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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 人間福報

星雲大師

貧僧有話要說 二十六說之一 我解決困難的方法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雲遊世界各地弘法,除了講經說法以外,也辦有教育、文化、慈善等事業,經常信徒、朋友都會問我:「你有遇到過什麼困難嗎?」 回憶起貧僧自二十歲離開佛教學院以後,為社會服務至今,七十年來,說我有困難,也沒有覺得什麼是嚴重的問題;說沒有困難,也常常有一些障礙,不過,不管什麼困難障礙,都是要靠人去解決的。 身陷困境 好因好緣相助 至於解決困難的方法,社會上有人送紅包,困難就沒有了;有人用請客,困難也就化解了;有人用人情拜託,問題也消失了。在當今,甚至靠法律、道義幫忙解決問題的,也不是沒有。 貧僧一生不曾送過官員紅包,也沒有請過客,也少動用人情。解決問題的方法,首先我用道理據理力爭,因此,與政府、社會解決了不少的問題。如果道理不能解決的,我就用時間解決。在我想,他們是官員,我是出家人,橫豎我一生做和尚,時間對我比較有利,也就慢慢的把困難解決了。總之,解決困難的方法,還是要靠勇敢和智慧。 先舉一些比較重大的情況吧!例如:我的好友智勇法師,原本發心要辦僧侶救護隊,忽然聽說要移到台灣訓練,他就打了退堂鼓,說不想組織救護隊了。可是你已經招募兩百個同參道友了,你能不負責任嗎?我基於義憤,當時就跟他說:「你不帶隊到台灣去,我去。」 貧僧並不是說自己當時有多大的本領、有多大的能力,只是覺得,人要有誠信,不可以隨便中途退票。回憶當初,僧侶救護隊雖然因緣沒有成就,但一念的義氣、勇敢,讓我到了台灣,憑著佛教的因緣,讓我可以廣結善緣,讓我走向世界;也因為有佛祖庇佑,讓我得以在全球各地弘法利生。 到了台灣之後,生存的困難就來了。由於我沒有入台證,不能在台灣居留;一個很好的因緣,我在前往辦理戶口的路上,遇到吳伯雄的父親吳鴻麟老先生。我們彼此並不認識,他以警民協會會長及省參議員的身分,幫我承擔責任,讓我報了戶口,解決了我居留台灣的困難。這個解決困難的方法,實在說,是自己遇到了好因好緣。 之後,當時國民黨政府,懷疑佛教徒為大陸共產黨工作,逮捕了一百多名出家人入獄。那時候的我們,無親無故,即使要找人幫忙也不得辦法。最後,還是因為有好因好緣,雖然坐了二十多天的牢獄,在許多正義之士自動出面為我們奔波呼救下,終於為佛教徒洗刷冤情,恢復我們一百多個僧侶的清白與自由。這許多人士有吳國禎的父親吳經明老先生、立法委員董正之、監察委員丁俊生、陸軍總司令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那一次的教難,假如沒有他們的幫忙,真不知道後果如何。 教授國語 解除傳教請假 在那個不安的年代,每一個禮拜,最多兩個禮拜,我都會有一次或兩次在半夜被警察叫醒,他們說是要對戶口,其實是要調查我的言行活動。記得一九五一年,我在新竹青草湖靈隱寺居住的那段時日,每次要到市區講說佛法,都必須到派出所請假,得到他們的允許才可以前往。 好在那個時候,由於政府推行人民要學習講國語,他們下了傳票,民眾都不肯參加,警察對上級也沒有辦法交代,不得已就找上我。因為我本身是台灣佛教講習會(佛學院)的老師,他們就請我教國語。 從原本只有寥寥幾人,在一個月內,我就讓學生增加到二百多個,他們一看,也很感動,覺得我幫了他們的忙,讓他對上級有所交代,解決了他的困難,於是也就解除我到市區傳教,必須先到派出所請假的規定了。我想,這樣子解決困難,必須要靠我們的能力、我們的發心,否則這許多的障礙,也很難以解決。 歲月就在這些艱辛的時光中度過,在台灣弘法十多年,從高雄到宜蘭,我在兩地往來,但居無定所。後來,在高雄建了高雄佛教堂,我也只是發心幫助信徒建設,並未據為己有;在宜蘭,一個龍華派的小廟雷音寺,我住了二十多年,也沒有想說我要來做住持,就這樣,也沒有名義,都是義務的幫忙人家編雜誌、寫文章,南北雲水行腳。 護壽山寺 勇敢發聲力爭 因為十多年的結緣,就有信徒發起,在高雄壽山公園的入口處,建了一棟不到一百坪的壽山寺,樓高五層。才覺得今後有了一個能夠自主、可以安居修行的地方,但是,位在壽山上的高雄要塞司令部,忽然來了一個公文,認為壽山寺超高,會妨礙他們砲轟海上敵船的目標,必須撤除四樓和五樓。 信徒聽了很慌張,就想要找市政府幫忙。我說,台灣現在是軍事第一,民間、政府,對軍方都沒有影響的力量。我慨嘆自己不具備福德因緣,弘法佈教十年,好不容易,現在有了一個小型的壽山寺,卻即將遭到拆除的命運,要是給佛教人士知道了,他們會恥笑貧僧說:星雲某人沒有福報。 不得已,只有借助自己的勇敢,我跟信徒說:「放心,我來解決。」我拿著身分證,決定上壽山找要塞司令部,跟他們登記要求洽談公事。到了司令部,我就在門口大聲的說:「是哪一位長官下了要拆除壽山寺的指令?我是壽山寺的住持,我有話要講。」 有一位上校軍官從坐位上站起來說:「是我承辦。」這位上校的姓名,現在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我跟他說:「你指示要拆除壽山寺的四樓、五樓,我個人沒有意見,你看,我是出家人,出家無家處處家,你拆除這個廟,頂多這個廟不能住,我就住到別的寺廟去,這都不要緊;不過,假如說新聞記者來拍張照片,說台灣敵視宗教;或者你要拆除壽山寺,這個寺院是高雄居民人士所建,你拆了他們的寺院,就等於拆到他們的家庭,萬一他們有異議,我也不得辦法。」 我接著說:「你應該知道,前數日,越南總統吳廷琰,就是因為歧視佛教、燃燒佛教教旗,與民眾發生紛爭,到最後政府被推翻、總統被殺害。看起來,拆除壽山寺四樓、五樓的後果,你要仔細考慮。」 他聽了我的話以後,非常緊張,非常謙虛的跟我請教:「那要怎麼辦啊?」我說:「你問到我了,我就告訴你,你重新下一道指令說不要拆除,就沒有事了。」他就立刻回答我說:「我照辦,我照辦!」聽到他這麼承諾,我就非常安心地回到壽山寺。滿天的烏雲,這麼幾句話,就過去了。我想,智慧、勇氣,是解決困難方法的重要關鍵。 建福山寺 方便信眾食宿 生存的困難解決了,寺廟合法的問題又來了。佛光山寺廟登記證,因為地方政府負責人對我的誤會,我花了十年時間,始終申請不到。我心裡想,你是民選的主管,總有下台的時候,我做和尚是一生的,可以慢慢的等待。一直到十年後,在一九七七年,我終於拿到寺廟登記證,才獲得內政部允許我們傳授三壇大戒,那一次戒會,還被台灣佛教界稱為模範戒期。 這十年的歲月,在我也不算什麼,因為我知道時間上對我有利。後來,萬壽園要申請執照,這也是千難萬難。好在,我在宜蘭認識了一位陳洦汾先生,他是台灣省議會的省議員,並且還是黨團書記,為了協助我們取得執照,他就坐鎮在省政府民政廳等待,要求辦事人員公平對待,並且如法的發給我們萬壽園的執照。 過去我在宜蘭,佛光山在南部高雄,四、五十年前,因為高速公路還沒有建設,經常來往都要耗費一天的時間。尤其我們佛教徒吃素,途中沒有地方吃飯,常常要在中途站,借一個小麵店解決用餐問題。因此想到,我們應該要有一個分別院,給南來北往的人士、信眾有個地方吃飯。 有了這個決議,徒眾就從山線的員林開始,問到海線的大甲,沿途走路,看看左近有土地要賣嗎?最後,在彰化大竹圍福山里,有一塊垃圾場,價格便宜,我們就把它先承購下來,地上的垃圾我們再慢慢清理。在我們想,等福山寺建好,南北往來、吃飯住宿就沒有困難了。 籌備建寺 唱國歌令官服 當時,我們只想給人方便,沒有想到困難,但福山寺的建築執照,也同樣困難申請。一開始,我到民政局去登記,他說,你沒有寺院的建築執照,又沒有廟,怎麼到民政局來登記寺廟呢?我覺得他說得也對,就到建設局去申請建築執照。到了建設局,他說,你在民政局沒有登記你要建寺廟,你怎麼叫我建設局發建築執照呢? 在兩邊互踢皮球的情況下,我就在建設局、民政局之間來往多次,也花了數年的時間,一直都不能成功。最後,還是靠著陳洦汾先生的幫忙,彰化縣政府不得不聽從省政府的指示,准許我們建設。 如此一來,縣政府的官員們,就非常不甘心的來參加我們的建寺籌備會議,他先要求我們二十七個信徒代表必須全部到場出席,然後再要求我們唱國歌。二十七個信徒代表不難,都是佛光山初期的道友,受過高等教育,非常年輕,問題是在官員的態度,輕視又盛氣凌人。 好在我們也經得起考試。記得那一次,二十七個人合唱國歌,唱得特別有韻味;他們一聽大驚,以前看不起的出家人,竟然能把國歌唱得這麼好,立刻改變態度,直問為什麼歌聲這麼悅耳。我想,大概他們在政府升旗典禮上,也不容易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吧! 當初的佛教徒,在社會上受到歧視、排擠,完全沒有地位。他們沒有想到,現在的出家人,不但會唱國歌,還唱得這麼好聽。因為這樣的關係,情況急轉直下,對我們有了好感,就准許我們建寺院了。所以很多困難,不是光靠金錢能解決,就是靠運氣,也要憑著自己基本的能量、自己的實力如何。 官員刁難 把無理當練心 貧僧最初在佛光山開山,這裡是一個貧瘠的丘陵,到處溝渠,為了建設,花費要比在平地上的投資超過多少倍。不過,好在位於野外山區,也不要執照,我也不急於一日成功,就視自己的力量多少,慢慢的發展。 但是,當我們有了一點規模,準備申請執照的時候,有關人員就要求我:「你必須要有兩部消防車、五十個消防員才可以登記。」如果不懂法令的人,大概就給他們嚇唬到了。但我一點都不心急,思考如何解決你這個無理的要求? 於是我就請問他:「超過我佛光山的這許多大規模的建築物,像總統府,有幾部消防車?縣政府又有幾部消防車?為什麼我一個小小的山區寺廟,就要養兩部消防車及五十個消防員?」我曉得他是故意給我刁難,我就慢慢跟他周旋,問題總會解決的。 但是我的災難,不是這麼簡單就化解。後來有人密報,說我藏有長槍兩百枝,下令要來佛光山調查。我說,我這裡兩百根棍棒都沒有,你要來調查什麼? 也有相關單位要我大寫標語:「反共抗俄、殺朱拔毛。」我覺得,在一個宗教地方,為什麼要這樣殺氣騰騰?我做不到。我堅決的告訴他:「寺廟講究和諧、和平、和好,什麼反對、殺戮,我不敢寫,也不敢這樣做。」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除了建築遇到困難,辦佛學院的困難也是有的,人家常說如果要一個人滅亡,就讓他去辦教育。當時我一面開山,一面又要讓跟著我的青年受教育,於是我決定辦佛學院。信徒一聽,馬上說:「你不能辦,你要是辦了,連飯都不得吃。」我不信,最沒有辦法的時候,我可以發心去殯儀館替人通宵念經,為了培養學生,念一念也就能讓他們有飯吃了,這有什麼困難呢?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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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三說之一 我的歡喜樂觀哪裡來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的個性是非常的樂觀,每日都在歡喜中。我不喜歡愁雲慘霧的生活,也不喜歡艱難困苦的思想,我喜歡樂觀進取、安然自在,我學佛也是學習轉煩惱為菩提,轉痛苦為快樂。 《般若心經》說,照見五蘊皆空,可以度一切苦厄,開宗明義就已經指導我們修行的道路。所以,在講述《貧僧有話要說》的時候,忽然想起可以講講我這一生的歡喜和樂觀從哪裡來,僅以此文給予一點述說。 賺到歡喜 世間財無法比 明年(二○一六)就是佛光山開山五十周年了,五十年前,來到大樹鄉麻竹園開創佛光山,也沒有專家,也沒有工程師,更沒有建築師,只是一個初中畢業的木工蕭頂順先生,因為在高雄幫我建幼稚園的因緣,貧僧就帶他上山來開創佛光山。 他不會繪圖,貧僧也不會,我們只憑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這棟建築要多寬、多高、多長,他就著手開始建設了。從開始到現在,即將五十年,這批木工、鐵工、泥水工、瓦工、油漆工、綁鋼鐵工,都是原班人馬,沒有換過。你們說世界的「金氏紀錄」裡有這樣的紀錄嗎? 蕭頂順先生來山做工程以後,把父親也帶來加入建築行列,並將兩個兒子送到工科學校學建築,他們畢業後也都回來參與工程,可以說他們一家幾代都為佛光山發展而努力。當然,也有些人來參觀,看到佛光山的建築後讚歎說:佛光山的佛殿莊嚴,佛光山的坡台高低走路順利……。但是誰知道,這都是我和這許多工人,如「三個臭皮匠」一般地共同創建的呢! 建設期間,雖然不斷地有傳聞,說佛光山的這塊土地非常貧瘠,都是深渠溝壑,是不容易建築的。但是蕭頂順先生從不畏懼艱難,貧僧得到他,也可以說,就像是伯樂得到千里馬,我們相互尊重。 當然為了建築物的莊嚴宏偉,外面不斷地有人來挖角,要他去替他們建寺;但是蕭先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說:「我在佛光山賺到了歡喜,這是世間所有財富都不能比擬的」。所以,佛光山就在這樣歡喜的團隊中成長。 每當一棟建築完成,貧僧也想給他一些獎勵,讓他出去旅遊參觀,學習更好的技術再回來建設,他都推說:「自己已經有預備。」我說:「我要獎勵你。」他說:「你給我機會在這裡建設,就是獎勵了。」到最後,獎勵金就在桌上推來推去。他忽然笑起來說:「奇怪,我在別的地方做工程,為了人家不給我工錢,幾乎要吵架;難道現在你給我的獎勵,我不要,我們還要吵架嗎?」 所以,佛光山應該可以又稱為歡喜山,佛歡喜來,菩薩歡喜來,信徒歡喜來,國內、國外人士都歡喜來,甚至於所有的工人都歡喜來,佛光山就是一座歡喜山。 世事成就 天時地利人和 因為,住在佛光山的歡喜裡,貧僧一生也是樂觀人生,也是歡喜生活,每天都感覺在過年,都感覺生活在歡喜中。若要細說我的歡喜究竟在哪裡?我也難以說出。事實上每天要為近千人籌吃籌穿、籌措經費、辦學開支,憂愁都不斷啊!哪裡有那麼多的歡喜呢? 實在說,世間上所有事情的成就,都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貧僧記得在五、六十年前,從北部台北到南部高雄來發展,北部的朋友們都認為我此舉不當,是錯誤的決定。因為那時候南部的文化發展,不及北部那樣的興隆、進步。但是我並不這麼覺得,在南部最優勢的,就是這裡的天時、地利、人和。 先說人和,那時候高雄市出家人不多,像高雄市佛教會的會長隆道長老、元亨寺的住持菩妙長老、宏法寺的住持開證法師,以及許多的比丘尼道場,我們大家互相尊重、互相幫助、互相友好,從來沒有嫉妒、障礙,所以在南部,人和應該算是很難擁有的歡喜。 再說地利,佛光山的土地雖是深渠溝壑,但地價便宜,我可以慢慢把溝壑填平,做好水土保持,慢慢的來發展,時間對我一定幫忙的,只要我不懈怠,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的建設,就能完成。橫豎我的經費來源也沒有那麼快,我只能在時間裡面慢慢地成長,也沒有人跟我爭取這一塊貧瘠之地,所以說,我擁有了地利。 最重要的,就是天時,因為台灣南部的天氣,每年從九月份起,到第二年的四月,都沒有雨,雨季只有在夏、秋之間;一般春、冬之季,南部都是陽光普照。沒有雨水,信徒和客人就容易來山參拜。 建設初期,經常為了山上的建築費用,周轉不靈,而無法繼續工程,但是常住大眾都很有信心:「明天就是禮拜六,後天就是禮拜天,有人來了,還怕沒有香油錢嗎?」五十年的歲月,很快的,佛光山到明年就五十周年紀念,這當中,天時、地利、人和都給我很大的幫助,我怎麼能不快樂,能不歡喜呢?當然,貧僧也很感謝父母,生給我一個樂觀的性格。 