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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 人間福報

星雲大師

貧僧有話要說十三說 貧僧受難記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近九十年來的歲月,面臨生死的邊緣,從鬼門關又走回來,也不知道走多少次了,有些也不值得說。比方說掉進冰窟,還能自我爬起來,雖是奇異,但也不值一說;也曾騎自行車,從三層樓高的小丘陵,衝到深溝,車子跌得粉碎,人絲毫無傷,這也不值得一談。甚至在戰爭中,槍林彈雨,多少次的死裡逃生,好像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貧僧還是有許多受難的過程,在此一說。 被師父開除 首次感受苦難 童年家貧,這不算什麼苦難;軍閥、土匪的騷擾,還是一個兒童的我也不懂得害怕;對日抗戰,槍砲子彈齊飛,總想不會打中我,也不知道危險。 出家後,受的是打罵專制的教育,但貧僧認為這是當然的教育,也不覺得是苦難。直到十七、十八歲,在棲霞山已經過了七年歲月的我,忽然給師父開除,茫茫前途,不知道何處去安身,這才覺得第一次苦難的歲月真的來臨了。 我十二歲出家的時候,師父志開上人只是棲霞山的監院兼律學院的訓導主任,到我十七歲那一年,他已經是院長了。做院長的師父為什麼要開除我呢?原因是,我童年出生在揚子江邊,家門口不遠處就是運河,經常戲水,可以說水性很高。出家以後,在棲霞山上,連個池塘都沒有,就好比青蛙、烏龜,忽然一下子到了乾旱的地方,幾乎奄奄一息,真是苦不堪言。 但這還不算苦難,因為我還能活下去。青少年養成好動的習慣難以更改,最初在小型的律學院裡,就提倡打乒乓球,雖然受責備,但後來師長也是不了了之。對十七、八歲的青年而言,打乒乓球也不夠味道。這時候,同學裡有一位師範畢業的青年同學,擅長打籃球。我經常聽他講述打籃球的好處,因為貧僧當時身兼學生自治會的會長,也就想來設計籃球場,鼓勵同學打籃球。 籃球場位在棲霞山山門外,場地很寬廣,但籃球架、籃球如何取得,就沒有辦法了。不過,那時候棲霞山寺山上的森林經常有人會來盜伐樹木,寺院裡有時候會派我們巡山,驅趕這些偷伐樹木的鄉下人。我在他們身上動了腦筋,把他們盜伐的樹搬回來,做成籃球架子,變賣一點價錢,換了框子和籃球回來。就這樣,我們開始打籃球了。 離校返宜興 連路費都沒帶 棲霞山寺地處偏僻山區,平常沒有人來往,在山門外奔跑吶喊,也不會有人知道。但有一天,不幸師父從那裡經過,給他看到了,他認為我在山門外奔跑呼號打籃球,實在有失出家人的體統,一怒之下,集合大眾,宣布開除領頭打球的我。 但是住慣了七年多的棲霞山,一下子開除了我,我要到哪裡去呢?忽然覺得前程茫茫,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感到一個人沒有前途、沒有倚靠、沒有未來,好像宣布了死刑,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離開了棲霞山寺,難道我要去做孤魂野鬼嗎?回想起來,這是第一次切身感受的苦難。 後來有幸,進入當時最負盛名的焦山佛學院,兩年後,二十歲那年的冬天,忽然對學院的教育制度不滿,就從焦山寫信寄到棲霞山,要求師父讓我回祖庭禮祖。記得有一天晚餐之後,我到院長室要求告假離開焦山佛學院;當時剛上任院長的東初法師,聽了我的話之後大怒:「不是期頭、期尾,怎麼忽然想起要離開焦山?我們有什麼對你不好嗎?」我千說萬說,他都不准假。因為東初法師的輩分很高,他甚至發狠說:「就是你的師父也要聽我的話,你怎敢不聽話呢?把訓育組長現華法師找來!」 訓育組長現華法師聞訊很快就趕到了,院長下令:「把這個學生關起來,不要讓他離開。」我想到,過去在棲霞山,我不要離開,院長要開除我;如今在焦山,我要離開,院長要關閉我。那時候我也不懂,關閉究竟是不是像閉關一樣,是一年呢?三年呢?都不知道,我也好像犯罪被判了刑似的。 不過,我已經得到師父的允准,他要在鎮江搭幾點的火車,要我趕往會合,準備帶我回宜興大覺寺禮祖。當然,我有恃無恐的跟訓導處抗爭,什麼東西也沒有帶,身上連路費都沒有,在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亮,就到江邊叫了渡船送我過江。 在偏鄉任教 戰爭中求生存 船夫倒也好心,雖然才在天將微曦的時刻,他還是搖搖晃晃的帶我過江去了。快要抵達對岸的碼頭之前,好像在焦山這邊的碼頭有人揮手大叫,船夫一聽,忽然對我說:「你是溜單的嗎?」他以為是焦山的人要他把我帶回去。 我內心有愧,但也不敢開口,心想:「這下子真是苦難來臨。」及至回到焦山的碼頭邊,才知道,原來是一位老師也想過江,因此叫船趕快回來。那位在家的老師一登船之後,我就理直氣壯的責備那位船夫:「你怎麼可誣賴我溜單呢?」他連聲向我道歉。到了鎮江,我登上了岸,趕緊跟師父會合。有關去留,是我感覺到的又一次苦難。 到了祖庭大覺寺,我們的廟是以務農為業,沒有香客、沒有信徒,只有靠幾個工人種田,維持生計。我本來就是農家子弟,回來後,當然投身以農為業,也不以為苦。正在這個時候,宜興的教育局任命我擔任一所國民小學的校長,我覺得非常的意外。我也沒有受過正規教育,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看過學校,我怎麼能做校長呢?但好事降臨到我的身上,機會難得,我不能推辭,於是想辦法「做中學」。 從此,我就安住在祖庭大覺寺裡,我的理想是一面在大覺寺設立一座農場,辦好一所學校,讓社會不至於譏諷出家人是社會的寄生蟲、分利分子。 但是,幸運的後面,苦難的日子卻隨之而來。一年半後,儘管白塔山位在窮鄉僻壤的地區,白天,因為剛抗戰勝利不久,國軍經常來巡查,他們一來,我們寺廟裡所有的牙刷、毛巾都一掃而空,這也可見得,當時的國軍他們很是貧苦。晚間,共產黨的游擊隊前來問我們:白天國民黨的軍隊來這裡做什麼活動?夾在國共鬥爭之間的痛苦,生命猶如游絲。聽到寺外的狗吠,總是膽顫心驚;有時候半夜得爬到屋頂上,巡看四周有什麼土匪壞人,因為據聞我的一位師祖,就是在大覺寺給土匪砍斷了雙腿。 被五花大綁 險些槍斃送命 終於有一天半夜裡,忽然十幾枝槍對準我的床,把我叫醒。我也不知道是國民黨?共產黨?還是當地的土匪?我雙手給他們綑綁起來,走在田間小徑,我也不認識那些村莊道路。走了一、兩個小時,把我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房間裡,裡面有近百人,有的人被綁在柱子上,有的人手腳被反綁在地上。 我進到裡面的時候,他們原本要用繩索把我吊在屋梁上,有一個人在要吊我的人耳邊說了幾句話,我才被免掉一些災難,讓我坐在地上。在房子裡面,和外面完全隔絕,沒有任何音訊,大家也不敢相談,左右都是監控的人,不知道自己身犯何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和自己有什麼冤仇。 一天、兩天過去,我記得將近有兩個星期,每天都看到兩、三個人被叫出去,不是被打得皮開肉綻,用門板抬回來,或者一去就是槍斃不回了。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忽然叫到我,把我五花大綁,記得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陽光普照的下午,可是我覺得太陽非常昏暗,好似被綁赴法場,即將要被槍斃的樣子。但很奇怪的事情,我一點都沒有懼怕,只是感到遺憾,我才二十一歲,在這裡即將被槍斃斷送生命了。師父不知道,家人也不曉得,人生真是像水泡一樣,如《金剛經》所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後來,那許多人把我帶到另外一個房屋,裡面都是像老虎凳之類的刑具,應該是對犯人嚴刑拷打的地方。有一位先生約莫三、四十歲,跑來跟我講:「我們知道你是知識分子,我們也不為難你,你看看這些刑具,一切還是招供吧!」當我正要回答他:「我不知道要招供什麼。」他忽然起坐,旁邊有個人找他,講了幾句話之後,他的態度立刻改變,就叫人把我帶回原來囚禁的房子內。 第二天,也沒有要保人,也沒有問話,就把我放出來了。在門口,有師兄來接我,我想大概這十多天來都是師兄想辦法給我營救,回想起來,他們究竟真正的身分是什麼,到了今天,我也搞不清楚。但從此,就不敢在學校擔任校長,也不敢住在祖庭內了。在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的春天,我回到了南京。 登台被逮捕 多人奔走獲救 當時在南京華藏寺,由智勇法師擔任住持,我們是同學,情同手足,他一見到我回來,忽然他不要做住持了,要把住持讓給我,所以,我在南京華藏寺做過短期的住持。因為那個時候正發生「徐蚌會戰」,路邊的死屍很多,智勇法師發心做「僧侶救護隊」,去收埋路邊這許多的死屍。他招募隊員半年以後,也招募了一、二百人,共同參加僧侶救護隊。但那個時候,忽然有人認為他們的行為不對,怎麼可以把不知姓名的人埋葬了,讓他們的子孫找不到他們過世的家人?這個工作應該要先接受訓練。 但到哪裡去訓練呢?他們說要到台灣去訓練。智勇法師忽然就放棄了組織僧侶救護隊的行動。我覺得他的退票不當,因為你邀約了那麼多人,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我就說:「你不去,我來去。」當時也有多少人說要到延安大學去讀書,有人說要到台灣的國民黨那邊去。我們年輕,根本就分不清國民黨?共產黨?因為關閉在寺廟裡面,對社會的情況不太了解。不過,在南京,已經由家師接洽他的朋友孫立人將軍,因此我就奉師父的命令,拿了他的十二塊銀元到了台灣。 決定要到台灣的時候,也有人叫我要到延安,我也搞不清楚台灣和延安,也搞不清楚國民黨、共產黨,只想到要有路可走,就這樣,我也糊里糊塗的,在太平輪失事後不久就從上海乘船到了台灣。這是在大陸最嚴重的一次受難經過了。 我到達台灣,是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的春天,剛過年不久。雖然遇到一些困難,引發我生命的危險,掛單不著,前途渺茫,不過也不算苦難。感謝吳伯雄先生的父親吳鴻麟老先生幫我辦了戶口,讓我可以留下來,後來居住在中壢圓光寺。記得到了五月的時候,台灣的行政長官陳辭修下令逮捕大陸來台的一百多位僧侶,包括慈航法師、中年出家的黃臚初將軍(律航法師),當然我也在其中,那個時候抓起來的大部分不是槍斃,就是用麻袋包起來丟到海底。 我記得我們被關在桃園一個倉庫裡二十三天,好在是夏天,大家都睡在地上,也不覺得寒冷。靠著吳國楨的父親吳經明老先生、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以及立委董正之、監委丁俊生等人,為我們奔走呼籲,在白色恐怖的那個時代,我們終於獲救了。這應該也算是一次比較嚴重的受難過程吧! 釋放以後,感謝圓光寺照樣收留我們,我們就更加勤勞的為常住服務。打水、擔柴、拉車,洗刷廁所等,心甘情願。當時的住持妙果老和尚,大概是欣賞我的勤勞,親自帶我到苗栗法雲寺,要我在那裡看守山林。我的《無聲息的歌唱》那本處女作,大部分就是在那個山上茅蓬裡,伏在地上寫成的。 警察頻上門 每周半夜問話 後來有機會,受大醒法師之邀,要我擔任台灣佛教講習會的主任秘書,其實就是一個佛學院的教務主任。我自知沒有行政的經驗,哪裡能做祕書呢?後來種種的陰錯陽差,隔了一段時間,我還是到了新竹青草湖靈隱寺,擔任起教務主任來了。那個時候,警察不准我們外出,可是佛教會要我們每個星期到新竹市區講說佛法一次,外出必須要向派出所請假允許才可。其實,說來好聽,名義上做教務主任,事實上是畫地為牢。 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新舊曆年間,講習會遷移到台北,因此我也就得以脫身,離開了新竹,受邀到宜蘭講說《觀世音菩薩普門品》。這是一部由日本人森下大圓寫的著作,我邊學日文邊翻譯,很受台灣讀者的重視,也就一邊講說這部經典了。 那個時候,台灣距離二二八事件的發生已有一段時日,社會的「三七五減租」、鄉鎮長的選舉,社會白色恐怖的氣氛,已經有所改進了。但是,我在宜蘭,經常受警察不斷給我騷擾。比方,每個星期半夜叫我起來問話,甚至於弘法時,因為放映的幻燈片上有日文的字樣,都受到警告、監視。不過後來,因為對傳道的熱心,我也把生命都豁出去了,與各地的警察經常捉迷藏。慢慢的,終於為台灣的佛教走出一片天地。當然,其中艱難困苦的辛酸,就不是一、兩句話可以道盡的了。 貧僧一生的歲月,在國家、社會裡遇到的不平不談,就是在佛教裡受長老們的壓迫,雖不能說罄竹難書,也是不只多次了。例如,我為東初法師編輯《人生》雜誌,替他趕在交代的前一天晚上,從江子翠走到萬華火車站,再到台北轉車到北投,下了車,外面正下著毛毛細雨,貧僧怕雜誌淋濕,脫下長衫,把它包起來,扛在身上,爬上了山頂,好像已經將近夜晚十一點鐘了,發行人東初法師看到了也非常歡喜,就對我說,你很負責任。因為太晚了,也不得辦法有交通工具回台北,就留下來,住在法藏寺。 第二天他跟貧僧講,我中午要請客,你就留下來幫忙招呼吧。對於院長的託付,我當然樂意,就準備餐具布置。但當要吃飯的時候,他忽然叫我,你怎麼不到廚房去吃飯?貧僧覺得,這是很大的侮辱,我也做過校長,我也做過住持,我也是現在雜誌的主編,連跟你們坐一桌吃飯都不可以嗎?好,到廚房去吃飯。 這時經過廚房,看到廚房裡面忙的那許多人,貧僧都不認識,實在不好意思進去吃飯,就只有走旁邊悄悄的下山。法藏寺的台階到山下,應該有四百階之多吧,我好像踏在棉花上,或者走在雲端裡,怎樣走到山下,現在也不復記憶了,但我心中一點懷恨都沒有,發願將來一定要普門大開,歡迎別人來吃飯。 後來在普門寺,真的設了兩桌,每天供給往來,不問姓名的人用飯,在佛光山開山最初的時候,一、二十年中,凡是到佛光山的出家人,除了一宿三餐的供養以外,臨走的時候,還要給五百塊錢紅包作為車費。所以後來貧僧很多的事業都叫「普門」,就由此而來。 籲論文重賞 出訪反受阻礙 美國的沈家楨居士邀請我擔任「密勒日巴學人獎學金」的審查委員,每次從高雄到台北開會,都有六百塊錢的車馬費。但是有一次,我認為論文的獎金應該要提高,因為重賞之下,才有人願意為佛教著書立說,只有三千元,要人寫五萬字的論文,實在微薄,應該要五萬元。 但是主席南亭法師,三番二次的叫其他委員不可以聽我的話,並且怪我不可以有如此的建議。因為同樣的態度欺壓,一而再,再而三,終於讓貧僧那時候年輕氣盛的火,不能忍耐,桌子一拍,就說:你憑什麼倚老賣老!便拂袖而去。自己想來,愧對長老,不該忤逆犯上。實在說,青年僧伽通過這許多長老的言論、思想而能夠在佛門生存,實在不容易!正如李敖先生說,中國的老人,不但不肯交棒,還要給青年人當頭一棒。 白聖法師以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之尊,三番五次阻礙我出國訪問的機會。有一次,越南的禪定法師知道台灣的情況,特地專函邀請我到越南,參與他們的社會福利基金發展會議。當然,中國佛教會也受他們邀請了。 那個時候出國,都有出國前的會議,要由國民黨來隨隊監視,才可以出國,貧僧知道要出國一定要跟隨他們的團體。我從高雄坐夜車,到了台北,正逢他們即將開會,白聖法師一見到我就問:「你來幹什麼的?」我說:「越南也邀請我去開會,我想來參加出國會議啊!」他又對我說:「我們大家都不歡喜你,你回去吧!」我一向很有節制,但那個時候,剎那之間,我實在轉應不過來,不過我還是忍耐,跟他說聲謝謝,就回頭了。我走到會場外面來,會議中的立法委員莫淡雲女士跑出來說:「你就這樣子回去嗎?」我說,不這樣回去,我又怎麼辦?我想他也無能為力,我就走到火車站,搭火車回到高雄已經傍晚了。 總上所說,貧僧一生所受的苦難、屈辱、傷害、歧視,也一言難盡。不過,所幸佛門裡有忍的修行。忍,不但是力量,而且是智慧,六度裡的喜捨、苦行,尤其忍辱,雖不能圓滿,在濫廁僧倫中,貧僧也應該夠條件做一個出家人吧! 二十說 之十三2015.03.22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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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一說 我還是以「貧僧」為名吧!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過去,中國大陸的出家人都自謙叫「貧僧」,我非常不喜歡這個稱呼,出家人內心富有三千大千世界,為何自甘墮落要做貧僧呢?