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書摘】人的存在困境

THE MERIT TIMES

文／歐內斯特．貝克爾 2023-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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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大家出版提供

文／歐內斯特．貝克爾譯／林和生

我們始終明白，人類內心深處有某種特殊事物使人成為人，人因此有別於其他動物。此一特殊事物直接觸及人類的核心，使人類遭受自身特有命運的折磨，而且無從逃避。自古以來，當哲學家討論人類的核心時，他們指的是某種「本質」，某種獨特的性質或內涵，牢牢釘在人性深處。然而，我們還未發現這類東西，這就意味著，人的特殊性仍是一道難題。

陷入盲目的遺忘

人類利用社會競賽、心理詭計、個人執念等等與遠離自身現實處境的手段，讓自己陷入盲目的遺忘。這些手段正是不同形式的瘋狂──有志一同的瘋狂、人皆有之的瘋狂、偽裝的和高貴的瘋狂，全都是瘋狂。早期精神分析學者，也是佛洛伊德圈子裡的傑出人物桑多爾．費倫奇（Sandor Ferenczi）曾言：「人格特徵是隱祕的精神疾病。」這並不是年輕科學家沉醉於自身的能言善道，自鳴得意隨口說出的俏皮話，反之，這是成熟的科學判斷，是人類在試圖理解自己時所做的自我揭露中最為石破天驚的描述。費倫奇當時就知道自己面對形形色色的面具：一言不發的面具、微笑的面具、認真的面具、滿足的面具，人們用這些面具來自欺欺人，掩蓋自己隱祕的精神疾病。直到不久前，佛洛姆還感到不解，為何大多數人類在面對存在的矛盾時竟然並未發瘋——人類有符號層面的自我，那讓人類在永恆的事物體系中具有無限的價值，但與此同時，人類的肉身僅值九十八美分（可能是當時美國遺體火化的收費標準）！我們要如何調和這樣的矛盾？

身體是最初的現實

兒童最大的特徵是早熟。兒童要承受整個世界，還要承受自己。從呱呱墜地開始，兒童就有一個精巧的感覺系統，這一系統迅速發展，以卓絕的精密度接收他對世界所有的感知。再加上語言和自我感的迅速發展，將這一切都加諸在一個無助的嬰兒身上，而這身體試圖準確、安全地抓住這個世界，卻只是白費力氣。兒童完全被來自身體和自我兩個領域的二元經驗所壓垮，因為兩者他都無法掌握。兒童不是自信的社會化自我，也不善於運用語言、思想、名稱、地點等符號，尤其是對他而言極端神祕的時間，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時鐘。他也無法像健全的成年人一樣從事勞動與生產，無法處理他所看到發生在他身邊的嚴肅事情。兒童無論如何也無法「像父親一樣做事」。

相反的，他是卡在半空中的神童，不上不下，無論是自我經驗或身體經驗都無法給他依靠。儘管如此，各種印象還是不斷灌注到他身上，各種感覺不斷在他的內在噴發，湧入他的身體。他必須從中得到某種理解，建立某種優勢去控制這些印象和感覺。然而，是思想控制身體，還是身體控制思想？事情遠非如此簡單。在兒童的存在困境中，可能並沒有明確的勝利或簡單直接的答案。這是兒童幾乎從一出生就開始面對的難題，但他年紀小到無力處理。兒童不理解他為何需要符號，但符號不停煩擾著他，在他看來，口頭命令似乎沒有價值，而規則和秩序只是讓他無法繼續享受直接將自己的自然活力表現出來的快樂。

當他試圖支配身體，假裝身體不存在，試圖表現得「像小大人」，身體卻會突然反擊，用他的嘔吐物或排泄物淹沒他。他以純符號性動物自居的企圖破滅了，於是他在絕望的眼淚中崩潰。兒童經常會故意弄髒自己，或繼續尿床，以此反抗人工符號規則對他的嚴厲要求。他似乎想說：身體是他最初的現實。

（摘自大家出版《死亡否認：恐懼死亡與對英雄的追尋，如何形塑過去與現在的我們？》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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