給取皆喜 成就信仰公益 一般的人都是接受人家給我才歡喜,其實,施捨更有價值。有的人擁有了一些財富,捨不得給人,到了最後兒女爭產,連社會都不知如何去處理。為什麼不在活著的時候,把它處理清楚,讓子女們遵守上慈下孝的道德,傳承下去?雖然人已經往生了,卻能讓自己的所有,讓自己的事業,發光發亮,與人有益,不是很好嗎? 當你熱心社會公益,態度樂觀進取,不但自己歡喜,也給人歡喜,也給人信心。我們受人家的金錢,我們給人家佛法,這就是所謂「財法二施,等無差別」。給或取,彼此都是歡喜的,大家表現同一個信仰的誠意、恭敬,還有什麼事不能成呢? 所以,當初褚柏思夫婦,將佛光山這一塊貧瘠的地付託給我,可以說他付託得人,我沒有辜負他們,他們應該能含笑於天堂、含笑於人間了吧!甚至於仗此因緣,他們可以再回到佛光山,承接佛光山的事業。一個人要能看到因緣,看到未來,什麼東西都能給未來去發展,這才是人間最智慧的想法,也是最值得歡喜的事。 貧僧一生吃過的東西,都會難忘、都要報恩的。例如,幾十年前,曾在台北金枝姑的家裡喝到一杯冰牛奶,有如甘露瓊漿,至今給我難忘;七十年前,在鎮江「一枝春」的小麵店,現華法師請我吃的一碗麵,如今口頰芬芳,難以忘懷。好比過去鎮江市委書記許津榮的一碗鍋蓋麵,我都覺得是人間美味;又如三、四十年前,彰化的小麵攤裡,那碗只要一塊五毛錢的麵,讓我懷念不已。假如有機會,還是要回報他們。這些都是我一生中飲食的最高享受了。 當你受到人家給你的歡喜,你也要給人家歡喜。例如,在嘉義我們有一塊二、三十坪的土地,剛好位於一戶人家土地的入口,那位地主的土地有千萬的價值,卻被我們這塊畸零地給攔住,讓它不能跟大馬路貫通。當時他就表示要用八十萬一坪,比市價更高的價格跟我們購買,我告訴弟子覺禹,不可,公訂價格就好,不要這樣奇貨可居。如果以高價讓給他們,這就等於敲人竹槓,你多收了錢,讓他人一世罵名,不值得啊!公平就好,彼此就能皆大歡喜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像這一類的事情,我成人之美的歡喜,也是無限的。韓信受漂母一飯之恩成為美談,我們今天倘若能多多給人助緣,讓天下的韓信,也能再遇到萬千的漂母,那不就是世間很美好的事情了嗎? 暢遊法海 生活平淡自在 你問我歡喜從哪裡來?就是從彼此相互之間,在信仰的法海裡面暢遊,一切都把它當作是我的,一切都把它當成不是我的,無我無人,有我有人,這中間有著很微妙的道理。例如:在太陽底下工作很炎熱,但是回到房子裡,午餐是簡單的茶泡飯,也是美味無比,我怎麼能不感到歡喜呢? 過去老友煮雲法師經常來找我,到了晚上要睡覺,貧僧只得把我的房間床鋪讓給他休息,我則睡到陽台上去。夜晚涼風徐徐,清涼無比,貧僧怎麼能不歡喜快樂呢?就等於明朝朱洪武一日夜歸,回到寺院,大門已深鎖,進不去了,他就躺在寺廟外的廣場上,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禁說道:「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長伸足,恐怕踏破海底天。」那種逍遙自在,我真有這個感覺啊! 我還記得到洛杉磯去,徒弟為了我,在美國準備好的床鋪要給我休息,可是我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因為床鋪太軟了,我的性格還是苦命,只有睡到地上,而且睡得很痛快,因為洛杉磯氣候涼爽,非常舒服。我以大地為床,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的享受,也睡得很歡喜。 你說每天為了籌錢、籌吃、籌穿,日子過得很艱難,那也不盡然。佛光山的土地是很難買的,山下的民眾不斷地漲價,到現在,山坡地已經都多少萬一坪了。但是沒有關係,好在最初已經有玉琳國師幫貧僧買下了這一塊土地。 大家也許會覺得奇怪,玉琳國師是三百年前順治皇帝的老師,他怎麼會來幫我買佛光山的土地呢?因為貧僧寫了一本《玉琳國師》的小傳,這一本小書,不只出版了幾十版以上,在馬來西亞、香港、菲律賓一直都在暢銷書排行榜上,也被拍成電視劇、電影,幫我宣揚。 突然之間,有了那許多版稅收入,貧僧平時也沒有用錢的習慣,當然就買土地,佛光山也就愈來愈大,即使有的土地是山溝深渠。不過,因為早期價格便宜,你說我怎能不歡喜呢? 開山創建 萬緣匯集護持 有了土地以後就要建築啊,最初,信徒一再警告我,這種醜陋的地方,鬼都不會來的。但是,貧僧一生不相信只有鬼會來,鬼有鬼的世界,我相信佛、菩薩他們會來。所以,後來觀世音菩薩就來幫貧僧建了一座「大悲殿」。 觀音菩薩怎麼會幫我建大悲殿呢?貧僧在新竹青草湖教書時,有學過三個月的日文,於是就翻譯了日本學者森下大圓先生的著作《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講話》。在台灣五十年前,還是佛教文化沙漠的那個年代,這一本書也成為暢銷書。 當然,除了版稅的收入,要建一座佛殿也還不夠。好在觀音菩薩慈悲,他以每一尊五百元的金身,讓有緣人來供養,所以貧僧就以觀音菩薩萬佛寶殿的名義,作為號召,建設了大悲殿。連蔣介石總統聽聞以後都想來參觀,甚至蔣經國先生還曾經四度來山。貧僧想,他們因為佛光山的建設,想要來一窺奇妙的究竟吧! 在觀世音菩薩大顯神通威德,建了大悲殿以後,釋迦牟尼佛也出面來幫貧僧建大雄寶殿。佛陀是很平等的,全世界的多少的寺廟,多少人要建大雄寶殿,他哪裡能幫得了那麼多的人呢? 不過,我有特別的因緣。因為,貧僧寫了一本《釋迦牟尼佛傳》,在東南亞等很多地區,出版不只百刷以上,發行量遍及海內外,真是佛光普照啊!再加上信徒支持,供養一尊佛像一千元。貧僧就這樣把大雄寶殿完成了,也沒有很困難,也沒有費多少的力氣,你說我能不歡喜嗎? 有了大悲殿、大雄寶殿,阿彌陀佛也來幫忙貧僧。多少年來,貧僧精進打佛七、早晚念佛,毫無懈怠,阿彌陀佛跟我就更有緣分了,接引大佛高聳的立在東山之上,開光落成時,貧僧寫了一首偈:「取西來之泉水,採高屏之砂石,集全球之人力,建最高之大佛。」就像圍繞在接引大佛四周的四百八十尊佛,象徵著一佛出世,千佛護持,這一切的因緣還不夠我歡喜嗎? 草創作務 徒眾歡喜暢言 在佛光山建設,有人幫我捐獻這個、有人幫我捐獻那個,貧僧一向都同人不開口,我都告訴別人,你不必要捐那麼多,布施是細水長流,慢慢的來。但可愛的信徒,他們都傾全力給我助緣,貧僧當然也要盡全力地去發心。 例如:我要在台北辦中國佛教研究院,沒有經費的來源,我想跟人借一個地方先來開學,但是東借西借,連一個門都借不到。貧僧就跟佛光山重要的職事說:「我們回佛光山吧,春節快到了,我們回去為信徒煮麵,他們會贊助我們的,還怕研究院不能成功嗎?」 所以,在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的春節期間,我都在廚房裡煮麵,一天可以煮個五十大鍋以上。信徒上山要找我,就有人告訴他們:「師父在廚房裡。」他們來了,看到我在煮麵,當然沒有時間和他們交談,我只有說:「你幫我來端麵,服務給大家吃吧!」他們也很樂意。所以,台灣義工的成長,就由這樣子而來的。 你說佛光山能夠弘揚五大洲,也是因為這樣的結緣,當一切因緣成就,自然就法水長流了。大家都要能悟到:佛法都是要靠因緣才能成功的啊。 在佛光山,真的是你走到哪裡都會歡喜。貧僧記得開山初期,在東方佛教學院圓門的前面,我們只有一塊三十坪用水泥鋪起的平地,常常在出坡作務之後,就與開山初期的弟子們坐在平台上敘談,歡聲雷動,暢所欲言。 有人說,東山那條路,把它定名為菩提一路、菩提二路、菩提三路,其實,這條路才不到三百公尺長,就已命名到菩提三路。三百公尺雖不多,但菩提道卻很長喔。 又有人建議,放生池到大雄寶殿的路,從放生池到不二門為慈悲一路,不二門到朝山會舘為慈悲二路,朝山會舘到大雄寶殿為慈悲三路;佛陀教導世間「慈悲為本」、「方便法門」,我們不能不以此做為根據啊。 也有人建議,從頭山門進來左轉到叢林學院,可以叫作智慧一路,從香光亭到叢林學院的圓門,叫做智慧二路,從圓門到大悲殿,就叫智慧三路;主要的,我們要把東山大智殿文殊菩薩的智慧,和西山大悲殿的觀音菩薩的慈悲融和起來,成為全山的重要結構。 這些路雖不長,但每一個人的心願是無窮、無盡、無限的長遠。因為五十年來,佛光山的建設,無論施者、受者;無論老、少參觀者,無一不歡喜。所以,大家說佛光山是個歡喜山,又有什麼不當呢? 愛護草木 茁壯成為巨木 位在佛光山西山的叢林學院和朝山會舘中間,隔了一條深溝,往來不便;後來下定決心,不管如何困難,一定要造一座橋,把它連貫起來。深溝橋梁雖高,但蕭頂順先生卻認為不困難,只花了十一萬元台幣,就把那一座橋造好了。於是貧僧就將之命名為「寶橋」。 相傳佛世時,佛陀要經過一條河流的時候,由於外道破壞了橋,目犍連就把他的腰帶解開,化作一座橋,讓佛陀可以順利通行,這就是「寶橋度佛」的典故。我做了這一座橋以後,讓叢林學院和朝山會舘之間,信徒、徒眾彼此往來,不必另外再繞到前山、後山走很遠的路。所以,出家眾來、信徒在家眾去,來去真是寶橋度佛啦!大家對此也稱讚不已。 有一次颱風肆虐,把橋邊一棵正在成長的菩提樹吹倒了,颱風過後我去巡山,看到它只剩下一米長的枝幹,無根、無枝、無葉,像棍子一樣。我看到了很傷心,就把這一根像棍子一樣無根的枝幹,在原地埋了下去,我怕它風吹日曬,受當不起,就去找了稻草,把它蓋起來,保持潮溼,每天為它澆水。兩、三個月後,竟然它枝葉繁茂,現在已經長成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了。 佛光山早期很多的樹,當初在栽種的時候,都是這樣關心,細心培養,現在才能成為樹蔭啊。像從麻竹園往東山的菩提路上,一層一層的樹木排列,真是有如《阿彌陀經》裡所述極樂世界的「七重行樹」。這一些樹木花草的生命,隨著我的成長,它們也跟著成長。現在這些樹木,經過五十年,已經慢慢成長茁壯,有一些巨木,無法由一個人圍抱了,這裡真是福地啊。我怎麼能不歡喜呢。 除了佛光山的樹木成蔭,這裡也是百花盛開。我有一個性格,不會特別去注意花卉,所以常有人送我一盆花,我都看不到,等到花謝了以後,落在地上,我才知道有花。貧僧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性格,也想,為什麼在花紅美麗的時候,我不看到它,一定要等到落葉衰殘了以後,才知道有花呢? 不過,山上的徒眾,跟隨我經常走在路邊,只要見到紫羅蘭(九重葛)沿途綻放,他們就會告訴我:「師父,你看!」整排的炮仗花掛在樹上,他們也會跟我說:「師父,你看!」這不得不看,確實豔麗。 百花盛開 供養十方諸佛 現在佛光大道上,有台灣欒樹、印度紫檀,以及到了七月學生即將畢業,盛開的鳳凰花……,在山上一年四季,真是不需要我們去買花供佛,山上自然生長的各種的花卉,就能供養山上的十方諸佛。 在中國偉大的佛教建築,如雲岡、龍門、敦煌、大足、寶頂石窟都成為藝術瑰寶,那都是過去由國家出資建設的,我們現在生在末法,也不能要求像那個時候的盛世。但是,目前近代的寺院中,如佛光山佛像之多的,恐怕少有,佛光山大大小小、裡裡外外,不只數萬尊的佛像,確實需要很多的鮮花,代表我們虔誠的信心,來供養諸佛如來。當樹木成蔭、百花盛開的時候,不禁為諸佛菩薩來歡喜了。 在佛光山,貧僧把浙江普陀山觀世音菩薩的道場大悲殿建在西山,把山西五台山大智文殊菩薩的道場大智殿建在東山之上,左有四川峨嵋金頂的普賢殿,右有萬壽園邊上的地藏道場,分別座落於佛光山這朵蘭花瓣上,這不就如中國佛教四大名山的展現嗎? 我們經常說,佛菩薩在我們的心中,世界在我們的心中;現在,佛光山這樣的建設,我們不都是把宇宙諸佛菩薩,融入到我們的心中,讓信徒共同沐浴在佛光法水裡面,享受禪悅法喜? 佛光山還有個淨土洞窟,你看,參觀的人出來,臉上總會有滿意的笑容,對未來充滿希望,不像是看十八層地獄回來後驚恐的樣子。 所以,佛光山歷年來的活動,信徒不論是三步一拜的朝山修持,或是到各個殿堂參禮,他們在這裡的一餐一飯、一宿一覺,可以說,我們做到讓人歡喜,也就是我們的歡喜啊!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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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一說之二 我一生「與病為友」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除了糖尿病以外,記得好像在五十歲左右,佛光山的朝山會、大雄寶殿,經過十年建設,粗胚已經完成。有一次颱風來襲,把樹木吹倒,我爬上屋頂,希望把它扶正,不小心從屋頂跌落到地上。當時不覺得怎麼樣,只是背部疼痛了幾天,也不以為意。 後來,政府倡導進入中年的公教人員和民眾,都要做健康檢查。在徒眾們一直催促下,貧僧也去台北榮民總醫院做個體檢。檢查完之後,已接近傍晚下班時間,一位主任醫師認為我的檢查結果有問題,邀約好多位相關的醫療人員來為我診斷。他吞吞吐吐,好似難以啟口,最後問我:「你們出家人畏懼死亡嗎?」 健康檢查 醫談生死議題 這個問題問得太突兀,我是來檢查身體,為什麼講到死亡這個議題呢?這真是很難回答,但我又不能不回答他。如果我說怕死,他會笑我是一個沒有用的修行人;如果我說完全不怕死,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那我也太過矯情了。我就回答他說:「死亡不怕,應該疼痛比較可怕。」他聽了以後終於開口:「你的背部有一塊可疑的陰影,應該是不好的東西。如果真是惡性的,生命只有兩、三個月而已。你明天再來重新檢查一下吧。」 貧僧聽了一點也沒掛懷,反而跟他說:「不行,我明天在宜蘭要主持一位比丘尼的告別式。」他說:「那就後天好了!」我說:「後天也不行,因為我在南部高雄開山,已經約了工人要會議。」他就怪我:「你的健康也不是不重要啊!」當然,我謝謝他的好意,就說:「那等我從高雄回來之後再說吧。」貧僧確實對自己的色身健康不是那麼樣的重視。 我回到普門寺,時候已晚了,徒眾們等得心急,紛紛問我檢查結果如何。我說,今天做了切片檢查。他們很訝異,問我什麼是切片檢查?我幽默的跟他們說,就是割一塊肉下來,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檢查。他們緊張的問我:「割的哪一塊肉?嚴不嚴重?」其實,我只是嚇唬他們一下,莞爾一笑而已。 我在高雄完全忘記了檢查這件事情。十多天後,醫師透過台北普門寺打電話追蹤我的行程,好心要我一定前往醫院複檢。貧僧漫不經心,不感到有什麼嚴重性的回到台北榮總,十幾位醫療團隊的醫師已經在等候。那時,貧僧因為寫作、建寺、弘法,已經有了一點名氣,承蒙他們對我特別照顧,做一個徹底檢查。 背後瘀血 癌症疑慮消除 照過片子之後,他們問我:「你有跌跤過嗎?」我想不起來是否有摔倒的往事。後來醫生說明,你背後的黑斑瘀血嚴重,我才記起那一次從屋頂跌到地上的事。他們一聽,才鬆一口氣說:「啊,那就不要緊了,背上的黑點應該是跌傷的瘀血。」一場癌症的疑慮,也就煙消雲散,好像這個朋友還沒有認識相處,就離開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人生的各種問題,也會不斷的來訪問。記得是在一九九一年八月,佛光山在台北舉辦供僧法會,早上貧僧在浴室沐浴更衣,準備前往參加。忽然房間內的電話響個不停,我跑著去接聽,還沒拿起話筒,響聲就停了,於是我又回到浴室繼續盥洗。這時,電話鈴聲又再響起,貧僧擔心電話那頭的人等急了,趕緊又跑著去接聽,沒想到電話還是沒有接到,因為地上有很多肥皂水,我一不小心整個人滑倒在浴室裡,跌斷了腿骨。