我童年家貧,甚至三餐不濟,但我從來不覺得家裡貧窮,雖然無錢入學念書,但是我有雙手、雙腳,眼耳鼻舌身俱全,我為什麼要感到貧窮呢? 我一生歷經北伐、中日戰爭以及國共內戰。記得母親告訴我,我出生的那一天,適逢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中正率軍北伐和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在江蘇會戰的時候,軍隊正在家門口殺人,我就哇哇墮地了。 十歲蘆溝橋事變發生,抗日戰爭開始,我與家人每天跟隨難民潮向蘇北方向逃亡,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求生,沉伏在死人堆裡苟活,於此同時,父親在南京的煙硝裡人間蒸發,當時寡母遺孤的窘迫,豈只是貧窮可說呢?雖說戰爭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但經過槍砲子彈洗禮過的人生,對於窮困、生死自然別有一番體驗。 十二歲出家之後,貧窮的祖庭宜興大覺寺、貧窮的參學寺廟南京棲霞山寺,都是生活艱苦,我也甘之如飴。在六十六年前,我二十三歲到了台灣,無親無故,連找個寺院掛單,都沒有人願意收留,我仍然不覺得貧窮。 但後來,各種的因緣,正如某些媒體清算佛光山的財產說有一百三十多億,其實何止於此?其中,南華大學有四十多億,佛光大學六十多億,普門中學有二十多億,均頭國民中小學和均一國民中小學有近二十億,老人仁愛之家、孤兒院,還有佛光山的建設等,總花費應該不只五百億吧!在貧僧的下文裡,會一一向各位報告。 一切都不是我的, 都是大眾和社會共有的 雖然花費那麼多錢財,成就了那麼多的事業,到了現在年近九十,才感到自己確實是一個「貧僧」。為什麼呢?因為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都是大眾和社會共有的。所謂「十方來,十方去,共成十方事;萬人施,萬人捨,同結萬人緣」,這一切與我都沒有關係,我只是其中的一點因緣而已。貧僧自比也是一個信徒,可以說也樂善好施,佛教裡《金剛經》說「布施要無相,度生要無我」,所以關於給人一些小惠樂助,也就不值得在此敘述了。至於辦理的學校、寺院,本來就為十方財物,我孑然一身,不是「貧僧」又是誰呢? 不過,社會還有人說我少報了一條:「星雲公益信託教育基金」有十多億,但那也不是我的。這些款項屬銀行代為管理,私人不能動用,必須經過委員會會議,用於公益才可以支出,由銀行按照章程規定,直接寄發給需要的機構、人士,貧僧也不能加以過問。這幾年辦了「真善美傳播貢獻獎」、「三好校園獎」、「全球華文文學獎」、「卓越教師獎」等;雖然有這些錢,也並不是化緣所得,是貧僧六十多年來稿費、版稅、一筆字,以及人家的結緣供養而有,所以做一些微小的善事,這也是理所當然,不值得居功。 享受貧窮, 也是一種快樂 回憶五十年前開創佛光山,我就誓願不積聚金錢,「以無為有、以空為樂」,我不趕經懺替人念經,我不出外化緣、不走政府、不到信徒之家,甚至於五十多年來,我沒有到過百貨公司、什麼超市商店購買物品。因為貧僧不積聚金錢,所有一切,都歸功佛光山教團所有,甚至信徒給我的紅包,我都拒絕,很安然的做我一生的「貧僧」。我覺得享受貧窮也是一種快樂。 在開山初期,所有的拜墊、桌椅、圖書、雜誌,以及至少可以舉辦二、三十次展覽的名家書畫,例如:李自健的油畫、施金輝的觀音像、高爾泰的禪畫、香港阿蟲的漫畫、何山的敦煌壁畫、賀大田的老屋系列、田雨霖的水墨國畫等等,當初都是貧僧分批收藏而有。現在,這些作品,均由佛光緣美術館如常法師負責管理。藝術無價,文化、教育上的意義,價值又何止萬億元以上呢? 承蒙媒體某些女士先生經常在電視、報章批評我,甚至辱罵我,我都很感念,因為一無所有的貧僧,遭受一些批評、議論,也是替我的人生增添一點彩色。我一生「以不要而有」為理念,個人什麼都不要,佛教、教團當然還是需要發展,雖是「貧僧」,能叫他不愛教嗎? 就拿慈濟功德會的證嚴法師來說,我想她個人的生活也是淡泊、節儉,一切都是為了社會。現在佛光山千餘眾比丘、比丘尼,不拿薪水、沒有假日,他們使用的教室、寮區,還是維持五十年前的傳統生活設備,居住的地方都沒有冷氣空調,佛光山的空調都是客人所用。大家安貧樂道,還要為社會服務,那許多好發表議論卻又不了解的人,為什麼不對這些時間、空間因緣做一點研究功課、多了解一些呢?難道都沒有看到這些貧僧們的身心、思想、生活天地嗎? 佛教徒大多守貧,縱有公共的寺院財富,亦為寺院所有、社會共有,都用之於社會大眾。近來,各媒體對佛教很殘忍的踐踏,少數的媒體保持傳統的道德,為佛教說幾句公道話,持之以平。貧僧坦誠的向社會報告:我這一生沒有用過辦公桌,沒有用過櫥櫃,雖然現在有了一些辦公桌、身旁櫥櫃也很多,但我從來不曾用過、開過。我有一張八公尺的長條桌,吃飯、會客、寫作、會議、寫字都在這張桌子上,甚至當初李登輝先生光臨佛光山和佛教裡的萬千信徒來訪的時候,他們都曾經坐過。我不知道這些朋友、信徒是否還記得這張綠色桌面的長方形桌子?這張長條桌,一直陪伴著我四十多年的後半生。 我能安於貧, 所以有那許多人緣 貧僧除了自己生活簡單,不喜愛對外應酬,不喜歡社會公宴活動,非常欣賞古德所說的:「為僧只宜山中坐,國士宴中不相宜。」當初,之所以到南部弘法,也是因為在北部佛教界的會議很多,如果不去參加,他說你不同他合作;請你吃飯,如果你不去應酬,他說你看不起他。為了要看得起他、為了要跟他合作,每天開會、吃飯,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貧僧感到自己不適合台北的應酬,便在六十年前到南部來。那時候台灣南部少有外省的出家人,減少了很多的應酬,貧僧有了時間寫作、讀書、課徒,才感覺到人生的樂趣。 不過貧僧也知道,我能安於貧,所以能建設很多的寺院;我能安於貧,所以有那許多人緣。媒體把宗教罵得一錢不值,假如台灣沒有這許多宗教裡的寺院、教堂、宮廟、道觀,還是多采多姿、安定和樂的美麗寶島嗎?但我們自信,我們用錢用得很有價值。 貧窮雖會衍生罪惡,但台灣是一個富而好禮的地方,希望我們愛台灣的人們,不要嫉妒別人所有,不要仇視富者,不要排斥宗教,不要詆毀信仰,我們的文化是寬容的、是厚道的。為了佛教許多「貧僧」,為了他們未來的生存形象,我不得不在這個時候,以我為例,代表他們說幾句公道話。 二十說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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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五說 僧侶修持的回憶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貧僧的生命中,一般人都以為我只會寫文章,只會辦活動,只會建寺廟,只會講經說法,只會寫一筆字,只會接待高官顯赫人士,只會出國旅行;但這些辦活動、建寺、講經說法,不算修行嗎?就是沒有修行,殊不知貧僧在佛門裡也有修持的過程。 零碎修行 一生受用無窮 要說修行,這本來是個人自我的密行,也不值得對人公開;只是當今的社會,悠悠之口,對別人不了解,就妄自批評,不得已,徒弟建議貧僧把自我的密行修行,在此一說,也就藉此因緣向大眾略作報告了。 貧僧回憶七十七年的出家生活,對於怎麼樣修行的,整體說來,並沒有數十年如一日,都是一些零碎的修行點滴。儘管如此,貧僧的一生已經感到受用無窮無盡了。 論說修行,我從三、四歲的時候,就跟著外婆在佛堂行走,跟著大人們念佛、繞佛、上供、禮拜;不過,那個時候只把修行當作遊戲而已,小孩子在佛堂裡奔跑跳躍、胡亂說話,當然談不上修行。真正要講修行,就從十五歲開始說起吧! 才僅15歲 完成三壇大戒 十五歲那一年,我奉師父之命求受三壇大戒。記得我還和師父說,受比丘三壇大戒要年滿二十歲,我才十五歲,有資格受戒嗎?他聽了之後說:「你總可以去受沙彌戒吧!」後來,承蒙開堂卓塵老和尚、陪堂明度法師,以及得戒老和尚若舜長老、羯磨教授和尚仁山法師等,都同意我受三壇大戒。在這許多長老的見證下,我十五歲就完成了身為出家人必須具足的比丘三壇大戒了。 回憶五十三天受戒期中,每天不准說話,不准開眼,所謂「眼觀鼻,鼻觀心」。聽講開示,必須跪在地上,經常一跪就是三、五個小時。我記得跪在砂石地上,石子透過衣服,都嵌到肉裡面;等到解散以後,把嵌在肉裡的石子拿出來時,鮮血就隨著褲管流出。那五十三天,感覺好像是五十三年一樣,這是我青少年時期修持最值得回憶的一頁。 當時,每天早晨三點起床上早課,睡眠實在不夠。在佛殿裡拜願,隨著梵唄的節拍,都有個幾十秒鐘的時間匍匐禮拜,我經常在拜下去伏在地上的那幾十秒中就睡著了,糾察老師還用腳來踢踢我的頭,叫我起來。 曾殺生嗎 答有答無都打 這時候,有個老師問我:「你有殺生過嗎?」還是小孩子,又正在受戒,哪裡敢說自己有殺生,當然說:「沒有殺生。」老師的藤條隨手立刻滿頭、滿身抽打,喝斥說:「你螞蟻沒有踏死過一隻?蚊蟲沒有打死過一個嗎?你說謊啊!」老師這樣一說,我說沒有殺生,確實也是說謊,覺得老師打得也對。 另外一位老師又問:「你有殺生過嗎?」我這時不敢說謊,只有說真話承認:「有殺過。」他又用楊柳枝一面打、一面罵著:「你真罪過哦,你真罪過哦!」確實也不錯,我真是罪過。總之一句,在受戒期中,這樣說也被打,那樣回答也是被打。所以後來老師經常有一些問話,我也就無奈的說:「老師,你要打,就打吧!」 這就是我青少年的時候所受的僧門教育。是接受呢?還是幽默的抗議呢?現在也記不得了。 受戒結束,必須在頭頂上點燃香疤,表示身心供養佛教,一般人都點十二個香疤,家師可能怕我年幼,出家的定性不夠,就交代為我燃香疤的老師,把香疤點大一點,讓出家人的記號明顯,就不容易離開佛門了。通常十二個香灰點燃以後,慢慢燒到頭上就會自然熄滅,但是為我燒戒疤的老師,等到香灰接觸到我頭頂的時候,他像吹鍋槍吹火一樣,用力一吹,這麼一來,火勢膨脹,十二個香疤連結成一個,我的頭蓋骨燒得都凹下去了。從此沒有記憶力,甚至剃頭都不方便,因為頭頂上有個窟窿。這算是苦難呢?還是修行呢?現在回想起來也很難說。 半夜拜佛 忽然心開意解 不過,貧僧因此變得笨拙,完全失去了記憶力。不會背誦經文,對於課堂所學的內容,讀了就忘,可以說天天都被老師罰跪、打罵。有一次,又因為不會背書而被打,老師一邊抽打我的手心,一面說:「你真笨喔,你要拜觀世音菩薩求聰明智慧啊!」在童年的心裡,一聽到老師這樣的話,彷彿有了一線希望,毫無疑慮的,覺得應該要求觀世音菩薩,要拜觀世音菩薩。 但是在叢林裡面,哪裡准許個人到佛殿裡去拜佛呢?所以只有在半夜偷偷的起來拜佛。我靜悄悄的,找到一個小禮堂禮拜觀世音菩薩,念著:「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有人說,如此禮拜,可以蒙觀音菩薩摩頂授記,或者甘露灌頂,貧僧不敢亂說自己都沒有過這樣的靈異奇遇;但半年後,我忽然心開意解,艱澀的經文,如古典文學的《古文觀止》,幾乎是念完一兩次之後就能背誦。有人說,貧僧開悟了。貧僧不敢這麼承擔,悟道要佛陀來印證。不過後來,在一些成長的歲月中,真的福至心靈,很多困難的問題,輕易的獲得了解。這應該算是貧僧第一次覺得佛教的修持功德,實在像高山巍巍乎!像大海浩浩乎!真是佛恩浩蕩!從此謹記心中,信心不斷增上。 南北弘法 電燈桿當念珠 自此以後,貧僧無論在學院學習中,甚至到台灣來,初期的掛單期間,也砥礪自己修持苦行,擔任行堂、典座、挑柴、擔水多年,又再過午不食,刺血寫經等,以及後來也到美國閉關半年,練習這許多傳統的修行。這本來不算什麼,只是在此略說一二,說明在佛門的修持歷程,貧僧都有過體驗。只是,這許多修行內容,由於自我的分別,也有另外一些不同的看法。 說到佛教傳統的修持,記得貧僧讀書的時候,在棲霞山七年多,禁足院內,不准外出山門;每年在焦山有兩次打禪七,也曾經發願到蘇州靈岩山念佛,光是在佛門的早晚課,零星的到各處打佛七,甚至,包括連續二十六年,我在宜蘭念佛會都做主七和尚。像這樣一次、一次的七天,也不只一百次的七天以上了。 過去,坐火車南北弘法時,就以路邊的電燈桿當為念珠,每見一根電燈桿,就念一句佛號。見到路上一個行人,就念一句佛號。沒有人,有電燈桿,我就以一根電燈桿念一聲佛號;沒有電燈桿,有土地,我就一塊田地念一句佛號。貧僧的心願是,要把全世界和我的佛號融合,能夠普遍虛空、遍滿法界。現在佛光山有禪堂,每天鐘板不斷;有淨業林(念佛堂)六時佛聲不斷,當然我無法每天與大眾共修,但過去傳統的修持,在我的生命中,也占據了大部分的時間。 何處修行 服務發心苦行 三十歲以後,貧僧的思想有所改變,我覺得修行不是在形式上,也不是在口邊,更不是裝模作樣的,真才實學非常重要。所謂真才實學,除了不斷提倡簡約,自己也實踐簡樸的生活,一飯一菜的簡食,睡覺時只有一張沙發、一張座椅,就是睡在地上,貧僧也都能心安理得、隨緣自在。 所謂修行,貧僧認為,人間佛教應該重視生活中的行住坐臥、衣食住行,甚至任何作務、勞動也要當成修行。像禪門祖師大德,大都是從作務中砥礪自己,成就修行。好比多年前,我在講演集裡曾經舉過的例子:雪峰禪師在洞山座下任飯頭,靈祐禪師在百丈座下任典座,慶諸禪師在溈山座下任米頭,道匡禪師在招慶座下任桶頭,灌溪禪師在末山座下任園頭,紹遠禪師在石門座下任田頭,曉聰禪師在雲居座下任燈頭,稽山禪師在投子座下任柴頭,義懷禪師在翠峰座下任水頭,佛心禪師在海印座下任淨頭,懶融禪師典座,印光大師行堂等等。他們都是開悟的高僧大德,不從這許多作務去體證,怎麼能悟道呢?所以服務就是修行、發心就是修行、苦行就是修行。 在人間佛教裡,貧僧也體會到,居家的修行、工作上的修行、人我關係的修行,以及在五欲六塵裡如何克制自己、超越自己,是昇華自己的修行。像搭飛機到世界弘法,別人視長途旅行為畏途,覺得飛得很辛苦,但我在飛機上,一樣忙碌,忙著看書、忙著寫文章。不去想時間,只想工作,再遠的路程,也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了。 因此,我把「修行」改作「修心」,因為修心是要從內心變化氣質、淨化心靈,淨化自己的思想、身心,長養自己的道德觀念、做人正派。就像「八正道」裡的正見、正思惟,所謂「佛法無量義,應以正為本」,等於儒家所說:「寧可正而不足,不可斜(邪)而有餘」,這是重要的行事原則,才能算是真的修行。 人間佛教 釋迦牟尼發明 貧僧一生提倡人間佛教,實在說,人間佛教並不是哪一代祖師發明的,人間佛教的發明者是釋迦牟尼佛。因為他沒有對天人說法,也沒有對地獄、畜生說法,他是人間的佛陀,完全對人間弘道傳教,這不就是人間佛教嗎? 世界上的生命都非常可貴,但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是因為在一切眾生中,只有人頭頂著青天,腳踩著大地,頂天立地,不像豬馬牛羊背朝天。此外,只有人有信仰。信仰中,不要相信權威,不要相信傳說,佛說「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這是多麼偉大崇高究竟的宣言。 所謂人間佛教,對個人要講究誠信,講究正派,講究慈悲,講究結緣,最重要的,要能給人接受。給人接受的人,雖然不能到達聖賢的地步,至少也不會愧對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生。 個人之外,對家庭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是傳家至寶。做人處事方面,儒家的四維八德、佛教的五戒十善,都是人間的佛教;甚至於發菩提心、四無量心、四弘誓願、六度萬行,戒定慧三學……,這些都是人間佛教。 實踐三好 人生善美圓滿 十幾年前,貧僧倡導「三好運動」,等於佛教講的身、口、意三業,即:身體要做好事,口裡要說好話,心中要存好念,也是現代人經常說的真、善、美的意思。口說好話,好話就是真話;身做好事,好事就是善事;心存好念,好念就是美學,就是美心。身口意的三好,不就是真善美了嗎?在國際佛光會裡,除了提倡四句偈、八句宣言,尤其重視五和的人間佛教。所謂「五和」,第一、自心和悅,第二、家庭和順,第三、人我和敬,第四、社會和諧,第五、世界和平。 在佛陀紀念館,貧僧也用一教、二眾、三好、四給、五和、六度、七誡、八道,作為八塔的命名。真能做到八塔的內容,也就是人生圓滿的境界。人生的圓滿,不就能和佛陀相應了嗎?正如六祖惠能大師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平常生活,都是我們修正、淨化、昇華自己的修行因緣。 