,只見獸醫淡定地說,如果救了之後,妳沒打算收編,原地放養,那恐怕還是活不了。 唉,坦白說,我也曾暗黑想過,看這模樣應該撐不久了吧?每日散步,既希望,也不希望見到牠。誰知這幼貓雖一副快去當天使的模樣,但意志力卻異常頑強。日復一日出現在我眼皮子底下。日前,我又照例遛狗經過牠身邊。我蹲下來仔細審視眼前這隻已露出三、四公分直腸的幼貓,開口問牠:「很不舒服吧?我想辦法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喵!」從未正眼瞧過我一眼的牠,忽然看著我輕輕喵了一聲。 從未有養貓經驗的我,擔心即使向獸醫院借到誘貓籠,笨手笨腳地還不知道如何使用它?老爺建議上網尋求那些愛貓單位的協助吧,應該會有一堆搶著來救。呵,我倒沒那麼樂觀,就之前洽詢經驗來說,並非每個單位都會積極處理問題,掛羊頭賣狗肉的也所在多有。不過,只要肯試,眼前這隻病幼貓就有一絲生存的機會。 「有一隻左眼感染脫肛幼貓亟待救援」,透過臉書發出通報訊息後,「請支持流浪貓TNR計劃協會」很快回訊,翌日便派義工前來察看。我接獲來電引導義工們前往廢墟一同尋貓。耐心守候多時,終於成功誘捕送醫。他們也當場順道誘捕了一隻長腫瘤的貓,手法迅速俐落。果然,還是要讓給專業的來。愛媽之後也到現場,義工們和愛媽彼此交換聯繫方式,約定了周末還要來這裡,捕捉其他為數眾多的浪貓送去結紮。 祈願幼貓重生。感恩有這樣守護浪貓的天使單位存在。