徒眾們緊急把我送到台北榮民總醫院,承蒙主任陳天雄為我開刀,放進四根鋼釘固定。 睡在病床上,我疼痛難忍。到了半夜,見弟子心平法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顧,我跟他說:「心平,你來睡在床上,把椅子讓給我坐,我睡在這裡非常不舒服。」他不敢違逆我的意思,就睡到床上去,我就坐在椅子上歇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起身說:「師父,不行啊!等會兒護士來打針,把我當成病人,打錯了就不好了。」疼痛,讓我整個人糊里糊塗的,後來如何解決這一段公案,我也不復記憶了。 大腿鋼釘 臨安檢響不停 從那時候起,四根鋼釘就留在貧僧的大腿裡,到今天已經二十多年。每一次出國,進出海關做安全檢查時,我身上沒有任何金屬物品,但儀器總是叫個不停。海關人員在我身上怎麼搜查,就是找不出什麼東西。人來人往,引起不少人注目,尷尬之餘,我只有跟他們說明自己身上有四根鋼釘,難道要我把皮肉剖開來給你們看嗎?他們不容易懂得我的意思,多次以後,乾脆也不說,任他們隨意檢查了。就這樣,這四根鋼釘一直與我和平相處,過了這數十年的歲月。 那一次的跌斷腿,讓貧僧嘗到寸步難行的苦頭,躺在病床上時卻發現,可以不用會客,不用開示,就跟閉關一樣,真是悠閒舒服,成為難得的享受。但同時,貧僧的管理人也增多了,一下子這個人說:「師父,那個不能吃。」一下子那個人說:「師父,你的腳要這麼動。」讓我倍感束縛。但看到徒弟們為我擔憂、為我忙碌,不忍心拂逆他們的好意,也只有自己忍耐下來。 所以,一件事情總是有好有壞,有苦有樂,都在自己一念之間;一念善,就上天堂,一念惡,就下地獄,全看我們怎麼去體會。只要看破放下,也就隨喜自在了。 半個月後,有一場在日本東京憲政議事廳舉行的講演行程必須出席,我如實告知主辦單位:「我的腿跌斷了,只能坐輪椅,可能無法前往了。」沒想到,日本《朝日新聞》的名記者吉田實先生以及好幾位國會議員,一再誠懇地表示願意做各種服務,我只有如期赴會。 會場難行 日議員抬僧人 到了講演會場,竟然發現沒有無障礙空間的設施,最後,由多位日本議員連同輪椅將我一起抬上講台進行講說。貧僧平常少有榮耀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只是一介僧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在那許多國會議員抬我的時候,忽然興起一個念頭,過去多少年來,中國人都是給日本踩在腳下,現在你們肯得以議員之尊抬一個和尚上台,這也真叫貧僧感覺「難遭難遇」了。 三個月後,我離開了輪椅,反覆練習走路,上下自如,連醫師都嘖嘖稱奇。所以,有病不要緊,只要對症下藥,就能迅速的恢復健康,如果一味逃避,即使華陀在世,也難以治好啊。 要說貧僧這一生最嚴重的疾病,大概就是一九九五年四月時,因為心臟冠狀動脈阻塞,在台北榮總接受了冠狀動脈繞道手術了。 在那之前,由於一九九二年起,世界各處佛光會陸續成立,我在全球各地奔波弘法,當然糖尿病也沒有離開我,隨著時間,疾病慢慢的腐蝕我的身體,損毀我肉體的結構。一九九四年八月,貧僧在南非弘法,夜裡心臟忽然絞痛,當時,我已明顯感覺到參與這許多活動以及說話,都要花費我許多的氣力,身體的症狀也已經很嚴重的提醒我:需要看醫生了。 心臟絞痛 醫囑盡快開刀 我忍著身體的不適回到台灣,台北榮總的江志桓醫師立刻為我作了心導管檢查,確定是主要供應心臟的三條大血管阻塞,一定要我立即準備開刀治療。但是這一年已經排定了許多的行程,我答應歐美的信徒會員前往成立佛光會、主持會議,我不能隨意更動,失信於信眾,因為我的一生是信守承諾、永不退票。 江醫師要我做慎重的考慮,他說:「難道你的身體都不照顧嗎?要開刀的不是別人,更何況你的心臟血管三分之二都阻塞了。」後來,我跟醫師談妥,他們也千叮嚀萬交代,叮囑我哪裡要小心,哪裡要注意,有什麼症狀時,一定要趕快回來。醫師們無奈的妥協,並且護持我完成這一段不輕易更動的行程。結束之後,我又忙於過年,接著又前往菲律賓,出席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第六次理事會。 直到一九九五年四月,貧僧帶著一顆沉重的心臟回到台灣,乖乖的前往台北榮總赴約,在當時的院長彭芳谷、副院長姜必寧的領導下,為我組織了一個醫療小組,包括江志桓、蔡世澤、陳國瀚等各相關科別的專門醫事人員,為這一次的心臟開刀進行準備。 當時,姜必寧副院長向我介紹了幾位心臟科的醫師。他問我:「每一個人都很相當,你要選擇哪一位呢?」我不常看病,對醫療領域的醫師也不太認識,但我直覺說:「我選張燕醫師。」在我想,心臟開刀,時間耗費長久,年輕、體力、醫術敏捷、醫學新知等,都是重要的條件。 在手術之前,他拿了一顆心臟模型,走到我的病榻前,跟我說:「我叫張燕,是你心臟主刀的醫生,我並沒有把您當作星雲大師,我只知道您是我的病人,在開刀前,我必須把心臟的結構、關係、過程,先向您說明……。」我心想,這麼一位年輕的醫生,說話這麼率直、嚴肅,不過,我對他很有信心,欣賞他的坦誠、直接。 配合學習 忘了是位病人 手術的日子終於來到,貧僧記得那天早上七點鐘,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很安心地等待進入手術房。那個時候,心臟開刀是一件很嚴重的大事,看到站在一旁的徒眾擔憂緊張的表情,我興高采烈的對他們豎起手來,安慰他們說:「放心,我一定會凱旋歸來!」這大概也是緣於我一生在面臨危險艱難的時候,都有不畏懼的勇氣吧。 經過八小時,從手術室出來,進入恢復室觀察。等我醒過來,看到對面的牆上,時辰鐘正指著「六點」,外面有一些光線,也不知道是清晨還是黃昏。我又閉上眼睛等待,覺得過了很久,又再睜開眼睛看,時鐘指著「六點五分」。我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幾個小時,怎麼只有五分鐘呢?時鐘成了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結物,它讓我知道,我沒有死亡,自己還活著,因為從時鐘的走動,表示我的生命還存在。 經過第一個夜晚的休養,我的情況恢復得很好,隔天就送我回到一般的病房。醫生、護士教我要如何小心、如何復健,不可以摔跤跌倒等等注意事項。到了第二天,四周無人,一方面也聽從醫生囑咐要有適當的活動,一方面也感到無聊,於是就下床四處走動,觀察醫院的建設。後來聽說,看護人員嚇得到處找我,遍尋不著,因為不知道我到哪裡去了。醫生也很緊張,怪我說,你不能這麼快就起身走動啊。 第三天,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復原,那一天,正是佛光山叢林學院的「梵音樂舞─禮讚十方佛」要在台北國家劇院演出;我認為,佛教音樂能走入國家殿堂,是一件重大的事情,覺得自己應該前往觀看,鼓舞大家的士氣。但是這個想法不被醫師團隊允許,後來,我說動了替我主刀的張燕醫師,他說他可以陪我前去。就這樣,從院長到醫護人員有十幾人,都跟著我一同去欣賞梵唄演唱,自己也覺得非常得意。 出院以後,貧僧在台北道場設宴感謝這次照顧我的醫護人員,也歡迎有緣人一同前來。原本以為大概二十多人,竟然來了近二百位,忙得廚房裡的人,趕緊增加飯食菜肴,不過,我知道,那一天大家吃得很隆重,從院長、副院長、主任、醫生、護士,甚至他們的家屬,都非常開心。這就是貧僧與病為友的最好紀錄吧! 後來,因為張燕醫師說可以運動,我就邀約他一同到加拿大。我告訴他:「那裡有洛磯山脈,我久已嚮往想前去一看,邀請你相陪。」他一聽也非常高興,可以隨行對我照顧。記得那一次有七、八人同行,大家一同暢遊美西一個星期。不但貧僧與病為友,徒眾們與醫護人員也因病而結成好友了。 這一次的住院,是我在醫院裡住過最久的一次,我像一個剛進學校的學生,對這門心臟學,我是一年級生,努力的學習,每一位醫事人員講的話,衛教的知識,我都很努力配合及學習,幾乎忘了自己是一個病人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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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六說 人間因緣的重要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現在有一句流行的話:「向錢看。」錢,有那麼重要嗎? 除了「向錢看」,世間上可看的東西太多了,有的人喜歡看山,有的人喜歡看水,有的人喜歡看書,有的人喜歡看人;也有人喜歡看各種表演、喜歡看各種奇人妙事,喜歡看電視、看報紙、看網路……喜歡看的很多,為什麼不喜歡看「因緣」呢? 貧僧有一雙眼睛,過去也有看的功能,我從小立志就想看世界,看社會的苦難,也可以說,我真正喜歡看的是──看「道」。道是什麼?道就是因緣,道就是佛法,道就是佛教。 審查自心 發覺貪瞋無明 貧僧初出家的十年中,因為貧窮,沒有錢可看,也看不到錢,錢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也不太覺得錢有什麼了不起。出家後,每天都是看佛像、看菩薩像、看羅漢像、看莊嚴的殿堂、看佛經、看老師、看同學等等。 後來在此中覺得,「看」的東西很快忘記。比方說,太遠的東西看不到,隔了一道牆也看不見,乃至現前看到的一段人事因緣,過了一段時間也就過去,都不一樣了。發現「聽」比「看」好,老師們談古說今、談佛論道,聽得我津津有味,回味無窮。 之後,貧僧又慢慢感覺到,感官的看、聽,所謂「眼耳鼻舌身」對應的「色聲香味觸」都不究竟,看來看去、聽東聽西,都與自己無關。有一次,在挨了一個老師的耳光之後,他說:「你看什麼?世間什麼東西是你的?」我心裡想,確實,這個世間沒有東西是我的,因此有過幾個月不看的經驗。後來老師叫我說:「你要看心。」心是什麼樣子,我也看不到。老師雖打我、罵我,但也很慈悲的教導我說:「你心裡有什麼?自己不能審查一下嗎?」 我這一審查才發現,貧僧業障深重、貪恚無明、瞋恨嫉妒,實在內心不能一看,甚至比喜歡看財、看色還要更醜陋。我有嫉妒心,我有貪欲心,我有瞋恨心,我有無明愚痴心……那時候,我的身高已經快近一百八十公分,忽然感覺自己比別人矮了一截,別人都比我好、都比我高,我實在是見不得人。原來,我不但是貧窮,而且是醜陋。 找到目標 禪坐念佛豐富心 後來又得到老師慈悲的開示:「你可以用尊重包容對治你的嫉妒,你可以用慈悲喜捨對治你的貪欲,你可以用溫和體貼去除你的瞋心,你可以用因緣明理去除無明愚痴。」從此,在佛門裡,我覺得自己翻了身,有了目標增長我的高度、我的廣度。 在參學的歲月裡,對社會、對人生、對五欲六塵的看法又有所不同。這時候,貧僧雖不愛財但「好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健全的人、我比別人優秀。但在佛教法海成長期中,年近三十,觀念又全然不同了。 原來,個人是渺小的,個人是不能太自私的,做一名出家人,要為佛教,要為眾生,所謂「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儒家說「三十而立」,我雖不知道自己有立沒有立,但知道靠因緣才能成長自己。我把自己「色身交予常住,性命付予龍天」,也就不計較個人有無,只想為佛教的前途去奮鬥了。 禮拜、禪坐、念佛,我覺得這個時候物質上很貧乏,內心裡卻很富有,我覺得有了方向,我要跟大眾結緣;也感到自己有了目標,好像擁有了世界。記得我在撰寫《釋迦牟尼佛傳》時,知道佛陀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悟道,悟的是什麼?緣起,就是因緣生起。 安貧樂道 成為重要肯定 所謂因緣,看起來好像很容易懂,比方,人和人之間彼此要好,就會說「我們好有緣啊!」如果不好,就說「他們沒有緣」;我們有緣千里來相會……其實,因緣不是這麼簡單。因緣就是條件,世界的成立、人生的生存,哪裡能少了很多條件(因緣)呢? 原來,佛陀證悟的「緣起性空」,它的基本意義是:「空依有立」、「事待理成」、「果由因生」,佛陀是人成的,能夠成佛,是多少的因緣才能從人到佛啊。 我十幾歲才看到汽車,二十六歲才有電燈照明,到三十歲,連一個皮箱都沒有,到哪裡,都是一塊布包著兩件衣服;事實上,貧窮還是跟著我,但貧僧心裡並不覺得窮有什麼苦?感謝佛門,在初學受教時期,養成我淡泊無求的性格,所以外界的什麼誘惑,都不能動搖我。安貧樂道,是我這個時候已經有了的重要肯定。 像我出家以後,師父不給我錢用,不給我新衣服穿,他讓我貧窮,實際上,他給了我很多的因緣。因為,他養成我沒有購買的習慣,養成我清貧的觀念,感謝師父給我這樣的好因好緣,讓我能夠安住於佛教的僧團,實在感謝恩師給我的因緣的苦心。 師長的打罵教育,多少的委屈、多少的難堪,打手心、罰跪,都是經常有的事情。原來,老師們都是給我成長的因緣。他和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打我罵我呢?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他只是希望我成為佛門的人才,成為佛門的龍象,不惜辛苦給我打罵。原來,這是他布施給我的肥料、布施給我的水土,讓我能可以成長,讓我能可以在人生裡、在世間上,開花要芬芳,結果要甜蜜。確實,是到了三十歲以後,才慢慢覺得「因緣」的重要。 看清因緣 凡事不被動搖 本來我不來台灣留在大陸,就要承受十年浩劫的苦難,感謝智勇法師給我的因緣,讓我來到台灣,避開了文革時期的苦迫,我能不感謝這一段因緣嗎? 越南的華僑褚柏思夫婦,我只是對他們資助少數的錢財,他們送給我佛光山這塊土地,竟然可以建立道場,安僧度眾,讓佛光普照、法水長流,能說這不是好因好緣嗎? 記得閻錫山在台灣做行政院長的時候,講了幾句話,一個人的完成,要做到金錢買不動,愛情誘惑不動,威脅恐嚇不動;不能這樣,人就會給金錢壓扁、給愛情拖累、受恐怖威脅。貧僧認為,假如一個人能把因緣看清,明白一切緣起緣滅,就能夠不被動搖。不要光是看錢,要看因緣,因緣裡面有大眾,因緣裡面有世界,因緣裡面有人我關係;真正的金銀財寶、法身慧命,都在因緣裡。 貧僧歡喜看書,沒有錢買書,喜歡參學,沒有旅費,一心想要為佛教做什麼,例如辦學、護教、度眾、安僧,可是我都沒有錢。這時候,才感覺到金錢對我們還是很重要,但這也不能怪誰,因為我沒有因緣獲得財富,也無可奈何。不過,人事因緣很奇妙,當你因緣不具備的時候,煮熟的鴨子都會飛了,當你具備因緣,你不去找錢,都有人自動的送給你,給你助緣。 不愛金錢 早已養成習慣 我記得三十年前,有一次,我在台北普門寺停留的時候,一個老太太拿了十萬元,硬是朝我長衫的袋子放,並且很嚴厲的跟我說:「這個錢,是給你的,不是給佛光山的。」感謝她賜給我這份好因緣,但是,連貧僧個人一切都是佛光山的,我怎麼能私自的接受這一份厚賜?在佛光山,職位高的人不可以管錢,管錢的都是小職事,錢和權是分開的;因此,我還是把它交給常住,讓常住做一些建設功用。這才明白,原來,因緣不是個人的,是大家共有的;我們生活在大眾中,原來我們就生活在因緣裡。 記得有一次在香港機場過境,因為兩個小時後才有飛機可轉,實在無聊,就在免稅店旁觀看。我在文具店裡看到一樣東西(現已記不清是什麼了),當時覺得非常有用,想要買它,可是身上一塊錢也沒有。忽然看到慈惠法師從遠處走來,我就跟他說:「請你借我五十塊港幣。」他問我做什麼?我指一指要買的文具,他竟決然的說:「哦,這個我們台灣多的是。」大概他還有另外緊要的事,就揚長而去了。 