佛陀紀念館的興建,主要的就是要宣揚文化、提倡教育,弘揚人間佛教。現在社會上的名人、學者、教授也都在探討人間佛教。尤其,中國大陸特別接受過去太虛大師和趙樸初居士等人提倡的人間佛教,他們熱心推動,我也給予隨緣贊助響應。 曾經有一位信徒這麼說:「師父!如果你們都去閉關,或入山修行,誰來接引我們,教化我們?」誠然,修行是非常重要的!但修行絕非以遁世避俗來作為逃脫現實的藉口,也不能以此自我標榜,徒博虛名;更不可巧立名目,譁眾取寵。修行並非空洞虛無的口號,而應該是腳踏實地的自我健全,犧牲奉獻。人間佛教的光芒,今後普照大地,成為僧信的修行準則,不亦宜乎。 二十說 之十五 2015.03.25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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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二說 我被稱為「大師」的緣由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三十年前,大概貧僧六十歲左右,還在佛學院擔任院長。當時,許多跟我出家的徒眾,慢慢地因為讀到碩士、博士,回到學院裡教書,因此也被稱為老師、法師。有時候,我人在東山,忽然接到傳話,說西山的學院有找院長的電話。我就必須花四、五分鐘,從東山走到西山,趕忙去接聽。因為那個時候,全山只有一支自動電話。 有好幾次,當我氣喘噓噓抵達,拿起話筒說:「您好,我是院長星雲。」對方說:「咦?院長不是女眾嗎?」我跟對方說:「這裡是叢林學院,我是星雲。」對方就回:「哦,我不是找叢林學院的院長,我是找育幼院的院長。」我只有告訴他:「育幼院的院長姓蕭,請您過五分鐘後重打一次,我們從育幼院把她叫來。」 因為這樣的問題多次發生,加上經常要找和「星雲」發音相近的某某法師,我聽了電話也不是找我,也不關我的事。「星雲法師」這個稱呼,就在團體裡增加了葛藤。 後來,徒眾們就研究,我們現在都稱「法師」,師父也稱「法師」,究竟誰大誰小?如何分辨呢?再者,師父就要退位,難道我們跟即將退位的師父平等,都叫「法師」嗎?如果稱「院長」,我們的養老院、育幼院、都監院、慈善院、文化院等等,有很多的院長,必然又會混淆,怎麼辦呢?這時候,慈容法師就提議:「我們稱師父為『大師』好了。」大家就一致鼓掌通過了。 法師序級 三業列考評 在佛教裡,為人所詬病的,就是出家六十年與出家一日的,都稱作「法師」。為了真正的平等,我們後來在佛光山為出家入道者,訂定了序級制度,讓平等中有差別,差別中有層次。 這序級分別是:清淨士六級(每年升一級),學士六級(每二年升一級),修士三級(每四年升一級),開士五級(每五年升一級),再往上就是「大師」。升級不一定依年資為唯一的標準,主要的考核在學業、事業、道業,有一定的水準才可以升級,大概也要四、五十年左右的經歷,要能正常,對常住、對佛教有所貢獻,才能升為「大師」。而當時徒眾給我的所謂「大師」,並沒有什麼意義,只是在佛光山內部與徒眾有個職稱分別。他們的職務是「法師」,我的序級就是「大師」。 我的序級既是稱為「大師」,所以後來佛光山的徒眾在我各處弘法的地方,就稱「星雲大師佛學講座」或「星雲大師佛經講座」或「星雲大師接心開示」等等,就這樣,「大師」成了我的稱呼。 其實,「大師」這個名稱,在社會上極為通用,凡是專家者,也有人尊他們為「大師」。如:藝術界有張大千大師、齊白石大師;教育界有蔡元培大師、傅斯年大師;在科學界的丁肇中大師、楊振寧大師;國學界的錢穆大師、唐君毅大師、饒宗頤大師、季羨林大師等。 在大陸叢林裡,稱「大師」一詞,也很普遍,沒有大小,人人都可以稱為「大師」,也沒有人提出異議。例如,我們見到一位小沙彌,可以問他:「你這位沙彌大師叫什麼名字?」或者見到一位比丘尼,不知如何稱呼,你也可以問:「請問你這位大師上下法名?」這都只是一種尊重。 佛門稱呼 律術有專精 在佛門裡,稱「大師」的也多,如:太虛大師、弘一大師、圓瑛大師、虛雲大師、來果大師、印光大師、法尊大師、法舫大師、敬安大師等,光是近代佛教的大師,不知道就有多少,可以說比比皆是。甚至,在家的居士也可以稱「大師」,從印度佛陀時代的維摩大師、善覺大師,到中國歷史上的善慧大師、龐大師(龐蘊),到晚近的楊仁山大師、歐陽竟無大師等,大師之多,不在少數。 除了「大師」,在佛教裡面,對律學有研究的,稱為「律師」,如:道宣律師、僧祐律師;對禪學深入的,稱「禪師」,如:百丈禪師、臨濟禪師;對論藏有貢獻的,稱「論師」,如:龍樹論師、世親論師、無著論師等。另外,在各處傳戒的,稱「戒師」,而一般弘揚佛法、講經說法的,就稱「法師」了。 此外,還有稱為「和尚」,和尚就更不容易稱呼了。在叢林寺院裡,可以有很多的大師、法師、師父,但是管你住了三百人、五百人,和尚只有一個,就是在六和的僧團裡,他是主席、親教師,等於是校長的意思。其他的出家眾,只能以職務稱之,如:當家師、知客師、糾察師…好比,一個學校有很多不同專業的老師,但校長只有一個。像在佛光山,我沒有被稱為「和尚」,但後來的弟子做了住持,如:心平和尚、心定和尚、心培和尚、心保和尚,現在已經到了第九任,他們統統稱「和尚」,就是佛光山以他們為住持方丈。 「大師」一詞,也有「菩薩」的意思。菩薩有初發心的菩薩,要經過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五十階之後,到等覺、妙覺以上,才能稱「佛」。但在佛教認為,人人都可以做菩薩。所以我們稱呼大眾為:各位菩薩、各位初發心菩薩、各位男菩薩、女菩薩、各位老菩薩、小菩薩。大的菩薩是等覺位,快要成佛了;小的菩薩才初發心,正要起步,但不論是大菩薩、小菩薩,統統都可以稱「菩薩」。 稱謂意含 如學位增上 就等於學生,幼稚園的稱為「學生」,中學生、大學生,甚至碩士生、博士生都是「學生」。可是,博士生與幼稚園的學生,他們的差距是很多了。所以,「大師」一詞,從沙彌大師到菩薩大師,當然此中就有很長的距離。 不過,過去的大德,他們自己都不太願做「論師」或「律師」,而都願意稱「菩薩」。例如,太虛大師都自稱「太虛菩薩」,慈航法師都稱「慈航菩薩」,為什麼?就等於明朝的蕅益大師說,稱他比丘,覺得自己還不夠受持比丘的清淨戒,說他是佛,也還不敢承擔,所以他們都有一句話說:「比丘不是佛未成,但願稱我為菩薩。」因為菩薩是「有學位」,也就等於學生,是慢慢往上升級的。 所以,稱一聲「大師」,無論是小大師或大大師,都沒有什麼好計較。就例如我們中國人經常稱人「先生」,你是教授、學者,我稱呼你王先生、張先生;你是農夫,甚至你都不識字,我也可以稱呼你陳先生、林先生,但沒有人計較這個先生稱得對與不對。因此,應該在稱「大師」上,也沒有所謂對與不對。如果我們明白「大師」的意義,便知道它只是一個假名,還代表「你」的含意。 然而,無論是社會還是佛教界,對於「大師」這個稱呼的意義,都不夠了解。例如,抗戰期間,太虛大師在重慶的時候,有一次《海潮音》的〈卷首語〉裡,主編福善法師發表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裡面用了十七個「大師」來稱呼太虛大師。原本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料,佛教界譁然,認為太虛大師的弟子,對太虛太過宣揚,因而群起攻之。 合宜稱謂 都是尊敬意 在佛門裡,為了這個稱呼,也經常有一些糾紛。就例如,慈航法師都喜歡別人稱他為「老師」,比較親切。「老師」的稱謂也很平常,但是佛教界就批評他,不應該稱做「老師」,甚至不諒解,一聽到青年們稱慈航法師為「老師」就不高興,而把那些青年排拒於門外。其實,國民小學裡的教師也稱老師,幼稚園的教師也稱張老師、陳老師、林老師,為什麼慈航法師不能稱「老師」呢? 又如印順法師,他實在對原始佛教的論典有研究,應該稱他為「論師」;不過,也是因為他的學生弟子很多,就尊他為「導師」。這「導師」也沒有什麼異議,像現在學校裡,也有高一班的導師、高二班的導師、高三班的導師,但印順法師在被稱為「導師」的時候,佛教界也有很多的批評、議論,甚至反對、不以為然。其實有何不可呢?學生願意以印順法師做導師,為何不能稱「導師」呢?是他不懂?還是疑忌別人受人恭敬呢? 說到受人恭敬,不管什麼稱謂,都不是自己擦粉裝飾,而是要別人願意尊敬你是哪一種稱呼。因此,像在大學裡教書,我們稱他教授、先生或老師,他也不以為忤,只要適合你,稱謂是一個尊敬的意思。而每一個稱呼,都有一個當時的情況,例如一名女士,我們可以稱她為夫人、太太、小姐,無論怎麼稱,應該都是平常的事情。 以上述的這些例子,我就跟佛光山的徒眾講,你們再想另外一個職務來稱呼我,不要稱我大師,這個稱謂會為我招來許多麻煩。但徒眾們想了想,說:「我們不稱你『大師』,不知道該稱呼什麼了?如果稱呼你師父,我們煮飯的有飯頭師父,煮菜的有典座師父,做香燈的有香燈師父,做園藝的有園藝師父…通通都是師父,又如何分別呢?還是請你慈悲,讓我們稱你『大師』吧。」我就這樣繼續被稱作「大師」了。 以法為師 比大師重要 其實,你不要稱我大師,你要稱我小師,也沒有什麼不好,表示年輕,我可能還更高興。像年輕的出家人不是都被稱為「小師父」嗎?小也沒有什麼不好,佛教裡有所謂「四小不可輕」,小如一滴水,可以滋潤大地;小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如一個小女孩,她將來可以成為皇后、國母;小如一個小男孩,他將來可以成為國家的棟梁、國家的領導人物。小,有什麼不好呢?實在說,大小圓融、大小無差啊。 有時候,我們也會稱佛陀是我們的大師;但是,佛陀有另外的十種尊號。所謂「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要具足以上這十種能量的人,才能稱為「世尊」。意思是在世間、出世間都是最為尊貴的人,所以我們稱釋迦牟尼佛為「釋迦世尊」。 這多少年來,有人稱我大師,也有人稱我法師,我沒有議異;甚至也有人稱我星雲、星雲師,我也沒有排斥。也有人認為我為什麼要稱「大師」,而不跟別人一樣稱「法師」呢?但這許多稱呼,在我心中,並沒有感到「大師」為大,或「法師」為小;其實,法師者,「以法為師,以法師人」,應該比「大師」更為重要。 然而後來,社會開始有人稱我為「政治和尚」,實在很意外。那個時候,貧僧心中稍有芥蒂,因為我一生不好政治,始終與政治保持距離,我也不要做官,也不向政府要求補助,應該和政治扯不上關係。你不能因為政治人物來對我訪問、談話,或者交個朋友,或者因為我關心社會、關心民眾,因此就稱呼我「政治和尚」,這也太諷刺了吧,在我心中,我不是政治和尚啊。佛門本來就是「普門大開」,納受一切眾生,關心、往來、給予佛法,哪裡會分男女、身分、職業、大小,只要想來了解的,我們都歡迎他們來佛光山。 心佛眾生 不計名得失 後來,有一位電影界的導演劉維斌先生,他對我說:「你不要介意,政治和尚,這是人家對你的尊敬;有的人已經做了民意代表,別人還不肯稱他『政治和尚』,稱呼『政治和尚』,表示你很有力量,能為群眾講話,你很能為社會尊重。」從此以後,我對「政治和尚」這四個字也就釋懷了。 不過,這許多人士為什麼只稱呼貧僧「政治和尚」呢?其實,我也講經說法,有一些書籍出版,為什麼不稱我「作家和尚」?我喜好文學,詩歌、小說也有發表,但也沒有人稱我「文學和尚」;我也像信徒一樣發心救濟,為什麼沒有人稱我為「慈悲和尚」?我熱愛教育,辦了許多大學、中學,甚至得到世界各個大學給我幾十個榮譽博士、名譽教授,為什麼不稱我「教育和尚」呢? 不過,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有這個稱呼,沒有那個稱呼,貧僧也不介意了,就是成佛,也是一個假名,心、佛、眾生,本來就是三無差別,何必在這個假名裡面去計較得失?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貧僧雲遊世界各地,有人稱「星雲老和尚來了」,有人稱「星雲法師駕到了」,有人說「星雲大師光臨了」,或者說「星雲長老來了」…不論稱什麼,我也都隨緣,從來沒有過異議。 為什麼?貧僧星雲就是星雲,你們稱的只是形象上的代號。你稱我星雲,我畢竟是星雲;你不稱我星雲,未必我就不是星雲;你稱我大師,我未必是大師;你不稱我大師,未必我就不是大師。大師、小師,都是別人稱呼的,不是由我決定的;所以,是也?非也?由人自斷而已。 而今天也是藉由《貧僧有話要說》,把「大師」這個稱呼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罷了。假如你要問我現在最喜歡的名稱是什麼?那大概就是「貧僧」了。 2015.04.24口述整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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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七說之二 我弘講的因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可以說,香港的佛教,在紅磡體育館講演之前,有很不好的風氣,因為香港是一個賽馬的勝地,大家都不喜歡看到出家人,認為遇見光頭,他們會輸光,連計程車都不肯搭載出家人,貧僧今天也可以驕傲的說一句,我改變了香港社會對出家人的觀感。我告訴大家,出家人是財神爺,有佛法,你們要歡喜接受。後來我們團隊裡的出家人,在香港商店買東西,有的店家不要錢,或者打折扣,坐計程車那就更不用說了,到了目的地也不要錢,都說他們載了財神爺、財神菩薩。 在香港的佛教長老們,如覺光法師、永惺法師等,我的講座他們都出席支持,也給我很大的助緣。還有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城,以及鄺美雲、丁珮、鄭佩佩、冉肖玲、曾志偉、陳曉東等,都皈依了三寶。佛教界能可以不要分地域、人我,大家合力去弘揚佛教,其成果就能更加輝煌了。 從一九八八年在紅磡香港體育館弘講開始,佛光山邁向佛教國際化的弘法;在此之前,雖然也到美國、歐洲演講,但都很零星,還不成為氣候。自從香港之後,好像舉世皆知,一下子對人間佛教的發揚普及,可以說各方響應,在世界各處遍地開花。 連天主教都請我去梵蒂岡訪問,與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見面;同時他們邀請我到義大利和平之城,阿西西市的聖方濟修道院參觀。感謝他們以上賓待我,還帶我參觀內部的所有設施、圖書館,並且與所有天主教的神父一起用餐。我也記得有一年,南美洲巴西聖保羅各宗教聯合會也邀我去聖保羅SE大教堂做一次講演。 甚至,英國國教的修道院,都讓給我們做佛堂;也接受了法國一座百年古堡,作為法國弘法的基地;澳洲臥龍崗市長親自來台灣,贈送二十六英畝土地,作為南天寺建寺之用,而澳洲移民部長捐獻了澳幣一百元,作為南天寺後山園林用地一百年的租金,也增加了我們的建設。 世界各地 播撒菩提種子 一時之間,各地風起雲湧,徒眾們也都發心,或到哥斯大黎加、巴布新幾內亞,或到非洲剛果、史瓦濟蘭弘法。像依來、永嘉、滿穆法師他們幾位女眾比丘尼,先到非洲開疆拓土,後來再有男眾比丘相繼參與進來。甚至國際佛光會在聖彼得堡、莫斯科兩地成立佛光協會,俄羅斯的莫斯科大學、聖彼得堡大學的教授,都有人來參加成為佛光會員,我也曾經前往訪問。雖然我們的能力有限,但是人間佛教的菩提種子,仍然殷勤的到處播撒栽種。 在阿根廷、巴西聖保羅,張勝凱捨宅為寺,許多地方的信徒,也都紛紛站出來要建設道場。就這樣,一下子全世界有七十多個國家地區,二百多間道場如雨後春筍般的成立。 尤其在北美洲,從西部的洛杉磯開始,到中南部的休士頓、奧斯汀,再到東部的紐約、波士頓,甚至到加拿大的溫哥華、多倫多、滿地可、魁北克,受到當地的信徒、政府的護持,也要我們前往建寺。好在佛光山已經訓練了一些語言的人才,就能應付各地的需要。 在建寺訪問當中,講演的因緣也不斷湧來。例如:在美國講《六祖壇經》,六十塊美金一張票,連續講了三天,西來寺的大雄寶殿座無虛席。在西來大學以遠距教學的方式講《心經》,每堂課都要一百元美金,也有幾十個國家城市的人士參加。後來,這許多聽眾購票的所得(學費),我都捐給西來大學。現在參與我編印《世界佛教美術圖說大辭典》英文版的有恆法師,就是那時候參加網路聽課的學生。至於歷年來,在加州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康乃爾大學等學府的邀約講演,那時候只要時間允許,我都樂於前往和青年學子們結緣。 