MORE

熱血老師山中行

文/田心耘 「傳道、授業、解惑」,典出韓愈的〈師說〉,傳統教師的理想,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高頭講章,薪傳大業。可置諸現實,面對中小學生,老師的工作未必是薪火相傳,更可能的,只是陪伴。 ※菜鳥教師第一擊 ──國一學生不識字 畢業第一年,分發到台中市郊的一所國中。專任,除了配課的地理、歷史,還得同時教三個班的國文。 正式教書的第一堂課,一年八班的國文,第一課是國歌歌詞。菜鳥老師二十分鐘的自我介紹與課前引言結束,我拿起班上的點名條。班上四十二個學生,我往中間一掃,「二十號,○○○」。我至今清楚記得他的姓名,只是不好寫在這兒。 一片沉默。 「今天沒來上課嗎?」我環視全場,沒有缺空的位子。應該是全員到齊。我又喊了一遍,終於發現有個坐在中間排正中的男生面紅耳赤。 「請把課文讀一遍喔!」 被點名的男生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平素語速甚快,遠超常人,因此又刻意放慢速度,把朗讀課文的要求重說了一遍。 男生還是不聲不響。不過這回有同學替他發言,「老師,他不識字啦!」 讀到國中一年級還不識字?我沒反應過來,也不好當眾再問,點了另一個號碼,就此開始國歌歌詞的課文講解。 第二天去同一班上課,又是朗讀課文的環節。眼睛一掃,很自然地又落在二十號,「○○○,請念課文。」 照例又是一陣沉默。我這才想起前一天的事。 只是這回男生的臉色不大一樣,他的臉上除了羞慚,還寫滿憤怒。 他大概以為老師是故意為難他,讓他當眾出醜的。 真是冤枉!我完全沒這意思。 ※熱血老師,山行家教 第一次月考前,我找到他家地址,一個看上去挺奇怪的地址。下班後騎著母親代購的二手老爺機車就上山去了。蜿蜒的山路,寥落的人煙,連找人問路都難。幸好那時國中還沒有第八節課,十月的傍晚,天色不失明亮。 終於找到學生的住處。矮小的平房,敞開的大門,看不見人影。 我探頭進去,桌上供奉著三四排神像,約莫有十來尊,遠非平素人家的擺設,更像是民間宮廟的規模。 「有人在嗎?」 我連喊了幾聲,總算出來了一位老太太。我說明來意,她喔了一聲,「伊咧睏啦!」 才放學就睡?我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堅持讓她把孩子叫醒。 孩子不情不願地走出來,睡眼惺忪。 菜鳥的私人課輔,就在眾神睽睽下,在正方形的神桌展開。 孩子是真不識字!全無基礎,只會寫自己的姓名。 我沸騰的熱血隨著天色暗淡逐漸冷卻。慢慢地看清現實。他落掉的小學六年,我是無能為力的。 離開前,我只教會他寫四個字──「三民主義」。那是國歌歌詞的第一句。 月考結束,考卷是彌封的。我在閱卷時看見一張幾乎完全空白的考卷,上面歪歪扭扭的四個字「三民主義」。 我當下又是感動又是悲傷。 他學會了「三民主義」四個大字。因為不識字,答案填在全無可能的改錯題。 ※感恩的學生,慚愧的老師 三十年過後,這個年級的孩子舉行聯合同學會,出動各種資源,積極找尋當年任教的老師,包括早已離校超過二十五年的本人。 席開二十來桌的聯合同學會,這個孩子夥著他的事業夥伴,也是當年的同班同學來師長席敬酒。我一眼就認出他,與年少的面目依稀彷彿,只是多了點滄桑。他往前靠,就在我的左手邊站定,一邊笑著對他的伙伴用台語說,「這个老師足恐怖,下課閣走去阮兜……」 我不知道他後來是不是學會識字了,可同學會當天知道那一群學業成績掉隊的孩子,國三編進水電班,後來合夥創業,可以從無到有,完成一棟房子的建設與裝修。 孩子還記得三十年前那段往事,我也記得。近三十年的教書生涯,作過學生家訪,也不乏私下輔導,可到府課輔?那是僅有的一次,既空前,也絕後。爾後進入婚姻生活,從此教書家庭兩頭燒,既無空暇,也無精力進行到府免費家教了。 回首前塵,我沒忘記自己初出校門的熱情,更多的,其實是年少的生澀。同學會上,一個同屆畢業的同事說起當年:「年輕啊,光有教育的熱情,教學的能力根本是不及格的!」 她是反躬自省,可我心甘情願對號入座。是啊,當年是熱情有餘,專業不足。回想第一所任教的學校學生,慚愧其實遠大於欣慰。

MORE

【詩】冬至

文/鍾敏蓉 沙洲上第一聲的雎鳩,關關而鳴 是情書。春天寫給妳的 溫柔的雷鳴聲 萌芽的雨水 一畝又一畝的,全是詩 詩裡,不只有遠方,還有妳 心底滿滿,欲言又止 似螢火點點,在溪澗 告白。而蛙鳴,早在 妳窗外 蒹葭的笑聲,在彼岸 所有的答案與希望,都在那 他們說,道阻且長 我執意,溯游而上 不尋漁火徘徊的渡口 我是孤舟簑笠翁 妳,是雪。

MORE

【研朱札記】夢樹之春

文/黃議震 林的葉終究要落 就算秋風不來 至於 冬 深宵 鶯曲已然蕭索 誰 兀自清哼 夏日 微醺 宿雨 滿填 枝椏葉落殘痕 一窪 一窪 和著節拍的 呼嘯 呼嘯 夢花樹 一簇芳芬 被冰風 催開 附:結香樹又名夢花樹、夢樹,秋末葉落殆盡,及至春暖,先花後葉,一樹幽香。此樹日文名為三椏,日幣製作過程中摻有三椏樹皮漿,其特殊光澤,是日幣辨偽依據之一。