我茫然若失,覺得不要錢也不好,以後還是身邊要有兩個錢,就不致受這樣的冷落。但貧僧生性如此,年近九十,不蓄金錢、不愛金錢,早已經養成習慣。 說貧僧沒有錢,也非事實。當我四十歲的時候,要建設佛光山,當初立志不建寺院道場的我,為了一群年輕的學子,不得不建一個叢林學院,讓他們安身讀書。這時候,說也奇怪,當我這樣發心以後,很多的因緣就集中而來,接受了佛光山這塊貧瘠的山坡地。  發心建院 十方資源相助 佛光山初建,最重要的先要有水,一個丘陵的山上,哪裡有水呢?素不相識的嘉義吳大海先生,他說要來替我把高屏溪旁深井的地下水抽上來給大家使用。感謝他給我的因緣,我也感謝他的因緣,因為他的名字叫「吳大海」,我就將水塔讚美為「大海之水」了。 我沒有水泥,當時價錢很貴,台南統一企業的吳修齊先生說,我環球的水泥可以供給你使用。房子建好了,沒有錢油漆,高雄有名的「虹牌油漆」張雲罔雀說,以後你需要多少,我全部免費供應給你。甚至,南豐鋼鐵公司的潘孝銳給我一顆圖章,並且說他可以擔保,帶這顆印章到銀行就能夠拿到錢,但是那顆印章在我這裡存放多年,我從來沒用過。就是說有好因好緣,我也不能隨意濫用啊! 後來,貧僧辦了叢林學院海內外各級佛學院,數百名師生,光是他們的衣食住行,我哪裡有能力?這要多少的因緣來幫助。我籌辦了五所大學,還有中學、小學,我哪有能力?也需要百萬人興學的因緣來共成。甚至於文化、慈善的事業,我哪裡有能力?那也是一切因緣所成就啊。 就這樣,貧僧不窮了,好像心想事成似的,我要什麼就有什麼。甚至於佛光山這塊地都是深渠溝壑,有的也是窮得只有鐵牛車的平民,他也來表示說,我替你拉一百部砂石給你、我替你拉兩百部砂石送你。在五十年前,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環保思想,就在這裡植樹、造林、做護坡、水土保持,愛護了這一塊原本是深溝巨壑的土地。 各洲善信 如同觀音相助 台灣省林務局局長沈家銘,因為我曾經幫助過他的家庭人事的因緣,他對我感念,就藉局長之便,鼓勵我承租一塊土地,可以建大寺院給人禮拜。後來,他派了幾位處長帶我去查看像現今的台北榮民總醫院、陽明山中山樓、新北市烏來台灣銀行宿舍等地,他說可以向林務局承租。我一看那許多地方,大多是山林,那時候,連一棵樹,我都沒有錢買斧頭、鋸子來砍,所以就拒絕了他給我的好因好緣。 過幾年後,我在佛光山開山了,他跑來跟我生氣的說,我們林務局好好的土地租借給你建寺,你不要,你要在這塊醜陋的地方建寺,這要花費多少成本啊?我說,局長,你的好心,給我好的緣分,只是那些土地是國有的,我何德何能?就是租借,我連租金也付不起啊!你說這是醜陋的地方,只要我們有心,又何怕它將來不能完成所願?我慢慢的建設,何患它將來不能成功呢?淨土總要發心建設才能擁有啊。 他聽了以後,很無奈的說,那好,你可以建寺院,樹木讓我來結緣吧!因此,佛光山至今沒有一塊土地是國有,沒有土地糾紛。後來就有吳修齊捐獻菩提樹,沈家銘捐獻印度紫檀、桃花心木等,讓佛光山滿山成蔭了。 佛光山逐漸發展,感謝許多有緣人,就像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給予諸多因緣的幫助。像美洲的張姚宏影、賴維正、李美秀、陳正男、王家培,澳洲的游象卿、劉招明,亞洲的嚴寬祜、余聲清、蔡蝴蝶、陳永年、胡楊新慧、蔡其瑞,以及陳曾四欣、江陳喜美、洪江烏為、白清棟、陳林雲嬌、戰淑芬等等,他們經常聞聲而至,數十年如一日。 還有像吳伯雄、趙麗雲、潘維剛、曹仲植、辜振甫、余陳月瑛、楊朝祥、林聰明、柴松林、田雨霖、田青、劉長樂、張靜之等等,他們在各行各業裡,為人間佛教的教育、文化、共修、慈善等各方面增添許多助緣。其他,還有許許多多人士的善因善緣,有的甚至已將信仰傳承至第二代、第三代繼續接棒護持,貧僧實在無法在此一一細說,只有化作心香深深致意祝福了。 擁有因緣 就是擁有真理 而貧僧個人的一粥一飯,也都是別人的因緣,我才能有米飯充饑;貧僧春夏秋冬的衣單,雖然就是那幾件替換,但是每穿一件,都是滿心感謝諸多因緣,所謂「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沒有這許多因緣,我又怎麼能活下去呢?沒有很多的因緣,怎麼會有今日的佛光山呢? 所以,支助佛光山的人,我們把它看成順的因緣;批評我們的人,我們也把它看成逆增上緣。不管是好因好緣,或者是惡因惡緣,對我們還是總有幫助和勉勵的,這些因緣都是給我們助力。我們在因緣裡,明白宇宙人我的關係,具有智慧、明理、分析,而不至於糊塗、陷於不義,那就不懂因緣了。能對因緣具有正知正見,就不致犯錯。 貧僧至此自覺構不成貧,也不能稱貧了。但想想,佛光山的一切一切都是十方有緣而來,不是我個人所有,我仍然過著簡單、淡泊、空無的生活。雖不認為是真正的「貧僧」,貧而無有,實際上我還有人間的因緣。貧僧認為,擁有因緣,就是擁有真理;擁有真理,就擁有世界的一切。所以,貧僧要告訴世人,你們不一定要看錢,你們要看因緣哦。(二十說之六,2015.03.17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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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三十一說 媒體可以救台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多年前,我曾經在《天下》雜誌上,看到一篇題為〈媒體讓台灣往下沉淪〉的文章,這篇文章一直在我心中久久難以釋懷。媒體人都是國家的棟梁,都是社會的精英,為什麼他們會使台灣往下沉淪呢?我想,是因為有一些不正派的媒體,他們把優良的媒體本質掩蓋了。這些媒體,總是報壞不報好,報假不報真,報惡不報善,報非不報是,為了取悅讀者,不顧國家的前途、社會的風氣,讓「台灣最美的風景」都變得不美了,那是非常不當的事情,也難怪《天下》雜誌要出專刊,慨嘆說媒體讓台灣往下沉淪了。 記得天下文化創辦人高希均教授在《遠見》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我的台灣夢:出現《更正報》〉,裡頭提到:「有《更正報》,受委屈的人找到了救星。他們終於可以在另一份報紙來辯護。」後來又在〈政客變君子,台灣走出政治霧霾〉一文中,再提到:「透過不實指控,製造對立,造成社會不安,其中以民代、傳媒、動嘴、動筆者為多。」《聯合報》的元老張作錦先生也說:「媒體不走邪惡之路,是基於對一種價值的信仰,並自願長期、忠誠的護衛。」評論家南方朔先生也說:「當媒體變成一種消費品,而不再是社會的公器,這時候,媒體只會將一個社會拖向平庸和無聊化的深淵。」從這許多文化人的言說裡,讓我們看到了台灣媒體的現狀。 不犯他人 尊重他人自由 新聞媒體有言論的自由,這是不容易讓人來否定的,但是媒體的自由,還是要有規範,不能侵犯別人的隱私,假造別人說的話,極盡造謠中傷;如果媒體認為這也是自由,那就是錯誤了。 前不久,天主教教宗方濟訪問菲律賓,其時,也正是我在菲律賓籌建光明大學的會議中。聽聞有記者請問教宗,對於不久前,法國漫畫雜誌《查理周刊》遭受伊斯蘭教恐怖分子射殺的看法?教宗回答說,新聞有言論自由,宗教也有信仰自由,不能以言論的自由來侵犯別人信仰的自由。就像有人毀謗我的母親,他可能也會吃上一拳。 教宗這樣的回答,實在不愧是一位天主教的領袖,四平八穩,彼此顧到,非常公平公正。因為當今此世,許多人都錯解了「自由」的意義,以為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事實上,你歡喜是可以,但不能妨礙別人的自由。 所以,現在許多人濫用了「自由」,以自我認為的自由來侵犯他人的自由,實在不當。今後的世界要和平,社會要和諧,必須要大家先尊重別人的自由。 佛教釋迦牟尼佛制訂了很多的戒律,出家人有出家人的戒律,在家佛弟子有在家佛弟子的戒律,但是很多人都害怕受戒,認為戒是不自由的,受了戒,殺生不可以,偷盜不可以,婚外情不可以,妄語兩舌不可以,太不自由了。 要求媒體 也要提升讀者 實際上,在佛教解釋「戒」這一個字,是自由的意思。戒殺,就是要你不侵犯別人的生命,要尊重別人生命的自由;不偷盜,就是要你不侵犯他人的財產,要尊重別人財產的自由;不婚外情,就是要你不侵犯別人的名節,要尊重別人的家庭、身體、名節的自由;不妄語,就是要你不要毀謗傷人,要尊重他人名譽的自由。所以,戒是給別人自由,也是給自己自由。 讓我們到全世界的監獄裡面去做個調查吧,為什麼受刑人被關閉了?國家法律剝奪了他的自由嗎?就是因為他傷害了別人的自由。假如說我們自己不侵犯他人,不妨礙別人的自由,又有誰會來侵犯我們的自由呢? 因此,今天的台灣,如果媒體都能公正無私,不侵犯別人的自由,尊重法律上的人權保障,那麼媒體可以救台灣,台灣也就跨進一大步了。 不過,要媒體人救台灣,也先要社會提升讀者的人文素養,提升閱讀的品質,不要媒體報導聳人聽聞、揭人隱私、以真報假的新聞,要求真、求善、求美;有好的讀者,自然就會有好的媒體。 在台灣,我們經常聽到人說:「今天電視不好看。」為什麼?「立法委員沒有打架!」那麼記者就必須要報導打架的新聞,來取悅觀眾。又有讀者說:「今天的報紙不好看,沒有什麼殺盜奸淫的社會新聞!」那麼報社為了讓它的報紙有銷路,就是沒有殺盜淫亂的新聞,也要儘量地製造出一些事故來。所以,台灣的媒體到了這個程度,民眾也應該負一些責任。 筆正人心 倡新聞真善美 據我所知,民國以來,有不少優秀的媒體記者,如:中國《大公報》的張季鸞、王芸生,《庸報》的董顯光、《大晚報》的曾虛白,一直到台灣早期《公論報》的李萬居、《立報》的成舍我、《中央日報》的馬星野、《自立晚報》的吳三連,還有《聯合報》的王惕吾,也提倡正派辦報;就是《中國時報》的余紀忠,對於公益、環保、水利,也熱心護持。可以說,他們都是這個社會真正的中流砥柱,以文字主持公道的「筆陣群」,他們的功績不但流傳在社會,也深入到人心。甚至於世界上也有一些報紙,如《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等等,他們的報導客觀,議論持平,對世界深具影響力,如果要頒發「普立茲獎」,這許多的報人,都可以成為世間的典範了。 貧僧對媒體的尊重,在四十年前,就曾經想要舉辦類似「普立茲獎」的新聞獎,以鼓勵媒體人,但是有人怪說這是我們想要收買記者,所以後來就不敢進行了。 直到前幾年,因為貧僧老矣,自覺對社會有義務、有責任,所以籌設了「公益信託教育基金」,並且設立了「真善美新聞傳播獎」。為了讓媒體都能走上真善美的境界,我邀請高希均教授、張作錦先生等人做評審委員,給予優秀的記者獎助。現在已經六屆過去了,我從來沒有干涉過一件事,也沒有推薦過一個人,就讓高教授他們那一班委員公平公正地去審核。 為什麼要設置這個獎項?主要的,是希望讓社會有公義、有公道,讓一些有為的媒體記者,在這一個時代裡,能以他們的筆桿救國家、救社會、正人心,做為社會的導師。 媒體重責 實行社會教育 現在台灣的媒體,從過去的社會新聞,到內幕新聞,到隨意報導,顛倒是非,造謠惑眾,這是台灣的命運呢?還是記者太過於要討好閱聽人尋求刺激的心理呢? 二十年前,有一次我跟隨團體到日本去參拜寺院。有一天,其他團員都出去了,我沒有外出,就在飯店裡。無意間,我打開電視,見到兩位老教授,一位是中村元,另外一位已忘其名,他們正在對談生死問題。節目從八點鐘播放到十一點,中間沒有廣告,也沒有第三人出現在畫面上,就只是兩個人在那裡討論著生死,內容深入專研,讓人不禁動容。那一天,整個上午,不但讓我對於人生的去來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身心的平靜、安詳、自在,更是至今難忘。 這就讓我想到,其實我們台灣的媒體,報導新聞也不需要那麼樣的緊張、那麼樣的急迫、那麼樣的激烈、那麼樣的聳動;反過來,能把這種優閒、安靜的知見,散播給社會,還可以說台灣的媒體不能救台灣嗎? 當然,我們都知道,現今媒體的經營,有它的困難;不過,世界上的媒體也都有國家給予補助,必須要幫助政府推行政令、改善風氣。既然報紙不必自立為生,它就應該和政府緊密合作,像學校教育一樣,對這個社會實行社會的教育。如何實行社會教育呢?報壞事,更要報好事;報壞人,更要報好人;報惡行,更要報善行。 我記得,美國聖地牙哥曾經有一條擱淺的鯨魚要野放,《中國時報》給予全版特寫,溫馨、可愛,至今多少年來,始終讓我難忘;過去台灣的紅葉少棒,震驚天下,《聯合報》的追蹤報導,也讓我感覺到,做一個台灣人真是與有榮焉。 假如說像這一類的新聞能再多一點,每天都有,或者對於小人物的行事,像愛心菜販陳樹菊、青年公益家沈芯菱、世界盃麵包大師賽金牌得主吳寶春等等好人好事,能多給予報導,必然對社會人心的安定,能起到正面的作用。 社會和諧 訂定報導公約 我是國民黨的黨員,這我不否認,但我的想法是超越黨派的,覺得黨派可以為理念、為政見去爭取權利,但是不應該傷害人我的和諧。尤其我們不要讓台灣的媒體,成為政治人物利用的工具。現在每天打開報紙,一眼看去,全篇都是政治人物對他人不負責任的毀謗批評,很少有小民的故事。 實際上,我感覺到,在這一個社會裡,青菜蘿蔔的價格、牛奶麵包的品質,也都是與全民的生活有關。假如媒體能把政治新聞減少到只有一、二成,讓全民的生活所需,在報紙上有廣大的篇幅報導,政治的衝突減少了,社會的和諧也就增加了,這不就是台灣得救的開始嗎? 我自己也知道,「真善美新聞傳播獎」聲音太小,甚至於連我們國內的記者先生們,不知道有這一個獎項的,可能也大有人在。所以,我很願意讓媒體人自己組織一個公平公正的委員會,由委員會來主持頒發這一個獎項。我想,媒體自我自力自救、自我訂立公約、自我自立期許,也是重要的發展,假如有這樣的活動需要獎勵,貧僧也極願意支持。 像貧僧數十年來許多沒有說過的話,記者都說是我說的;不是這一回事的,也都說成這一回事,如同驢頭不對馬嘴。就舉一個例子說,最近山西運城關公像來到佛光山,我連雕像都還沒有看過,就有人說我因為關公沒有青龍偃月刀,拒絕接受;這個說詞不曉得從何而來?但是,像我們這樣一介小民,對於這許多事情,也只有徒嘆奈何了。 增正能量 發揚人美風景 所以,貧僧今日的微弱呼號,也不光是要記者們救讀者、救社會、救台灣。大陸的人民不是說嗎?「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對於台灣這個美麗的風景,我們的媒體又為什麼不藉機來發揚呢? 我曾在書上看過一個文人的小故事,說給大家自勉。故事這麼說: 有一次,閻羅王進行審判。首先,他說:「張三!你過去在人間造橋鋪路,行善積德,讓你再到人間做人!」接著又說:「李四!你過去殺人放火,判你到十二層地獄受苦五年!」「王五!你過去在人間詭計多端,陷人於不義,判你到十四層地獄受苦十年!」排列在最旁邊的是趙六,閻羅王毫不留情地出口就說:「趙六!你到無間地獄去吧!」 趙六聽了很不服氣,就說:「閻羅王,什麼人做了好事,你判他做人倒也罷了,但是那許多殺人放火、陷害於人的,你判他五年、十年,而我只是一個文人,寫寫文章,做做報導,為什麼要把我打入十八層無間地獄呢?」 這時候,閻羅王就說了:「你身為文人,成天繪聲繪影,造謠生事,很多人就是因為看了你寫的文章,夫妻吵架、家庭不和、朋友絕交……,對今後的社會起了許多看不到的不良影響,所以你的罪過很嚴重,不墮無間地獄不行啊!除非等到你過去寫的文字在這個世間上消滅了,你的罪業才可以減輕。」 總之,我想,媒體要救台灣!台灣人民的心靈如果都能向真、向善、向美,大家不就都升天堂,不會下地獄了嗎? 詳實報導 稟持公平正義 佛光山所以今日能成為台灣佛教的重要道場,其中也有台灣媒體幫忙宣揚的助力;今日貧僧能小有名氣,為社會的公益盡一份心力,也是靠著媒體給我的鼓勵,才能成長。