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是水

THE MERIT TIMES

文／吳守鋼 202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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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守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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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多，峽谷（或溪谷）多是日本這個島國的常識。

山，一座連著一座，於是，山與山之間便有了做鄰居的可能。在人，左邊鄰居與右邊鄰居之間，若有空隙，就會築牆；而山的鄰居之間，空隙往往成為水流匯集之地，小為溪谷，大稱峽谷。這一點，古人早已知道。不是嗎，形象的象形文字裡，「峽」，就是兩山夾著水道；「谷」的意思也差不多。不信，您查查。

總算飄來一絲涼意的十一月初，俺去了靠近日本海那邊的「黑部峽谷」，探祕此時最美麗的紅葉景點。

黑部峽谷，本來應該是個很沒特色的地方。除了山，山，山，便是水水水，別人怎麼樣，她也怎麼樣。山在山中，山之外還是山，所以，黑部峽谷所在的富山縣就是因此得名。

富山縣的鄰居是石川縣。石川縣山不富而人富。金澤、能登半島那一帶，不僅「兼六園」著名、還有，「九谷燒」瓷器、輪島漆器……要產業有產業，要有錢可擺闊。除了山還是山的富山縣與之相比，說是窮鄉僻壤有點兒過分，有如一個數理化、文史哲，沒有一門超過平均值的平平凡凡的學生更確切。

也因此，傍在周圍有錢的富縣鄰居裡的富山縣，連自己也覺得有點難為情。

不過，富山縣雖窮，但要強，更要富，所謂的窮則思變也有這一層意思吧，從積極的意思上來說。

富山縣不就是山之富嘛，如何將這富裕的山，化化妝，美美容，由山之富而民之富？

談何容易！不，富何容易。

例如周邊鄰居都有春夏秋冬的四季，富山的日曆上也有。但是，明明有四季的標記，卻只能過春夏秋三個季節。冬天呢，冬眠，好像躲在山洞裡的熊，被冰封，被雪封。

2

冬天的黑部峽谷有別的地方少見的積雪。

雪積有多高？賽過川普前總統在墨西哥邊境築起的高牆，十幾公尺是常態。而一到夏天，這雪牆就崩塌成瀑布、清泉、激流，甚至還有與斑斕九寨溝類似的「黑部湖」。峽谷成水源。

於是，有人想到了與水交朋友，想到了利用這豐富的水源來發電，天然的再生能源。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老子說。

利用水源發電，然後，發大財！世上笨蛋畢竟少。不過，在這高原地帶，有山，有水，有樹林，但是，沒有人，或者說人煙稀少，一個出門不便或生活不便利的地方，要發電，就得攔水流，築水壩，然後，要搬運無數資材。

不覺想起愚公。

出門難，竟讓活了八十多年的愚公也喪失了耐心，於是，把子子孫孫從被窩裡拉起來，搬土搬石頭，一句話：搬山。一則美麗的「愚公移山」的傳說誕生了。

一百多年前，富山也不忍了，在富人的包圍圈裡，開始在山上修築鐵軌，把鋼材、水泥運往山上。與愚公一樣，花時間，花錢財，更需人才。

一點點一點點。愚公說，我死了有兒子，兒子死了有孫子。

身處富山縣的黑部峽谷也打算兒子孫子，子子孫孫地下去，但是，僅僅一代人就完成了，前後二十年，水力開始發電。用的是水，靠的是水，由水而電。

電力源源不斷輸往大阪等關西、中部那一帶，錢呢，叮叮噹噹流進縣民口袋，不，還有剩餘。

剩餘的是搬運資材後留下的鐵軌、鐵路和在那上面滑行的「大篷車」，簡易運輸小火車。

荒廢吧，荒廢了可惜；丟掉吧，丟掉了糟蹋環境。

還沒富夠的縣民紛紛舉手發言：用來觀光。

好主意！沿著山崖邊運行的鐵路，有幾處隧道，但幾乎都面朝著峽谷，坐上大篷車放眼望去：群山，清水，綠樹。

如今的俺便坐在那上面，穿梭在峽谷中，似乎有一種隔世感。這一層，詩人小哥王維最理解，有詩為證：「峽裡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雲山。」

3

當地把裝運發電設備的運輸車，在發電站建成後改裝成與自然同樂的雲霄飛車。春天：綠葉、嫩葉；夏天納涼；秋天，紅葉、楓葉……

冬天呢，在富山雪花大如席的冬季，滿山盡是豪雪覆蓋，雪深十來米左右，此時屬養精蓄銳的修整期。設備要精心檢修，以確保運作期間安全第一。一念之差，活生生的生命會歸無，可不能開玩笑。大篷車行走的路，是穿梭在山腰間，那山腰的地方，有隧道很安全，但是，更多的地方是山崖，與「險」僅一紙之隔。

整個冬季零收入，卻要大量花費。

所以，春夏秋的旺季票價昂貴。從運行距離推算，比又快又穩又舒適的新幹線遠貴上好幾倍。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大篷車式的小火車竟一年四季客滿，不，一年中，三季客滿。坐在車裡一輛接著一輛往山裡開的時候，對面的已經一輛接著一輛行駛在回程的路上了。

俺無意間察覺到，大篷車的燃料好像不是煤炭，也不是柴油，用什麼呢？便問檢票員。

答：用水。

水？哇，這不是比現今時髦的電動車還先進？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見玩笑開大了，檢票員忙補充說，用這裡發的電。電是靠這裡的水發的。

噢，明白了。上善若水。不，上善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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