MORE

【3-4月主題徵文 春天的故事】 蓮、憐、連

文/郭家瑞 驚蟄過後,春雷陣陣,彷彿喚醒了沉睡已久的生靈們,陽台邊的睡蓮,也冒出嫩綠的、小小的蓮葉,在春風的吹拂下,縠紋蕩漾,如此可愛。 小時候,我就酷愛種植花草,舉凡長綠的松柏、茂盛的雀榕、雅淡的金桂、挺拔的銀杏、斑斕的朱槿……多不勝數,家中的庭院,隨著四季遞嬗各有風貌,其中我最鍾情於蓮花。 「爸爸!我要種看看蓮花!」我一臉期待的說著,「好啊!」爸爸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隔天,父親便帶著我到田尾選購蓮花與陶甕,很快的一盆蓮池便完成了,時值春季,春暖花開,院子裡多了一盆蓮花更添一分雅致與清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每天上課前,我總盯著那盆蓮花,粉嫩的紫,黃蕊散發淡淡清香,隨風飄揚,猶如輕跳水上舞曲;偶有蜜蜂、蝴蝶停佇在上,更可以讓我樂上一整天。 韶光荏苒,我們搬離了鄉村,來到步調緊湊都市,再也沒有足夠大的空間讓我隨意栽種了,加之課業、工作繁忙,更是無暇蒔花弄草。就在上周,我前往佛寺禮佛,大殿外就種植著兩盆蓮花。 出淤泥而不染,盈盈閃閃,隨風搖曳,美麗卻不冶豔,孩童時光的純真快樂,畫面在腦海裡一一浮現。 「爸!我在租屋處又種睡蓮了喔!」「很好很好!好好照顧啊!工作忙,也別忘了照顧好自己。」 蓮,是憐,是父親對我慈悲的憐愛;蓮,是連,連結兩代人的芬芳歲月。

MORE

【我行遲遲】文衙弄裡的園林

文/葉含氤 蘇州的精致風雅,表現在諸多大小園林之中。我不是園林的研究者,只是一個信步遊園的訪客。大園子有名氣,但人潮熙攘,我反倒喜歡走人少清淨的小園。 在蘇州的文衙弄裡,有一間我慕名已久的園——藝圃。只是我慕的名,不是園林本身,而是這裡曾經的主人,文震亨。因為他,藝圃於我而言,也有了別樣的意義。 明朝時蘇州文氏家族是非常顯赫的。藝圃座落的「文衙弄」名稱由來,即與文家有關。藝圃始建於明朝,原為蘇州進士袁祖賡所建,後來由文震亨的兄長文震孟購得。文家兄弟的太爺爺,即吳中四才子,與唐寅等人齊名的文徵明。但我不是要說鼎鼎大名的文徵明,我要說的是文震亨。 最早知道文震亨,是他的著作《長物志》。這本書不是詩詞歌賦的集子,而是紀錄生活中的「長物」。此處的「長」,讀如「障」,意思是多餘之物。它是一本晚明風雅的指南:說器物、觀禽魚、品香茗、賞花木、啖蔬果……此書內容遠實用,近審美。他用平實的筆調,寫出素雅之美,寫出恬淡的詩意,同時揭櫫他的美學品位——寧古無今、寧樸無巧、寧簡無俗。 他說瓶花:「廳堂陳列的瓶花要高瓶大枝才賞心悅目。忌諱繁雜束縛,忌諱香、煙、燈火薰染。」說蔬果:「獨核的枇杷最好,枝葉都很招人喜愛。枇杷又叫款冬花,枯萎後放入果盒裡,色澤金黃,味道極美。」這些多像我們現在對視覺美感與飲食趣味的追求! 讀《長物志》時,以為他是一個住在蘇州城,只知琴棋書畫詩酒花的富家公子。然而深入了解之後,才知曉他所謂的焚香飲饌、所講求的服飾器用,都離不開他對文人身分的固守。他的品鑑文字,是對當時器物文化的反映與評說,同時也滲透著身為君子,不應著眼於物,而是應當追求更高遠的理念。 蘇州文氏,世代都是讀書人,骨脈裡流的是忠於君上,忠於民族國家的熱血。文震孟在朝為官,剛正不阿,曾忤逆魏忠賢而獲罪,後又因不畏強權而遭奪官。而文震亨雖無官職,但他的生命底蘊,徹徹底底是一個儒者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氣度與風骨。 當清兵攻入蘇州城,文震亨明白明朝的國祚已盡,明白時代大勢不可逆,同時也明白個人死生與民族大義的取捨,最終以死昭義,凜然殉國。 因為他的耿直忠義,讓我對他的敬意拔高到另一個維度。他能寫出《長物志》這般純淨真誠,浸透著感情的文字,又能實踐一個文人該有的節操。比起同時期的錢謙益,文震亨寧折不彎的錚錚鐵骨,更讓人敬佩。 常見人形容蘇州人綺麗曼妙,有西施、林黛玉這般的細緻美人;有唐寅、祝枝山這般的風流人物,但在淵遠流長的歷史中,蘇州的剛烈之士,也占有一席之地。 藝圃,在文氏當家時,名為「藥圃」,有辟外氣,和臟腑之意,是對自身的一種修養。後經幾番易主,才改為現在的名稱。藝圃與網師園一樣,都藏在車輛無法進入的小巷中。逛園子時,有位當地人告訴我:藝圃就如他們的花園一般,知名度不高,安靜祥和,有市井氣,但不俗。他們閒時就愛來這裡走走,喝喝茶。 藝圃與多數園林相同,也以池水為中心。水邊築有亭榭樓閣、石山長廊。主建築繞著池水而建,庭院清雅,廳堂古樸,布局曲折,一如《長物志》中所言的雅、古、隱。其中有一室,喚「延光閣」,是凌空架在水面上,也是蘇州園林中最大的水榭。 延光閣現在是一間茶屋,當日我走過時,斜陽透窗而入,朗朗一室。裡邊客人約坐有八成,多是當地老先生老太太。茶客面前僅一壺茶,一只杯,簡樸無華。他們一口蘇州話,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搭著,既不貪口腹之欲,也不逞口舌之快。偶爾談家常,偶爾發呆看窗外池水瀲灩。他們的聲音輕細,語速從容,不會讓人覺得吵。蘇州話很柔很軟,想起在書上讀過的:「蘇州話多是扁音,開口不超過一公分」,大概因為這個緣故,所以聽起來溫和悅耳。 不禁想,五百年前的文震亨,一定也是說著這樣好聽的蘇州話吧!♣