但是,不可諱言的,媒體加之於我們的傷害、冤枉也不少。 比方說,過去台灣的社會異議人士發動群眾包圍佛光山,在他的說法,是我們把路堵住不給村民行走。事實上,他指的那條路本來就屬佛光山所有。甚至我們為了方便村民通行,還特地開設了另外一條道路。偏偏他還是不認輸,硬是要說我們堵住民眾的去路。不得辦法,最後我們只有把土地所有權狀都拿出來給記者看。 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報紙一刊登出來,說法竟然和我所說完全相反。我就質問那個記者:「昨天不是跟你講了,也給你看過了嗎?」他說:「我確實是照你所說的去寫啊!我不知道今天發表出來會是這樣。」 總說一句,媒體人不知道為社會小民申張公平正義,民眾沒有獲得國家法律的保障,也沒有獲得社會媒體的護持,都是在委屈不平裡飽受壓力,連呻吟訴苦的機會都沒有。或許,這就是因為台灣到現在還沒有一份《更正報》的原因啊! 我對於媒體報導的詳實,有以下兩點建議: 第一點,要做雙面調查,不要輕易地給人加上一些罪名,真實的,就要據實報導,凡事一切都要讓它還原。希望媒體不要做「製造業」,要去解決問題,而不是再生出問題。 第二點,希望媒體人能多做一些功課、多承受一些辛苦、多培養一些素養,對一則新聞要能深入去了解,不要輕率報導。社會太多的不公不義,連空氣品質都不正常,大家呼吸到的不是新鮮空氣,又怎麼會有健康的身體、健康的社會呢? 我覺得,做一個媒體人,公平正義是基本的道德、條件。回憶起過去多少的報人、多少的記者,他們向權威挑戰,向危險去闖關,向真理去求證,所以到最後他們都成為一個名記者。 記者實錄 媒體能救台灣 在今日社會裡,我們報紙的讀者,文化水平還不夠,人文素養還不夠,記者負有教育的責任,要把每一位讀者都教育成國家優秀的國民。對此,記者們怎麼可以說媒體不能救台灣呢? 現在有不少媒體記者,喜歡站在先入為主的立場,對人做試探性的採訪。像是這一次尼泊爾大地震,有一個記者就來詢問我們佛光會的工作人員:「你們對尼泊爾大地震會怎麼樣救助?」 這個工作人員面對問題,倒也直率有理,反問他說:「這是你們做記者應該去了解的,救災人人有份,為什麼你們不去救濟,而要來問我們呢?假如這一件災情有牽涉到國際,你應該要去請教政府,如內政部,問他們應該要怎麼辦?或者詢問專業救濟單位紅十字會,他們應該要怎麼辦?我們一個民間的小團體,就是救濟了以後,也會有一些報導批評,說我們什麼帳目不清、舞弊貪汙、圖利錢財。做善事反受侮辱,我們也禁不起這種傷害,所以現在我們會自己去救濟,也不希望有什麼報導,我們隨心隨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因此你問我的話,恕難奉告。不過,社會的好事壞事,政府、媒體人和一些有心人士應該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可能不知道,他可能也不知道,但是因果不會不知道。」 總而言之,讓我們對媒體建立起信心,認為媒體是公平的、公正的,讓媒體成為台灣人向真善美邁進的學習目標,這就是「媒體可以救台灣」了。 20150508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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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八說 佛光山「館」的奇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二○一六年就是佛光山開山五十周年了。起初的四十年是建佛光山,是為僧寶教團;後來花了近十年建佛陀紀念館,是為佛寶的教團;即將完成的藏經樓,是為法寶的聖地,由「佛光大道」貫穿了佛、法、僧三寶的佛光山本山教團。 建館補給心靈 會舘用餐住宿 在佛光山教團,一個出家人的序級分有:清淨士有六級,每級一年;之上是學士,有六級,每級二年;學士之上是修士,有四級,每級三年;修士之上是開士,五年一級。這期間,要四、五十年才能完成升級,獲得長老的尊位。其它還要有學業、道業、事業等考核。他們居住的地方有淨士樓、學士樓、修士樓、開士樓等不同。 在本山和祖庭之外,有別院、分院、講堂、禪淨中心、精舍、布教所等。以上對佛光山了解的人都會知道。但在本山,除了上述這許多寺、院、樓、堂之外,佛光山還有多少「館」?就是有人知道,也不容易了解詳細了,在此不妨向大家作個報告。 說起佛光山的「館」,館,有二個寫法:一是「食」字旁的館,另外一個是「舍」字旁的舘。為了這個館(舘),大家就有意見,用「食」字旁呢?還是「舍」字呢?我說,屬於精神食糧,像圖書館、美術館,就用「食」字旁;凡是信徒、客人來住宿的,像會舘,就「舍」字旁的舘吧!從此,在佛光山,這兩種「館」,都有多種的設立,都各有功用,就不下數十個之多了。 說起食字旁的館,佛光山現有的圖書館,先後有佛光山叢林學院圖書館,有大慈育幼院的兒童圖書館,有政府立案對外開放的新竹無量壽圖書館;有美國西來寺的英文圖書館,有大陸揚州的鑑真圖書館。另外,南華大學、佛光大學、西來大學、南天大學,甚至普門中學、均頭、均一中小學等都設有圖書館;其它包括各別分院也都有圖書館、圖書室,總計佛光山設立的圖書館應該不止四、五十個(有的小一點的稱為圖書室)。 全球廣設圖館 藏書數百萬冊 在佛光山叢林學院的圖書館裡,收有許多珍貴的藏書。如藏經方面,記得六十多年前,貧僧在香港請購了一部《頻伽藏》,運到台灣的時候,宜蘭所有的信徒每一個人從火車站,頂戴手捧、香花迎請,恭迎到雷音寺,以示我們對法寶的尊重。 除了《頻伽藏》,還有日本《大正藏》、韓國《高麗藏》、藏傳佛教的《藏文大藏經》、南傳的《巴利文大藏經》,中國歷史上出版的《嘉興藏》、《磧砂藏》、《開寶藏》、《龍藏》,以及日本贈送的《鐵眼大藏經》等等。算一算,恐怕世界上的藏經,我們都收藏了。等到藏經樓蓋好了,這許多藏經都會供到藏經樓上,同時附設數十個研究室,供給世界研究佛學的有心人士研究,深入經藏。 在這短短的幾十年之內,能有這麼多的館,藏書數百萬冊,假如要了解其中的這許多書籍購買,以及種種的因緣,那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貧僧生性喜愛讀書,在初來台灣的時候,別的嗜好都沒有,就是好買書。在五十年前左右,台灣印經處的書,我無一不買,香港佛經流通處所印的書,我無有不全,甚至於台灣的新興書局,出版一些古籍書冊,尤其是筆記小說、文史哲的書,衣可以不全,飯可以不吃,書不能不買。 貧僧記得購買這許多圖書的過程,在四十年前,跟隨旅行團到日本訪問,有一天自由活動,旅行社給我們一個人五百元日幣,作為當日的午餐費,旅行社就不為我們準備了。我拿著這五百元,準備去午餐,但經過一間書店,進去看到一本日文書籍《典座行事》,圖文並茂。我愛不釋手,那頓午餐索性不吃了,五百元就買了那一本書。 佛學藏經齊全 眾緣成就護持 在三、四十年前,台灣商務印書館出版了《四庫全書》,訂價就要一百萬元,他們說只有一百套,要我也購買一部。那時,正當開山建寺不久,要花一百萬元去買一部《四庫全書》,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不過,寺院可以慢慢的建,但圖書不能不快一點購買。 貧僧怎麼樣愛書、看書、買書、藏書,當然也有很多的助緣。例如:佛光大學要開始籌辦的時候,王雲五先生收藏的所有書籍,全部由他的公子王學哲先生送給佛光大學,我就把它定名為「王雲五圖書館」,那棟圖書館大樓,由美國陳正男夫婦捐贈興建。 揚州鑑真圖書館也是很好的因緣,承蒙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先生看重我是揚州人,給我在揚州捐建一個圖書館的因緣,他並捐贈了三萬冊佛教類典籍;之外,江蘇鳳凰出版集團捐出萬冊重點書刊,清史研究專家陳捷先名教授也將所收藏二千冊清史類的書籍捐出,以及一些教授、信徒的發心捐贈,才有現在這座頗負盛名的揚州鑑真圖書館。   為了這許多書籍建設了這許多圖書館之外,貧僧也喜愛收藏字畫、美術藝術,以及佛像法物,希望為寺院增添一些文化的內容,因而設立佛教的美術館來珍藏。 當初,在大陸文化大革命期中,有很多的文物,流落到海外,貧僧那時候雖不富裕,也盡量的把那許多流落到海外的中華文化瑰寶購買回來,現在分別在佛光山陳列館、佛光緣美術館、佛光山宗史館等展出,甚至於把這些法寶,獻給佛陀紀念館的四十八個地宮珍藏。 美館推廣藝術 保存中華瑰寶 記得在初開山期中,好友廣元法師要幫助我籌措建寺的經費,他邀請了王雲五、馬壽華等先生發起,為我跟當代名家要了三百幅書畫給我義賣。貧僧看到那許多的書畫,實在不忍心出售,寺院可以慢慢的建設,書畫不能不好好的保存。雖然後來為了籌辦佛光大學也辦過義賣,但是捐贈給佛光山建寺義賣的那許多名家,如張大千、溥心畬、黃君璧、齊白石等人的作品,現在都還珍藏在佛光山。  目前佛光山在全世界,我鼓勵每一個寺院都要設立一個小小的美術館,供人參觀。貧僧告訴那許多的住持、當家說:你有了寺廟,信徒絡繹不絕來訪,恐怕無法花太多的時間接待;假如有了美術館、圖書館,不要你陪他,讓詩書字畫陪他,可以節省多少時間去辦你的法務。所以現在台北道場位在松山火車站旁的黃金地帶,特地別出一個樓層來做美術館,每個月都有名家展出。二十多年來,已經不知道展出過多少稀奇難有的藝術作品了。 在宜蘭蘭陽別院、高雄南屏別院、彰化福山寺、台南南台別院等,也都設立了美術館,甚至在國外的洛杉磯西來寺、休士頓中美寺、澳洲南天寺、紐西蘭佛光山、馬來西亞東禪寺、香港佛光道場、巴黎法華寺等,都有中華文化和佛教相關的詩書字畫在美術館展出。總計,佛光山也有二十個以上的美術館了。 對於佛教的弘法,貧僧覺得空談玄論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學習歷代的那許多古德,為佛教文化藝術奉獻的精神。文化歷史流傳至今,我們今天到了英國大英博物館,法國巴黎的羅浮宮,美國芝加哥美術館等,看到中華文化、佛教的寶藏,給他們收藏之多,當然於心不忍,自己國家的國寶,竟然讓別的國家來收存。但是也感謝他們,讓這許多中華寶物,不至於在戰火裡毀滅,這也不能不說是不幸中之大幸。 佛教古物展覽 文化弘法度眾 貧僧雖不太懂藝術,但是很歡喜文化藝術,在大陸的敦煌、雲崗、龍門、大足、寶頂等石窟,可以說,無一不參觀。回想起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貧僧十九歲的那一年,正逢抗戰勝利不久,我還是焦山佛學院的一名學生,就向佛學院請求在端午節辦一次佛教古物展覽。承蒙當時的院長雪煩和尚首肯,我就和幾位同學,分別到金山寺借蘇東坡的玉帶和文徵明的書法,以及竹林寺、超岸寺這許多道場收藏的許多文物,在焦山的華嚴閣展出。 貧僧怕沒有人前來參觀,就在鎮江貼了一些標語,如:「秦磚漢瓦出現了!」「請你到焦山來欣賞龍袍、玉帶吧!」「龍蛋出現在焦山了!」那知道,這樣的標語,震動了當時鎮江左近縣市的民眾,在展覽的一個星期之內,每天有數十艘船隻,在鎮江和焦山間載送客人往來觀賞,人潮之多,讓焦山難有突圍之勢。我嚇得不敢出來,怕給常住責怪我給大眾帶來麻煩,惹得常住每天這麼熱鬧烘烘,人聲吵雜,破壞了焦山的寧靜。 所幸,時因抗戰勝利不久,大家都覺得這也是喜慶之事,應該歡喜,也不必嫌棄。甚至,因為焦山在報紙上一展成名,所以勝利復員後,太虛大師從重慶到焦山籌辦「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我有幸也參與其中,還曾親炙太虛大師的教誨,這也是讓我對新佛教的前途更加建立了信心。 佛光普照人心 千年暗室即明 當然光有精神食糧,是不夠的,因此,除了展覽藝術作品的美術館,貧僧也為信徒、有因緣的人士設立可以提供吃飯、住宿功能「舍」字旁的「會舘」。 比方,在宜蘭,設立了「礁溪會館」;在佛光大學,海內外弟子一起為我的母親捐建了一座「老奶奶紀念舘」(光雲舘);之後,佛光山也為百萬人興學委員們建立了「百萬人興學紀念舘」。 佇立舘前,面對太平洋、龜山島和蘭陽平原,我做了一首對聯:「晨間太平洋上觀日出,夜晚蘭陽平原數珍珠」,這是真實的寫照。因為百萬人興學紀念舘位在宜蘭林美山上,居高臨下,晨間,看到從太平洋升起的太陽;夜晚,看到蘭陽平原的萬家燈火,真是美不勝收。 其實,佛光之美,也不一定在這個形象上;我的願望是,讓普世所有人等,都能像佛光大學的景色美麗莊嚴,人人的內心,也都能像千年暗室點亮心光,讓文化教育發揚。而貧僧在佛光大學大門口題寫:「佛光照耀聖賢路,大學廣開狀元門」,這首題聯語,正是對這許多老師、學子們的期勉了! 財富用於大眾 具足佛法三寶 話說回來,佛光山開山以後,信徒蜂擁而來,尤其台北的信徒,每周六、每周日,不下十多部的遊覽車南下,都要住在佛光山。形勢所逼,貧僧便陸續為他們興建了朝山會舘、麻竹園、雲居樓等。而由我學習題字的「朝山會舘」這四個字,小小的招牌,至今還掛在朝山會舘的門口,應該有四十年以上的時間了。 也因為佛光山建了朝山會舘,甚至可以參觀的「淨土洞窟」、陳列佛像法物的「陳列館」等各館一一完成,世界各地的信徒,就更喜歡到佛光山來參觀問道了。如今,光是佛光山和佛陀紀念館,就有觀賞的各館十餘個以上。 貧僧曾說過,有土地就有人,有人就有財富,有財富就用之於大眾。因為五十年來,佛光山不斷的聚集人潮,陸續就為這許多人建立了代表「僧寶」的佛光山教團,代表「佛寶」的佛陀紀念館。在此之前,貧僧曾寫了一篇〈佛陀館的是非風雲〉,現在,佛陀紀念館也沒有風雲,也沒有是非,只有每天萬千人士來參訪禮拜,為他們的身心加油打氣。 回顧一路走來,貧僧對於「館」這一個字,背負了多少的過去、現在甚至未來。在貧僧想,今後,代表「法寶」的藏經樓完成,有了「佛光大道」讓這十餘個樓、閣、館、台,連結一體,通行無礙,讓整個佛光山真正「佛法僧」三寶具全,那麼,所有過去的一些辛勞,也就不值得計較了。(二十說之九,2015.03.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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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六說之二 我解決困難的方法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辦了佛學院,就要有好的師資來教育學生。在當時,佛光山地處偏遠,交通非常不便。別人都說,你哪裡有可能請得到名師到這山區來教書?但我不相信,我要用我的熱情、我的真誠請來名師。台灣大學、成功大學、中興大學,甚至陸軍官校、海軍官校、國防醫學院的教授專家,如楊國樞、韋政通、陳鼓應、李日章、林正弘、方倫、唐一玄、王淮、唐亦男等等,除了佛學,還有自然科學的專家、語言學家等等,一路都讓我請來了。 制止謠言 護教不惜抗爭 不料,後來台灣大學的葉阿月和方東美先生竟批評我說:「佛光山是共產黨的大本營。」這一句話,在那個戒嚴的年代是非常嚴重的,有可能讓全山大眾都會被屠殺。還好,我的運氣很好,不像台南開元寺的住持證光法師,只為了請大陸巨贊法師吃過一餐飯就被槍斃了。也好在,不像我的學生台東海山寺修和法師,為了吳泰安事件,被關進牢獄判了無期徒刑,最後冤死在監獄裡頭。 這時候,我不得不勇敢的站出來,用行動證明,幸好信徒也知道我的做人,我在各處的講說,也都有錄影帶存證。一段時間後,這個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我相信,只要行得正、做得正,宗教歸宗教,政治歸政治,你想用不實的謊言誣陷,這個對佛光山已經沒有用了。 