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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教講壇 | 人間福報

星雲大師

人間佛教的神聖性

文/陳劍鍠(香港中文大學人間佛教研究中心教授) 近來有人指出「人間佛教」是膚淺的,因為所教導的法義僅以人天乘為主;又認為「人間佛教」淪為一種心靈雞湯式的傳布,雖然含有正能量,令人積極向上,但與了脫生死無關。換言之,當今有一部分人認為「人間佛教」只是在於:解決人生的困頓,缺乏宗教的神聖性,只是一種人文主義化的佛教,常有淡化六道輪迴,過分強調現世化的情況。並且在於努力洗清佛教「迷信」的嫌疑,標榜理性的佛教之外,相對地忽視了修證與宗教體驗。以上這樣的說法,是對「人間佛教」片面而偏頗的理解,只是一味要回到傳統佛教而已。 時至今日,「人間佛教」的定義或界說,不論學界或各自認定的「人間佛教團體」,則有各自的不同說法,這使得「人間佛教」變得很複雜,不但專家學者難以表明「何謂人間佛教」?即便一般讀者或信眾,更是無所適從,疑疑思思。 解析疑義 人間佛教即佛教 星雲大師有見於大眾對於「人間佛教」的不了解,乃至疑義叢生,故而在《人間佛教佛陀本懷》的前面部分,有一篇名為〈我對人間佛教的體認〉,先自提八項對「人間佛教」的疑議,並作出解答。此八項疑議如下: ●人間佛教是庸俗的、世俗的,是人乘的,沒有到達最高成佛的境界。 ●人間佛教都是重視世俗的活動,認為這許多活動與學佛沒有什麼關係。 ●人間佛教沒有修行,頂多是個人的做人處世,這與學佛的超越、增上、成佛作祖等可能扯不上關係。 ●人間佛教是在家的,對於出家眾的叢林生活、對於苦修悟道,沒有神聖性。 ●人間佛教傳承內容是什麼呢?沒有哪個人修行上有成就。由於大家不知道,所以不容易推動。 ●人間佛教宣傳不夠,還沒有人整理出它的層次,都只是喊口號,只有片段的、片面的,沒有組織,不能讓人全然了解。 ●人間佛教沒有普遍化,沒有進入到佛教正統的核心,沒有眾擎易舉,如果只講哪一家說法、哪一家倡導,不容易為大眾所接受。 ●人間佛教沒有解脫道,沒有證悟的境界,傳統的佛教不容易接受。 上述八項疑議,第一、二、三項跟「人間性」有關,第四、五、八項跟「神聖性」有關。而第六、七項,是教理、教義的弘傳問題。星雲大師對這八項疑議,作出20點說明。除了對「人間佛教」作出全面性的答覆之後,最重要的是,大師不認為「人間佛教」是時代性的現象或是產物,他斬釘截鐵地指出:「人間佛教就是佛教」,這樣的命題,是將「人間佛教」的理念,無論是內延、外延的概念,全部涵蓋進來。 「人間佛教」的神聖性在什麼地方呈現?這是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在中國傳統的佛教教義裡,彼岸的神聖性一直深藏在人心之中,或許,任何宗教都把未知的未來寄託於「彼岸」,這是神聖性的表徵。神聖性的無限與「此岸」娑婆的有限,形成強烈對比。 佛陀本懷 在人間修行成道 佛教教導眾生要去除貪瞋痴,以獲得煩惱解脫,不再六道輪迴。輪迴的盡頭是超越三界,能夠跳脫六道輪迴,就是世俗的最後階段,一步跨向神聖。這種力量對眾生而言是偉大的,也是所有佛教信眾所應趨向的終極道路。如果依照這樣的路數來看,「人間佛教」在人間這個場域,引領眾生走向解脫之道,是否有可能? 所謂「人間性」,必然是以「人間」作為成佛的實踐場域,因在「人間」修道的種種過程,使得「人間」具有「神聖性」。尤其,依據《增一阿含經》的教示:「佛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而得也。」更可了解「人間佛教」的真實義,是知佛在人間成道,在人間教化。《增一阿含經》又記載說:「如是大王!如大王語,如來亦當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數,父名真淨,母名摩耶,出轉輪聖王種。」佛陀作了示範,修行在人間,實踐菩薩道亦在人間,「人間佛教」並非一般所論,缺乏「神聖性」。而且,「神聖性」亦非必定在於「彼岸」的他方佛國土淨土才具有。在於「此岸」修行,最終目標是成佛,不離人世間,回歸佛陀本懷,因而,亦然具有「神聖性」。 因為佛陀的教化是「經過千辛萬苦的修行,他對於人心、人性、人格等所有人的問題,都有了確實的了悟與實證。」而且,他成道後,「道德、人格,他的慈悲、智慧都已經獲得了圓滿的修證,他所宣說的教法,如緣起、中道、十二因緣、三法印、四聖諦,乃至因果、業報、五戒、十善、六度、四攝等,都是真正能夠讓人們安定身心,進而解決生活、生死與生命等人生課題的無上真理。」星雲大師在這裡提出很重要的訊息,即在於佛陀宣說教理,雖是為了解決人生的生活困難,但並未失去解脫生死煩惱的神聖性。因為,緣起、中道、十二因緣、三法印、四聖諦、因果、業報、五戒、十善、六度、四攝等等的教說,不但保證了佛教解脫煩惱的神聖性,還具有除魅化,去除神鬼的佛教或是神鬼的信仰。雖然,這對個別傳統的佛教型態,會產生很大的衝擊,但在佛教演化的過程裡,各自宗派或是不同地域的佛教,皆有其所強調的教義,這是宗教變遷的必然情況,這種變遷後所產生的一個困難,是在於各自變遷後的佛教型態於充滿、擴展自身的教義之時,卻無法對其他類型的佛教,具有相同的解釋能力。因而,當今提出的「回歸佛陀本懷」的目的,即在於消弭各自轉化出來的不同教理的信仰內涵,拋棄不切實際,無法契理契機的部分,並且進一步融合各教派之間所具有的共同性,發展佛教的原生模式,脫離傳統佛教所演化出來的缺點與弊端。 三業淨化 神聖的信仰之功 因而,在「人間佛教」的實踐場域裡,可以避免過度的依賴神祇、祕密、神通、地獄等成說,而讓自己的內心深處產生「信仰失語」的狀態。誠如星雲大師所說: 當然,人間佛教也不是說一下子就能可以完成自己;以我的生命體驗所見,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一日修行一日功,日日修行日日功。你能通達佛教所謂般若、中道、緣起……,這許多「人我一如」的大乘真理,就是我們信仰的神聖性,也是人間佛教與佛相應的神聖真理。因此,你說在人間佛教裡面,能有一碗飯吃,不神聖嗎? 在人間佛教裡,能可以獲得生命的成長,得到歡喜,得到因緣、助緣,不神聖嗎?人家跟我們一個微笑、一個握手、一個點頭,那不是神聖嗎?我肯得給人布施,肯得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這不是神聖嗎?甚至於現在提倡的「三好運動」,就是讓我們的身、口、意三業,能可以做到「身做好事、口說好話、心存好念」,這還不夠神聖嗎?信仰就是神聖,修行就是神聖,自己從凡夫慢慢的淨化,到成聖、成賢,就是神聖的信仰之功。 在感性的世俗中,如何透過感性而融入神聖,這是一個主體自覺的問題。