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成立後,曾經在世界各大城市,像美國洛杉磯音樂中心、巴黎國際會議中心、雪梨達令港國際會議中心、香港國際展貿中心、東京國際會議中心等地舉行會員代表大會,每次有五千名的會員與會,增加了人間佛教傳播的影響力。美國政府還訂五月十六日為「佛光日」,幾次我也以〈歡喜與融和〉、〈同體與共生〉、〈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環保與心保〉等,為大家講述一些對當代社會的理念看法。也有好幾個城市都頒給我「榮譽公民」,想到當初簽證不易,來去困難;現在美國、澳洲進出都非常方便。 聽眾蜂湧 奠本土化基礎 這些講演的因緣以外,令我印象深刻的,在一九九二年,貧僧到馬來西亞檳城東姑禮堂講演,那一次可謂盛況空前。原本只能容納一萬人的東姑禮堂,擠進了將近兩萬人,還有許多人被拒於門外,進不到禮堂內。他們在外面大聲叫喊:「我們要進去聽我們的師父講演,為什麼不能進去?」州長許子根先生致詞的時候,在台上聽到外面的喧嘩聲,於是當場允諾說:「我要把這裡重建成兩萬人以上的體育館,請大師再來講演。」一九九七年,他兌現諾言,我也真的前去為新的檳城體育館啟用灑淨,並在那裡做講演。 除了台北國父紀念館三十年、紅磡香港體育館二十年之外,大概最盛況的,就要算一九九六年,承蒙回教國家的首相特准,由慧海法師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莎亞南國家體育場,舉辦的「萬人皈依典禮暨萬人獻燈祈福弘法大會」,當天有八萬人參加。我前往主講「人間佛教人情味」,時任交通部長也是馬華公會會長林良實、內政部長黃家定、能力資源部長林亞禮等六位華人部長也都出席聽聞。 後來,這六位華人部長為了提高華人的地位,提升華人的團結,聯合舉辦了十場講座,再度邀約我前去馬來西亞講演。那一次,他們也陪同我在各州巡迴,每場聽講者都在二萬人以上。 時隔十多年後,二○一二年,覺誠法師又再度於莎亞南體育場為我舉辦弘法大會,同樣八萬人參加,其中就有四萬人皈依,兩千名年輕人合唱〈佛教靠我〉,震撼全場,參與者皆受到青年的熱情活力所感動。此外,我到新加坡弘講,每一次都萬人以上,也講了多年。我提倡佛教國際化、本土化、人間化、生活化,應該就這樣子而稍有了基礎。 知識份子 認同看重佛教 在這個當中,還有許多的盛事值得一說。例如:美國加州議會找我們去議事會堂,主持新年度開議祈福;白宮也邀約我前去訪問;巴西的警察總監夫婦,專程到佛光山來皈依三寶;又如馬來西亞幾任的回教首相,都到佛光山東禪寺去訪問;又如美國舊金山柏克萊大學蘭卡斯特教授為我做西來大學的校長;耶魯大學外因斯坦教授率學生來佛光山參訪。 再有,美國的惠提爾大學、南美洲智利的聖多瑪斯大學、香港大學、澳洲格里菲斯大學、澳門大學,台灣的中山大學、輔仁大學、中正大學等,都頒給我榮譽博士學位。很慚愧,我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只靠寺院裡的一點學習,承蒙這些大學不嫌棄給我鼓勵,跟我結緣。由於這樣的關係,北京大學也邀約我做了榮譽教授。 此後,像上海同濟大學、山東大學、湖南大學、浙江大學、東北的吉林大學、南昌大學、廣州中山大學、雲南大學等,也紛紛邀我到他們的學校講演,敦請我做名譽教授。我在廈門大學講演「空有之關係」,不但校長親臨,還有師生四千多人聽講。去年(二○一四年),受到鎮江市政府的邀請,貧僧在鎮江體育館講了「看見夢想的力量」,當天鎮江的書記、市長等,有八千多人與會,次序非常良好。我一面講演,一面運用現代的投影設施,讓人家看重佛教,不再認為佛教是落伍的。 其他,像在四川重慶華嚴寺、三峽博物館、湖南嶽麓書院、內蒙古烏蘭恰特大劇院、上海中華藝術宮(原世博中國館)、北京人民大會堂、國家博物館、大連人民文化俱樂部、山東濱州明珠大劇院、廣西人民大會堂等等,我雖不便於行,仍然前往講演。其他像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以及瀋陽、哈爾濱等地,更是經常邀約不斷,只是我個人現在年老體衰,也難以如願和大家結緣了。 我不敢說因為這許多種種因緣,讓人間佛教在大陸受到重視;但原先中國佛教學院的僧青年們,現在都成長到中年了,如聖輝、心澄、隆相法師等,他們都是未來中國佛教的希望。 可貴佛緣 佛教世界發光 最近,中國佛教協會換屆改選,全國副會長數十人,這是大陸多年來佛教的盛事。我特地請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祕書長覺培法師,在他於宜興大覺寺舉辦「人間佛教交流聯誼會」的因緣,便邀約了台灣知名的青年法師和一些同道朋友,前往北京中國佛教協會給予祝賀,也是一樁盛事,增加兩岸交流來往。總希望兩岸團結,共同為中華文化、為佛教在世界發光。 最近(二○一五年四月),揚州為了慶祝開城二千五百年,在春暖花開的時節,於鑑真圖書館揚州講壇舉辦三天《般若心經》講座,市長親自來為我的講演致詞;每天四、五千名聽眾憑票入場聆聽。徒眾告訴我,講演最後一天,有一半人以上,淚灑會場,難分難捨。 上個月(四月),人民出版社為我出版的《獻給旅行者365日──中華文化與佛教寶典》,首刷一百一十萬冊,發表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後來《人民日報》還來採訪我,我非常高興,在中國大陸,人民至上,讓我能和人民站在一起,這也是我希望促進兩岸和平的一點微願了。 在世界各地的弘講中,大陸的領導人,從過去的江澤民、胡錦濤主席,到現任的習近平總書記,我都有過多次的因緣見面。而在他們之前,世界上的領袖,我見過印度總理尼赫魯,也訪問過菲律賓總統馬嘉柏皋,和他對話,泰皇蒲美蓬請我們到皇宮吃飯。到後來,二年前我在新加坡弘法的時候,總理李顯龍先生全程參與聽聞;甚至,今年(二○一五)三月,我們南天大學的啟用,澳洲總理艾伯特先生也來出席為我們祝賀歡喜。你說,世界上有這許多佛緣,怎麼不感到可貴呢? 僧人傳教 千年早傳美國 對於講演,我也記起幾件事。有一次,我在洛杉磯講演時,忽然有大概三十位左右,穿著白色類似佛教海青的基督教佛友,前來參加我的聽講。他們自稱是基督教裡的佛教派,其根據地在聖地牙哥,聽了非常法喜充滿。後來還到西來寺和我來往。不過,經過十餘年,我也很久沒有到西來寺,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說起美國佛教,十多年前,歷史學家唐德剛教授曾經告訴我,他研究過,在墨西哥中部有一個城市叫作Acapulco,都是佛教徒。據聞,這是一千五百年以前,大約在南北朝劉宋時期,有一位在中國居住的印籍比丘慧深法師前往傳教。可以說,他比哥倫布發現美洲早了一千年,在那個地區留下了佛教的基礎。目前,美國有許多古物,如舊金山博物館收藏的一個「石錨」,據聞就是慧深法師所遺留下來的。 也記得我初到洛杉磯開山沒有多久,有一位信徒寄給我一張《洛杉磯時報》創辦一百周年紀念,刊登了一張九位中國出家人到洛杉磯弘法佈教的照片;可惜我不懂事,沒能把那一張報紙好好的收存。假如有人來研究,佛教的種子應該在一千多年前,就傳播到美國了。 貧僧我這個人「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的性格,不曾想過要留下什麼事蹟。像現在口述《百年佛緣》、《貧僧有話要說》,也都是臨時起意,不是有預備的。因為我並沒有想要去創造歷史、記錄歷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些遺憾,很多歷史上的事件,我都有經歷過,卻對這許多記錄都沒有重視。 這數十年來,弘講的聽眾對象無數,最特殊的,應該要算監獄裡的同學了。民國七十六年(一九八七)左右,貧僧受軍方的邀請,到新店、岩灣、泰源等軍中監獄,作了一系列演講。在此之前,早在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我第一次踏入宜蘭監獄佈教,就開啟我監獄佈教的因緣。可以說,全台灣各縣市的監獄,沒有一個我沒去結緣講過。由於我經常在台灣各個監獄佈教,貧僧也成為法務部第一個聘任的監獄教誨師。 獄所佈教 心靈引導關懷 我記得有一次到花蓮監獄佈教,裡面有兩千多名的年輕重刑犯,都是十年以上的罪刑。我在講演的時候,就跟他們說,假如你們都跟我出家,我帶領你們為社會做好事功德,我們不但改變了社會,也改變了自己。 我也曾在土城監獄舉辦過短期出家,傳授三皈五戒;好幾年前,我到高雄女子監獄,和六百名年輕女性的受刑者講話,得知她們大部分都是因為丈夫用她們做人頭,違反了票據法或吸毒而代夫坐牢,我覺得婦女偉大的情操,男人真是要自愧不如。 貧僧也曾想設立監獄與社會之間的「中途之家」,因為受刑人釋放了以後,社會不容易接受他們,他們也不容易適應社會。希望在刑期快滿前數月,把他們交來給寺院,我們給他們心理上的輔導、關懷。再說,監獄裡的管理大多「不可」,不准站、不准坐,不准這樣,不准那樣;我想,在合法的情況下,在寺院裡允許他們這樣、允許他們那樣,讓他們學習用積極、和善、慈悲心回到社會服務,找回自信心。我想,因為刑期快滿了,他們應該也不致於會逃跑,免得重蹈刑法。 但是,我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獲得認可,法務部基於法令上的種種限制,尤其怕受刑人真的逃亡,沒有人敢負責。原本我們預備提供兩個寺院做這件事的,後來沒有成功,我也深以為憾了。 不過,法務部也跟佛光山慈悲基金會配合,我們在台南明德監獄,認領了一個戒治班(戒毒村),由佛光山的法師在裡面佈教,我也因此和前後任的法務部長廖正豪、馬英九等多次的交流。 回憶起一路走來的弘講因緣,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許多人聆聽的。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有一次貧僧在宜蘭講經,因為時值六月,天氣炎熱,時間到了,我站在講台上,下面空無一人。因為我一生的性格守時、守信,所以當我在台上站好了以後,也不管它台下沒有人,就開講了。在場外一、二十位乘涼的民眾,才陸續跑進來聽講。你說,貧僧最初的弘講,也曾有過這樣的尷尬情況。 貧僧在台灣一個甲子以上的傳教,讓佛教從寺院走向社會,從殿堂走進學校,從山林走到都市,從小廟走進會堂,從台灣走向國際,這許多的一切,都蒙佛陀的加被、信徒的熱誠;所以佛法弘揚要靠人,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我們的佛教人,希望大家共同努力,能把這許多佛光法語普遍於地球之上,這是貧僧最大的願望了。 20150507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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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十八說 我的新佛教改革初步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我革新佛教運動是一生志業,當為一個出家人的完成,就是一切都是「為了佛教」。 其實,我青少年的時期,非常懵懂無知,從小跟隨外婆到庵堂,知道佛教有個觀音老母,連釋迦牟尼佛的名字都沒有聽過。十二歲在棲霞山出家,寺院裡中間的佛殿也不叫大雄寶殿,而是叫「毗盧寶殿」,中間供奉了毗盧遮那佛。 當然,我追查這尊佛和我們出家人是什麼關係,前輩學長們都說,毗盧遮那佛就是法身佛,另外還有一個報身佛,釋迦牟尼佛只是應現者。他是二千五百年前,出生在印度的應身佛。當時貧僧非常的幼稚,為什麼一尊佛又有法身,又有報身,又有應身,這許多不同名稱,又有什麼分別?實在不容易明瞭究竟。 後來,年齡漸漸成長,知道僧徒不能給社會譏為無業遊民,也不能讓佛教的信徒們感覺出家人寄佛偷生。覺得佛教要從事生產,應該要革新,僧徒要有生活的機能,比丘應該要能做醫師、教師、傳教士等;比丘尼也是要能做教師、護理,要能參與著書立說等弘法利生的行列。 須靠教育 不能只是誦經 我在棲霞山七、八年的歲月,也知道了佛教不能只靠念佛誦經,應該要教育,所謂要五育並進,尤其是體育。沒有健康的身體,一些年輕的僧侶,都是閉目養神,好像老僧入定,這樣子就能復興佛教嗎? 我沒有別的能量,那時候因年紀小,雖然也曾做過學院的自治會會長,但也只能想到做體育的倡導者。現在,社會人士都知道貧僧喜好籃球,其實貧僧不是喜愛籃球,只是覺得籃球的運動,適合佛教青年的學習成長,比較容易接受。 尤其,我從青少年就知道佛教團結的重要,因為打籃球需要有團隊精神,不是求個人表現,必須集體創作,要替隊友製造機會,彼此相互的同心協力,爭取勝利。打籃球,可以革除佛教僧青年的許多毛病。 例如:大家動作緩慢,可是籃球都講究一秒、零點幾秒的時間,要非常迅速,而僧青年精神渙散,不集中精力讀書、工作,透過打球可以激發人類的潛能,非得要積極迅速、勇猛向前不可。 境隨心轉 籃球進網得分 我又感覺到,僧青年都有很多的理由,不肯認錯。在籃球場上,只要教練的哨子一吹,犯錯的人,立刻舉手,還要向對方行禮道歉,這合乎佛教懺悔滅罪的意義。打籃球和佛教的教義,又有什麼違背嗎?就是說投球吧,打籃球並不是完全只靠力道、奮勇,要有心力,所謂境隨心轉,心中動念,籃球進網得分。體育運動,就是我革新佛教運動最初的想法了。 及至十八歲到了焦山,更受新思潮的影響,我知道了五四運動,知道了三武一宗的教難,知道了太虛大師「教產革命」、「教理革命」、「教制革命」,三革運動,我覺得要爭取佛教,非此不可。我也知道印光大師的三濫,所謂「濫收徒眾」,「濫傳戒法」,「濫掛海單」,我也很同意,但我認為,這還不是革新佛教最緊要的問題。 革新佛教,需要為佛教辦幾所大學,為佛教辦幾所醫院,為佛教辦幾家報紙,為佛教辦幾間電台(那時候還沒有電視),甚至於為佛教辦許多的農場、許多的工廠,僧徒要自食其力。當然,更要發心為社會人間服務,那是發心菩薩道不可少的行為。我就想到,要到大街小巷貼許多的標語,喚醒民眾對佛教信仰的注意,我也希望自己雖沒有力量去出版報紙書刊,至少能張貼壁報在重要的車站、人船碼頭,讓民眾了解佛法的真義。 太虛大師籌組「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時,他曾說過:「佛教要靠我們青年僧伽」,這是我那個時候最欣賞的名言了。可惜,在太虛大師即將被選為中國佛教會會長的前數月,就在上海圓寂了,當時他才六十歲。我為此真是如喪考妣,幾乎數日間,精神恍忽,覺得天地日月無光。這一段時間,好像是我的生命中感到最低潮的時日。 寧華藏寺 成為革新基地 後來承蒙蔭雲和尚的賞識,他看了《怒濤》月刊,知道我們這許多青年的志願,就把南京華藏寺,交給我們主管,作為佛教革新的基地。我們青年僧中,最初有智勇法師領頭,從焦山來的能培、敬三、惟春,甚至從普陀山聞訊而來的煮雲法師,都來參加我們的行列,一起為革新佛教跨進一步。我們提倡「僧伽新生活規約」,寺中一些以經懺為業的僧眾,對我們敢怒不敢言。 華藏寺位居南京侯家橋,距離現在南京市中心新街口不遠,不到一、兩公里。當時裡面已經有小小一座織布工廠,還有益華文具店、熱水供應站等設施。據說,當初在左近的數條街道土地都是寺方所有,後來住持吃喝玩樂,把它一一的變賣,使得華藏寺蒙受了法門不興的名譽。 我們希望把華藏寺的房地產收回來一部分,尤其是位在清涼山那一塊七公頃的土地。於是特地花了十石米的價碼,請來南京最有名的黃龍律師到法院訴訟。因為南京市政府強徵了我們的土地,預備做南京市第六中學。我想,要辦教育,我們也可以自己來辦,政府想辦,就去辦政府的學校,佛教辦佛教的學校。於是我們設立了華藏學校,為佛教來做一些改革運動。 可惜,國共戰爭開始,讓所有的美夢都破碎了,不得已,我們這一群青年也各自分散了。煮雲法師先回普陀山;曹敬三也隨軍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惟春、松風也不知道給國共兩黨哪一方逮捕,生死無法得知;智勇法師要去組織僧侶救護隊救護傷亡,把華藏寺主持交由我承擔。 因為朋友、同學都已分散,個人辦事業難成,在為前途徬徨徘徊的時候,智勇法師突然放棄僧侶救護隊,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退票,他雖是我的同學至交,我也不喜歡他這種臨場退票的性格,於是自告奮勇,繼續未完成的僧侶救護隊工作,把主持交由我在焦山的學長現華法師擔任。 