幾年以後,有一次,我和警備司令常持琇將軍同在一個會場,他跟我說:「人家密告你的信函、文件,至少有一公尺高。」我真是訝異,那時候的台灣,一塊錢的郵票,一封信、一個投書,就可能致人於死地,或者毀了你的一生。 在那種危險困苦中,只有自己勇敢承擔,不做一個窩囊的出家人。有時候我們可以像菩薩低眉,但在佛教受到誣陷的時候,我也要如金剛怒目,不惜和他抗爭一下。反正貧僧在大陸,從小出生在戰亂裡,在槍林彈雨中、從死人堆裡來到台灣,對於危險,甚至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 當然,遇到這些種種困難,是需要多少的勇氣與決心,除了感謝佛祖的加持和萬千信徒的護持以外,我還能去怨怪誰的不是嗎? 民眾圍山 化阻力為助力 時代的巨輪向前滾動,台灣各政黨也慢慢的發展了,這許多異議人士反對的對象是國民黨,但我真是冤哉枉也,只因為國民黨在報紙上說我是黨務顧問、評議委員,可是我也沒被事前告知,也沒有見過一張什麼聘書,就被無辜牽連,受他們無端的指責。當然,我也不必否認我是國民黨員,但那許多異議人士,就認定「佛光山是國民黨在南部的基地」。 最早,他們也不是很有力量反對政府,不過,反對宗教、反對弱者也是敢的,有些人就聚集起來,攔住佛光山的山門,不讓山上的大眾進出。我向警察局報告,也來了很多的警察,但他們就是不肯處理。我說:「他們攔住我的山門,我不能進出,你怎麼沒有處理呢?」警察說:「他們沒有行動啊!」行動?是要我們山上跟他打架、推擠?還是要我們有什麼行動嗎?我真不能理解。 不過,我也知道,當時來的這許多懦弱無能的治安人員,都是欺善怕惡之輩,他們也無力處理。其實,他們的上級主管經常在佛光山散步運動,甚至最高的署長也是佛光山的弟子,但我們都不動用關係來解決困難,為什麼?實在台灣的現實環境,使得警界也很可憐,逼得他們如此。因此,我們也不跟他們計較了。 這許多人把我的前門攔住,我就另闢蹊徑,從後面的山門出來,橫豎我的門戶很寬廣,東南西北都是我的方向,你們攔得住這一個山門,但你們聚眾能維持多久呢?白天不要吃飯,晚上不要睡覺嗎?當然不會持久,我知道他們必定無功而返。 最後,他們找出當時的高雄縣長余陳月瑛女士來跟我們山上協調。余陳縣長了解之後,幫忙解決了民眾圍山的問題。後來,她也成為佛光山的信徒、佛光山的代表。所以,肯得解決困難,也能化敵為友。後來,民進黨的余家班,一直成為佛光山的護持者。 人事問題 尊重個人自由 在我開山建寺的過程,人事問題也應該是其中的一個困難。例如,有一些男眾上山出家,甚至有的父母把他們幼小的兒童送來山上入道為沙彌;日子一久,他們長大了,必須服兵役。可是他一去當兵,就不再回來了。 也有的年輕人,由於開山建設,必須出坡做苦工,他不堪勞累,也不告而別了。也有年輕人,跟父母抗議,說他要回家,不願意過著清茶淡飯、持守佛門戒規的生活。雖然這樣的人數不多,但在一個教團裡,有幾個這樣的分子,也總會影響一些人,讓團體難安。在我認為,所謂「鐵打常住流水僧」,信仰是自由的,他們要去就去,要留就留,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後來,甚至於有人要回家的,我派人幫他們搬運行李,替他買一張火車票,叫人幫他送上車,讓他們回家。也有的人要回家,父母不准,我幫他跟父母說情。因為出家修道,必須要有出家的性格,沒有出家的性格,讓他在這個教團裡,等於濫竽充數,對教團也不利。 所以,我解決人事的困難,大多尊重他的自由,隨緣放下,各適其所,大家也就相安無事。相安無事,不就解決困難了嗎?至少他們回到社會,具有那麼一點佛法的基礎,也學到那麼一點謀生的能量,雖然沒有成就他一生的事業,我為他種下一個做人的基本道德觀念,我對社會也算有一點貢獻吧? 誣蔑踐踏 視為磨練心志 二○○二年,我在日本剛成立的本栖寺裡,接到台灣打來的電話,說我建立的玉佛樓高齋堂,起火焚燒。當然在電話裡,我交代他們趕快請消防隊幫忙滅火。過了不久,從台灣又打來電話,說消防隊指示不能救火,恐怕開窗、開門,火勢會更加漫延,讓它關起來悶燒,就沒事了。 這也不要緊,那只是放置法寶經書的庫房燒毀,佛書燒了,我可以再印刷;房屋燒了,我可以再重建。但現在回憶起來,為什麼消防隊員你見火不救呢?我也曾經捐助過消防車,也贊助過消防隊,但是到了我需要消防人員的時候,他們卻置身事外呢?我至今百思不解。雖然增加我一點經濟上的損失,但我們一樣的弘法利生、一樣的推動佛教的發展,熱忱並沒有減少,這場火災,不會燒掉我們的信心。 後來,佛光山的徒眾粗心大意,在山下馬路外的一塊農業土地上,臨時搭建的一個鐵皮屋,裡面堆放了一些桌椅、書籍、雜物,不知道什麼原因,也忽然起火焚燒。這原本也是一件小事,是一個閒置的倉庫,很快的也把火勢撲滅了,沒有影響隔壁的土地,也沒有影響別人。可是第二天報紙上,斗大的標題「佛光山失火焚燒」,讓人怵目驚心。難道,佛光山失火焚燒,你們才快樂嗎?才歡喜嗎?我們受到社會給予我們不公平的誣蔑、踐踏。社會對佛教產生錯誤的認知,大概就是我們最大的困難了。 儘管我們心中雖有不平,但我們不灰心、不喪志,一樣為社會大眾服務。等於開山早期,因為沒有經驗,滂沱大雨,不斷把我們已經填補的砂石沖走,沒有關係,沖走了我再填;已經快要完成的放生池堤岸,也被大水沖毀,沒有關係,我可以再加強重建。所有困難,只要你堅持不懈,只要你鍥而不捨,什麼困難,也就不是困難了。再說,所謂菩薩「發菩提心,立堅固願」,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就是困難,也把它視為磨練我們的機會,是我們的增上因緣。 台灣是一個民風淳樸、民間宗教普及的地方,佛教在台灣也受民間宗教的肯定,但是在台灣,佛教的歷史並不很長。最早,鄭成功的母親在台南建了開元寺,可以說是最早的寺院;福建一位樹璧禪師,帶了湄洲媽祖像渡海來台,開創了北港朝天宮;台北艋舺龍山寺供奉觀世音菩薩、清水祖師等等,可以說,台灣神道教的起源都與佛教有因緣,因此,他們也都非常禮遇佛教寺院。而佛教會,也經常在宗教法上與政府力抗爭取,以保護神道廟的利益,大家彼此和諧相處。不過,有幾件在台灣佛教史上具有歷史意義,也是讓台灣與國際接軌的大事件,應該要讓大家知道。 佛館聖地 帶動高雄經濟 例如,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世界佛教傑出婦女會議連續幾次在佛光山召開;佛教與梵蒂岡樞機主教的對談,也在佛光山舉辦;甚至,西安法門寺佛指舍利迎請到台灣,數百萬人瞻仰禮拜,促進了兩岸宗教文化的交流來往;印度貢噶多傑仁波切,帶領十二位德行兼備的仁波切來台,贈送佛牙舍利給佛光山……可以說,這些都是台灣偉大的榮耀、偉大的歷史。 當佛牙舍利來到台灣的時候,非常開明的行政院長蕭萬長,也幫助我們到處找地,希望興建佛陀紀念館供奉。我想,若在台灣山地找一塊平原建設,今後能容納停車的地方必定困難,幾經勘查,最後,由世界各地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共同發起,大眾決議,就在緊鄰佛光山的擎天神公司的原址上建設佛陀紀念館。 完成後,佛陀紀念館已經成為台灣最受國際矚目的觀光參拜的宗教聖地,每年有一千三百多萬人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觀光局說,佛館帶動了高雄經濟發展,為台灣在世界增光。就有幾位的民意代表,常常在議會質詢時給我們毀謗,捏造一些不實的說法。例如說我們沒有使用執照,指責佛光山沒有停車場,只能停四十部車子……等等各種醜化佛光山的聲音,讓社會民眾對我們有不好的觀感,使得佛教受到損失。 但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事實上,佛光山向農民租地,讓來者可以停車千部以上,佛光山沒有侵占國家一寸土地,佛光山與附近的土地也沒有一寸的糾紛,佛光山所有的建築都是合法,縱有少部分所謂違建,也只是程序違建,不是實質違建。就是在辦手續,只是山區水土保持因這樣而被要求荒廢時日,我們也無可奈何。 當然,後來水利局以及有一些官員,為了我們的主體建築外,還有一些附帶零星地方的建築執照,因為還在送件辦理的程序,或者執照尚未拿到就開放使用,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們罰款。在澳洲、在美國、在大陸,我們同樣建寺院,宗教都受到當地政府的幫助和尊重,在台灣,我們卻經常收到政府的罰款,相互對照之下,究竟是我們政府的問題,還是我們本身發心的錯誤呢? 非佛不作 齊心解決困難 還有一些不是困難的困難,像是近幾年發生的災害,如:九二一大地震、莫拉克八八風災、印尼海嘯、汶川大地震、日本東北大地震、紐西蘭基督城地震、馬來西亞東海岸水災,到最近的尼泊爾地震等等,我們前往救災醫療,捐建學校、圖書館;此外,寒冬送暖,為獨居老人送餐,捐贈救護車、輪椅給需要的人與單位,為雲水書車買書、募書巡迴偏遠學校、地區,推廣全民閱讀,甚至我們也為八八風災暫居在佛光山的耶穌教徒,請牧師、修女前來為他們佈教,尊重他們的信仰,讓他們心靈得到依靠、撫慰等等,這些,可以做得到的,也都不為困難了。 經常有人說,佛光山商業化;其實,佛光山有「非佛不作」的原則,從來就沒有賺錢的事業,辦佛學院,要給學生穿衣、吃飯;辦短期出家、夏令營等等的活動,本身就必須花費許多經費;甚至公益電視台,乃至圖書、報紙、期刊雜誌出版,都是開支浩大,毫無收入的單位;還好,有那麼多善心的信徒幫忙,只要對淨化社會人心有益,儘管「日日難過日日過」,我們也心甘情願,繼續服務了。 所謂「去的就讓它去,來的也會自然來」,佛門是講究因果的,無論什麼事情,在因緣果報裡,還是會有公平對待我們的。你問貧僧困難是怎樣解決?我處理的原則:決不跟你爭強鬥狠,也不跟你謾罵、怨恨,講究通情達理,如此一來,也就沒有是非,不讓人吃虧,我相信「有佛法就有辦法」,也就沒有什麼困難了。 總和的說,佛光山的困難,都是佛祖去解決的,也都是信徒熱心幫忙解決的;我們心生慚愧,暫時享受人間現成的安樂,除了感恩圖報以外,哪敢言說困難呢? 假如,以後再有人問我有什麼困難,貧僧就拜託你一起來幫忙解決吧! 2015.4.29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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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六說 我的恩怨情仇

當寫這一篇「貧僧有話要說」的時候,題目〈我的恩怨情仇〉,就覺得與我不能相應。在這個世間上,恩怨是有,情仇可說沒有。在佛門裡面,從我年輕成長,人家給我恩惠,我也知恩報德,但不能說完全沒有一點怨懟,我也曾經對某一些人事不滿。 至於情仇,青年的時候,一些老太太們要我做她們的乾兒子,我自己的母親都能捨,為什麼我還要做你的兒子呢?甚至也有人鼓勵我還俗,做他們的女婿,自知自己沒有什麼專長、學識,再說,信仰是我從小就培養的,我不能走錯了路。 所以,感情在人間,有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所謂兒女情長、菩薩有情,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出家七十七年來,我從來沒有獨處,都是過團體生活,也就從未去想個人的問題,大部分都在公眾裡活動,奉公守法。 不過,我也還沒有做到太上皇前聖潔的階段,我也是人間的凡夫,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只是佛法告訴我們很多對治的方法。感恩佛陀,讓我們在佛法裡面成長,應該沒有走錯了路。 至於仇恨,我沒有和人家有很大的仇恨,也沒有跟人報復的念頭,這大概也由於我從小不太計較的性格。經典說:「比丘無隔宿之仇」,有這樣的信念,因此敢說,別人有沒有視我為仇敵,我不知道,但我從未把別人看成仇敵。所以,就藉此表達一些對恩怨事情的看法吧! 貧僧近年來和青年人講話,很注重二個問題:一個是「往好處想」,一個是要能「給人接受」,自己要做自己的貴人。 因為現在的人想法很奇怪,凡是一切事情,他都不往好處想,歡喜往壞處想。例如:記仇不記恩、記壞不記好、記債不記借,記我不記人。一個不替人設想的人,又怎麼能和芸芸眾生去相處呢? 給人接受 報恩是富有人生 說到「給人接受」,青年人總想他找不到職業,沒有人重用他。可是,你會想到要人家接受你,你需要有什麼條件嗎?要能讓人接受,你必須要有禮貌,你要懂得談吐,你要能負責任,你要勤勞,你要忠誠、守法。儒家的忠、孝、仁、義;佛教的慈、悲、喜、捨,你一點都不具備,又怎麼能讓人接受呢?貧僧非常提倡報恩的人生,在我認為,報恩是富有,望人家給予是貧窮。所以,我也經常說,佛陀講布施,是叫我們布施給人,並不是叫人家布施給我。 說起佛教講的「上報四重恩」:父母恩、眾生恩、國家恩、三寶恩。其實這當中,比父母恩更重要的,還有一些另類的人物哦! 徒眾依嚴法師在養母年老的時候,盡心哺育,百般孝順;但生母離他住持的寺院不遠,有時候我叫他回去探望生母,他跟我說:「我對於養母有感恩之情;對於生母,她生下我之後,就把我送給別人了。因為沒有感情,所以不感覺需要對她有孝養的義務。」可見,生母、養母,其實都有恩情,只是恩情的大小還是有分別。 外婆身教 溫和慈悲常感念 貧僧感覺到最大的恩人就是外祖母,她有許多的兒孫,犯不著對一個外孫有那麼多的關懷,但我幼年是在外祖母的呵護下,慢慢成長的。 她經常帶我外出,參加一些佛堂的集會;早晨,她把園田裡生長的青菜、蘿蔔拿到市場賣了以後,帶回來熱騰騰的燒餅、油條,就叫我起床用早餐。所以,我的童年很少在李家和父母兄弟姐妹共同生活,反而和我的外祖母相依為命的時間比較長。 出家以後,經常午夜夢迴最懷念的人,應該就是外祖母了。外祖母劉王氏,連名字都沒有,雖不識字,但會背誦《阿彌陀經》和《金剛經》。她從小茹素,十八歲嫁給我的外公劉文藻,相夫教子,克勤克儉,持家立業,為劉家建了四合院的瓦房,也買了一些土地田園。她為人溫和,性好慈悲,可以說她的身教影響我最多。 在台灣數十年,不能回去大陸,心中所掛念的當然是母親和家人,但更擔憂的是,外祖母年老了不知如何生活。及至我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才知道她已往生多年了。大恩無從報答,回到美國,即刻籌措了兩千美元,交給三弟國民為外祖母建一座小型塔墓紀念。 多年後,等到我第二次回鄉,他沒有遵照我的託付為外祖母建一個寶塔,反而建一個紀念堂,把他的妻子李夏秀華牌位供在中間,外祖母只是一個小牌位立在旁邊。我一看,當時忍不住回頭,立刻拂袖而去。至今對於三弟國民的這種行為,耿耿於懷,不能諒解,這也是貧僧的恩怨分明吧! 對於貧僧參學的母院棲霞律學院,兩岸開放後,我為棲霞山他們捐建十一間樓、月牙池、明鏡湖,甚至山門。這些都經過我的老師雪煩和尚、圓湛法師之手,也不知道他們對於我這許多想回報的恩惠,有報答了沒? 復興祖庭 報答師長教育恩 為了報答師父志開上人的恩情,我回到宜興復興祖庭大覺寺,承蒙海內外信徒供養甚巨,也不知道多少,應該有上億的人民幣了。不過,金錢、物質並不能表達報答別人的恩惠,最主要的,是在心靈的深處要感受到,再多的金錢,也不能報答別人如山之高,如海之深的大恩啊。 佛教講「緣起法」,我們吃飯,要農夫種田;我們穿衣,要工人織布;我們的日用,需要商人供給。可以說,我能生存在天地之間,都是士農工商所有大眾施予我的恩惠,不然,我個人又怎麼能獨自存在呢? 