理性的神聖必然涵攝感性的世俗,唯有在感性的世俗中才能體證理性的神聖,一如緣起性空的道理,沒有緣起,必然沒有性空。性空是建基於緣起、緣滅的當下。這中間沒有界限,是無窮的重疊,如同彼岸與此岸,亦是在相互不斷生滅的過程,同處於「當下」。 我們人類為了便於講述的方便,令人易於理解,而把感性與理性作出兩截的說明,在世界以外還有一個世界,甚至在以外的世界還有一個以外的世界,形成無盡的世界。就事相的世界觀來看,這是佛教十方諸佛土的宇宙觀,然而,不能否認的是,十方諸佛土仍然處於心內,心的動能是包太虛、周沙界。因此,即使是傳統佛教以阿彌陀佛世界為彼岸的成說,此「過十萬億佛土」的極樂世界,仍然涵攝在心中。故古德曾告訴我們:「生則必定生,去則實不去。」道理在此。到達彼岸之時,自己仍在此岸,能到「彼岸」的人,不否定「此岸」,亦不離開「此岸」。他安然地處於「此岸」,又不被「此岸」周遭的一切所僵固。因為他的「彼岸」是無限的精神,展現在宇宙之中。這樣所呈顯出來的神聖性,即在「此岸」體證「彼岸」,佛教云「法住法位,法爾自然」,「一切如如,心如一切如……」,它沒有極端的規定性,真理無所不在,充塞在這宇宙中,而且「法法平等」,達到和諧。 種種修持 活動中完善自身 這無限的精神無論延展至多寬廣,在任何時間、空間裡,就佛教的教義來說,仍然不能離開戒律、因果、四聖諦、八正道、六度萬行。因為,戒律、因果、四聖諦、八正道、六度萬行,是無限精神繼續延展的憑藉,非此,則又將陷落到世俗的層面,依佛教的術語來指稱,即是退轉。 而當戒律、因果、四聖諦、八正道、六度萬行,無限延展的同時,世俗的感性或是外在的障緣,將愈加減小。這不是對立、加減的數學問題,而是信仰的動力使得世俗在被否定的同時,體現了神聖。這好比龍樹在論述「空性」時所使用的遮遣方法一樣。不過,談「空」的遮遣,不必定要用消極的方法來否定一切,而可用極積的創造性來肯定一切。 佛教的神聖性,在世俗人間裡開展,而且是在實在的經驗中開展,自從原始佛教伊始,佛陀便教導以「看見」來體證真理。一般佛教徒無法深會這層道理,反而將跳脫輪迴的神聖性,當成逃避現實問題的藉口。甚至有一部人在追求聖潔的人格時,其實是在閃躲世俗的責任,並以聖潔的信念來否定世間。因此,如果稍加予以檢證,則想要遠離現實問題的態度,只是將追求神聖性當成權宜之計,其內心深層有可能是偽善的,或是鄉愿。因而,追求崇高理想,邁向神聖性之時,不能忽視「此岸」,無論是刻意的忽視,或是無意的忽視,他在生活的境界上是無法提升的,換言之,神聖性只成了口頭禪。佛陀的教化應是在一切活動中完善自身,而所有的活動都是在「此岸」進行。 上引文中,大師所提到的各種修持方法,其實「就是神聖,自己從凡夫慢慢的淨化,到成聖、成賢,就是神聖的信仰之功。」因而,他所說的: 「人我一如」的大乘真理,就是我們信仰的神聖性,也是人間佛教與佛相應的神聖真理。 在人間佛教裡面,能有一碗飯吃,不神聖嗎? 在人間佛教裡,能可以獲得生命的成長,得到歡喜,得到因緣、助緣,不神聖嗎? 人家跟我們一個微笑、一個握手、一個點頭,那不是神聖嗎? 我肯得給人布施,肯得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這不是神聖嗎? 甚至於現在提倡的「三好運動」,就是讓我們的身、口、意三業,能可以做到「身做好事、口說好話、心存好念」,這還不夠神聖嗎? 發菩提心 修學菩薩道根本 這些說法值得吾人深思與體會,若不能深會「行佛」的道理,便將認為「人間佛教」是膚淺而又庸俗的。然而,「人間佛教」不是只談做人而已,其最終目標是成佛,因此是由人乘的世間法,透過「菩薩乘」到達佛乘的出世間法,是有階段、次第的。雖然,「人間佛教」的實踐,屬於自力的難行道,但如能真正懂得「人為什麼能成佛」的涵義,就能了解人間佛教,平等法、同事攝、同體共生等都是人間佛教的一部分。「人間佛教強調,『菩提心』是信仰與修行的根本。人間佛教是『入世重於出世,生活重於生死,利他重於自利,普濟重於獨修』,如果沒有菩提心,就無法修學菩薩道。因此,唯有發菩提心的人,才堪任人間佛教的責任,才堪弘揚人間佛教。」 人世間有沒有解脫道?這個問題顯然有點愚拙。但是所有推動「人間佛教」的行者,或是關心「人間佛教」的學者,一直對此問題,感到興趣。相對的,無法趨向解脫的道理及方法,必被質疑,乃至摒棄。上述所言,即是星雲大師之意見:「人間佛教,重在落實『行佛』;『行佛』就是『菩薩道』的實踐。因為學佛最終的目標雖然是成佛,但是『佛果」在『眾生』身上求,學佛唯有發『上弘佛道,下化眾生』的菩提心,通過『自利利人、自覺覺他』的菩薩道修行,才有可能完成『覺行圓滿』的佛果,所以從『人道』到『佛道』,中間少不得『菩薩道』的實踐。」如能與佛感應,於精神上超脫的同時,即感受到神聖性。如果沒有菩提心,便無法修學菩薩道。因此,唯有發菩提心的人,才能堪任人間佛教的行者,才能堪任弘揚人間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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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佛光山.人間佛教──人間佛教既古老又全新(二)

文/錢文忠(上海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佛教中國化實際上就是在中國的人間化。也就是,我終究是在人間跟你談這件事。然而,在歷史上,佛教就不是中國文化,也不是統治者最關注的。確實,統治者有很多個人是親近佛教的,比如唐太宗和玄奘大師的私人關係就非常好,但是,他用來統治國家的,往往是雜用儒、法。很有意思的是,唐太宗和玄奘大師關係那麼好,但是他更看重科舉,在城樓上看到新科進士魚貫進入城門,就說:「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意思是,天下有本事的人都通過儒家的科舉考試制度,主動地、爭先恐後地進入我掌握之中。因為我有功名利祿,有此世的力量可以攏絡你,當然也可以打擊你,反正你不能離開我。 佛教在中國傳統當中的處境,有絢爛的一面,也有艱難的一面,所以才有不斷的滅佛,幾次滅佛的規模都是非常大的。在佛光山,大師把佛首送回河北,這是非常了不起的。雖然大陸的佛教歷史那麼長、寺廟那麼多,這樣的佛陀頭像實在並不多。我們要找古代的金銅佛像,也就是金屬的銅像,大一些的,漢地大概很難找到了,找到的一般也是殘缺的,就是因為毀佛太多。佛教在這樣的文化傳統當中,其實滿困難的。 晚清時期 興起居士佛教 到了近代,中國佛教,特別是漢傳佛教,已經非常苦,但它還有殘餘的力量,特別是對精英士大夫還有號召力。譬如譚嗣同,「戊戌維新」志士之一,他曾說:「變法都要流血,天下沒有不流血的變法,如果要開始流血,就從我開始。」譚嗣同是金陵刻經處楊仁山大居士的弟子,這種精神就來自大乘佛教的烈士精神。