那是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的冬天,共產黨稱為「淮海戰役」,台灣稱為「徐蚌會戰」的這一場戰爭開戰,兩軍各投入了五十萬的軍人,在沙場撕殺,傷兵死屍難以估算。在臘月寒冬的南京下關鐵道旁,有許多死屍堆。我們想,不能把這許多死屍暴屍在外,應該給予埋葬。但是有人說,這個不合理,這許多死難的居民,假如家人要來收屍,我們把屍體都埋葬了,讓他們的家人都找不到。你們要做救護工作的,應該要組織專業的訓練。 護持信仰 持續投書周刊 到哪裡訓練?有人說,到台灣。台灣在哪裡?其實貧僧也不知道,不過有人這樣說,也讓我覺得做救護工作確實需要訓練。就這樣,在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春節新年期間,貧僧來到了台灣。很多人以為我是從軍來台,事實上我是參加僧侶救護隊來到台灣,我不是軍人,這一生沒有拿過槍,沒有打過一發子彈。後來,共產黨成立了新中國,我因在台灣,變成有國難歸,有家難回,只有在台灣落腳。 我們是在早晨到達基隆港,聽說晚上才會有車子送我們到台南訓練。期間就有人說要到台北一下。我問,台北在哪裡?他們用手一指,我以為台北大概只有幾百公尺。我說,你們快去快回。哪裡知道,有近二十人,一去就不回了。 所謂「到台灣訓練」,是因為貧僧的師父志開上人和孫立人將軍交誼很深,所以稟告了孫將軍。當時他在台灣擔任軍官訓練的工作,交代我們到台南待命等他約見。到了台南,等了一、兩個星期,他只來電話關心一下,後面就沒有消息。我們三十餘人中,大約十餘人不告而別,眼看僧侶救護隊已經沒有辦法成功,貧僧只有跟大家說,大家都各奔西東吧! 貧僧想,在台中寶覺寺,有我的學長大同法師在那裡當監院,他曾跟我通信,說他想要辦三千人的佛學院,邀約我到台灣來教書。我知道他的言詞太過誇大,那時候佛教還沒有條件能辦千人以上的佛教學院,也就沒有跟他回應。這時,因為前途茫茫,也只有去找他商量未來的去路。到了寶覺寺,才知道他在兩個禮拜前,因為匪諜嫌疑,已經逃往香港。訪友未遇,在台灣,貧僧就再沒有朋友、熟人了。 後來,貧僧又拜訪好幾家在大陸知名的台灣寺廟,他們都拒絕接受我們掛單。到處碰壁多次以後,承蒙圓光寺妙果長老跟我投緣,大概也由於他的徒眾弟子中,如智道法師幫忙事先說了多少好話,妙果長老一見到我們,就悄悄跟我講,你可以住下來。有人這樣親密盛情邀約,我就這樣掛單在圓光寺裡。 這個時候,台中有一個《覺群》周報,是太虛大師在上海創辦,由大同法師把它帶來台灣,因無人編輯,要我前去幫忙。我只編了一集,聽說就受到安全人員監視。有人跟我警告,我也不敢再前往台中了。不過,為了佛教革新運動,鼓吹佛教走出山門,走向社會,剛巧在台北有一個《自由青年》周刊,我就不斷寫文章投稿。 不久,台灣的治安單位逮捕有匪諜嫌疑的出家人,包括慈航法師等一百餘人,都被囚禁起來。經過多人營救出來之後,我們也不敢替寺方再製造麻煩,只有幫忙寺方做一些苦行工作。一年多後,到民國四十年(一九五一),貧僧到了新竹青草湖擔任教務主任。 提倡體育 學生卻怕碰球 這是因為創辦人大醒法師中風臥床不起,不能語言,住持無上法師是一位頭陀苦行的行者,對教育他也不敢聞問,就全權給我負責。大概有六十名學生,四眾弟子都有,我請心悟、心然兩位法師,一位擔任佛學教師,一位擔任佛教史教師,我教授國文。其它的世俗學科,皆由當時石油公司研究所幾位科學家,如:李恆鉞《向知識分子介紹佛教》的作者、程道腴等人教授。 我想革新佛教,需從教育著手,還是開始提倡體育。支援我的信徒,王鄭法蓮居士,從台北送來乒乓球桌、乒乓球和排球等運動器材。記得我拿了排球教學生們打球,所有的學生一個個都往後退,不敢碰球。我想想,真是感慨,當初年輕的時候做學生,想發揚佛教徒要有體育運動,遭受院方開除;現在我做了學院的負責人,提倡體育運動,學生不敢碰球。這個佛教革新,未來的前途又在哪裡呢?後來講習會搬去台北,我也藉此機會離開了。 雖然受警方監視,不過從青草湖開始,貧僧就到街頭講演,從事傳播佛教。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新春左右,受到佛教派系的排擠,我才應宜蘭居士們的邀約前往講經。 區分神佛 讓佛堂變單純 當時,每周六舉辦念佛會,我為大家講說《普門品》,本以為也只是一個臨時幾天的過程,還是會要離開的;但是人的因緣,難以料定。講過之後,男女老少都再三挽留,幾乎跪地請求,不要我離開。 可是一個小型的雷音寺,佛殿也不過三、四十坪,一百名的信徒念佛,都要站到殿外的走廊,裡面供奉大小佛像、神像一百多尊。我當然不能忍耐這樣複雜的信仰,既然要弘揚正法,要以禪坐、念佛為宗,我就把雷音寺裡所有的順風耳、七爺、八爺等神像,以及那許多肅靜、迴避牌子都收藏起來,讓佛堂單純一點,供人禮拜。我主張神佛應該要分清,不要讓人對神佛同等的看法,甚至把貧僧當為神壇的工作人員。 這一個舉動,又驚動了地方另外的一幫人士,他們認為我這種行為大逆不道,幾乎快被雷音寺管理人驅逐離開宜蘭。我為了弘揚正法;你要想趕我離開,我倒反而立志不要離開。不過,那時候宜蘭的佛教徒,尤其李決和、林松年等青、中年擁護我的人也多,讓我有機會在宜蘭繼續展開了青年學佛運動,和佛教走上社會的弘法。 辦歌詠隊 寺院弦歌不斷 後來,把周六念佛會改為宜蘭念佛會,貧僧也不曾要求擔任什麼名義,為他們建設講堂,將住在寺裡的三家軍眷,請他們搬家離開,還給寺廟一個莊嚴寧靜。宜蘭小鎮雖小,但是大家非常的純真,我也很樂於住在宜蘭。這時候,覺得可以進行革新佛教運動的開始。 最先,貧僧辦了一個文理補習班,接著繼續辦文藝班,後來宜蘭中學、宜蘭農校、蘭陽女中、陸軍通訊兵學校的老師們都來參與我的活動。有了這許多老師的支助,一下有了很多的知識分子,念佛會忽然改觀了。雖然在一個小小寺院裡,甚至借用丹墀戶外的場地,我就辦起歌詠隊、兒童班、學生會、弘法隊,每天幾乎是像個學校一樣,弦歌不斷。 那許多的青年學子,我讓他們參與到鄉村傳教,從基隆瑞芳、候硐、菁桐坑(菁桐)、頂雙溪、福隆,一直到頭城以南,羅東、蘇澳等地,這一條宜蘭縣的鐵道,完全成為我們的道場。那許多神道寺廟也都配合我們,把他們的殿堂借出來給我們使用。尤其,各火車站的站長如謝克華,甚至運務段的段長張文炳,也成為佛教徒。有時候到各處去傳教,買不起火車票,他們認為我們在淨化人心,對社會有益,都從另外一個方便門,讓青年弘法隊員進出,節省了很多的車馬費。 前後我在那裡二十餘年,以這樣的基礎,這許多人士,加上為我譜曲、教授音樂的楊勇溥等諸多信徒,散播台灣各地,把念佛會的一些方法傳播開來。例如:馬騰、王普有到了岡山,受到周羅漢的支持成立了念佛會,現在我在岡山的講堂,就是周羅漢的家宅。其它虎尾念佛會、龍岩念佛會、台北念佛會、頭城念佛會、羅東念佛會等,也這樣相繼的成立了。 車隊廣播 宣揚佛教來了 由於各地念佛會的幹部,都在宜蘭受過基本的正信佛教訓練,台灣的佛教就慢慢的改觀。雖然受到警察一些干擾,地方人士對我的疑慮,但是當我們的車隊,用三輪車裝上大喇叭出去宣揚;「我們的佛教來了!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我們的佛教來了!我們的佛教來了!」在那個蔣夫人領導的基督教弘揚勢力之下,我們能可以苟延殘喘,把佛教也能逐步的發展,把佛教叫得這麼響亮,實在說,對於台灣佛教歷史研究的人士們,應該要注意到這一點。 從此之後,台灣的傳戒、大學裡的社團、電台有佛教之聲等節目;李炳南在台中樹立的佛教蓮社,煮雲法師在鳳山的弘化,廣慈法師在澎湖的傳教,在台北一些大陸來的長老們,都能動員講經說法;以及林錦東、林大賡、外省的周宣德、朱鏡宙、趙恆惕、立法委員董正之,仗著在政府地位聲望很高的章嘉大師為背景,台灣佛教的活動一時蓬勃發展,欹歟盛哉!一大事因緣,我感覺到新佛教運動好像就從台灣開始了。 二十說 之十八 2015.03.27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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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七說之一 我弘講的因緣 雨曼陀羅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做一個出家人,弘揚佛法、宣講教義,這是應有的責任。假如頭腦好的,表示有智慧,他可以寫作,在文化上去發展。如果是口才好的,他可以講經說法,從傳教上去發展。如果頭腦不好,口才也不佳,沒有關係,只要肯發心,從慈悲中開發,就可以做慈善事業,可以發心為佛門苦行、修持,還是有成功的希望。 如果說,這三者都欠缺的話,那就要靠自己任勞任怨、廣結善緣了。結緣,必定佛祖和所有的人們都不會辜負我們。普世的人,哪一個不希望我們能跟他們結緣呢?因果不會辜負我們的。 結緣,也不一定要用金錢,你可以用佛法結緣;假如沒有佛法,你可以用勞力跟人結緣;假如勞力都不夠,可以用好心好意、祝福、讚歎、見作隨喜,這都是結緣了。 所以,在佛門裡面,應該是沒有一個人不可以修行、不可以得道。可以說佛法平等,人人都能成佛。 六根同修 行三好是修持 除了以上的修行以外,我倡導「六根同修」。眼睛,你要訓練慈悲的眼睛,瞻仰、看經、看書、看人,用佛眼看世間。耳朵,你要傾聽、要會聽、要善聽、要諦聽。佛法的道理,所謂「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每一部經典開頭的「如是我聞」,聞法,是聽聞,是耳根的修行。在《楞嚴經》裡面,有二十五圓通章,就講「耳根圓通」是重要的修持。 另外,鼻子,倒也不只是給我們聞香、聞臭、呼吸空氣,你可以聞到哪裡有法味嗎?有法味的地方,就如空氣,可以養活你的生命,法味能長養你的法身。所以,正法在哪裡?你有嗅覺能偵探出來嗎?其他,像嘴巴說好話,身體做好事,心裡存好心,這就是我經常提倡的「三好運動」。 所謂眼耳鼻舌身心,六根同修,貧僧雖然懂得這個道理,但自幼知道,自己的眼睛也不利,耳根也不靈,鼻子也不敏,其他的只有靠身口意修行,像「身做好事」,我確實做過多少苦行工作;至於「口話好話」,我也在自我修練,凡事都要留有口德。就例如《貧僧有話要說》裡,有一篇文章本來要寫「排難解紛」,只因為牽涉到一些人我是非,想來不說也罷,就免得麻煩。但是,我的心理鼓動我的嘴巴要去傳教、要去說法,所以,我就在這一章裡,訴說我弘講的因緣吧! 契理契機 故事蘊含佛法 最早,貧僧並不認為自己的六根有什麼特殊的功用。在十六歲的那一年,棲霞山舉行學生演講比賽,我師父的一個法兄主持這個活動,他就把我列為第一名。但我並不因為獲得第一名就歡喜,反而覺得自己不夠資格,在我認為不公平,應該另有更優秀的人才是。所以我就有點怨怪我師父的這位法兄,大概因為他和我師父的關係,他不該存有私心。人貴自知,貧僧從青少年起,知道自己的長短,明白自己應該怎麼樣努力。 在還沒有用道傳教之前,我就先用文字來傳教。所謂舞文弄墨,我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編過《怒濤》雜誌,做過徐州《霞光》半月刊的主編,在鎮江的《新江蘇報》上,也發表過許多篇的文章。 到了台灣來,也自知沒有其他的本領,還是要靠寫文章弘道,不但排遣歲月,也想藉此為佛教做一些貢獻。那時候,在台灣佛教講習會做了將近兩年的教員,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胡說八道些什麼,不過,那時只是教國文而已,文學的好壞得失,也不去計較了。 第一次真正的講經說法,那是在二十六歲的時候。從農曆的二月初一,一直講到二月十九日,我在宜蘭雷音寺講〈觀世音菩薩普門品〉,這二十天,註定了貧僧這一生,是用講說配合寫作來供養給社會。 我也聽說過,講經不能講太多天,因為來聽講的人,還不習慣佛法,所謂「黃鼠狼拖雞,愈拖愈稀」,愈聽,人就愈少。就如印光大師,在民國初年左右曾經在上海講經三天,第一天人山人海,第二天就剩下一半不到,第三天人就更少了。他就感覺到,大家不是要來聽佛法,只想看看印光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看過了,也就沒有趣味了。所幸,我那時候年紀雖輕,在宜蘭二十天的講經,每天聽眾也有兩、三百人,只增不減,所以到了圓滿的時候,共有一百零八人發心皈依三寶。這算是我最早的弘講因緣吧。 不過,這次順利圓滿,應該與我初到台灣時,每個星期天在新竹城隍廟舉辦的弘法佈教訓練有關。那個時候講演,群眾因為對佛法的信心還沒有很具足,每當我講故事時,大眾就像潮水一樣,一步一步走來向我集中,等到故事講完,開始講道理了,大家又慢慢散去。一場講演兩個小時,人就這樣慢慢聚合而來,又慢慢解散而去。 從中,我就悟到一個道理,講經說法,有時要以事顯理,有時要以理明事,理事要圓融,要契理契機,能夠將故事和佛學相結合,才是一場成功的講演。這也是我後來為什麼一直用心於佛經裡的故事,或人間生活小故事的原因。 青年下鄉 開創歌聲弘法 再有,光是講說還不夠精采,若是能配合圖片更好,所以我也向日本購買許多幻燈片,透過幻燈機投射出影像,就像看電影一樣,很能夠吸引人的目光。當然,唱的比說的好聽,宜蘭佛教慢慢發展了以後,青年慢慢聚集而來,後來我就組織弘法隊、歌詠隊,帶領著青年們用歌聲下鄉弘法,這在當時也為講演開創另一個新的弘法方式。 在最初,台灣這個地方雖有寺廟,但並無佛教。佛是何名?法是何意?沒有人知道,只有民間宗教。民眾多求神庇佑,神道教的信仰非常普遍。我因為心中對佛法的不彰感到不平,曾經寫過諷刺台灣神道教的興隆而無佛法的童話,題目叫作〈星君仙女下凡塵〉、〈宗教同盟大會〉。 不過,後來一直覺得對民間的宗教,自己還是不應該有那樣子用佛教徒的心理對他輕慢。所以後來,我對老友煮雲法師發表批判媽祖的言論,我就叫他不可。沒有媽祖的信仰,當地沒有法師,也沒有佛法,當然就會大多歸信天主教、基督教了。好在,媽祖為我們佛教守住台灣這一塊土地上有佛教的善根善緣。 貧僧在宜蘭弘法講經,每個星期三、星期六,從不間斷,應該有十年以上,但台北沒有人知道。那時候,台灣的訊息就是這樣保守。記得我已經三十多歲了,才到台北來講演,也講了好幾年,但在台北市以外沒有人知道。 最初,我在台北志蓮精舍講過「佛教與生活」,那算是我在宜蘭「十年磨一劍」,到台北來一展心得。雖然聽眾熱烈,但那是一個在家信徒的大樓,基本上可以容納三、四百人,儘管每天擁擠,也如此而已。 後來,就有人建議我到國立藝術館講演。那是位在台北植物園裡面,由教育部部長張其昀建的藝術館,應該可以容納千人左右,我曾經在那裡講過,但講了什麼題目內容,已記不清了。 不過,有了這個藝術館講演的經驗,就有人建議我可以到中山堂光復廳做講座,那是國民大會開會的地方,可以容納千人以上。我確實又到那裡去做了講說,現在也回憶不起來講了些什麼。 創新講座 年年座無虛席 這兩個地方講過之後,也因為回響不斷,又有人建議貧僧可以到台北國父紀念館去舉辦講座,說這個場地可以容納三千多人。應該那時,我也在南部高雄佛光山開山建寺了。就這樣,貧僧每年在國父紀念館講三天,從一九七七年到二○○六年,整整講了三十年,每一年都座無虛席。在那裡服務的人說,國父紀念館建館以來,從不曾有過這麼多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聽眾呢?主要的我是想,所謂人間佛教,就是要把佛法推動到社會、推動到家庭,推動到人的生活裡,讓大家知道佛教是與人有關係的。意思是,能讓大家都聽得懂。這是一個重要原因。 第二個原因是,我有宜蘭弘法的經驗,把唱歌、舞蹈融入到講座裡。在講演之前,先有一些表演,在那個時代,這是很新潮的作法;而且宜蘭的青年,像後來出家的慈容法師,對於歌唱、舞蹈特別有天分,在他的帶動下,真是劃時代的盛況。 三十年的講座,講題三十年也不同。我依稀記得,從《金剛經》大義講到《維摩經》大義、《阿含經》選講、《大寶積經》要義;從佛教的致富之道、福壽之道、人我之道,講到禪修法門、淨修法門、律修法門等等。二○○二年,第一次比照傳統講唱文學的方式,把講說、唱頌、梵唄融和在一起,進行「佛教唱頌講座」;二○○六年則分別與嚴長壽、單國璽樞機主教、台北市長馬英九對話交流等等。 在這個三十年當中,除了有一流的主持人胡秀卿和勾峰,一流的台語翻譯慈惠法師,一流的宜蘭青年歌舞表演,還有一流的聽眾,儘管過道上都擠滿了人,但沒有一個人起身走動。 貧僧也很有分寸,三十年的講演中,我正在佛光山開山,但沒有提過開山的事情;也沒有借用舉行這個講座來招收徒眾,徵求各界人士上佛光山禮拜,可以很自豪的說,我從不以弘揚佛法為名義而有另外的企圖目的。