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遲遲】長安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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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含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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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城安遠門 圖/葉含氤
文/葉含氤

下午四點多,我從地鐵站出來,遠遠瞧見前方的城牆。走了幾分鐘,忽然聽見一陣「哐噹哐噹」響,我抬起頭,看見一列綠皮火車從城牆下迅急駛過。我想拍下那一刻,但來不及,不到幾秒鐘,火車就消失了蹤影,徒留餘音迴盪。

那個當下,是一句歌詞所描述的畫面:「西安的城牆下是西安的火車」。

西安城牆從漢唐到明清,歷經千年才趨於成熟。大唐盛世,開放包容,城牆內為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榮的城市——長安。這座城牆,是宏偉壯麗的標誌,是萬國來朝的使臣或商旅都要讚歎的盛景。城牆有四個主要城門,依東西南北各為:長樂門、安定門、永寧門、安遠門,其中各取第一個字即:「長安永安」。

一座城市的生命力,在朝代的更迭,戰火的洗禮中更加頑強。明朝建立,改長安為西安,在唐宋元的城牆基礎上,明城牆盤踞新生。只不過在二十世紀,西安城牆歷經諸多戰亂的摧殘,早已殘損不堪。

一九八○年代中國開放初期,這座城牆大而無當地阻擋了城市的往來交通,再加上非常破敗,使整座城看起來更加滿目瘡痍。對於城牆的存廢,當時有兩種聲音,一種是因應現代化城市發展拆毀;另一種則是保存。在那個時期,中國已有多座城牆拆毀,但時任西安市長的張鐵民力排眾議地說:拆掉一座城牆很容易,但建一座城牆太難了。既然多數的城牆都已拆毀,為什麼不能將西安城牆保存下來呢?

從那時起,他開始著力於城牆的修護。不過彼時中國是窮的,根本沒有底氣重修城牆。這位市長建議請學生當義工,來執行加固牆體的工作。可是,牆體加強了,表面的城磚卻還沒有著落,只好詢問周邊的村民,希望民間的磚廠能給城牆先燒一批青黑色的城磚,並說此時政府沒有錢,等將來有錢了,再補上。那之後西安附近各縣各村莊的磚廠開始燒城磚。燒著燒著,大概也是想著,既然暫時拿不到錢,於是提出:「能不能在磚上寫上我們村的名字?」他們希望自己村莊所貢獻的力量,能與城牆一起被歷史保存下來。

我不知道村民們最終有沒有拿到錢,只知道現在的我們,是可以在城牆上找到這些寫著年分或村莊名的磚塊。早前我看到這段重修城牆的紀錄時,內心是震動的。若不是當時主張保存,若不是當地百姓的支援與協助,我們現在是看不到這高大巍峨的城牆屹立。文物的保存,是需要多少人的心血與努力!如今它成為現今中國保存最完整,也最壯麗的城牆,讓抵達這座城市的遊客,不論行程如何緊湊,都要上來走一段。

城牆的票券,是可以同日多次進出的。那日早上我買了票,帶了早餐從永寧門上城牆。這時段人不多,太陽也不大,很舒服。吃完早餐,我慢慢悠悠地走一段。城牆高十二公尺,可眺望西安城,可俯瞰護城河。在走到近碑林博物館的時候,我走下城牆,之後又在城裡晃一圈。待再上城牆,已是下午,而我也從正南邊的永寧門,走到正北邊的安遠門了。

我就是在上安遠門前,看到城牆邊的火車。

上安遠門時,我已走不動,決定待在這裡等待落日。九月西安,天空明淨朗麗,氣溫涼爽宜人,就算城牆上沒有遮蔭,也不覺熱。我站在牆垣邊,吹著傍晚的風,看著人們興致高昂的騎著自行車,或是三三兩兩的徜徉信步。有一人停在我身旁,指向前方,問我:「這是哪個城門?」那人說他從中午走到此刻,已分不清方位了。

我的正前方是巍峨的安遠城樓,正下方是甕城的矩形防禦形制。我想像著千百年前,此地黃沙四野,旌旗飄展,戰火由遠趨近,吶喊聲震耳欲聾,身穿鎧甲的士兵衝撞著城門,而城牆上則是立定著威風凜凜的將帥,以及蓄勢待發的司弩手。

城牆記錄的,是一段肅穆剛毅的歷史,縱有傷痕累累,但浪花淘盡英雄,最終錘鍊成建築與文化的獨有符號。

歲月給了這座城牆層層的夯土,層層的年輪。不論生命如何代謝,不論時代如何變遷,西安城牆始終象徵著:長安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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