MORE

【散文詩】無畫之畫

文/蕓朵 ◎畫你 畫你,你是一團燃燒的白煙,旋轉成舞蹈,水袖捲入雲端,啟動一生。 你的風衫漲大成一個圓,裹住幾粒塵埃,葉子織成,書頁畫成,小小的人正在幾筆淡淡的墨色中隱藏。風的縫隙裡有火,有一雙眼睛,灼灼盯著你。 畫裡,有影子,畫外有人。 畫中山水綿延成你的裙擺,流水為邊,鑲著滾動的歲月,琴聲談論窗外的月,大聲喊著,說你來過。 畫外的你,在城市中,銀色的思想往往在秋天捉捕白露,秋天屬西,色白,蕭瑟是簾上的珍珠,跨過世紀與時空,來回穿梭,墨色沾在下筆抄經時的一撇。 我在畫內,看你。 ◎畫裡 我想過的,你都想過。於是我畫一個人,剪下紅色標簽,注明一張個人資料,專屬你的。 祕密是無窮無盡,只有你知道。 我那個曾經為人的一世,你知道的,善男子。 今生為女子。為了一句承諾。你說,老套。 但那是真的。為了佛而來的生生世世。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度一切苦厄。因苦而度苦,因太苦而離苦。 舍利子,捨。 畫外的那陣風。 畫內的松樹剛剛晃動過。 你在,我在。 我曾經來過。那一陣搖動的樹葉,證明風來,水流。木魚也動了。 我,不過就是一個瞬間,飄過你的窗前。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已在畫外。而你,你還在畫中,彈琴吟唱,自得自樂。 觀自在菩薩,流過每一寸光陰,河水,水中的無數泡沬,無數。 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畫外 話或不話,都有一句話留著。畫或不畫,都已經畫了。 你自遙遠而來,將往遙遠而去。說或不說,都已經說了。 沒有多一句話將你留住,沒有少一句將你驅離。 你只有在空隙中,找到自己。 我在畫外。看你。