我以佛法講佛法,我不在那裡宣傳佛光山,或為佛光山造勢,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 佛法受用 廣布社會階層 回顧自己一生,無論做什麼事情,貧僧都非常務實,橋歸橋、路歸路,文化的歸文化,教育的歸教育,信仰的歸信仰,青年的歸青年,出家的歸出家,把因緣果報分得很清楚,不會錯亂因緣。我想,三十年的聽眾都可以做一個證明,貧僧在三十年的講座裡,有向大家提過一次佛光山貧窮,希望大家來幫助的話嗎?沒有。 應該說這三十年,養成我對於弘法、講經、佈教,專心關注的學習。因為我知道,佛教裡有一個情形: 你問他:「你到哪裡去?」「我聽經去!」 「哪一位法師講的?」「哦,某某大法師!」 「講的好不好?」「好極了!」 「怎麼好法?」「聽不懂!」 我就是為了這樣的緣故,所以才揣摩、用心,努力的把所有的佛法,變成現代的語言,講來給大家都能聽得懂,可以受用。這也是我這一生用功最勤的地方了。 所以後來,我自己的道友煮雲法師,也很公平的說過這樣的話,他說:「說你講佛法,你沒有一句是古典經文;說你不是講佛法,你每一句話,都是經文裡的意義。」煮雲法師他也是一位傳教佈道者,我引為知己,到底是同學多年,彼此成為知交。 當然,在這個期中,雖然我在國父紀念館講了三十年,所有講經的盛況,我們也沒有特別報導,佛法還是沒有走出台灣,仍然只在國內宣揚。不過,因為國父紀念館的關係,當然,台灣的各個大學、監獄、工廠,甚至政府的部會,像外交部、教育部等,我都曾經去講過。這就是說,我把佛教帶入社會各階層裡。 紅館弘講 開國際里程碑 而這三十年弘講期中,最值得記錄的事情,是在一九八八年,霍韜晦找我在香港何文田的法住精舍講《般若心經》,後來又到何文田大會堂講演。有了這次的因緣,就有信徒出面,邀我到油麻地梁顯利社區服務中心去講說,接著又轉往沙田大會堂,這裡的場地比較大,能容納一千多人。 因為回響熱絡,承蒙林耀明、張麗瓊夫婦和李小龍的女友丁珮小姐的熱心,他們極力要貧僧到紅磡香港體育館去講演。紅磡體育館裡,有二萬多人的座席,在香港,我哪裡可能會有這麼多的聽眾?尤其主辦單位策畫還要賣門票,每一張票二十塊港幣。假如說,兩、三萬個聽眾,就能賣到四、五十萬的港幣,大概夠講座的各種開銷了。 在紅館講演,加入了國父紀念館講經的元素,裡面有表演、有聞法,大家聽了以後,覺得有趣味又能受用,後來就一年一年的講下來,聽說包括大陸地區的民眾都來參與聽講。甚至,有很多民眾不得其門而入,主辦單位還在場外架設大螢幕給他們觀聽。 過去,紅磡體育館是香港一流的演藝人員才能進入表演的場所,現在,貧僧也像電影明星一樣,以一個佛教的身分進去弘講,當然受到很多的排擠壓力。所幸,我們聽眾的次序很好,就這樣,我每年在紅磡香港體育館的三天講座,連續講了二十年,每次講座,信徒也好像過年一樣,熱烈響應,這應該算是我走向國際新的里程碑了。 世界傳播 紅磡助緣最大 在香港的講經傳道,對貧僧弘揚人間佛教的國際化有了很大影響。為什麼呢? 因為我在香港講演結束,已經晚上九、十點鐘,他們回到家後,正是美國的時間、歐洲的時間第二天天亮;香港這許多聽過的信徒回去,就打電話給美國、給歐洲、給澳洲的家人,就說剛才在紅磡體育館,聽了什麼什麼道理。因為這樣的因緣,我後來在世界各地弘化,大家知道有紅磡體育館的傳教盛況,都支持我在當地進行弘法的開展。 我何以知道呢?一九九五年,澳洲南天寺要舉行動土奠基典禮,徒眾就互相問會有多少人參加。那是位在臥龍崗的一個市區,但是,距離雪梨市中心也有一、兩個小時的路程,那時候還是一個小荒山。在澳洲,我們無親無友,也沒有幾個信徒,有多少人會來?有人說一百個,有人說會有三百人,在我心裡估計,可能會有五百人以上,但我也不敢說出來。 我記得前一天晚上,由我和蕭碧霞師姑、幾位徒眾在另外一個精舍裡研究,明天要做多少個便當。一夜沒有睡覺,最後我們又增加了一千個。但不敢對人說,心裡頭想,人多就拿出來,人少就分給別人去吃,沒有人就給海鷗吃吧。 結果第二天的典禮,應該來了不只五千人以上,在臥龍崗的小山丘上,滿山滿谷都是人潮,他們扶老攜幼的用廣東話說,在香港的兒子、女兒、媳婦打電話來,叫他們來參加。所以我才知道,我在佛教的國際發展,應該紅磡體育館的助緣最大了。感謝香港這顆東方之珠,對於世界傳播訊息,它真是成了一個發電台的中心一樣。 我在香港的弘講,那麼大的場面,也靠著佛光山很多的弟子一同參與,他們都是青年,具備新時代的知識,各種的布置、各種適合這個時代的表演內容,一一展開。在歷任住持如:慈惠、依如、滿蓮,到現任永富等法師的帶領下,香港的信徒都成為義工,熱烈參與工作,歡喜我們這種佈教的燈光、色彩,共同成就一年一年的弘法盛事。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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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三說之一 我的歡喜樂觀哪裡來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的個性是非常的樂觀,每日都在歡喜中。我不喜歡愁雲慘霧的生活,也不喜歡艱難困苦的思想,我喜歡樂觀進取、安然自在,我學佛也是學習轉煩惱為菩提,轉痛苦為快樂。 《般若心經》說,照見五蘊皆空,可以度一切苦厄,開宗明義就已經指導我們修行的道路。所以,在講述《貧僧有話要說》的時候,忽然想起可以講講我這一生的歡喜和樂觀從哪裡來,僅以此文給予一點述說。 賺到歡喜 世間財無法比 明年(二○一六)就是佛光山開山五十周年了,五十年前,來到大樹鄉麻竹園開創佛光山,也沒有專家,也沒有工程師,更沒有建築師,只是一個初中畢業的木工蕭頂順先生,因為在高雄幫我建幼稚園的因緣,貧僧就帶他上山來開創佛光山。 他不會繪圖,貧僧也不會,我們只憑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這棟建築要多寬、多高、多長,他就著手開始建設了。從開始到現在,即將五十年,這批木工、鐵工、泥水工、瓦工、油漆工、綁鋼鐵工,都是原班人馬,沒有換過。你們說世界的「金氏紀錄」裡有這樣的紀錄嗎? 蕭頂順先生來山做工程以後,把父親也帶來加入建築行列,並將兩個兒子送到工科學校學建築,他們畢業後也都回來參與工程,可以說他們一家幾代都為佛光山發展而努力。當然,也有些人來參觀,看到佛光山的建築後讚歎說:佛光山的佛殿莊嚴,佛光山的坡台高低走路順利……。但是誰知道,這都是我和這許多工人,如「三個臭皮匠」一般地共同創建的呢! 建設期間,雖然不斷地有傳聞,說佛光山的這塊土地非常貧瘠,都是深渠溝壑,是不容易建築的。但是蕭頂順先生從不畏懼艱難,貧僧得到他,也可以說,就像是伯樂得到千里馬,我們相互尊重。 當然為了建築物的莊嚴宏偉,外面不斷地有人來挖角,要他去替他們建寺;但是蕭先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說:「我在佛光山賺到了歡喜,這是世間所有財富都不能比擬的」。所以,佛光山就在這樣歡喜的團隊中成長。 每當一棟建築完成,貧僧也想給他一些獎勵,讓他出去旅遊參觀,學習更好的技術再回來建設,他都推說:「自己已經有預備。」我說:「我要獎勵你。」他說:「你給我機會在這裡建設,就是獎勵了。」到最後,獎勵金就在桌上推來推去。他忽然笑起來說:「奇怪,我在別的地方做工程,為了人家不給我工錢,幾乎要吵架;難道現在你給我的獎勵,我不要,我們還要吵架嗎?」 所以,佛光山應該可以又稱為歡喜山,佛歡喜來,菩薩歡喜來,信徒歡喜來,國內、國外人士都歡喜來,甚至於所有的工人都歡喜來,佛光山就是一座歡喜山。 世事成就 天時地利人和 因為,住在佛光山的歡喜裡,貧僧一生也是樂觀人生,也是歡喜生活,每天都感覺在過年,都感覺生活在歡喜中。若要細說我的歡喜究竟在哪裡?我也難以說出。事實上每天要為近千人籌吃籌穿、籌措經費、辦學開支,憂愁都不斷啊!哪裡有那麼多的歡喜呢? 實在說,世間上所有事情的成就,都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貧僧記得在五、六十年前,從北部台北到南部高雄來發展,北部的朋友們都認為我此舉不當,是錯誤的決定。因為那時候南部的文化發展,不及北部那樣的興隆、進步。但是我並不這麼覺得,在南部最優勢的,就是這裡的天時、地利、人和。 先說人和,那時候高雄市出家人不多,像高雄市佛教會的會長隆道長老、元亨寺的住持菩妙長老、宏法寺的住持開證法師,以及許多的比丘尼道場,我們大家互相尊重、互相幫助、互相友好,從來沒有嫉妒、障礙,所以在南部,人和應該算是很難擁有的歡喜。 再說地利,佛光山的土地雖是深渠溝壑,但地價便宜,我可以慢慢把溝壑填平,做好水土保持,慢慢的來發展,時間對我一定幫忙的,只要我不懈怠,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的建設,就能完成。橫豎我的經費來源也沒有那麼快,我只能在時間裡面慢慢地成長,也沒有人跟我爭取這一塊貧瘠之地,所以說,我擁有了地利。 最重要的,就是天時,因為台灣南部的天氣,每年從九月份起,到第二年的四月,都沒有雨,雨季只有在夏、秋之間;一般春、冬之季,南部都是陽光普照。沒有雨水,信徒和客人就容易來山參拜。 建設初期,經常為了山上的建築費用,周轉不靈,而無法繼續工程,但是常住大眾都很有信心:「明天就是禮拜六,後天就是禮拜天,有人來了,還怕沒有香油錢嗎?」五十年的歲月,很快的,佛光山到明年就五十周年紀念,這當中,天時、地利、人和都給我很大的幫助,我怎麼能不快樂,能不歡喜呢?當然,貧僧也很感謝父母,生給我一個樂觀的性格。 給取皆喜 成就信仰公益 一般的人都是接受人家給我才歡喜,其實,施捨更有價值。有的人擁有了一些財富,捨不得給人,到了最後兒女爭產,連社會都不知如何去處理。為什麼不在活著的時候,把它處理清楚,讓子女們遵守上慈下孝的道德,傳承下去?雖然人已經往生了,卻能讓自己的所有,讓自己的事業,發光發亮,與人有益,不是很好嗎? 當你熱心社會公益,態度樂觀進取,不但自己歡喜,也給人歡喜,也給人信心。我們受人家的金錢,我們給人家佛法,這就是所謂「財法二施,等無差別」。給或取,彼此都是歡喜的,大家表現同一個信仰的誠意、恭敬,還有什麼事不能成呢? 所以,當初褚柏思夫婦,將佛光山這一塊貧瘠的地付託給我,可以說他付託得人,我沒有辜負他們,他們應該能含笑於天堂、含笑於人間了吧!甚至於仗此因緣,他們可以再回到佛光山,承接佛光山的事業。一個人要能看到因緣,看到未來,什麼東西都能給未來去發展,這才是人間最智慧的想法,也是最值得歡喜的事。 貧僧一生吃過的東西,都會難忘、都要報恩的。例如,幾十年前,曾在台北金枝姑的家裡喝到一杯冰牛奶,有如甘露瓊漿,至今給我難忘;七十年前,在鎮江「一枝春」的小麵店,現華法師請我吃的一碗麵,如今口頰芬芳,難以忘懷。好比過去鎮江市委書記許津榮的一碗鍋蓋麵,我都覺得是人間美味;又如三、四十年前,彰化的小麵攤裡,那碗只要一塊五毛錢的麵,讓我懷念不已。假如有機會,還是要回報他們。這些都是我一生中飲食的最高享受了。 當你受到人家給你的歡喜,你也要給人家歡喜。例如,在嘉義我們有一塊二、三十坪的土地,剛好位於一戶人家土地的入口,那位地主的土地有千萬的價值,卻被我們這塊畸零地給攔住,讓它不能跟大馬路貫通。當時他就表示要用八十萬一坪,比市價更高的價格跟我們購買,我告訴弟子覺禹,不可,公訂價格就好,不要這樣奇貨可居。如果以高價讓給他們,這就等於敲人竹槓,你多收了錢,讓他人一世罵名,不值得啊!公平就好,彼此就能皆大歡喜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像這一類的事情,我成人之美的歡喜,也是無限的。韓信受漂母一飯之恩成為美談,我們今天倘若能多多給人助緣,讓天下的韓信,也能再遇到萬千的漂母,那不就是世間很美好的事情了嗎? 暢遊法海 生活平淡自在 你問我歡喜從哪裡來?就是從彼此相互之間,在信仰的法海裡面暢遊,一切都把它當作是我的,一切都把它當成不是我的,無我無人,有我有人,這中間有著很微妙的道理。例如:在太陽底下工作很炎熱,但是回到房子裡,午餐是簡單的茶泡飯,也是美味無比,我怎麼能不感到歡喜呢? 過去老友煮雲法師經常來找我,到了晚上要睡覺,貧僧只得把我的房間床鋪讓給他休息,我則睡到陽台上去。夜晚涼風徐徐,清涼無比,貧僧怎麼能不歡喜快樂呢?就等於明朝朱洪武一日夜歸,回到寺院,大門已深鎖,進不去了,他就躺在寺廟外的廣場上,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禁說道:「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長伸足,恐怕踏破海底天。」那種逍遙自在,我真有這個感覺啊! 我還記得到洛杉磯去,徒弟為了我,在美國準備好的床鋪要給我休息,可是我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因為床鋪太軟了,我的性格還是苦命,只有睡到地上,而且睡得很痛快,因為洛杉磯氣候涼爽,非常舒服。我以大地為床,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的享受,也睡得很歡喜。 你說每天為了籌錢、籌吃、籌穿,日子過得很艱難,那也不盡然。佛光山的土地是很難買的,山下的民眾不斷地漲價,到現在,山坡地已經都多少萬一坪了。但是沒有關係,好在最初已經有玉琳國師幫貧僧買下了這一塊土地。 大家也許會覺得奇怪,玉琳國師是三百年前順治皇帝的老師,他怎麼會來幫我買佛光山的土地呢?因為貧僧寫了一本《玉琳國師》的小傳,這一本小書,不只出版了幾十版以上,在馬來西亞、香港、菲律賓一直都在暢銷書排行榜上,也被拍成電視劇、電影,幫我宣揚。 突然之間,有了那許多版稅收入,貧僧平時也沒有用錢的習慣,當然就買土地,佛光山也就愈來愈大,即使有的土地是山溝深渠。不過,因為早期價格便宜,你說我怎能不歡喜呢? 開山創建 萬緣匯集護持 有了土地以後就要建築啊,最初,信徒一再警告我,這種醜陋的地方,鬼都不會來的。但是,貧僧一生不相信只有鬼會來,鬼有鬼的世界,我相信佛、菩薩他們會來。所以,後來觀世音菩薩就來幫貧僧建了一座「大悲殿」。 觀音菩薩怎麼會幫我建大悲殿呢?貧僧在新竹青草湖教書時,有學過三個月的日文,於是就翻譯了日本學者森下大圓先生的著作《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講話》。在台灣五十年前,還是佛教文化沙漠的那個年代,這一本書也成為暢銷書。 當然,除了版稅的收入,要建一座佛殿也還不夠。好在觀音菩薩慈悲,他以每一尊五百元的金身,讓有緣人來供養,所以貧僧就以觀音菩薩萬佛寶殿的名義,作為號召,建設了大悲殿。連蔣介石總統聽聞以後都想來參觀,甚至蔣經國先生還曾經四度來山。貧僧想,他們因為佛光山的建設,想要來一窺奇妙的究竟吧! 在觀世音菩薩大顯神通威德,建了大悲殿以後,釋迦牟尼佛也出面來幫貧僧建大雄寶殿。佛陀是很平等的,全世界的多少的寺廟,多少人要建大雄寶殿,他哪裡能幫得了那麼多的人呢? 不過,我有特別的因緣。因為,貧僧寫了一本《釋迦牟尼佛傳》,在東南亞等很多地區,出版不只百刷以上,發行量遍及海內外,真是佛光普照啊!再加上信徒支持,供養一尊佛像一千元。貧僧就這樣把大雄寶殿完成了,也沒有很困難,也沒有費多少的力氣,你說我能不歡喜嗎? 有了大悲殿、大雄寶殿,阿彌陀佛也來幫忙貧僧。多少年來,貧僧精進打佛七、早晚念佛,毫無懈怠,阿彌陀佛跟我就更有緣分了,接引大佛高聳的立在東山之上,開光落成時,貧僧寫了一首偈:「取西來之泉水,採高屏之砂石,集全球之人力,建最高之大佛。」就像圍繞在接引大佛四周的四百八十尊佛,象徵著一佛出世,千佛護持,這一切的因緣還不夠我歡喜嗎? 草創作務 徒眾歡喜暢言 在佛光山建設,有人幫我捐獻這個、有人幫我捐獻那個,貧僧一向都同人不開口,我都告訴別人,你不必要捐那麼多,布施是細水長流,慢慢的來。但可愛的信徒,他們都傾全力給我助緣,貧僧當然也要盡全力地去發心。 例如:我要在台北辦中國佛教研究院,沒有經費的來源,我想跟人借一個地方先來開學,但是東借西借,連一個門都借不到。貧僧就跟佛光山重要的職事說:「我們回佛光山吧,春節快到了,我們回去為信徒煮麵,他們會贊助我們的,還怕研究院不能成功嗎?」 所以,在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的春節期間,我都在廚房裡煮麵,一天可以煮個五十大鍋以上。信徒上山要找我,就有人告訴他們:「師父在廚房裡。」他們來了,看到我在煮麵,當然沒有時間和他們交談,我只有說:「你幫我來端麵,服務給大家吃吧!」他們也很樂意。所以,台灣義工的成長,就由這樣子而來的。 