我在《玄奘西遊記》裡也提到過烈士精神,這正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果有一個人沒得度,我絕不成佛。這種烈士精神激勵了一代人。不過,受激勵的幾乎全部是精英知識分子,而且人數很少。 在清朝晚期的整個民間,佛教的力量已經不太大,出現了大面積衰敗。清朝晚期距離今天只有百來年,我們可以看到,在當時的小說中,僧人、比丘尼的形象都是負面居多,得不到大家的尊崇。魯迅的小說《阿Q正傳》最能反映那個時代。 從正面來看,這些情況促成了「居士佛教」的興起,楊仁山是居士,歐陽竟無是居士,熊十力是居士,韓清淨是居士,徐森玉是居士,呂秋逸是居士,包括大陸地區具有最高威望的佛教領袖趙樸初,也是居士。 現在我們把居士佛教興起當作成就來看,但是真要站在佛教傳統來看,這是不對的,因為「僧寶最高」,這是佛陀有戒律規定的。佛教之所以成為佛教,其根本之一乃是因為有戒律。戒律中說,居士雖然修為很高、是善知識,但是在寺中並不可以領導僧團,因為你不是僧人嘛。隋唐、魏晉南北朝時代,高僧如雲;到了宋、元、明、清,漢傳佛教高僧的比例和出現的頻率愈來愈低;到了清末,就完全是居士在領導佛教,決定佛教的一些事情。佛教遭到挑戰,比如廟產要毀掉,主要還是居士先跳出來反對,要拯救廟產,僧人反而降居次要地位了。 科學迷信 勢力強大無比 這個情勢發展到後來,佛教就肯定會面臨極大困境。更何況,到了清末的時候,佛教竟然開始逐漸失去「定義自己的能力」。你們看,當時那些居士所寫的文章,已經沒有這股底氣來跟大家說「佛教是什麼」;不像星雲大師常說「佛教是人間佛教」、「佛教應該怎麼樣」,日常行為應該怎麼樣,佛光青年應該怎麼樣,佛光家庭應該怎麼樣,說得非常清楚。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居士的文章都怎麼寫呢?都寫佛教「非宗教、非哲學、非科學」。 那佛教到底是什麼呢?當然有人會說「佛教講空、講無,我們不定義」,其實佛教沒有這種說法。我曾編過一本很厚的書,收錄了很多當時的文章,題目都是這樣,像「佛教非科學」,佛教要和科學吵架,要和科學爭論,你科學講你的科學,我佛教講我的佛教,佛教連自衛的能力到清末都比較衰弱了。 清末民初,有兩種來自西方的基本觀念,一個是科學,科學至上,一切都必須是科學的;第二是基督教的教義學說。我們知道星雲大師剛到台灣時,面臨的就是基督教一統高層的局面,蔣宋美齡是基督徒,老蔣總統也是基督徒,據說老蔣總統是為了追求夫人才改信基督的。 大師剛到台灣的時候,佛教真的沒什麼地位。而且近代以後好像「科學至上」,人們把宗教等同於迷信,迷信當然等同於愚昧,愚昧當然等同於落後。這個觀念源於當時我們和西方國家老打輸,打不過就覺得「哎唷,我們這個民族不行了」,當時人認為民族要生存就必須快速現代化,要現代化就必須拋棄自己的傳統,他們認定傳統和現代化是格格不入的,堅信必須科學至上。所以,儘管五四運動的口號是科學和民主,其實到底是不是、有沒有講科學、講民主,這是大概連鬼都不知道的事。照我看,當時確實有一種迷信,叫「科學迷信」,科學能夠決定一切,就這樣直到現在,勢力強大無比。 我們知道,中國現代化的過程,就是對自己的傳統和信仰愈來愈失去信心、愈來愈去毀壞蹧蹋的過程,結果現代化沒有成功,但是自己的傳統和信仰已被蹧蹋殆盡。 1949年國民政府遷到台灣,大陸由另一個政府執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到後來,可以說根本沒有了傳統和信仰這些東西,在台灣的人很難了解這些天翻地覆的變化。比如,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禮義廉恥,在1949後的大陸曾經有2、30年是負面的,連孝順都是反動的。正面的就是革命,台灣也講革命,其實大陸和台灣很像,都講革命、講同志,但意思卻完全不一樣:國民黨的同志,是共產黨的敵人;國民黨的革命,是共產黨的反革命。1949年以後,佛教不僅被視同落後、愚昧和迷信,更被視同反動。 佛教艱困時代 大師誕生 舉個例子,佛光山設立了很多慈善公益基金,我們當然認為功德無量。我自己也擔任了上海市政府所辦的慈善基金會的理事,但是在20多年前,這個單位要申請「慈善基金會」掛牌,卻遲遲無法獲准,因為當時的政府部分還認為「慈善」是個壞名字,至少是很可疑的名字。1949年以後,慈善一直是被批判的,是反動的,是欺騙人民的,是壞的,導致即使政府自己要辦一個慈善基金會,卻連牌子也批不下來,要求不能叫「慈善」,可以叫「公益」。後來因為上海的領導堅持要叫「慈善」,又正好遇上浦東改革開放,才由浦東的民政局壯著膽,把「慈善」這兩字批給了上海人民市政府主辦的慈善基金會。 我們小時候,電影中的壞人都叫「善人」,名叫「善人」的都是壞蛋,無惡不作,沒一個好人,而且這些人基本上都姓「錢」。因為1949年,在大陸有錢就是罪過,壞人都姓錢。小時候我曾問我爸:為什麼這麼倒楣,姓錢?我爸說這也改不了啊。今天當然不一樣了,錢可是最受歡迎的,誰都想要。 所以1949年到1976年的大陸,基本上是很多基本觀念被顛倒的時代。佛教本來從清末起力量已經不大,又經過這樣的顛倒,佛教在中國文化中的慧命已經細若游絲。而佛教就是在這樣非常艱困的背景下,幾乎要像在印度那樣滅絕的時代,誕生了星雲大師。 大家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想像,在我心目中,從來不認為大師是凡人。大師或許主張「人間佛教」,強調自己只是個老人家,什麼都沒有,就是12歲出家當和尚,有佛法就有辦法;大師可以這麼說,咱們不能這麼信,我就不信大師是凡人。 文革浩劫 毀壞傳統信仰 這次慧是法師精心安排我上佛光山(2017年9月5日),今天有件事讓我非常震撼,但是我相信山上的所有師父和信徒不會有這種感覺。我看見有塊碑文,上面說1967年5月16日佛光山開山,我當時就愣住了。你們知道5月16是什麼日子嗎?那是文化大革命正式開始的日子啊!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發布516通知,開始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以毀壞人類歷史、文化、宗教、信仰為重要目的的運動。試問哪個文明裡,有把老祖宗的文化全都毀掉的運動?歷史上有十字軍東征,那是打進人家家裡,拆毀別人的東西;印度也有伊斯蘭教傳入毀壞佛教,燒掉那爛陀寺,殺掉僧人,可都不是自己毀壞自己的東西啊! 1966年5月16日開始文化大革命,把傳統文化毀壞殆盡,僧人幾乎全部被趕回家。例如星雲大師的師父志開上人的遭遇大家都知道,要不是大師1994年帶著慈容法師和慈惠法師回大陸給志開上人造塔,在大陸誰還知道志開上人?誰會知道志開上人培養出星雲大師這樣一個弟子?那是因為大師心存感恩,回到很偏僻的海安,找到已經圓寂的志開上人的後人,並為他造塔。志開上人他們都是被趕回家的僧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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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闞正宗先生新著