MORE

【知魚之樂】一池錦鯉

文/卜安慧 闢在廊下的水池相當寬,深僅肘高,一群魚在乾淨的水中跟隨人影南來北往,既迎賓也送客,既爭食也提供餵養者樂趣。魚群雖不免挨挨擠擠,但彷彿有一定的從容。 原來,淺淺的水就能養錦鯉;原來,只要水的流動性夠就不需額外架幫浦;原來,池中不一定得有植物。在池邊久盯著游魚看久了,竟眼花暈眩,索性坐在廊下吹吹風。 此時,有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跟著媽媽來看魚,不多時,仰著小臉蛋說:「媽媽看,牠們很愛跟著我耶!牠們玩水玩得好快樂唷!」眉間未展的年輕母親敷衍地說:「哦!很快樂很快樂。」女孩點點頭,興味盎然地繼續看著,甚至一條兩條地數了起來;期間,還不忘給這個坐在池旁的路人一個極開心的笑。 孩子,等你長大到知道古早就有人能看出魚很快樂時,還會記得這個看錦鯉的悠長午後嗎?

MORE

【時食有味】 對人間, 報之以「李」

文/林念慈 這陣子有夏天那味兒了,不僅是升溫的緣故,還有躁動感,空氣裡浮動著悶溼的氣息,以及高頻的蟬喧;少年拚命奔跑,風穿過髮梢穿過樹梢,葉子沙沙作響,年輕的心也是,暑假裡總有一個故事,通常是精采的極短篇。 夏日的風稱「薰風」,如唐代詩人李嶠詩云:「向日蓮花淨,含風李樹薰。」大概是果香濃郁,風一吹,薰人欲醉。桃、李產季相近,時常並提,李子多一層酸味,而酸能養肝,《黃帝內經‧素問》稱李子為「肝之果」,但太酸難免傷胃,記得放熟了才吃,飯後一顆無妨;要是不小心買到太酸的果子,可製果醬,或加入冰糖跟水,大火蒸十八分鐘,放涼冰存,有些許潤喉開嗓之效。 香水亦常運用李子的酸甜香氣,同是果香調,但比起玫瑰、蜜桃味更顯沉穩,正如它酒紅與紫黑色的果皮,自帶絲絨般的質感。「李家」不只紅、黑兩色,清代朱彝尊就讚譽青李最好,果核小、味道甜;而宋代梅堯臣還把黃李比作成群小鴨:「高林似吳鴨,滿樹蹼鋪鋪。」十分可愛,讓人不忍趕鴨子,喔,是摘李子。當然也別亂動,誰不知道「瓜田李下」的危險呢?君子防未然,不在瓜田繫鞋帶,也不在李樹下整理帽子,怕被誤認為偷果賊;不過非議、猜忌難防,就算人不在現場,也會有人等著「吃瓜」,李有核,人有心,除了避嫌,但求無愧於心。 漢朝的李廣將軍驍勇善戰,北方匈奴無不敬服,加上他謙遜和藹,又與士兵同甘共苦,十分受到民眾愛戴;可惜李廣不善言辭,想法也固執,所以屢受朝廷打壓,連下屬都封侯了,他還是無法取得爵位。李廣死後,將士、百姓都為之痛哭,史家因而讚美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桃、李不會說話,但花兒嬌豔、果實美味,樹下自然被來人走出一條道路,正如李廣寡言,卻因為人寬厚,感召了無數的眼淚和懷念。 這也算是投桃報李吧?以德馨處世,世人亦回以芬芳。我想起昔日星雲大師感念吳大海居士布施水塔的費用,解決佛光山上大眾用水的問題,自願到對方創辦的嘉義佛教會義務講經;彼此善來善往,以禮相待,自然是美事,更何況讓法水遠流,澆灌了無數的善種子。縱然哲人已遠也不遠,桃李滿人間,既開花,又結果。