你說佛光山能夠弘揚五大洲,也是因為這樣的結緣,當一切因緣成就,自然就法水長流了。大家都要能悟到:佛法都是要靠因緣才能成功的啊。 在佛光山,真的是你走到哪裡都會歡喜。貧僧記得開山初期,在東方佛教學院圓門的前面,我們只有一塊三十坪用水泥鋪起的平地,常常在出坡作務之後,就與開山初期的弟子們坐在平台上敘談,歡聲雷動,暢所欲言。 有人說,東山那條路,把它定名為菩提一路、菩提二路、菩提三路,其實,這條路才不到三百公尺長,就已命名到菩提三路。三百公尺雖不多,但菩提道卻很長喔。 又有人建議,放生池到大雄寶殿的路,從放生池到不二門為慈悲一路,不二門到朝山會舘為慈悲二路,朝山會舘到大雄寶殿為慈悲三路;佛陀教導世間「慈悲為本」、「方便法門」,我們不能不以此做為根據啊。 也有人建議,從頭山門進來左轉到叢林學院,可以叫作智慧一路,從香光亭到叢林學院的圓門,叫做智慧二路,從圓門到大悲殿,就叫智慧三路;主要的,我們要把東山大智殿文殊菩薩的智慧,和西山大悲殿的觀音菩薩的慈悲融和起來,成為全山的重要結構。 這些路雖不長,但每一個人的心願是無窮、無盡、無限的長遠。因為五十年來,佛光山的建設,無論施者、受者;無論老、少參觀者,無一不歡喜。所以,大家說佛光山是個歡喜山,又有什麼不當呢? 愛護草木 茁壯成為巨木 位在佛光山西山的叢林學院和朝山會舘中間,隔了一條深溝,往來不便;後來下定決心,不管如何困難,一定要造一座橋,把它連貫起來。深溝橋梁雖高,但蕭頂順先生卻認為不困難,只花了十一萬元台幣,就把那一座橋造好了。於是貧僧就將之命名為「寶橋」。 相傳佛世時,佛陀要經過一條河流的時候,由於外道破壞了橋,目犍連就把他的腰帶解開,化作一座橋,讓佛陀可以順利通行,這就是「寶橋度佛」的典故。我做了這一座橋以後,讓叢林學院和朝山會舘之間,信徒、徒眾彼此往來,不必另外再繞到前山、後山走很遠的路。所以,出家眾來、信徒在家眾去,來去真是寶橋度佛啦!大家對此也稱讚不已。 有一次颱風肆虐,把橋邊一棵正在成長的菩提樹吹倒了,颱風過後我去巡山,看到它只剩下一米長的枝幹,無根、無枝、無葉,像棍子一樣。我看到了很傷心,就把這一根像棍子一樣無根的枝幹,在原地埋了下去,我怕它風吹日曬,受當不起,就去找了稻草,把它蓋起來,保持潮溼,每天為它澆水。兩、三個月後,竟然它枝葉繁茂,現在已經長成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了。 佛光山早期很多的樹,當初在栽種的時候,都是這樣關心,細心培養,現在才能成為樹蔭啊。像從麻竹園往東山的菩提路上,一層一層的樹木排列,真是有如《阿彌陀經》裡所述極樂世界的「七重行樹」。這一些樹木花草的生命,隨著我的成長,它們也跟著成長。現在這些樹木,經過五十年,已經慢慢成長茁壯,有一些巨木,無法由一個人圍抱了,這裡真是福地啊。我怎麼能不歡喜呢。 除了佛光山的樹木成蔭,這裡也是百花盛開。我有一個性格,不會特別去注意花卉,所以常有人送我一盆花,我都看不到,等到花謝了以後,落在地上,我才知道有花。貧僧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性格,也想,為什麼在花紅美麗的時候,我不看到它,一定要等到落葉衰殘了以後,才知道有花呢? 不過,山上的徒眾,跟隨我經常走在路邊,只要見到紫羅蘭(九重葛)沿途綻放,他們就會告訴我:「師父,你看!」整排的炮仗花掛在樹上,他們也會跟我說:「師父,你看!」這不得不看,確實豔麗。 百花盛開 供養十方諸佛 現在佛光大道上,有台灣欒樹、印度紫檀,以及到了七月學生即將畢業,盛開的鳳凰花……,在山上一年四季,真是不需要我們去買花供佛,山上自然生長的各種的花卉,就能供養山上的十方諸佛。 在中國偉大的佛教建築,如雲岡、龍門、敦煌、大足、寶頂石窟都成為藝術瑰寶,那都是過去由國家出資建設的,我們現在生在末法,也不能要求像那個時候的盛世。但是,目前近代的寺院中,如佛光山佛像之多的,恐怕少有,佛光山大大小小、裡裡外外,不只數萬尊的佛像,確實需要很多的鮮花,代表我們虔誠的信心,來供養諸佛如來。當樹木成蔭、百花盛開的時候,不禁為諸佛菩薩來歡喜了。 在佛光山,貧僧把浙江普陀山觀世音菩薩的道場大悲殿建在西山,把山西五台山大智文殊菩薩的道場大智殿建在東山之上,左有四川峨嵋金頂的普賢殿,右有萬壽園邊上的地藏道場,分別座落於佛光山這朵蘭花瓣上,這不就如中國佛教四大名山的展現嗎? 我們經常說,佛菩薩在我們的心中,世界在我們的心中;現在,佛光山這樣的建設,我們不都是把宇宙諸佛菩薩,融入到我們的心中,讓信徒共同沐浴在佛光法水裡面,享受禪悅法喜? 佛光山還有個淨土洞窟,你看,參觀的人出來,臉上總會有滿意的笑容,對未來充滿希望,不像是看十八層地獄回來後驚恐的樣子。 所以,佛光山歷年來的活動,信徒不論是三步一拜的朝山修持,或是到各個殿堂參禮,他們在這裡的一餐一飯、一宿一覺,可以說,我們做到讓人歡喜,也就是我們的歡喜啊!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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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說 「可」與「不可」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晚清末年的時候,知名人物曾國藩先生,他最大的特長,被人讚譽為「知人善用」,他對於如何知人、用人,讀他的《曾國藩全集》自能心領神會。他可以為滿清打敗氣勢如虹的太平天國,也是靠著他的識人、知人。在滿清對漢人不是太信任的狀況之下,他能夠保住大清的江山,曾國藩的「識人」,確實應該受到我們的肯定。 歷史上知人用人的能者很多,但是不能知人善用的人,也不在少數。世間上,凡是做領導的人,政治界的也好、企業界的也好、教育界的也好,對於選用部屬,「識人」可能是一個重要的能量。有的人,本來事業難成的,因為「識人」,得天下英才而用之,什麼都轉危為安、轉壞為好了。也有的人,本來做得轟轟烈烈,由於「不識人」,最後一敗塗地。可見得,這個「識人」,關係著人間事業的成敗,這是很重要的因素。 什麼是能用的人呢?什麼是不能用的人呢?在貧僧的心目中,凡是善事,都講「可」的,都應善用;凡是官僚,講「不可」的,就應該保持距離,以免影響好事。 貧僧對這一個「識人」的問題,不能和過去這許多的歷史人物相比;因為貧僧沒有財勢,沒有交友廣闊,沒有選用天下英才的能力,只是說,在佛門裡面,有一些老成持重的發心人,或者一些肯得患難與共,所謂「發心」、「有共同理念」,那就是我們最得力的人才了。 說「可」的人 必定有人緣 是人才?不是人才?要有選擇的慧眼。我對於是人才、不是人才,往往只看他做人對善惡能否分辨,他知不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他的性格是惡、是善呢?這是根本的條件。然後,我就是看這一個人對事情是肯得說「可」,或者說「不可」,我在這方面比較有計較。 凡是說「可」的人,我覺得他肯得與人為善,肯得從善如流,必定有人緣,能夠和人相處。凡是一個人找上他,他都回答「不可」、「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這種人必然不受人歡迎,也就是所謂「官僚」、「打官腔」,沒有服務的性格。遇上這樣的人,大部分我也都不喜歡用他。 在佛門裡,有所謂「宗門思想」,你對於信仰虔誠不虔誠?你對於工作倫理知道分寸嗎?你對分內的事、不是分內的事,都能很關心嗎?你肯得主動的處理事情嗎?或者你有道德勇氣嗎?你對於情、理、法,都能照顧周到嗎? 記得多年前,有一個弟子從美國旅遊歸來,他很得意地說:「我只要講一個字,在美國就能夠通行無阻。」有人好奇問他:「一個什麼字?」他就用英文說:「No」,就是不可以、不知道、不懂、不會的意思。 又有人問他:「為什麼一個『No』字,就可以讓你在美國通行無礙呢?」他說:「例如,我在海關,他們用英文問我入境的情況,我就回他:『No』。因為他怕麻煩,怕跟我囉嗦,就批准我,讓我入境了。或者在美國駕車,有違規了,警察來取締,跟我講什麼話,我都跟他說『No』、『No』,意思是說,你講的英文我都聽不懂,他也嫌我麻煩,就把我放行了。」 就這樣,過了不久,他又到美國去旅行,但這一次,我從別人那裡聽到說,他被美國的警察機關逮捕了。因為「No」,不能走遍天下。 說「不」的人 無法與人合作 幾十年來,在我身邊接觸過的一些人事,如果我看到他們的性格不肯以助人為本、不肯以結緣為要,我大都是隨他們自然發展;因為凡是說「不可、不能」的人,必定無能,必定破壞好事,必定不能與人合作。因此,我對這些說「No」、說「不能」的人,大多不會重用他。 相反的,凡是肯得講「我能幫你什麼忙嗎?」、「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服務嗎?」、「什麼事我來替你做做看」,能夠主動、能夠見義勇為的,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有這種性格的人,我都非常欣賞。 例如,做一個知客師,客人來了,他必定需要引導參觀,需要餐飲的招呼,需要聯絡什麼事情;但是,有的知客師父怕麻煩,都是問:「你吃過飯了嗎?」如果對方說:「沒有。」他就說:「喔,你趕快去吃飯!」事情就這樣推諉了。 或者,客人來了,有的知客師劈頭就問:「你有到大雄寶殿拜佛嗎?」客人說:「還沒有。」他就說:「你趕快走那邊去拜佛。」把客人打發走了,他就沒有事了。 這類的知客師,雖然看起來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壞人,但是這種沒有真誠待人的心理,哪裡能獲得人心歸向呢? 所以,做一名知客師,對於來訪的人,都要知道他的需要。所謂「知客」,就是要「知」道「客」人需要什麼,他需要吃飯嗎?他需要住宿嗎?他需要找人嗎?他需要辦事嗎?他需要聯絡什麼嗎?你都要能認識、了解,自己承擔下來,幫助他一一解決問題,不要推三阻四。 像我們當初建寺院,要去辦建築登記的時候,到了縣政府,他說你到民政局;我們到了民政局,民政局說:「你到建設局。」我們到了建設局,他說:「你這個是宗教的嘛,應該再回到民政局。」他們就在那裡推來推去,我們也不知道究竟要找哪一個局才好。 曾經香港有人寄了一尊佛像到宜蘭給我,我到基隆海關辦入關手續,就在那棟大樓裡上上下下,不知跑了多少趟,都還找不到頭緒。後來有人告訴我:「你不要這麼麻煩嘛,找個報關行幫你的忙,問題就能解決了。」我心裡想,唉!都怪自己。要節省經費,凡事親自操勞,有時候確實耗費時日,不容易達到目的。 記得有一次,我到海外訪問一個地方,他們用最好的飯店招待我,但是房門外面經常站了一個人。是來監視我們,還是替我們解決問題?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在房間裡,多次聽到有人來找我,他都是大聲地問:「你來幹什麼的?」「我來找星雲大師的。」「你找他幹什麼的?」來人聽了,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或者來人說:「我是大師的親戚。」這個人又說:「今天不可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要說「今天不可以」。來人聽他這麼一說,也只得告退了。 我到這一個地方是如此,到另一個地方也是這樣;這種國民,已經養成沒有服務的性格,凡事都想拒絕了事,一句「不可」、一句「No」,什麼事就都了了。 後來,我又到了另外一個國家,那一個國家的飯店服務人員見我一到,就起身來問:「我能幫你服務什麼嗎?」「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他承攬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他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到什麼地方去。」他不但幫我找到我的目的地,還幫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士。 親切招呼 將公司交給你 美國迪斯耐樂園,所以能在世界各地發展到這樣的盛況,他就是講究服務精神。例如我曾在一本書看到,一位母親帶了一個小孩,小孩忽然要上洗手間,不知道在哪裡。剛好有一位服務人員經過,母親向這位服務人員提出要求。他說:「我帶小朋友去。」走了好遠的路,之後又把小朋友帶回來。這位母親是一位很富有的人,後來就出錢支持迪斯耐樂園,感謝他們這種服務的精神。 另外,我還記得一件事。有一位老太太爬山,遇到下雨了,從山上走下來經過路旁一間小店,裡面有一位年輕人招呼她說:「老太太,請你坐下來,在這裡躲個雨吧!」並且端了一張凳子給老太太坐。這位老太太也沒有要買東西,不過,年輕人還是殷勤接待。等到雨停了,還送老太太從哪裡走路,到哪裡坐車。 過了幾個月,這位年輕人收到一封信,說這位老太太要贈送他一家公司。原來這位老太太也是一位富婆,她認為年輕人的主動熱忱服務,值得把公司託付給他。所以,推諉不能致富,服務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幾十年來,我在世界各地弘法旅行,也會遇到這許多歡喜說「可」、歡喜說「不可」,歡喜說「No」、歡喜說「Yes」的人;所以,我對於教育徒眾,也沒有什麼其他特殊的辦法、技能,都是告訴他們:我們做人,第一要與人相處,辦事要主動,要先開口,要有微笑,要承擔對方想要做的事情,要能幫他解決問題。就是自己不能做到,也要很詳細地告訴他處理的程序:第一先找什麼人,第二可以找什麼機構,第三可以做什麼……事情要這樣的進行。 基層人員 懂服務有前途 在四、五十年前,我想,我們大多數的人都有過的經驗,為了報一個戶口,沒有到戶政機關跑個四、五次,戶口都報不成。在我們的經驗裡,第一次來報戶口,辦事的人說:「你有身份證嗎?」我就拿出身份證。「戶口名簿呢?」我說:「我不知道要戶口名簿啊!」他說:「沒有戶口名簿,報什麼戶口?」我只有說:「對不起,我明天再來。」 第二天,我拿了戶口名簿再來找他:「我要報戶口。」他說:「你有帶印章嗎?」我說:「哎喲,報戶口還要帶印章啊?」他就說:「你不蓋印怎麼能有信用呢?」想想他說得也是有理,我就說:「抱歉,對不起,我明天再帶印章來。」 到了第三天,我又去報戶口,「你的戶長有證明嗎?有承認給你報戶口嗎?」我想:「啊?這個戶口名簿不就是戶長給我的嗎?」他說:「不行,要戶長提個證明才可以。」 為了報一個戶口,沒有花一個禮拜來去,手續都不能完成。你為什麼不一次告訴我要帶什麼證件、什麼資料才完整齊全呢?其實,那個時候,是一個講究紅包來往的時代,有紅包,一次就「可」;沒有紅包,多次也「不可」。一個公務人員這種態度,這麼刁難人,你想,我們的行政效率還能有成果嗎? 吳修齊先生,是台灣最早期的企業界大老、統一公司的創辦人,有一次他跟我談到,他在二十多歲才開始做小服務員的時候,鄉村的人士在鄉公所裡,要領個什麼表格、填個什麼文件,因為早期普遍知識不夠,大多不會填寫,他說:「別人拒絕的,我都上前說:『我幫你』,我就是這樣歡喜幫他的忙,解決他的困難。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事,舉手之勞啊!所以,我後來事業順利,大概與我服務的性格也有關係吧。」 很可惜,過去我們政府基層的服務人員,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就決定在他的性格的「可」或「不可」。如果常常說「可」,前途必定上升;如果處處說「不可」,只有越做越沒有人緣了。 所以,我們看到很多人,他們的事業順利,並不是單憑學歷,也不是只靠能力,就是憑著肯得為人服務、肯得主動幫別人的忙;反之,到處碰壁,到處沒有人緣。 貧僧自喻是「破船多攬載的人」,凡是人家和我商量,或者求助於我,只要能力所及,我都不擅於推辭。 例如:有人跟我說,現在的孤兒很多,要辦孤兒院,我知道這個可以,那麼我就辦孤兒院。有人跟我講,現在的老人跟年輕的兒女有代溝,應該要有個老人安養的地方。我想這是好事,可以,那麼我就辦老人院。有人說,現在的青年學子,為了繳學費困難,讀不起學校,由於過去我也是這樣,那麼現在我有能力可以辦小學、辦中學,甚至辦大學。辦一間不夠,可以再辦一間,從這個國家,再辦到那個國家。我自己雖然條件不夠,但我可以藉助別人的因緣,沒有什麼不可啊! 