文/程恭讓(上海大學文學院教授) 青年時期的星雲大師研究,不僅是星雲大師及佛光山教團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恐怕也是研究現代人間佛教整體理論、實踐的一個重要部分。這不僅是因為星雲大師及其所領導的佛光山人間佛教弘法事業,素來擁有「綜合化」的特徵,無論在思想理念、組織制度、僧團教育、社會動員、文化形態、事業建設等諸多方面都有卓越建樹,因此其理論、實踐的各個方面都值得學界加以細部研討,以便更好地理解現代人間佛教的諸多可能性;而且是因為青年星雲的生活段落,是星雲大師一生非常重要的一個段落,因而也是佛光山人間佛教教團成長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段落,如果不能準確理解這個段落,也就很難準確理解佛光版人間佛教「性格」形成的理由。所以青年星雲的研究,是具有特殊重要的意義的。 正是基於這種考量,筆者2015年出版《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研究》時,曾用四卷篇幅中的整整一卷篇幅,專題檢討「星雲大師青年時期人間佛教思想」,即該書第四章:「星雲大師大陸修學階段人間佛教思想之研究」,第五章:「星雲大師青年時期人間佛教思想的幾個核心理念」;及第六章:「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理論1.0版及其成熟」。在這一部分研究中,筆者不僅首次開發青年星雲有關的大量第一手資料文獻,大體勾勒出青年星雲的生活軌跡和弘法風貌,而且重點以其1954年在《人生》雜誌上發表的〈六年來台灣佛教的趨勢〉一文為中心,論證星雲大師人間佛教青年版思想體系業已宣告成熟。 完整呈現 宜蘭弘法歷練 筆者當時這些研究,主旨是要從青年星雲到20世紀80年代以後的星雲大師之間,尋找到一貫的思想脈絡,由此加深我們對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源頭及其發展過程的認識。當時的研究發表後,頗有一些未盡之意。主要的想法是應該把青年時期的星雲放在20世紀50年代以後中國大陸佛教及台灣佛教發展的整體歷史中,去更加細緻的發掘原始文獻,作更加深層次的思想解讀。相信這樣會更好地釐清學界對青年星雲弘法工作之於現當代台灣佛教及現當代整體中國佛教特殊意義的認識。 現在這個工作,已經由闞正宗教授的新著《宜蘭弘法十年記──青年星雲的人間佛教之路》完成了。正宗先生在這部書的自序中,用「青年星雲十年磨劍」這一生動的表述,很好地傳達出1953年~1963年青年星雲十年宜蘭弘法歷練,對於佛光山後來弘法事業的巨大基礎意義。正宗的這部書一共分成六章:第一章是緒言,分別從經懺佛事的盛行、廟產興學事件及佛教改革事業的發展、抗戰時期的大陸佛教等三個方面,交代青年星雲大陸階段的成長背景;第二章重點檢討大陸時期青年星雲佛教改革思想形成的過程;第三章描寫青年星雲初到台灣後的漂泊與定居,彷徨與探索;第四章則是重點敘述青年星雲以雷音寺為中心在宜蘭弘法的十年歷程;第五章以「多方位的弘法形態」為標題,對青年星雲十年磨劍時期豐富多采而富於創意的各種弘法事業,予以專題的歸納和整理。最後則是第六章,是本書各章內容的結論,也是全書引申的結論。以上六章內容文獻整理細密,結構層次井然,內容豐富扎實,分析樸實合理,為讀者很好地刻畫了青年星雲生活、弘法的完整畫面和立體圖像。 台灣當代的佛教史專家,如江燦騰先生、侯坤宏先生、闞正宗先生等,他們對現當代台灣地區的佛教,乃至近現代整體中國佛家的歷史,有許多非常好的研究,可謂成就斐然,值得我們借鑑。正宗先生治學佛教史,尤以嚴謹、客觀的態度著稱。他殊少門戶之見,價值包容,心態開放,恪守史家立場,議論公允平實,這從他過去出版的《台灣佛教史論》等著作中可以看到一貫性。現在這種風格也很好地體現在本書中,相信讀者閱讀本書之後,會同意我的判斷。 分析刻畫 佛教教育嬗變 本書毫無疑問是一部以嚴謹的學術方法寫成的學術著作,對於星雲大師研究、人間佛教研究、當代佛教研究,是一個重要的學術貢獻。本書對於50年代以後台灣佛教的歷史發展,尤其是佛教教育的嬗變,也有許多史料的精心整理,細膩豐富的分析刻畫,這些基礎性的研究工作其實耗時耗力,然容易為一般讀者所忽視。但是這樣的基礎工作,卻是當代佛教研究的學術基礎。因此正宗此著這方面的諸多成績,也是應該引起我們關注和尊重的。 2015年筆者出版《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研究》時,曾蒙正宗先生審讀初稿,並惠賜寶序,對我的研究給與充分的支持和鼓勵。道不孤而德有鄰,現在正宗完成他的這部研究,我以先讀之便,也草成數語,希望能略為表彰正宗大作之新思想、新意境。更希望藉此書的出版,能夠確切地表明我們近年來一起所推動的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研究事業,不僅有「眾聲喧譁」的外觀,更有「孤芳獨步」的內涵。 2018年6月28日於上海大學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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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佛光山.人間佛教