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後,對於四、五十年前打我、罵我的老師,有的雖然高齡七、八十歲了,為了感謝他們的教導之恩,如:雪煩院長、圓湛、合塵、惠庄、介如、本滄等老師,甚至同學智勇、現華、出塵等,我都多次請他們出國旅行。有的暢遊香港,有的遠去美國,甚至歐洲,讓他們觀看世界之大,也讓我報答他們當初的教育大恩。 當然,對我有恩的人不止於此,像妙果長老、智道法師,以及台灣不只萬千的信者,滋養我的法身慧命,讓我有緣分在世界上弘法利生。我對大陸、台灣,甚至世界各地有緣人的這許多恩情,不知如何報答,所以希望全世界的徒眾,為我在他們住持的分別院設立「滴水坊」,供給一飯一麵的簡食,讓貧僧也能可以感受到「滴水之恩,湧泉以報」的意義。 施恩惠給我的人,當然不一定是在金錢物質上的給予,像棲霞律學院的那許多老師給我的打罵,我都認為他們是慈悲的心腸、霹靂手段的教法,都值得我感念。 面對辱罵 內心無恨仍感念 後來有一些人,對我索求不遂,或者我實在無力應付而懷恨記仇的人,也不能說為數沒有。像我有一個侄子,一九八九年我回鄉探親後,一再表示想要到美國去,我都想要滿青年的願望。好不容易讓他去了,又要求我幫他付學費。完成學業了,又要我幫他買房、找職業,但是他生性懶惰,幾次實在無法滿其所求。後來他跟我說,你創建的西來寺二十年,我可以二天就讓它毀壞。 外人好或不好,或者基於嫉妒,或基於思想不同,這倒也罷了,對於家人親友這種無理的索求,我一介貧僧,所有的一切都是佛教的、十方的,叫我對家族做什麼,個人哪有什麼能力?我不能拿三寶佛門的錢來幫助他們啊。這種對我的仇恨、謾罵,我也只有覺得,愈親的人都是冤家債主吧! 所以,多少年來,也有人對我批評,甚至辱罵,種種的吹毛求疵,我仍然是感念於心。我真實的沒有一點恨意,只想到,我不知如何能補報他的不足,讓我們之間沒有對立,只有情誼,沒有怨恨,只有尊重。現在,像這許多的怨憎會苦,我也不會太把它放在心上,要造謠生事、要批評毀謗的,只要能消除你的怨恨,也算貧僧對他們的一點貢獻吧! 以上這些恩怨都還容易述,對於人間的情愛實在就不是能講得清楚了。 拒絕情愛 天下男女為父母 貧僧也是人,雖然出家,對於愛恨也還是非常的有體會。記得我在做國民小學校長的時候,就有一位老太太,千方百計的要我做她的乾兒子(義子),但是我絕對不能。我能可以割愛辭親,遠離我的俗家父母,我怎麼能在為僧之後,又認別人做父母呢?若要,就如經中所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我需要天下的父母,不需要一個關心我、愛我、做他兒子的父母。雖承蒙他們對我種種的關懷厚愛,也只有辜負他們的盛情了。 還有一對姓潘的夫婦,也是千方百計的希望我還俗,做他們的女婿,這個可以說更加的辦不到了。我是多少的犧牲奮鬥,才有機會出家,才有機會在這裡能擔任校長。雖然只是小學校長,我又怎麼能可以捨棄佛教的恩情重義? 初到台灣,擔任《人生》雜誌的編輯,因為台灣那時候還是文化的沙漠,佛教能有一份雜誌讓人閱讀,很容易引起社會的注意,因此有一位工廠的女性員工,邀請我到他們的地方去說法。我那個時候也覺得弘法重要,因此就承認她前往。 我剛剛才在立信會計學校講過以後,我以為他們也是有一個講堂,供給我講說。哪裡知道,我去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十公尺長條型的房間裡,旁邊是通鋪,應該是女生的宿舍。他們把通鋪整理得非常清潔,讓我在那裡講說,參與的全部都是二十多歲的女性。 我當時一看,心想,地藏菩薩為了度眾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但貧僧不但是凡夫,也是凡身,在這樣女性的場合裡傳教說道,實在不相宜。所以我簡單的講說後,連姓名也沒有再問,從此就沒有再來往了。是我無情呢?還是我應該對人間留有一些情義呢? 異性胡言 損己也冒犯佛教 後來也有不少次,都是精神失常的中年女性給予我一些困擾。 例如,有一天下午在佛光山大雄寶殿前,忽然有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帶來兩位身高不比我矮的男眾青年,叫他們走到我前面,跟他們說:「這是你們的爸爸,趕快磕頭。」那兩個男生竟也真的向我跪拜,搞得我一頭霧水。我也不認識他們,他們做我的兄弟都可以,我那時候也才四十歲,做我的兒女,不要說名分不該,就是年齡也不相襯。 這個女性在外表看起來非常正常,但實際上,大家都說她有妄想症,已住在山下幾年。後來並沒有對我構成很大的干擾威脅,只是不斷在外面散播,說她和我是七世的夫妻,把「梁山伯祝英台七世因緣」的民間小說,拿到山上來胡言亂道。對她,她不知道有損失,對我,個人損失事小,可是對佛教不該這麼冒犯。 在台北普門寺,每逢我在台上講說佛法的時候,總有一位非常有氣質的中年女性要送一杯茶,或者送一朵花來。我也覺得奇怪,平常在普門寺裡也沒見過這一個人,為什麼講座的時候都會出現?後來,聽說她是一個中學的國文老師,因為精神異常,有一些不正常的行動,要我不必介意。 但是有一次,我和慈惠法師等人在樓下等電梯,她跑上前來就幫我拉衣領,端正我的衣服,旁邊還有好多男士、不知何處的客人,看到以後,想有這麼一位賢慧的女士對我這麼照顧,實在教我有口也難以說明。甚至於,她也寫有字條留在普門寺,叫人務必拿給我,上面寫著:「我一定摘下天上的那朵雲……。」在她,是如詩如畫的感受;在我,覺得她不該有這樣的騷擾。 恩怨情事 作修道逆增上緣 做一個出家人,尤其要在社會從事人間佛教的宣揚,每天跟很多人來往,那時候在台灣,最怕有兩頂帽子,給你戴上了就非常的嚴重。一頂是紅色的,也就是有共產黨的嫌疑;一頂是黃色的,也就是現代人所謂的小二、小三。這對一個出家人而言是嚴重的打擊,尤其對一個青年的出家人,是非常不利的行為。當然,貧僧也是人,我也有恩怨,我也有愛瞋,只是有些誤會,都教人非常的難堪。 早年在佛光山,有一個做電話接線生的十五、六歲小女孩,我要到客堂會客,經常會經過總機旁邊,一、兩年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但在經過的時候,她都起立向我問好,我因為會客時間匆促,也沒有跟她有語言的接觸。有一天忽然在路上碰到了,我想,應該說一句給她歡喜的話,不覺就脫口而出:「妳很漂亮啊。」 在我想,一個女孩子總歡喜人家讚美她美麗、漂亮。沒有過幾分鐘,徒眾慈嘉法師就來告訴我,那個時候我是佛學院的院長,他說,這個女孩去問他:「院長說我漂亮是什麼意思?」慈嘉法師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也不為她解釋,就罵她:「不要三八,不要亂說。」像這許多三八、亂說,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這樣,貧僧至今老矣!人生許多的過往,都離開不了過去的往事情仇,但仇人我沒有,或者別人對我有仇,我對別人也沒有仇,因此不敢說「恩怨情仇」,就改為「恩怨情事」。這一切一切,就如佛陀說的,都當作是我們修道上的逆增上緣吧!二十說 之十六2015.03.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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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四說之二 我訂定佛教新戒條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七、要能長養慈悲 在修行裡,忍辱還是消極的修行,積極的精神則要發揚慈悲。慈能予樂,悲能拔苦,要能給予眾生喜樂,去除眾生的痛苦,必須要先學習服務,如果沒有服務的精神,哪裡能與慈悲相應呢? 所謂服務,在青年守則裡說:「服務為快樂之本」,我們能可以行菩薩道,像觀世音救苦救難,這是自我的修行,也是自我的安樂。能解脫別人的苦難,還怕自己的苦難不能消除嗎?所以,人能先做一些利他的行事,自己必然得到更廣大的利益。服務、慈悲,都要慢慢的灌溉、長養,就好像田裡的禾苗、山上的果樹,要在時間歲月裡,不斷修行,不斷成長,才能完成自己的慈悲發心。所謂「無相布施、無我度生」,那就是真正的慈悲了。 八、要有道德勇氣 修行學道,不是消極的做一個好人,以為自己與世無爭,那是不夠的。要能與人為善,甚至與人為善也還不夠,要能在犧牲受害的時候,可以為教、為人,提出道德的勇氣,這就是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沒有道德勇氣,只是一個消極的好人,不算一個積極發心修道的菩薩。 在儒家裡為了成就仁義道德,有所謂「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佛心和儒家的道德觀念,不但有類似,甚至更加增上。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或許還有一個為了什麼,但在佛教裡,捨身捨命,不著相,不執我,不求回報,不求讚美,一切無我無相。因為,不執著我相,才更有道德勇氣。 九、要能知道慚愧 佛陀有時候教訓弟子「不知慚愧」,這是非常嚴厲的批評。不知慚愧,就是不知道羞恥,所謂「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沒有一點羞恥心,品德不能增上。佛說「慚恥之服,無上莊嚴」,有慚恥心,是人格美麗的穿戴。恥有所不知、恥有所不能、恥有所不會,恥有所不淨,在修行的道路上容易成功。 慚,是對不起自己;愧,是對不起他人。如果我們經常行事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別人,甚至不但對聖賢、父母,我們自己知道慚愧,甚至對學生、兒女也要有慚愧心,不能給予兒女很好的教導,不能給予學生廣博的智慧。能可以有這些慚愧心,自然覺得對世間萬事萬物有所欠缺;由於知道欠缺,就會發心,有了勇氣。所以慚愧知恥,就能增上我們的品德。 十、要能守時守信 時間就是生命,你不守時,就是不愛惜生命。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愛惜別人的生命,就不知道時間的寶貴。人無信不立,人格的養成,要從誠信開始;妄言、造謠,對別人的辛勞、功德不知道尊重,對別人的道德、人格輕易的毀謗,不必要別人來判斷,自己想想,也應該知道罪孽深重啊! 一個人要養成守時守信的習慣,如:與人約會,或者參加會議,或者與朋友往來,一定要遵守時間。守時的人生,才是美德,誠信的人生,更是為人生披金掛銀。因為我們讓人稱讚一句:某人很誠實,某人很有信用,那就表示你是一個道德君子。做人,為什麼不做道德君子呢? 除了上述「十要」以外,還要愛護常住、要有宗門思想,要能隨眾、勤勞、謙虛,具有因果觀念等等,這些都是成功之道。 十種不要 雖易持且遵行 前面講的「十要」,是積極的修道,下面十種「不要」是消極的品德。積極的修行,比較不容易做到;消極的修行,應該比較容易受持。但是,無論什麼修行,你不「行」,就不是道了。所以「十不要」的道,下列說明: 一、不可好買名牌 既已辭親出家,捨俗入道,就要與世俗的人士有不同的想法。別人好財,我們施捨;別人好名,我們無爭;別人生氣,我們忍耐;別人討巧,我們愚拙。所以,對於一個修道的人,羨慕世俗,尤其好買名牌,喜愛風潮,不能淡泊生活,不能簡單養道,是不容易成功的了。 既已學道,就不需要外物名牌來莊嚴自己,要從內心修學戒、定、慧學,來給予自己莊嚴。因為從內心美好的心念,來為自己莊嚴身相,那才是真正的名牌。 二、不可輕慢他人 在教團裡,我們上有師長,要觀德不可觀失;我們有同參道友,要互相勉勵、互相提攜;我們有後輩晚學,現在雖有缺點,將來他會成就大事。就是信徒,也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如果我們的冤家對頭也可以成為逆增上緣,你何能對他人輕心慢意呢? 輕慢他人,就是自己驕傲;凡是成熟的稻穗,都是低頭的;凡是長成的水果,也都是垂下的;你要做一個真正的修道人,在生活裡,舉止行為一有傲慢,必然遭人輕視;只有低眉合掌、鞠躬問訊,口中常說「請、謝謝、對不起」,給人讚歎,自我謙和,修道才能進步。 三、不可嫉妒好事 說到嫉妒,就好像火一樣,嫉妒的火一燒起來,好人,會燒成變態的人;好事,也會燒成沒有價值。所以嫉妒的火,是人性裡醜惡的東西。人性裡見不得人好,見到人好,就嫉妒他,見到好事,就不歡喜,這都是自己醜陋的心態。 應該要知道,別人好,對我們有利;我的朋友升官了,我可以沾光沾光;我的同事發財了,他買華屋大廈,我也能進去拜訪。總之,別人擁有,雖不是我的,但我可以沾光享有,我何必要嫉妒他呢?難道天下都變成窮人,自己一個人發財才算富有嗎?修行的人,見到人家擁有,要隨喜讚歎。 所以,要想自己做好人,不嫉妒好人、不嫉妒好事。對於好人,要讚揚他,對於好事,也要歌頌它,世間這麼美好,我們為什麼不歌頌好人好事呢? 我和煮雲法師相處,他的習氣毛病很多,但是他有一個偉大的地方,就是不嫉妒別人。光是這一條,在一般人學習當中,就不是人人能做到的了。 四、不可侵犯他人 佛陀制訂的戒律,無論出家的、在家的,主要的,就是不可以侵犯他人。戒,是自由的意義,你要自由,別人也要自由,好人好事都要自由。所以佛教的五戒:不殺生,是不侵犯別人生命的自由;不偷盜,是不侵犯別人財產的自由;不邪淫,是不侵犯別人身體的自由;不妄語,是不侵犯別人信譽的自由;不吸毒,是不侵犯自己智慧、健康的自由。 侵犯別人,是不好的行為,你侵犯別人,別人自然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報你,這樣就會對立、仇恨。如果都能像佛教所說,大家持戒,不侵犯別人的自由,互相尊重、互相包容,像現在新聞有報導的自由,但也要尊重信仰的自由,你有居住的自由,也有移民的自由,大家都要尊重自由,這才是美好的人生。 五、不可語言官僚 語言,一言以興邦,一言以喪邦;一句話,看起來簡單,好朋友之間,因為一句好話,結了好因好緣,後面的因緣果報都很順利;因為一句壞話,怨恨成仇,彼此難以相安。所以,說話要謹慎。現在有的人「烏鴉嘴」,都是講一些不好聽的話,讓人聽了討厭。是好人,就說好話,說壞話,必然是壞人,所以佛光會提倡「三好運動」:身要做好事,口要說好話,心要存好念,尤其說好話,又不要花錢,對你也沒有什麼損害,讓人家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六、不可去做非人 非人,這句話是很不好聽的,意思就是說你不像人。你的言行,不像人的言行,惡念、鬥爭、壞心、害人等等。在佛經裡,佛陀會不會罵人?佛陀雖然不直接罵人,但他也指出世間有「五種非人」,意思就是說不像人,也就是「應笑而不笑,應喜而不喜,應慈而不慈,聞惡而不改,聞善而不樂」,我們修道人怎能不自我警惕呢? 人,所謂為人,就要守禮、守信,在儒家有四維八德,在佛教有三皈、五戒、六度萬行,這些都是做一個人的原則,是人,就要像人,不可以做「非人」,讓人恥笑。 七、不可承諾非法 有的人,要我們幫助,應該可以幫助,但非法的,不能幫助。有的人,要我們給他因緣,如果是壞事的,不可以助長壞事因緣;有的人,要我們給他助力,如果是侵犯別人,對別人有害的,不可以幫助他。總之,非法,不合法律的事,當然是壞事;不合乎佛法的事,當然是惡事,我們要為世間助長善因、善緣,但不可以助長非法。 在菩薩戒裡有「饒益有情戒」,凡一切事,要與他人有利益、有幫助,成全別人,這是我們修行學道的基本要道。 