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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籠包

THE MERIT TIMES
文／蘇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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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Pexels
文／蘇永君

凌晨三點多鐘，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淅淅瀝瀝，還沒有停。醫院的七樓，呼吸與危重症醫學科的走廊裡，依序排開八張病床。我在走廊盡頭的一張病床上休息。對面病房裡，八十五歲的父親正在病痛中掙扎。護工輕柔的握住他乾枯的手，不時的說些安慰的話。

父親從重症監護室來到這個病房，已是第七天。之前兩個月零六天的重症室經歷，給他養成了夜裡清醒，白天睡覺的模式，到現在還沒改過來。

遠處病房裡，時不時傳來病人的呻吟聲，夾雜著病床上陪護家屬的長短不一的鼾聲，混雜著雨聲和車輛駛過的噪音，我久久不能入睡，腦海裡不停的回響著父親祈求的聲音：我已經四天四夜沒吃東西了，你去給我買小籠包來，要兩籠葷的，兩籠素的。我默念著小籠包，點點滴滴的淚水，慢慢的……從眼角滑落到枕頭上，怎麼也止不住。

家旁邊有個南京灌湯小籠包店，從安慶來的一對小夫妻，此時已開始張羅熬稀飯和蒸包子了吧？

之前沒來醫院看護的時候，因夜裡需要工作，幾次這個時間從小籠包店門走過，每每看到他們忙碌的身影，不由得感慨討生活的不易。父親說的應該就是他們家的小籠包吧！

實際上，父親神志不清了，何止是四天四夜，他已經整整兩個半月沒有從嘴巴吃任何食物了，一直在依靠從鼻孔裡插進去的胃管輸營養液來維持生命。現在對食物的渴望是他的本能反應。進醫院之前的他，對吃從來不提任何的要求。家中的吃穿都是母親一手操持。兩位老人一向節儉，早餐基本是家裡做的，很少額外花錢去買小籠包。年輕人日常的早點，在父親的印象裡，就是難得的美味了。四籠小籠包，兩葷兩素，依他的飯量，也只能一籠嘗上一到兩個而已。在清醒的時候，他絕不可能提這樣要求，去浪費食物。也只有在下意識中，卸下了一切的自控，才展示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而他能想到的奢侈，就是去品嘗不同味道的小籠包！

小時候的印象裡，家中從來沒有買過店裡的包子，而且那個年代餐飲很不發達，家附近也不存在小籠包店。十八歲離家後，在家裡住的時間少了。研究生畢業以後出國，轉眼二十八年，每次回家都來去匆匆。而新冠疫情又阻隔了四年之久！

我有太多的遺憾，沒有跟他一起去品嘗過不同味道的小籠包。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不知上天是否眷顧，讓他恢復進食，讓我帶他去小籠包店裡坐下來，慢慢品嘗四籠，不對，是六籠或者八籠不同風味的小籠包。但願還有這樣的機會，讓我能好好的陪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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