文/錢文忠(上海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我們知道,我所說的佛光山人間佛教是星雲大師開創的,並且確立的,早就得到各界高度評價。它引領著一個時代的精神生活和信仰生活。但是到底要怎麼去看待人間佛教?也就是說,怎麼去看待大師所創建的人間佛教,並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在這裡提供一個思路。如果進入到中國佛教史、中國文化史,或者中國歷史的大背景中去看人間佛教,可能比較會有一個新的角度,所以我就以這樣的題目來講述。 各位都知道,佛教的產生是軸心時代的重要事件。德國哲學家雅斯貝斯(Jaspers)提出「軸心時代」這個說法,這個時代在東西方,不約而同誕生了一批天才型的人物,中國有孔子、老子等,印度有我們的教主釋迦牟尼佛、耆那教創始人Mahavira大雄等。 文化各有基因 時代奠定 西方當然也有奠定古希臘哲學思想的一批天才。這一批人類的天才幾乎是同時代誕生的,人類歷史上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時期,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誕生如此多的天才人物。我認為他們都不是凡人。這些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呢?重要的並不僅僅在於他們提出了什麼學術見解(他們有很多觀點在今天看來恐怕有人會提出質疑,時代不同了,可能會受到批評,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奠定了現在地球上幾大文化傳統的基因。生物學意義上的基因,現在基本上是清楚的。大家都知道,我們人類的基因起源於非洲,今天人類的始祖是從非洲慢慢遍布到全世界。其實,各個文化都有基因,比如中國、歐洲、印度等文化,當然情況比生物學意義上的基因恐怕還要複雜些。 這個文化基因就是軸心時代所奠定的,到今天根本上都沒有改變。所以到今天中國文化、印度文化、歐洲文化都還是非常清楚,都是有各自的性格的。軸心時代確定文化基因以後,人類的交流也很早就開始了,如果沒有文化交流的話,我們很難想像今天的文化會怎樣? 嚴格地講,佛陀誕生於今天的尼泊爾。但是當時是大印度,所以我們不必太在意。誕生於印度的佛教,很早就開始參與了中國文化的構建。也就是說,中國文化實際上很早就受到佛教的影響。沒有佛教的話,我們今天的文化基因就不完整。為什麼這麼說?我們都講中國的文化,首先一個是儒家的傳統。大家都知道,星雲大師所提倡的人間佛教是非常包容的,所以佛陀紀念館才建有文殿,供奉的是孔子;武殿供奉的是關公。 佛光山當然承認孔子的地位。我們知道,儒家帶給我們的民族主要是一種進取的精神,或者說進取的文化基因。「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些都是儒家講的話,儒家就是要去實現人生的價值。 另外一條脈絡,也可以說另一個文化基因,就是道家的思想。儒道文化都是我們本土的東西。 像魯迅就講過,要理解中國,首先要理解道家。道家和道教是兩個東西,道教是受了佛教影響以後才形成的,本來根本沒有道教。道家的思想講退讓,儒家講進取;道家講柔能克剛,儒家講弘毅;儒家講在家為孝子,出門為忠臣,道家卻出家。道家和儒家一進、一退、一剛、一柔,都非常好,但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它們都在一個平面、都在此世,我要做良相良將,當然都要在此世之前。道家認為活得愈長愈好,最好可以成仙不死。地仙,當然也是在此世的,天仙無非就是地仙的天上版。 培養僧才 復興印度佛教 佛教就不同,是超越的。佛教不是不關注這個世間,但是還會,或者更會考慮三世因果,考慮因緣,考慮緣起,總之考慮很多的東西。所以,佛教傳進來以後,其實促成了中國文化的超越、突破,中國文化開始由這一世的進退、剛柔、攻守,同時又有了超越層面。不然我們的文化不會是這樣子,可能早就毀了。我們知道幾大文明古國的傳統,比較有延續性的只有中國,別的文明,比如兩河流域的文明,跟它起初完全不一樣,古埃及文明跟原來也不一樣。印度文明其實也和當初不一樣,印度現在其實已不怎麼有佛教了。 起源於古代印度的佛教如果要在現代印度復興,我個人認為希望在佛光山。因為大師早就有安排,他在印度培養僧才、關注佛教權利、傳授佛教戒律等等。這是感恩、回饋,能夠促使佛教在祖源地復興。 中國文化則基本差不多,沒有什麼根本性的大變化。因為我們具有這麼複雜的文化結構—儒、道、釋,當然別的還有很多。總的是一個多元的框架。舉個不一定恰當的比喻,我們老講三點才決定一個平面,兩點不穩定,所以這個文化摧毀不了。 實際上,中國文化最強盛的朝代,都和漢族沒有一對一的包辦關係。漢代在漢武帝時還是強的,後來也就不行。隋唐是很強的朝代,其統治者的血統也跟漢族恐怕沒有多少關係。鮮卑族血統很強的李世民,我覺得他長得應該跟電影裡的阿凡達差不多,不太像我們這樣,他的媽媽具有鮮卑血統,他自己父系的來歷就不清楚,只不過講「我是老子的後代」,誰知道啊?他祖先的名字叫李初古拔,一聽就知道不是漢民。 朝代輪替 佛教保續文化 隋唐以後,宋朝是比較弱的,咱們佛光山很包容,有岳飛像在這裡,岳飛就是國力弱的象徵吧,他知道這仗要打,但是到最後死在自己的人手裡,自己人不讓他打。到了元是蒙古族,明又是比較弱的,清是滿族。中國民族歷史並非想我們想得那麼單一,而是豐富多采。但是不管誰來,都必須接受中國文化。仔細分析,在中國文化裡,早期的非漢民族先接受的恐怕都是佛教文化,中國佛教真正興盛就是從北魏開始的。但是北魏並不是漢族的朝代,北魏統治家族是拓跋氏。 佛教傳進中國以後的情況當然非常複雜,但實際上保障了中國文化的延續,特別是在外族入侵以後。唐的三教排序按說是道、儒、佛,因為李世民老覺得自己出身門第不夠高貴,還來歷不明,所以他就講:我是老子的後代。因為老子也姓李。唐朝按照官方的順序,道教是排第一,儒家第二,佛家第三,但是歷史的事實有時與政府的口號是沒什麼關係的,政府說歸說,我們都知道隋唐最興盛的是佛教,這到今天的日本去一看就知道了,中國反而看不到,因為中國現在留下來的唐代木結構都只有四到五架,而在日本東大寺,唐代傳下來的文物,歷代必傳,有幾千件在那裡。 揚州出了兩個高僧,一個是鑑真大師,一個是我非常尊敬的星雲大師,我覺得真是揚州的福分。鑑真的手跡就在東大寺。我們原來講鑑真大師眼睛失明,到日本已經是盲人了,但問題是東大寺保存有他寫的借書條;當然,也有可能他口述,請侍者寫下來去借的。 佛教在唐朝是最興盛的,雖然政府說道教是排名第一,其實不是。宋朝對儒學很好,但是更興盛的是道教。到了蒙古時期,不用講,其實最早是信騰格里,即信天,信長生天,但是很快跟藏傳佛教發生關係,最早的轉世系統、法王都是在蒙元時候。 到了明朝,情況更複雜。現在我們大陸在講「一帶一路」,當時執行海上絲綢之路重要任務的鄭和就是回教徒,他本姓馬。其實明朝最興盛的也是道教,像嚴嵩當宰相,是因為他特別會寫「青詞」,也就是道教法事的呈文。清朝帝王好像都非常尊重中國傳統文化,大家知道其信仰主要也是佛教,並且基本是藏傳佛教。我們現在在故宮裡面能看到的佛教文物很少漢傳的,基本都是藏傳的。所以我說是非常複雜的。 佛教傳進來以後,保存中國文化的延續,且佛教本身就特具包容性。我就講,有些學者對人間佛教有偏頗,就是強調它的新,認為人間佛教很新,但是星雲大師一直講,這是佛教的本意,回歸佛陀本懷。佛陀的本懷是什麼?豈不就是人間性、包容性?我們知道佛教傳進中國以後,首先有個中國化的問題,最早中國人是不接受的。起初,佛教不是正規的,官方不認可的。 