八、不可打擾別人 有謂「寧動千江水,不動道人心」,打擾別人,讓他動念,尤其動不好的念頭,這也是我們的罪過。所以,和人相處,不可以隨便叫人做事,不可以隨便叫人服務,不可以隨便叫人家做牛做馬,不可隨意化緣,應該要互相尊重。 就是好事,也要獲得人家的歡喜、獲得人家善意的教導;但有的人態度惡劣,就是人家幫忙了,也心不甘情不願;有的人語言粗魯,就是有人幫助了,人家也不歡喜。所以,做一個修道者,不可以隨便打擾別人。 如持地菩薩,走路,不敢放重腳步,怕踩痛了大地;物品,不敢隨意亂丟,怕汙染了大地;講話,不敢大聲,怕吵醒了大地,這是菩薩行為,我們應該效法。 九、不可輕易退票 信諾,是做人的根本,「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已答應人家,就應該真心履行幫助。輕諾寡信的人,最後都會被人捨棄;你只要真心誠意,不隨意退票,不背棄自己的諾言,不是皆大歡喜嗎? 過去,有人為了父母的疾病要去買一些營養的食物,在東街就問,營養品一瓶三塊錢,但走到西街,卻只要二塊五。這個人心裡想,我在東街已經跟他說過回頭再買,我不能失信於人;雖然討便宜,但是信譽價值更高。就如人在戰亂的時候,大家沒有東西可吃,就採摘人家園田裡的水果,可是有德的君子,他就是不肯。人家笑他說,這是戰亂時候,這些水果已經是無主了。這位有德的人說:「儘管戰亂無主,但我心中不能沒有主啊。」 十、不可無理情緒 一些年輕人跟我出家,我最掛念的是,年紀輕的人,不懂得世間的人情禮貌,經常鬧情緒,一句話、一件事,就把它張揚得不吃不睡,讓團體難安。所以,我在〈剃度法語〉裡,就勉勵他們:「為僧之道要正常,不鬧情緒不頹唐;勤勞作務為常住,恭敬謙和出妙香……」 所以,一鬧了情緒,固然自己的品德給人看輕,也表示自己的修養不夠。情緒,要自我控制、自我駕馭,你自己都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緒,你還能教育他人、管理他人,成為一位人天師範嗎? 上述這些新戒條,也不只適用於出家修道者可以實踐,所謂戒,就是法律,就是自由,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人人自由;應該都適用於每一個人的。 所以,貧僧這一生自我克制、自我教育、自我要求,對於這十要、十不要,也是數十年的辛苦實踐體會,至今仍然還嫌不足,只有一點一滴再去努力成就了。 2015.04.25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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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說二十五說之一 我的小小動物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人,是動物,但是與其他動物又不同。人,頭朝天、腳朝地,所謂頂天立地,在有情眾生的世界中,只有人具備這個條件;其他的豬馬牛羊、魚蝦貝類,甚至鳥雀飛禽,都沒有頭朝天、只有背朝天。可見人是萬物之靈,所以人有智慧、有信仰、有文化,有慈悲博愛、有文學哲學,因而發展出人類最高的文明。但是最高的人類,也不能脫離眾生萬物,獨立存活。 佛教對於生命界規畫為「四生九有」。這四生當中,有兩隻腳、四隻腳、多隻腳的;有的居住平地,有的居住山林,有的居住海洋。然而,眾生不只胎、卵、濕、化而已,佛法所談的一切眾生,範圍極廣,此處就不去談它,只談與我們接觸最多的胎、卵、濕生,也就是一般我們常見的動物們。 餵缺嘴雞 養到能生蛋 一般而言,有人喜歡養狗,有人喜歡養貓,有人喜歡飛禽,有人喜歡魚蝦,不過,這些動物能成為人類的寵物,必定在性格上與人有所交流相通,所以人類才會喜歡牠們。 我們在報章雜誌上看到,歐美地區有很多大富豪,離世的時候,他請律師將自己幾千萬的遺產,交給他所養的寵物,譬如豬馬牛羊,他想供養豬馬牛羊,使其有快樂的一生。這讓我想到,佛教裡有個「福慧雙修」的故事,說到一個修行人,只修智慧,後來證得阿羅漢,卻沒有人供養他的生活;他的師弟,只重修福,轉世為一頭大象,在皇宮裡吃好穿好,披金戴銀,這個阿羅漢見到了,就感慨說:「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修福不修慧,大象披瓔珞。」可見得這世間的眾生,是各有福德因緣。在此,我也把我有生以來的動物朋友,敘述一下,以茲紀念。 我父母生養我,讓我一直最感念的,就是他們培養我有愛心、有慈悲的觀念。從小,我就愛護小動物,例如蚊子咬我,我會捏住牠的腳,一分鐘後放了走,以此當作處分,不像別的兒童一巴掌就將牠打死,我覺得,蚊子吸你一點血,你卻要牠一條命,刑罰太嚴,牠罪不至死啊。 記得在我五、六歲的時候,用節省下來的壓歲錢,買了一、兩隻小雞小鴨,自己養育牠們。曾經有隻小雞,在雨水裡淋濕了羽毛,我於心不忍,就把牠放到灶門口,想將牠的羽毛烘乾,想不到牠可能因為受到驚嚇,竟然往火裡跑,我也不顧危險,把手伸進火堆裡將牠抓出來,奈何牠的腳爪已經燒壞,嘴也只剩上喙,下喙全燒掉了。 那一次我也受了皮肉之傷,一直到今天,我的右手指甲還留下燒扁的痕跡。嚴格來講,這個小生命無法存活了,因為牠只剩半個喙,沒法吃東西,但我不肯放棄,就用茶杯裝滿小米,每天一口一口耐心地餵牠。當然,這需要很多時間,很大的愛心才能做到。記得一、兩年後,這隻不到一斤重的殘障小雞,竟能生蛋了,雖然只有鴿蛋一般大小,但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可說是慈悲愛心的成就。 為鴿贖身 淚落江岸邊 當時,在我們貧苦的家庭裡,狗兒只准許吃晚上一餐,早上、中午都不給吃,但是我幼小的心靈裡,認為人吃三餐,狗為何只吃一餐,難道牠們不餓嗎?我認為既然養了牠就要愛牠,人肚子餓了會講話,但狗不會講話,必須靠我們用心去體貼牠們。但每次我想弄飯菜給狗吃的時候,家裡的大人都責怪我:「人都不得吃了,你還要給狗吃!」被人責怪後,我也不敢在大人面前肆無忌憚做我想做的事,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把我的飯碗端起來,往外走開,狗都知道跟隨我,到了外面,我就把飯倒在地底下給狗吃,讓家人以為是我吃的,與狗無關,以減少他們對養狗的責備。 我慢慢到了八、九歲後,養小雞小鴨已覺得趣味不高,只想養鴿子,因為鴿子可以在天空翱翔,把牠放得很遠,牠會再飛回來,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也在空中飛翔,何等逍遙自在。 但有一次,有隻鴿子被人家的鴿子拐去了,我知道就在距離家裡不遠的地方,就去跟對方相討,但討不回來,對方一定要我出錢跟他買,那時我哪有多餘的錢可以買鴿子?記得我就跟母親哭訴,請她給我三十幾個銅板,讓我把鴿子買回來。母親當然不肯,一隻鴿子要花我那麼多錢,她無法答應。當時我心裡著急,就不願活下去,跑去投水自殺。 不過,我因為從小出生在揚子江邊,三、四歲就在水裡玩耍,水性很好,從此邊跳下去,又從那邊爬起來,當然水沒有淹死我,只有爬上對岸,坐在岸邊哭泣,一邊喊著:「我的鴿子啊,我的鴿子啊……。」 這些往事,就是說我在童年時,對動物有一點愛心。例如一隻蜻蜓、一隻蝴蝶、一隻蟬,別的兒童都用線把牠的腿扣起來,在嬉鬧中將牠玩弄至死。但我不會,我也喜愛牠們,但不會虐待牠們,一般我會把牠們放在盒子裡,想辦法餵牠、養牠,如果牠不肯吃我的東西,只有把牠放了。我只覺得既然愛護牠,就不能讓牠受苦受委屈。好比一條蚯蚓在路上,我一定把牠弄到草地上,不讓牠給人踏死;一個蝸牛在路中,我也會把牠移至邊緣地帶,避免牠無端給人踩踏。 猴跑出籠 用真情喚回 我從小對動物都不是寵愛,但就是懂得愛惜生命、保護生命。在這樣仁愛的性格中,我慢慢的成長。當然出了家以後,我自然地也懂得愛人、愛眾、愛團體、愛國家,可是我漸漸知道,佛門裡反對談情說愛。其實,愛有汙染的,也有清淨的,我對於男女愛情,有些到最後因愛生恨而置人於死,不免感到可惜。既是愛,就應該犧牲奉獻,不應該強制占有對方的生命。我覺得諸佛菩薩便是以「慈悲」來愛護眾生,因此我把慈悲當作愛的昇華、愛的擴展,還曾發表〈佛教的慈悲主義〉,說明慈悲是不要報酬、不要回饋,只是盡我的心力為你服務。它集合了愛心、智慧、願力、布施,是成就對方的一種願心,所以說慈悲沒有敵人。 從大陸到台灣後,有幾年因為落腳在人煙稠密的地方,例如新竹、宜蘭,當時的條件,人都不得地方住,就更談不上動物的豢養了。有時,走在河邊看到魚躍,或到郊外見到空中飛鳥,心裡總想:「假如我是水裡的魚,我要游遍五湖四海;假如我是空中的飛鳥,我要飛遍世界五大洲。」我覺得魚鳥有牠們寬廣的世界,從某些地方看起來,人類並不如牠們自由自在。 後來在宜蘭辦了幼稚園,有人送我一隻小猴子,想藉此吸引兒童注意,減少兒童哭鬧的情況。贈送我猴子的人,一再警告我,不可以給猴子喝水,否則牠會長大。我覺得不給水喝實在是虐待動物,因此決定還是給牠水喝。 不料,牠真的長成龐然大物。有一天我正在打佛七,帶領幾百人在佛堂念佛,慈惠法師當時是幼稚園園長,她忽然在外面大叫:「不得了囉,猴子跑囉,跑到對街房子的屋頂了!」因為這隻猴子長大之後變得很凶猛,對人有攻擊性,我就很掛念牠傷害到路人。 那時我與牠已很久沒有來往,但在那個緊急狀況,不得辦法下,我站在這頭路邊,對著高樓上的牠大叫:「下來!」 其實,我心裡也沒有十分的把握,但牠聽到我這一聲,竟然垂頭喪氣下樓來,我看住牠,牠也真的乖乖地回到籠子裡。牠這個動作,讓我感覺到動物的靈性,雖然那陣子牠已轉由別人照顧,就因為有一點從小養牠的因緣,也算是給足我面子了。 狗送他寺 相見仍熟稔 之後,我到佛光山開山,育幼院養了一條叫黑虎的土狗,因為叫聲大、又會咬人,佛光精舍的老人聽到狗叫而影響睡眠,一定要我把狗送走,我說這是育幼院小孩喜歡的狗,送走了小孩會捨不得,他們說如果不把狗送走,就要到法院告我,說我們用狗吠聲虐待老人。 這隻黑虎確實凶猛,我也擔心山上人來客去,牠會傷人,不得已,只好和美濃朝元寺當家師慧定法師商量,我說:「我有一條好狗送給妳,只因為牠太顧家了,吠叫的聲音,不容易被佛光精舍的老人接受。」慧定法師一聽,欣然接受了。當時我真是含著眼淚,痛苦的把盡責的黑虎帶到百里之外的朝元寺去,還在那邊陪牠玩了一段時間,等牠習慣環境了我才離開。 六、七年後,有一次我又到了朝元寺,以為這一隻黑虎應該不認得我了;哪裡知道,我才到的時候,黑虎對我萬般親熱,牠一再跟隨著我,前腳扒著我、抱著我、黏著我,怎麼也不肯離開我。我一再感動,對牠也感到抱歉,甚至覺得我實在不如狗子,狗子勝過我,牠這麼有情有義,我實在對牠不起。 我與動物,就是有這樣奇妙的因緣。 鳥名滿天 松鼠叫滿地 但更有奇妙的緣分。在山上,偶爾遇到掉在地下的松鼠,眼睛都沒有開,我只有把牠撿起來,用牛奶餵牠,慢慢把牠養大;或者風雨之後,總有幾隻自樹梢跌落的小鳥,我也會帶回法堂,細心照顧,直到牠們能夠飛翔。所以在我住的地方,松鼠跑來跑去,鳥燕飛來飛去,牠們也不畏懼人。 在法堂服務的弟子就要我替牠們起個名字,當時正是出家弟子以「滿」字輩命名的時候,我就說,鳥就叫「滿天」,松鼠就叫「滿地」,開山寮裡,飛鳥松鼠真是滿天滿地。 後來我主張野放,不讓牠們失去求生的能力,況且佛光山四周都有果樹,應該能夠生活無憂。可是這些動物,就算你野放牠,牠還是回來,因為牠從小養成習慣,有了與人親近的根性。所以有時候難免感慨,感動人不容易,小動物的情感反而更深刻。 在佛光山這許多動物,因為和我們相處久了,可說已能通達人性,例如齋堂的板聲一響,麻雀、松鼠就來了,甚至連後山的猿猴,也跑來齋堂要飯吃。尤其,我們山上的永會法師、慧延法師,也和我一樣愛護這些小動物,他們救活過許多殘障、瀕死邊緣的松鼠、飛鳥,對動物的愛心、耐心,真可當動物園的園主了。 澳洲弘法 魚鳥來親近 另外,我到世界各地弘法時,也有一些奇妙的動物緣分。舉澳洲來說,在黃金海岸我屋外的樹上,每天黃昏四、五點的時候,必定有一群飛鳥在那裡準時開會,吱吱喳喳,此起彼落,好不熱鬧。我到屋外的海邊散步,一條身長一、二尺的大魚竟然朝我游來,把嘴伸出水面,跟我索取食物。 位在山區的南天寺,我偶然看到空中有海鷗,就用麵包餵牠們,想不到每到下午四、五點,牠們竟成群結隊,幾百幾千的聚集在寺裡。後來南天寺的人就跟我求情,說:「師父,實在供應不起啊。」我就教他們,把客人吃剩的飯,放點油鹽做成炒飯,或者炒些米粉,這些花費不是很多,但能供給牠們。後來大家就稱這些南天寺的海鷗為「山鷗」。 這些海鷗當中,也有一些可憐的弱勢,大概曾經誤闖烤肉區,被火熱的鐵架燙傷,以致無法行走。我對這些弱勢傷殘的海鷗,都特別保護,讓牠們優先飽餐,不必與同伴爭食。有時我在吃早餐,鳥雀飛來,我們彼此對視,一會兒之後再把我的麵包銜走。 有一次,我到澳洲的一處山林,那兒有許多彩色的鸚鵡、各種的鳥類,一點也不怕人,甚至還一股腦兒全部棲息在我身上,算一算也有十來隻。其中一隻鸚鵡還站在我頭頂,牠的爪子抓著我的頭,雖然很疼痛,我動也不敢一動,深怕牠受到驚嚇了。 貧僧是一個出家人,好在我無兒無女,徒眾雖多,但多在成年後才投入僧團,因而省卻許多憂慮掛念;反倒是這些可愛的動物們,真如我的小兒小女,牠們全然的信賴依託,讓我體會到父母子女間,濡沫相依的自然之情。其中,讓全山大眾印象最深刻的,應該就屬「來發」了。 小狗來發 身影常相隨 一九七四年八月,世界青棒錦標賽在美國開打,中華隊球員李來發打了一支二壘安打,正當大家在電視機前歡喜狂歡、鼓掌的時候,一位鄭碧雲小姐抱來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狗,對我說:「請師父替這隻小狗起個名字。」 我本來有個規定,佛光山不許養動物,因為動物跟人有了感情,彼此容易牽掛。那時候,大家看轉播看得正投入,我是熱愛體育之人,當然也是聚精會神,忽然聽她這麼一說,為了慶祝李來發的二壘安打,就漫不經心的說:「那就叫『來發』吧。」 從此以後,近六年,這條狗不肯離開貧僧了。來發是隻白色的獅子狗,長得十分可愛,大家都歡喜牠,但不論別人怎麼對牠好,而我忙於開山、辦學,難得有時間關心牠,奇怪的是,牠就是對我寸步不離。我也不給牠吃,牠吃飯是找別人,吃過了就來找我。那幾年,你來佛光山,找我找不到,只要找到來發,就能找到我。 我上課,牠蹲在下面;我拜佛,牠跟著我拜佛;我主持皈依,人家跪地禮拜,牠就在每個人頭頂聞一聞,我在台上一面主持,一面還要掛念牠會不會對人撒下尿來。平時我會客,牠也一定要坐在我旁邊,趕也趕不走,讓我真是苦不堪言,因為給別人看到了,會覺得我們出家人宛如飛鷹走狗之徒。我覺得不妥,想叫人把牠送走,哪裡想到,牠知道後竟然數日不吃不喝,為了安慰牠,不得已,只得讓牠再留了下來。 尤其來發好跟車,每次我要到台北弘法,牠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總會偷偷先上車,躲在車子座位底下,等到車子開到半途才冒出來。加上牠會暈車,同行的人,經常得為牠開一扇窗讓牠呼吸新鮮空氣,弄得我還得請人照顧牠,所以有時我對牠也很生氣。但徒眾因為牠對我的忠誠,就非常的保護牠,實在說,那幾年,來發給我帶來不少麻煩。尤其我若不在家,牠飯也不肯吃,難免讓人掛念。有一天,牠忽然不見了,我當然也覺得遺憾,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太好了,終於解脫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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