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情味】十二月，你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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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晶　 202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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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樂山

文／水晶　

你說，欒樹的花朵，是我的生日花。

居住的天母忠誠路，每至九月中，滿樹燦爛的明黃花絮，如若封存了澄澄秋陽，總是準時在樹梢點亮。提醒我們，又是人間一季。白露至，秋，來了。

風過處，一陣金色花灑 —— 陽光紛墜在腳邊。這時，方驚奇瞧見，金蜜花衫的瓣緣，還琢了一圈豔絕朱紅。

我喜歡小山詞——「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常自揣想，那「心字羅衣」，究竟是怎生模樣？該是何等的雅致啊？小蘋懷抱琵琶，心紋嵌於領尖胸口，緞面鑲繡，或許便似這般的朱砂細點。

全球季節似已失序，暖冷無常，可花時卻有信。白露後的此番蓬勃花事，芳期從不遲來，彷彿故友，綻放我的生日祝福，年年無歇。

九月後，一樹陽光會慢慢熟成。瓣凋後的蒴果，是小小燈籠，枝椏間懸綵，遙襯淨如藍的寶石天空。蒴果自暖紅，絳紅，轉褐紅，再褪至中國山水或花鳥畫中常用的赭石之色。這便是我們既定印象中的晚秋容姿。內斂，深沉，醉醇如酒。

十二月，風這才真正的峭冷了，欒樹不再凝綠，已然葉荒枝寒。但，我卻是喜悅的。

霜陰的空氣裡，煩心事也得要暫且凍結。我會為你斟盅熱茶，準備甜點 —— 綿糯的紅豆湯，覆上烘得剛剛好、微染焦糖色澤的年糕。

屋裡播放古琴曲〈白雪〉。當泛音奏出琉璃光，我告訴你：「聽！那片晶瑩，是銀月光，映蒼雪。」

你眨眨眼，食指滑過我鼻尖，說：「太清冷了」。

喔？那麼，就相偎共讀你最愛的納蘭詞吧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你自有你的溫煦解讀：「冬是暖的。雪是熱的。一如這詞中綴於雪夜的燈火」 ……

又是人間十二月。顛簸的光陰中，驀然回眸，你已在我觸及不到的他方。

別離刺下傷痕。然而，你在我胸口點亮的光，如小王子歸去後的微笑星宇，如雪夜裡千帳燈，如你為我命名的粲粲欒花 —— 密嵌於我夢中那一襲，心字羅衣。

在我抵達彼岸前，而今的夢裡，欒樹依舊為我唱出四季牧歌。

曾被你的疼愛包圍，我因此，才擁有了完整而豐饒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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