沙門禮敬父母 即人間性 佛教在中國化的過程中有兩個身段放得很柔軟。第一,沙門拜不拜王者?按照印度是不拜的,印度的王應該跪在地上,讓法王踩著他的背登上法座,這是印度的傳統。古代中國的王比較野蠻,當王的好人不太多,為了宗教,為了普度眾生,為了有一個生存的發展,所以中國就沙門拜王者,並且提出法事不依王者則不立,也就是說,得依靠政府、依靠世俗權力的的執有者。 第二,沙門拜不拜父母?這個在印度不是問題,佛陀非常孝敬,為淨飯王抬棺,也上忉利天為亡母摩耶夫人說法。不過,印度實際上並不強調這個。但是到了中國,首先明確沙門必須要拜父母。我們都知道星雲大師對母親的孝順是很感人的,老夫人一句話:「我沒什麼禮物帶給大家,我把我的兒子作為禮物給大家。」不只在台灣,連在大陸都傳為美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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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真義》的現代意義

文╱闞正宗(佛光大學佛教學系助理教授) 《佛法真義》三冊是星雲大師於2018年最新力作,第一冊佛法義理,第二冊佛學思想,第三冊佛教常識與佛門行事,全書共三百個主題,幾乎涵蓋了佛教一切法。本書出版的目的,都與過去長久以來星雲大師推動正確理解「人間佛教」的目標與方向一脈相承。 星雲大師在本書〈自序〉以「三鳥飛空,空無遠近,跡有遠近;三獸渡河,水無深淺,水無深淺,跡有遠近」為譬喻,告訴大家,因個人信仰、根性層次不同,於識見必有深淺分別。知道自己對佛法的知見深淺,就如同三鳥與三獸雖條件、根器不同,但一定都能到彼岸。 行動自我改造 不假外求 「每一個人知道的佛法,自己要知道你的信仰多長、多短、多輕、多重;不然,就像是在幼稚園的學習,硬要講說大學裡的課程,這是給別人笑話自己的無知。」星雲大師如是說。這彷彿莊子〈逍遙遊〉的譬喻,北冥之魚化為千里之鯤,鯤又化為鵬,此鵬「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斥鴳(小鳥)笑之曰:「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故莊子最後給了鵬與斥鴳的識見下評語曰:「此小大之辯也」。 星雲大師念茲在茲的是,「究竟能不能把佛法真義講出來而不去違背佛陀的本義」。這就如同星雲大師在《人間佛教佛陀本懷.序》所說的:「(帝王)把佛教從都市驅趕到山林,讓僧侶深居寺院,遠離群眾,造成傳統佛教既不重視人間家庭的信仰,也不重視實際的服務,更不重視人間社會的淨化,只在理論上玄談。甚至有一些愚昧的指示,一再講解消極的佛法,不從積極上去宣揚;只想著出世的了生脫死,不想積極入世去服務大眾。」如何讓佛法落實於人間,但又不離佛陀本懷,這是人間佛教的核心價值。 第一冊佛法義理,除了三皈、五戒、四聖諦、四無量心、八正道等佛法名相外,還談到當社會面臨的未來問題,如基因改造,星雲大師認為:「『業』就是生命的密碼,如同現代醫學所稱的『基因』,所以佛教提出要消業解厄、要懺除業障、要淨化身心等,這許多的言論不也就是基因改造嗎?」現代科學的基因工程令有識者憂心忡忡,是外力介入的改造,而佛教主張「如是因,如是果」,以行動力改造自己,不假外求。 時代議題 佛法詮釋世法 第二冊佛學思想,所涵蓋的範圍,除佛法主張的發心、五和、七誡等與修行相關的理念外,第一題是「佛陀在哪裡」,星雲大師尋覓多年,發現「當我心中有佛時,佛陀就與我同在;而且我自己更直下承擔:『我是佛!』」 當直下承擔:「我是佛!」之後,接下來就是「行佛」。一般人都說「我向佛」、「我求佛」、「我拜佛」、「我學佛」,星雲大師認為要更進一層「行佛」,自動自發、自覺自悟的「行佛所行」,佛教才能根植人間。 本冊同樣有當代社會關注的議題,如在「佛教與環保」中,星雲大師除列舉自古以來佛教對環保的重視,特別說明:「佛教的僧侶們,他們愛護大自然,甚至把山河大地、樹木花草,都和自己的聲明融為一體。」另外「器官捐贈」對於佛教某些繼承觀念者,乃是一爭議性話題,但星雲大師從佛陀慈悲教化的理念出發說道:「過去佛陀為了救度眾生,都肯割肉餵鷹、捨身飼虎,可見佛教並未標榜『全屍』的觀念;現在把我們用不上的器官,借助他人的身體繼續活下去,這不是很好嗎?」敢於對時代議題發表看法,以佛法詮釋世法,這正是佛教在人間的展現。 佛陀本懷 深層世間關懷 第三冊佛教常識與佛門行事,除列舉過堂、過午不食、托鉢、護法等基本常識外,在佛教常識一節中,特別以「菩薩」來稱讚包括趙樸初(1907-2000)及楊仁山(1837-1911)等當代菩薩,如李炳南、蔡念生、董正之、周邦道、周宣德、朱鏡宙、詹勵吾、孫張清揚、沈家楨等人。其中特別以「趙樸初菩薩」來紀念他與趙樸老之間的情誼,讚歎趙樸老「恢復寺廟、重印經書、辦理佛學院、重印房山刻經等等,而且還培養了僧才,送學生到各個國家留學……。」再者,2016年7月5日,「金陵刻經處」重建並紀念一百五十周年活動,星雲大師應邀出席致詞,大師以「假如沒有楊仁山,佛教可以說已經斷層;由於楊仁山一再維護佛教,接上了傳統文化,才能發展到現在。」並稱讚揚仁山是具有「悲智願行」四大菩薩的精神。 《佛法真義》的出版有著星雲大師一貫正法遍行於世間的深層關懷,如他在〈自序〉說:「對於佛教一些錯誤的說法,失去了本來的真義,總要提出來做一些修正,體會佛陀的心懷是什麼。」這是《佛法真義》出版的目的。 佛法義理高深,談玄說妙非星雲大師風格,平易近人,深入淺出,講述人人能聽得懂的法義、人人能夠實踐的教義,方能展現人間佛教的具體可行性,《佛法真義》的出版有如是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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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時俱進的佛教革新運動

