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重逢】花開的力量

THE MERIT TIMES

文／歐銀釧 2023-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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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花喜歡陽光，就像是一盞夢想的燈。圖／歐銀釧

詩人王紅林，也是包子鋪老闆。圖／歐銀釧

斑馬線文庫社長許赫（右）和總編輯榮華，捧著曾經獲得的獎項。圖／歐銀釧

王紅林以前喜歡古詩詞，現在自己寫詩，還出了詩集。圖／歐銀釧

文／歐銀釧

春夏之間，因著一些出版問題，友人介紹認識了斑馬線文庫出版社。

大家約在咖啡館碰面。坐定之後，總編輯榮華送給我們一本詩集《花長出了骨頭》，說是剛出版。我讀起封面上的詩：「一朵花開了／我路過它／路過一些影子／路過一些話語／空氣稠密／把曾經的盛開壓扁／我看到花／和她的骨頭」。

榮華說：「作者王紅林是詩人，也是包子鋪老闆。」

我深深被詩句打動，忘了談話。於是，約著周末過後，去拜訪包子詩人。

我們來到包子鋪。門口有王紅林寫的詩〈融〉：「我把詩放進包子裡／包子就有了靈魂／我把包子寫進詩裡／詩就有了氣息／你吃我的包子／會有喜怒哀樂的情緒／你讀我的詩／會有酸甜苦辣的滋味／那個時候／就把做包子的人和寫詩的人忘掉／讓包子和詩舉案齊眉」。

包子的香氣撲鼻。

娟秀的王紅林從蒸籠堆裡探出頭來：「包子內餡是之前養父母遠從湖北來台灣教我做的。」

我們點了四種素包子：雪菜包、紅豆包、辣豆乾包，高麗菜包。手工捏的包子摺，讓人捨不得吃，尤其是手掌大的柳葉包，模樣最動人。嘗了高麗菜包，清香可口，老麵包子，柔韌，有嚼勁。

「我的養父跟生父是同學，養父母四十多歲還沒生孩子，生父就把兩歲多的我抱給了他們。當年，養父是礦工，養母是農民，他們對我視如己出，栽培我讀黃岡師範學院，畢業後，我曾在廣東一所學校教國文。」

她說起往事：「一九九七年，我經由相親嫁給台商企業幹部，一九九九年來台，定居台灣二十四年了。曾在鞋店打工賣鞋子，也賣過衣服。後來先生中年失業，我們決定創業，賣包子，養父母從湖北來探親，傳授包子祕方。沒想到，丈夫中風，住進安養院。我也在二○一六年和二○二○年兩度罹癌。」

「花是堅強的，有骨頭。遇到問題要解決，人在絕境中必然求生存。」挫折一波波迎面而來，但未擊倒她。「花柔弱，但是骨子有精神。炊煙也有脊梁骨，在沒有風的時候，它挺得直直的。」紅林說。

「住院時，兒子照顧我。我在醫院看書、寫作，忘記自己是病人。手術後痊癒，定期追蹤。病中信手拈來地寫作，二○一七年開始寫詩。詩是我心靈的獨白，引領我穿越過去與未來。遇到問題，寫詩是出口。」

「我住在新店的一個老公寓，早上常被鳥聲喚醒，每天走路經過公園，出外工作，我和花一起成長，不同季節有不同的色彩。」她分享自己拍攝放在手機裡的花卉，也回憶家鄉湖北黃石市大冶：「讀國中時，老家後山有杜鵑花。家裡有一棵臘梅，很多年沒看它開花。」

愛花、想念花、拍攝花、寫花，她的詩是艱困人生的花朵。

「以前喜歡古詩詞，喜歡蘇軾，最愛李清照的詩。現在自己寫詩、做包子過生活。」捧來一籠高麗菜包子，她說。

前輩詩人白靈盛讚王紅林：「她的詩，她的包子，都是她生命來到眼前，極其重要的組成部份。」「讀這本詩集，每首詩也都『總有一個音階是屬於它』，首首站在不同音階上，彈奏著一位世間女子的一生，而那些音階的精純度，應常常會震動你，讓讀進去的你久久不能自已。」

王紅林從北到南舉辦讀者見面會，每一場都吸引許多書迷。盛夏來臨，《花長出了骨頭》已再版。

斑馬線文庫是兩人出版社，包括社長許赫和總編輯榮華。

許赫，本名張仰賢，他也是詩人，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博士班研究生。當他得知我出生於澎湖，眼睛亮了起來，說他是澎湖三百多年前的首富張百萬的後代：「我阿爸一輩子說了很多次，說我們家以前在澎湖很有錢，後來都揮霍光了……」

之後，許赫傳來他正在書寫的家族故事：「我曾回澎湖尋訪瓦硐村，那是我爺爺張文的出生地。爺爺自幼喪父，家裡有三兄弟，母親守寡。小時候家裡很苦，孤兒寡母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因為生活無著，曾祖母只好陸續變賣家產，到爺爺長大以後，三兄弟到台灣謀生，都離開了澎湖。」

「爺爺張文因為跑船的關係到了基隆，在基隆生活了幾年，工作勤懇，後來入贅了基隆田寮港月眉山下的林家，生了七個兒子，老大姓林，其餘兒子都姓張，我的父親張金德排行老三。父親於三十歲那年遇到了我媽媽，兩個人來到台北。有了我姊姊之後，阿爸開始刻苦工作養家，泥水功夫從頭學起，後來成了泥水工匠。身為建築工人的爸爸媽媽，最常參與的休閒活動是進香團，他們穿寺過廟，在神前求的，無非是一頓溫飽，平安的生活。」

我隨著許赫長達數萬字的文字回到澎湖，探索首富張百萬的傳奇……

問起成立兩人出版社的緣由，許赫說：「我們是一群創作者，在九○年代開始寫作，到了二十一世紀，很多新生代的作家找不到出版機會，我們就從二○○八年開始，自己找設計師、編輯、印刷廠、經銷商，幫朋友們做出版。後來認識了榮華，她是資深編輯，有豐富的經驗，於是，我們在二○一六年改組成立斑馬線文庫，比較有計畫的從事出版事業。」

只有兩個人的出版社怎麼運作？「榮華負責所有書籍設計製作的工作，我是社長，負責企畫、邀請作家，舉辦活動。」

這是一個因夢想而成立的出版公司。我造訪位於新北市永和區巷弄間的斑馬線文庫。那條巷子種了好多花：扶桑花、玉蝶花、燈籠花、九重葛……，與花同行，在歡喜中向前。

出版社在一個公寓裡，每個房間都堆滿了書，幾乎淹沒了電腦，榮華於廚房的餐桌上看稿。許赫忙著策畫演講，以藝文活動養活出版社。

客廳擺放了幾座獎座，斑馬線文庫在得獎的路上屢有斬獲，從文學好書推廣到金鼎獎圖書類文學圖書獎，甚至到波隆那的世界級繪本舞台，也以作家馬尼尼為的作品《姐姐的空房子》，獲得殊榮。

許赫繼續傳來他的家族故事，榮華則分享正在編輯的新書。

夏日，常常想起在出版社前看到的燈籠花，聽說這種花喜歡陽光，耐旱、耐修剪。

夢想是一盞燈，他們提著燈籠尋找含苞待放的花朵，耕耘花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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