MORE

【疫情之外】流浪漢

文/郁思 三年前疫情還沒有發生,有一天我們開車去隔一條街的超市買完東西,回程的時候看到一位不知道是流浪漢或醉漢的人,蜷臥在初冬的地面,身體弓曲像條冬眠的蛇。我們回家拿了一床毛毯披在他身上。他身體動了一下,但是沒有睜眼。 第二天再沒看見他,也許是宿醉夢醒了。 三年疫情鋪天蓋地,街頭的流浪漢多起來了。開車遇到紅綠燈,總有招著手舉著紙板寫著 「 需要幫助」,或直白「我餓了請給我錢買食物」。 有一次一位流浪漢用長竹竿綁著罐頭大小的圓筒,透過車陣伸到我們車窗外,取走給他的錢。這種有創意的流浪漢,就他一位。 有一位殘疾老人,帶著他忠心的狗兒蹲坐他的身旁跟他一起乞討。多數的美國人都對狗兒親愛有加,我看到許多車輛停靠開窗給錢,是出於愛狗的心理吧! 還有一位年輕女子帶著她四五歲的女兒的。朋友說,女子帶女兒的,不只一個,在好幾個不同地點都有。 孩子何辜從小要面對乞討的悲情,對她成長的心靈,造成多少金錢不能彌補的傷痛!看著讓我心酸。 這些流浪漢白天站立街頭討錢,晚上就高速公路下面的空地,搭個簡陋的帳篷睡覺。我們開車經過就能看到,一個一個破爛不堪的帳篷,或用衣服床單拉起圍成一個像淋浴的小空間,看著絕對不能相信,稱得上富裕的美國,會覆蓋著這樣多貧困陰暗的流浪漢帳篷營。正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寫照。 我家是路的邊間,隔著轉彎車道外,是一個空曠扁長空地,有幾棵高大的樹木圍繞著。空地邊一條小溪流,下雨天會有淙淙流水,多半時候乾旱見底雜草叢生,久不久才有人開著剪草車剪一次草。空地掛著出售的牌子,掛了兩年有人買了。左鄰的泰德說是一對印度夫婦,買了要蓋間房子給父母住,他們夫婦住的近可以就近照顧父母。 房子一直沒蓋起來,倒蓋上流浪漢的帳篷了。 一天泰德敲門說:「你們右邊那塊空地上,有一個流浪漢,搭了一個帳篷住在裡面,我已經報告警察了,希望他們會來處理。」泰德大概看我一臉驚慌,安慰我:「他似乎很友善,還跟我揮手問好。」 我這才如臨大敵的,關閉所有廚房的燈光,把木隔窗簾拉開個小縫向外張望。這一望讓我大吃一驚,這哪裡是流浪漢呢!他體魄健壯,肩部和大腿肌肉結實渾厚,穿著灰色短袖短褲運動裝,正在做體操的樣子。這不是流浪漢,應該是流浪漢的健康教練啊! 第三天一場大雨,氣溫驟降,帳篷就不見了。 先生說大概就是個年輕人,想體會一下戶外帳篷生活的方式,滿足一下好奇心。 過兩天雨過天晴,帳篷又回來了。他這樣來來去去搭帳篷拆帳篷,他不累,我卻看得累了。 這次我自己打了電話報警,警察問我一句「那是屬於你們的地產嗎?」我說不是。 不知道警察會不會處理不屬於我們地產上的流浪漢帳篷。流浪漢的帳篷成了一個懸案,久久沒有答案。 網上鄰居群組有幾次討論到流浪漢的事情,有一次發文說,市政府的有關人員開會討論,已經建築了好幾處給流浪漢居住的庇護所,讓他們居有屋。但是很多流浪漢寧願街頭討錢,不願受庇護所規定的束縛,而且街頭討錢的收入不錯,住庇護所哪有賺錢的機會? 這就造成庇護所「空」有遺恨的惆悵。 朋友說,既然沒有直接打攪你們,又趕他不走,那就跟他和平共存吧! 比起那些高速公路橋墩下的流浪漢帳篷營,我們芳齡的流浪漢是其中的貴族,與貴族流浪漢和平共存,是身分的升等,我們倒是高攀了!

MORE
/140
追蹤我們 訂閱《人間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