文/麻天祥(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教授) 佛教傳入中國,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集數百年之英華,通過經典翻譯和詮釋,實現了佛教的中國化,是中國佛教的第一個里程碑。代表人物有道安、鳩摩羅什、僧肇、慧遠、道生等。 佛教的中國化,其意義不僅僅在於佛教和中國文化,而且標示世界不同文化趨同的可能性,因而成為不同文化融合的典範。 之後,隋唐諸宗紛呈,尤其是禪宗翹然獨秀,宋元明三代全面滲透,把佛教思想推向社會,重鑄了中國人的人生哲學,豐富了中國哲學的理性思惟,陶冶了中國知識階層的審美觀念和審美情趣,實現了佛教的社會化,是中國佛教的第二個里程碑。 人間佛教 教史新里程碑 事實上,任何一種思想、理論,或者說哲學,如果只是侷限於封閉的團體、學派、宗派,或者說,如果佛教的思想不能走出教團和寺院,不能實現自身的社會化,就不能發揮它的社會作用,也就不能成為社會思潮,推動社會的前進和發展。千百年來,佛教思想的全面滲透,積極參與社會,才能夠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與儒、道思想鼎足而立。 20世紀下半葉,科學技術突飛猛進,物質生活水準不斷提高,人類的欲求也在外在物質的誘惑下不斷地滋長,物質第一、個人中心、享樂主義也孕育著腐朽與墮落,與物質進步相比,教育相對滯後,神聖的褻瀆、心性的迷茫、道德的畸變,蔓延在社會的陰暗角落──血腥味太濃,色情味太濃,幫會味太濃、低俗、惡俗味太濃,讓人們不知何為神聖,何為心性修養,何為道德高尚?連幼稚園的小孩子,也在追求高官、厚祿、二奶,把與人生真諦悖謬的貪瞋痴的悲劇當作人生的追求。如是,包括家庭教育、幼稚教育,乃至整個社會教育,都存留嚴重的缺陷。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的佛教,其思想不僅是社會的反映,而且同樣是正在進行的時代精神的反思和超前覺悟,它的作用不僅在於服務社會,而且更重要的是充分發揮其心性修養的工夫和社會的教化作用,引領社會健康地發展。 社會如斯,歷史如斯,星雲大師適逢其會,在中國化、社會化的基礎上,與時俱進,把教化放在首位,以「三好」、「四給」、「五和」等觀念,通過各種形式,向全世界宣揚滲透,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全方位推進了佛教的一場革新運動。不僅建設起和合的佛光山僧團,在全世界設立道場,高揚人間佛教,推動了佛教的現代化。這就是中國佛教的第三個里程碑。 走向社會 昭示佛教發展 近世(19世紀至20世紀上半葉),中國佛教因「禮懺無益生民」、「高談虛玄,語不經邦」、「僧材摧萎而乏學行」,趨於衰頹,故以人間佛教相砥礪,而期有所改進,但收效甚微。星雲大師遠紹釋迦,摩頂放踵,糾偏救弊,宣導並實踐人間佛教,覺悟為本,上契無生;重在教化,下教十善,在世界範圍內建設人間淨土、自心淨土,在現代化進程中翹然獨秀。突出貢獻有三: 一、把超亡送死、與鬼為鄰的陋習,變成覺悟人生、救濟社會的人生佛教。 二、把超現實的彼岸淨土、往生淨土,一變而為積極入世的人間淨土。 三、推動佛教的叢林教育,面向社會,全面轉向現代教育,不僅為佛教自身,同時也為現代社會培育了服務社會、建設社會、引領人生的優秀人才。 總之,佛光山的人間佛教,不僅是佛教自身的,而且是整個社會的佛教;不僅是佛陀的言教,而且是現代社會的課堂。星雲大師現代化的人間佛教昭示著佛教發展的未來。 佛光山的人間佛教已經在全球範圍內蔚然成風,代表了佛教發展的方向。因此,人間佛教的理念仍需繼續闡揚,並在社會各階層推而廣之。進一步在理論上系統總結,突出對傳統佛教的繼承和創新,由是承擔導引現代佛教走向社會、服務社會、引領人生、化導社會的責任。 另外,在現代化的進程中,某些僧徒過多地參與經濟活動,商品化的趨勢時有發生,甚至如近代佛寺,販賣如來家業,僥取貨利,拋棄了釋迦的本懷。對此,佛光山亦易疏導,把自覺、覺人、覺行圓滿的佛教建成人間淨土和社會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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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 是人間最美的禮物!

文/李利安(西北大學玄奘研究院院長) 星雲大師的《佛法真義》,一共三冊,收錄大師各種講法而成的三百多篇短文,分為「佛法義理」、「佛學思想」、「佛教常識」、「佛門行事」等四種類型,基本涵蓋了佛教文化的所有重要方面,既具有分門別類、逐一呈現的特色,又具有周全統攝、亮點紛呈的意義,同時又以舒緩幽默的文字敘說,盡顯大師直探法源、統觀全局、深入淺出的一貫風格,使讀者得以輕鬆領略佛法大海的無限風光。在這裡,大師不但批判和告別了明清以來佛教在傳承中出現的異化和偏離,而且以「讓人懂」的直下承擔,超越了理論的玄奧和概念的晦澀,將佛法的真義如瀉瓶般,傳遞給這個迷離的時代。如此深厚而溫馨的作品,飽含著大師的真誠心願,傳遞著佛陀的真實言教,契合了當今眾生的真切需求。也就是說,大師以其心願之真,上啟佛陀言教之真,下應眾生需求之真。一個「真」字,三重意境,次第相連,彼此圓融,成就了人間最美的禮物。 一、星雲大師之真心 《佛法真義》的第一「真」當屬星雲大師之真心,這是大師自出家以來,80年間一以貫之的精神本體。沒有這種「真」,就不可能發現佛陀言教之真,而不能發現佛陀言教之真,自然無法應對當代眾生需求之真,所以,大師的一片真心是這個已經偏離佛陀本懷的時代,能夠重獲佛法真義的前提。 大師的真心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大師佛教信仰之真誠。在那個戰亂不寧的年代,大師順緣出家,從此獻身佛門,經過各種修行的磨礪,凝結成一生不可撼動的信仰,並因為這種信仰而重塑了現世之生命,從此,佛陀及其智慧、慈悲和力量成為大師心中的明燈,將無上的神聖與莊嚴賦予大師。信為道元功德母,這種信仰之真,為大師開啟了一個恢弘而深厚的精神世界,就成了大師獨立而堅強、清淨而自在、智慧而方便、慈悲而勤奮的慧命品格。這種信仰之真,上應佛陀之感召,下啟信眾之皈依,讓那些信仰淡漠、道心不堅的人汗顏,更讓那些以信仰為名而混跡佛門的名利之徒無地自容,特別是在經過近代以來的歷次沖擊之後,真信真修已經成為時代的稀缺,大師的信仰就更加令人讚歎。大師在〈信仰〉一文中說:「你有了信仰,才有完整的生命;你有了信仰,才有自我的靈魂。」「有了信仰,就能擴大自己;有了信仰,才能成就自己的未來。」大師之言,發自肺腑,乃一生虔誠信仰的神聖經驗之談。 二是大師救世悲願之真切。與信仰之真相伴而生的,必然是救度眾生的悲願之真。自古以來,信仰佛教者,曾經多以自我解脫為目標。特別是明清以來的中國佛教,遺忘救世之志,漠視眾生之苦,遠離社會,逃避責任,一派小家之氣,自甘消極沉淪,勇於救世的菩薩寥寥無幾。時代呼喚發願承擔救世之責的大菩薩的出現。大師在《貧僧有話要說》的〈我的發心立願〉中回憶了他一生發心的經歷,從沒有出家之前的為家庭奮鬥,到出家之後的要自我修道成功,再到宜蘭時期的發心弘道,由此認識到「下化眾生」的才是其一生的功課。 到佛光山創建之後,大師的救度之心更加真切,而且進一步地落實到所有可能遇到的具體而瑣碎的事務之中,並逐漸凝練為「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的現實擔當,將佛教發心從無限高邁的四弘誓願轉化為真切的「四給」,體現了大師慈悲救世的一片真心。