好事要「可」 壞事要「不可」 因為這一個「破船多攬載」的性格,貧僧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所以後來辦報紙、辦電台、辦電視、辦佛光會、辦讀書會、辦都市佛學院、辦叢林學院、成立美術館、推動雲水書車、雲水醫院等等,都是因為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可。 經常有人跟我說佛經看不懂,實在說,不是文字看不懂,而是道理很深。我不能因為道理很深就退卻,所以就努力想辦法,讓佛法的道理能夠淺顯易懂,能夠講了可以讓人明白。只要我肯發心、有心,又有什麼不可呢? 後來,我又邀請大陸一百多位教授來協助佛教經典的白話翻譯工作,請慈惠法師幾次到北京、上海去聯繫相關的事情;這麼一來,我的人緣越來越廣,我的助力越來越多,事情也成就了。可見得,好事要「可」,壞事要「不可」。 有的人在一生當中建一間寺院,都難以成功,像過去的寺廟,都要經過幾代人的建設才能完成。現在,我在世界五大洲多少個國家建了多少的寺院,我哪裡有能力?我只是有一個性格:「可」。 我到了美國,王良信先生對我說,要在美國建寺院,我說「可」;我到了歐洲,黃老太太和江基民跟我講,希望在法國建寺院,我說「可」;我到了荷蘭,中國飯店的羅輔聞說,要在當地建寺院,我說「可」。全世界所有的地方,要建寺院,我都講「可」,很少有什麼地方說「不可」。 但我說一句「可」,後面的負擔就大了。對方只是給一個建議,他是一位在家信眾,哪裡有那麼大的財力擔當?我必須去解決問題:我要幫忙買土地,我要集合地方人士,我要徵求大家的意見,我要找尋工程人員,我要在這裡有所示範,我要肯得服務、我要犧牲奉獻……。所以,這一個「可」的後面,跟著要有許多的能量、因緣,在這裡貢獻、在這裡助成。 所以我說,父母沒有給我什麼財富,但是,他們生給我一個很好的性格,那就是:「可」。因此,我有一次在講演的時候,忽然說到,我們不要只是讓上帝「萬能」,我們自己也應該「無所不能」。所謂「能大能小、能前能後、能進能退、能有能無、能苦能樂、能早能晚、能冷能熱、能富能貧、能上能下、能飽能餓、能高能低」……我無所不能、無所不可,自己做個萬能的上帝。就等於佛教說「人人有佛性」,自己能做佛,應該人人也能成上帝。所以我在想,假如基督教像佛教一樣「我是佛」,人人都能成上帝,那這個世界必定非常平等、非常美好! 內有能量 才有外在助緣 過去,貧僧在佛學院擔任院長的時候,學生要請假,這個事在訓導處應該就可以處理了,但老師們都說不准、不可。學生就來找我,我不但說可,還問他:「你要幾天呢?」他說:「三天。」我說:「路這麼遠,三天不夠啊!五天、一個禮拜吧!」學生一聽,感到很意外,以為我這麼好說話。其實,我只是懂得人性而已。 為什麼?因為他回去三天,和父母分別了一年、兩年,忽然回家了,家裡的人必然歡喜,等於過年一樣,請他吃飯,給他讚美,家庭真是樂園啊!佛學院修道的生活多清苦、多淡泊,當然,還是家裡讓人留戀了。 但我叫他在家裡待一個禮拜,三天以後,「過年」的日子過去了,總不能叫家人天天來宴請、天天來恭維、天天來讚美,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大家都冷淡下來,他就百無聊賴了,開始想到佛學院團體生活的種種美好。一念之間,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他就可以分別。他就會想再回到學院,不想要再回家了。 所以我覺得,人生要從積極面、向上、向前、向好去發展,不要朝負面的「不可」、「不行」、「不能」去想,那是不能成事的。 今天的青年們,在你的性格裡,好事你都「能」嗎?你能跟人結緣嗎?你能擔當責任嗎?你能吃苦耐勞嗎?你能勇於負責嗎?你能吃虧忍耐嗎?你「能」、你「可」,廣結善緣,放心,你必定會成功。「可」,也不是別人來教我們的,是自己內心的潛能。你潛在的能量,能夠發揮出來,這是非常重要的。 實在說,佛光山有的徒眾,也是勢單力薄;但是「為了佛教」,他發心、他「能」,就可以在海內外開山建寺。有志於向學的,鼓勵他讀書,他覺得「能」,我們就培養他,他就能從碩士、博士畢業。 所以,自己要有能量,才會有外緣,「能」是因,外緣是「緣」,有了「緣」沒有「因」,也不能成長啊!好比風調雨順都有了,沒有種子,又哪裡能生長呢?所以,大家不妨審視自問:「我是一顆菩提種子嗎?」 在西方國家,一條繩子一攔住,「不可」,這是法律,當然就是不可。在我們,辦大學很困難啊!但「可」,雖千萬人吾往矣!「可」的後面,要有承擔、要有力量。這麼簡單一個成敗的關鍵,你能叫貧僧不說嗎? 2015.04.24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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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一說之一 我一生「與病為友」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從小說來應該是一個健康寶寶,但眼耳鼻舌身心六根,也好像經常大病、小病不斷。算起來,一生的歲月裡一直都在「與病為友」。 人生,健康是非常重要的,但生病也是很難避免,所謂「英雄只怕病來磨」,再怎樣有錢、擁有多少親人,當疾病降臨到你的身上,你也沒有辦法拒絕。有錢的人,可以醫藥治療,甚至到國外就醫;有些疾病需要物理治療,甚至有些麻煩的疾病也需要心理治療。因為有的人意志不夠堅強,稍微有一點小病就內心恐慌;假如能夠與病搏鬥,從意志上的堅強,到心理上的建設,疾病也會減少。 貧僧自信健康,但是,人有了這一個四大五蘊和合的身體,吃的是五穀雜糧,怎能不生病呢?說來,貧僧有過的毛病,都與上述方式有關,但無論大小病況,可以說都用「時間治療」。因為沒有金錢財力尋找醫師,那時也無健康保險,只得用「時間治療」,逼得自己與病相互尊重,才能彼此稍獲安寧,所以就把它名為「與病為友」了。 兒時疾病 每遇生日即發 幼兒時期的疾病,早已不復記憶,只記得十歲以前,每到七月生日的時候,整個人就會恍惚,不是頭痛,就是昏沉,好像瘟疫降臨到自身一樣,總覺得這一天過得毫無感覺。不過,只要睡它個半天,就沒有事情了。所以,我後來就不太喜歡過生日。說得迷信一點,每到生日這一天,大概是過去世的子孫在祭拜吧,不然,怎麼會只害病一天,就忽然痊癒了呢? 在記憶裡,出家前,每一年都會有一到二次眼睛紅腫疼痛,大人們也沒有說必須去找醫師治療,在我幼小的年齡,也不懂得有病還可以去醫治。「醫生」、「治療」這兩個名詞對我來說都非常陌生。但也奇怪,每一年的眼疾,只要一個星期,幾乎也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就自然會好。現在回想起來,這不都是如朋友相聚一樣嗎?當然,好聚好散,也就沒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了。 貧僧的童年並不嗜好零食,也沒有餘錢買零食,並沒有像一般兒童因為喜歡吃糖而有牙痛的疾病。但出家前後,最常見的毛病就是牙疼,不是這顆牙齒發炎,就是那顆牙齒蛀牙。最初的牙痛也是幾天,不要一個禮拜就好,但到了十五、六歲,因為蛀牙,牙齒有洞,每逢飯食,米粒卡在洞裡,壓迫到神經,疼痛實在難忍。 因為出家的生活非常嚴謹,也不敢告訴別人,總覺得牙齒是很堅硬的東西,怎麼會有洞呢?這實在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每次吃飯也不敢咀嚼,只有囫圇吞食,以免除疼痛。若再加上舌頭破爛,前後也有好多年,可以說,不與病為友又奈何呢? 十七歲那一年,也懂得舞文弄墨了,我在日記上描述了牙齒疼痛的情況,給一位愛護我的老師看到以後,他就怪我,你怎麼不早一點說明呢?他轉告給我師父志開上人知道,我師父才對我說,你可以到南京治療。我在棲霞山出家,距離南京城還有數十公里,我從來沒有去過,師父就從棲霞山坐火車帶我到南京,找到牙醫為我治療。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牙齒有病可以治療,也是我這一生中,第一次接觸到醫生。當然,牙醫師用石膏填補蛀牙,後來也就沒事了。之後的歲月,難免也有掉牙齒、神經疼痛的情況,如今年近九旬,口中的牙齒,還是有幾顆可以幫助咀嚼飯菜,我不同牙病為友,哪裡到現在還能有這種功能呢? 至於有人說,飯食不經過咀嚼,不容易消化,對腸胃不利,在貧僧一生當中,其它的疾病不斷,但是腸胃從來不曾跟我為難,彼此尊重,倒也沒有犯過什麼毛病。不過,在貧僧的記憶裡,還在大陸的時期,比較嚴重的就屬瘧疾了。 瘧疾襲擊 來去隨它自癒 每逢瘧疾來襲,再熱的夏天,一冷起來,就是蓋了幾條棉被,都抵抗不住。時冷時熱,真是苦不堪言。那時候的我,也不懂得如何應付,只有來的時候讓它來,去的時候就讓它去,大概都是十天、半個月,或者二十天,就自己痊癒了。 在我要離開棲霞山前,應該是十七歲那一年,瘧疾發病的情況最為嚴重,持續了一、二個月之久。我當然不懂,也不敢投訴,在那個時代,好像也沒有聽說別人有這種疾病,我沒有醫療常識,不知道病的原因,只好任其自然發展。每天到了一定的時間,寒熱交加,實在難以抗拒,好像死亡就要降臨。 有一天,正在奄奄一息、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一位和我差不多年齡的沙彌,大概是我師父的侍者,他送來半碗鹹菜,在我的病床前說,這是你的師父叫我送來給你吃的。 那個年代歲月,哪裡有什麼好的飲食?尤其重病的人,那半碗鹹菜,真是比什麼珍饈美味還要有價值。我邊吃邊流淚,在心中發願:師父,您怎麼知道我有病呢?您怎麼送這麼好吃的鹹菜給我呢?我誓願將來一定要做好出家人,弘法利生,報答您慈悲的恩惠。 說也奇怪,那一次嚴重的瘧疾沒有奪走我的生命,後來就不藥而癒了。甚至,以後數十年的歲月中,再也沒有得過瘧疾。尤其到了台灣之後,政府為了杜絕瘧疾,如果有人患了這種嚴重的病,不但為你醫療,還可以去領賞。我真是沒想到,國家社會還有這種好的方法厚待病人。 貧僧還有一段深刻的記憶,二十歲要離開焦山的時候,出了一場嚴重的天花,除了頭部以外,全身潰爛。在那個時候,寺院裡很少人看病,就是病死了,就用木板釘個像方型桌子大小的箱子裝起來,送到後山,火化了事。 感染天花 吃消治龍痊癒 那一次的疾病,因為皮膚長了膿瘡,每一次脫衣服,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一起,實在痛徹心扉。後來也不記得是哪一位同學,給了我兩顆「消治龍」的藥片,一吃痊癒。大家傳說,那是因為在中日戰爭時期,許多死屍泡在河水裡,使得水源受到汙染,不少人喝了這種有毒的水而染病致死。 有一天,同學們都吃飯去了,我因為全身潰爛膿血不能走路,就坐在學院裡看守門戶。有一對年輕的夫婦,大概是遊客,見到我便問:「你幾歲了?」我忽然想起當天是我的生日,就回答他說:「我今天二十歲。」確實,那一天正好是我七月的生日,但他大概以為我說的是「我今年二十歲」。那一刻,我也才想到,在古剎叢林度過的人生時光裡,我已經活到二十歲的年齡了。 臨離開焦山之時,一位普蓮法師跟我們講授生物學,在課堂上,不知道怎麼提到各種病症,其中有一種叫「疑心病」。他說,很多疾病,本來沒有事,都是自己疑心而增加了致病的原因。他舉例說,像本來沒有肺病的人,因為懷疑自己有了肺病,就真的難以治療了。 我回到祖庭後,感到飲食沒有營養,自覺自己害了肺病。從此以後,這個念頭多年持續不斷,每天心中不時想著:「我有肺病、我有肺病。」甚至,二十三歲到了台灣,也都還念念想著:「我有肺病。」我也曾自我安慰,又沒有人傳染,我又沒有吐血,肺部也不疼痛,哪裡會有肺病呢?但奇怪的是,「我有肺病」這個想法,怎麼樣都不能去除,甚至覺得這個念頭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在無可奈何當中,忽然聽到有一個人說,番茄可以治療肺病。我一聽,覺得有救了。它不是很貴的水果,又是盛產時期,於是,我買了一抽屜的番茄。早上也吃,中午也吃,晚上也吃,我在想,吃了這麼多的番茄,肺病應該會好。貧僧到底有沒有肺病也無從得知,不過自此之後,「我有肺病」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抗拒疾病 勇氣信心可用 貧僧說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要告訴大家,我們身體的毛病,當然需要醫生治療,假如沒有那個條件,只要自己有信心,具有抗拒疾病的觀念,有勇氣勝過疾病,信心、耐力、勇敢、無懼、樂觀,也能有醫療的功用。 到了二十八、九歲,也就是一九五五年左右,貧僧為中華佛教文化館擔任環島宣傳影印大藏經的任務,自備了一台重達二十公斤的錄音機。我們一路從宜蘭,經花蓮蘇花公路、台東,到達屏東,沿途都是顛簸的石子路,我唯恐損壞貴重的錄音機,為了保護它,都把它放在我的雙腿上。 半個月後,到達屏東東山寺。按照佛門規矩,到了寺院,都要先在佛殿裡銷假禮拜,忽然就在禮佛跪拜的時候,我的兩隻腳疼痛難忍,幾乎站不起來。不過,已經養成堅忍的性格,也不以為意,等到四十天之後,勉強回到宜蘭,就癱瘓在床上不能動彈了。只要稍微一動,我的雙膝,就如針刺般的疼痛。 信徒聞訊,好意請了省立醫院的醫師替我檢查。醫生診斷後,大致說明:這是急性的風濕關節炎,會傳染全身,恐怕有死亡之虞,最好把雙腿鋸斷,還可以保住生命,不讓病情擴大。貧僧聽後,也沒有一點恐懼,反而心想,鋸斷雙腿也好,就免得在外奔跑、走路辛苦,從此可以安住在寺中專心讀書、寫作,那也是人生快慰的事。 要鋸斷雙腿,必須事先做一些準備,拖延了大概一個月後,感到雙腿的疼痛好像減少了,覺得也不必要鋸斷它。後來又聽信徒說,風濕病需要保暖,不能吹風受涼。從那時候起,一直到現在,無論怎樣炎熱的夏暑,貧僧都穿著厚厚的衛生褲,從未離身。那一次,沒有經過醫生治療,也沒有打針吃藥,後來兩條腿還是很正常的供我使用。我保護了兩個膝蓋,雙膝也沒有為難我,這不就叫與病為友嗎?原來,疾病來臨的時候,你不必太畏懼它,可以把它當作朋友,互相尊重,互相體貼,互相照顧,疾病和身體也會共存共榮的。 在佛光山開山後,有一段時間,不時的要去小便,經常感覺肚子餓、口渴,有一個夜晚發病,完全昏迷,徒眾感覺事態嚴重,將我送到高雄阮外科醫院。承蒙院長阮朝英醫師為我看診,在他仔細檢查後,他說貧僧患了糖尿病。我並沒有糖尿病的常識,後來才知道這叫多渴、多尿、多餓的三多症,也叫消渴症。他又對我說:「你的胃長得跟別人不同,應該說,五百萬人當中,都不容易有和你一樣特殊的腸胃。」貧僧聽了這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心想,大概是他安慰病患者的好意吧! 與糖尿病 相安陪伴一生 被宣判得了糖尿病後的好幾年,貧僧一直感到體力不支,全身無力,經信徒介紹,和台北榮民總醫院新陳代謝科蔡世澤醫師結上了因緣。蔡主任告訴我可以先吃藥,如果血糖還是升高的話,再施打胰島素治療。就這樣,貧僧每天依照醫師指示,打針吃藥,從此,糖尿病陪伴我一生。靠著蔡醫師給我糖尿病的知識,我對它沒有過分的防備,它也沒有給我過分的威脅,像朋友一樣,互相好意相處,想來,這應該是最長久的朋友了。 當然,因為糖尿病的關係,起居之間,也影響到一些日常作息。醫師交代徒眾要照顧我的身體,並且告誡我要注意飲食,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這讓我感到非常的困擾。因為一般都說,患有糖尿病的人不能吃過多的米麵,避免澱粉醣類食物增加血糖的指數;但不吃米麵,食不飽腹,日子實在難過。後來,我也沒有太去忌口,每天照常生活,有飯吃飯,有麵吃麵,隨緣過日子。一直到現在,貧僧血糖的指數,大約都在一、二百之間。 後來的大夫看到這些數據說:「現在你年齡大了,這還不至於有什麼關係。」我在想,過去年輕的時候,也大都是在這一、兩百之間的數值,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貧僧覺得糖尿病不是問題,但是要勞動、工作、運動,因為每天運動,消化了醣份,不會造成血糖過高的現象,那就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了。 當然,到了老年,因為糖尿病的關係,又附帶眼耳鼻舌身心都受它的影響,等於朋友交往久了,難免有彼此的意見,忍耐一些,也能相安過去。不過,這又是後話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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