大師說,他的發心立願隨著歲月而增長,經歷了六十多年的提升過程。僅從祈願文的多次改變就可以看出大師的心路歷程,最後形成如下真誠的告白:「慈悲偉大的佛陀,請讓我來負擔天下眾生的業障苦難,請讓我來承受世間人情的辛酸冷暖!請讓我來延續實踐佛陀的大慈大悲!請讓我來代替佛陀實踐示教利喜!」這種源於信仰之真的悲願之真,令人心生敬畏。正是這種真心,才能通向佛陀言教之真義。 二、佛陀言教之真義 《佛法真義》的第二「真」為佛陀言教之真義。何謂佛陀的真實言教,這是一個千古相傳的重大問題。2500年前的佛陀通過口耳相傳留下救世之法,後經多次集結,形成日益龐大的三藏經典系統,並隨之被後代佛弟子不斷解讀,又形成各家各派的佛法系統,特別是經過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人群的不同實踐,佛法的義理不但出現派系的林立,而且出現嚴重的變異,佛教的行事也日益古怪神祕,佛陀的真實言教大量被淹沒在歷史的迷霧之中,要獲得佛陀之真傳實屬難矣!正如大師所說:「佛教兩千多年來,由於個人的私見、個人的謬誤,個人的迷信,統統都藉用佛說的名義,讓佛陀承擔了這許多的邪見、虛妄,實在違背了佛陀的本懷。」另一方面,佛陀的真實言教經歷了從簡單到復雜的轉化,最終沉浸在龐大而精密的理論建構之中,並通過古代的漢語翻譯而包裹在浩若煙海的經典海洋與艱澀古怪的文字之中。歷代講經又多以科判與文辭鑽研的方式不厭其煩地展開闡釋,入微之處,層層疊加,支離破碎;統攝處條分縷析,體系嚴整。然而,義在雲霧之後,悟在玄幻之間,佛陀的真實言教慘遭遮蔽。大師多次強調,古老傳世的很多經教,文辭艱澀,義理玄奧,一般人難解其義,而「聽不懂的佛法再高深,再精采,只是束之高閣的裝飾品,對生活品質的提高毫無意義」。 星雲大師揭示佛陀的真實言教也正是從這兩個方面展開的。從第一個方面來看,大師一生不遺餘力地糾正對佛法的誤解,《佛法真義》最大的特點就在於揭示佛陀言教的真實之義。大師在這面的用功,可以分為以下幾個方面:其一是基礎教義方面的真義揭示,在這方面,既有對傳統解釋的進一步完善,如對中道、四諦、四無量心、四攝、四依止、四法界、三世因果、十二因緣等的闡釋,也與對傳統解釋的超越,如對於苦、空、無常、無我、因果、五蘊、四大、涅槃等的解讀,都具有顛覆古來解釋的意義,展現出一種全新的意境,讓灰暗轉向光明,從悲苦與消極中萌生出積極的力量,給生命指出了無限的生機。其二是佛教儀軌與制度方面的真義揭示,這方面也可以看到既有對傳統解釋的進一步完善,如對於皈依、五戒、四威儀等的解釋,也有對傳統解釋的超越,如對八關齋戒、八敬法、沙彌十戒等的解釋,還有一些新開的概念,如五和、男女平等、佛光戒本等等。其三是實踐方面的真義揭示,也是既有完善傳統解釋的,也有超越傳統解釋的,如對殺生、放生、求籤、棒喝、苦行、夏安居等的重新解釋與全新倡導,更有創新的實踐推廣,如環保、十修、四給、臨終關懷、問政而不干政、人生禮儀、三寶節、佛學會考、檀講師、佛化婚禮、滴水坊、大學教育、短期出家等等。我們無法對300個條目進行準確的分類,但我們可以看出,星雲大師既有對傳統的繼承,並針對現代社會進行新的闡釋;也有對傳統的批判與超越,從而回歸佛陀的本懷並適應當代社會的需求;更有在符合佛法基本精神基礎上的創新,從而出現很多新鮮活潑的佛法概念和大眾喜聞樂見的行事展開。 從第二個方面來看,星雲大師認定,那些遠離大眾的玄理一定不是佛陀的真義所在,再美妙的理論只有告別玄虛與艱澀之後,才能走進民眾的內心和生活,而只有走進民眾內心並在生活中發揮作用的法,才是佛陀的真實義。特別是隨著科學理性等現代文化的盛行,社會生活的快捷與擠壓,佛教面臨的挑戰空前嚴峻,在這種背景下,那些精深晦澀的佛教理論、復雜難明的佛法概念,即使是佛教學說體系建構過程中曾經的必須,而在今天看來,已不再成為佛陀言教的真義所在。只有在領悟佛陀本懷的基礎上,超越這些玄妙的理論與艱澀的概念,真正能為大眾所接受的佛法,才是佛法的第一真實。星雲大師一生都在努力讓人家懂得他所說的佛法。大師曾經說過:「弘揚佛教教義的時候,不但要契理,更要注重契機,讓眾生都能同蒙甘露法味的滋潤,而聞法的人也要修學適合自己資質的法門,努力和佛法相應,才能契入佛法的智慧大海。」這是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大師曾經慨嘆:「講經說法,給人不懂,是很容易的;給人懂得,那是千難萬難啊!」大師所言極是。《佛法真義》的真,一個很重要的體現就是實現了佛法的通俗易懂與明朗暢達,掩藏在艱澀概念中的義理再次鮮活起來,掙脫玄奧捆綁的佛法從灰暗中走進人們的生活。 三、當代眾生之真情 《佛法真義》的第三「真」為當代眾生之真情。所謂當代眾生之真情,包括客觀上的生活情境和主觀上的真實情感。星雲大師發願負擔天下眾生的業障苦難,承受世間人情的辛酸冷暖,正是這種承擔的願力,支撐並引領著大師上求佛法真義,下應眾生之機。沒有對眾生之機的透徹觀察和深切體驗,就不會有佛法真義的準確揭示和妥當傳遞。《佛法真義》的真,飽含對當代眾生真切需求的觀照和應對。正是這種真,才最終驗證了佛法義理的真,進一步彰顯了大師心願的真。 星雲大師曾經說過:「經文說法大眾化,佛陀早有指示,所謂「契理」以外還要「契機」,契理容易契機難。……最重要的是講經說法讓聽者聽了以後,得到實用,讓佛法與他的生活有關,與他的身心有關。」所以,他認為,「作一個弘法者、不但要具備了豐富的佛法,而且要明白各地的民情風俗。對一些不同地域、不同語言、不同知識、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男女老少,在你一次佈教說法以後,給大家都能接觸到佛光,獲得法喜,這是不容易的,這是那些談玄說妙自以為博大精深的人所不能勝任的!」那麼,當代眾生的機又是什麼呢?對此,大師有非常通透的了解。總體上看,當代眾生的真實情境,是物質文明高度發達之後物欲的持續膨脹和生活的繁忙,是科學占據主導地位之後依然揮之不去的災害與生命的困惑,是政治日益清明的同時廣泛存在的人際緊張與生存煩惱,是文化繁榮的背後潛伏著的精神空虛和道德缺失。所以,從生命本真的角度來觀察,當代眾生的真實情感,是對生命尊嚴的維護,是對生活幸福的追求,是對精神快樂的期盼。總之,當代眾生之真情,就是要告別迷茫、孤獨、焦慮、擠壓、偏狹、怨恨、敵對、自私、貪欲、散亂、怯懦、恐懼、自卑、陰暗等生命的痛苦狀態,祈願清醒、獨立、安詳、舒緩、自信、勇敢、積極、善良、超脫、陽光等生命的美好境界。 星雲大師對當代眾生的真實情境和真實情感有清醒的把握,所以深知當代眾生的真切需求,這是大師智慧與慈悲的體現。1990年11月28日的日記中說:「深入淺出的闡釋義理,能讓童叟都聽得懂,是我演講追求的目標。因佛教是屬於大眾的、社會的、群體的,能為大家接受,才是大眾需要的佛教。」正是基於這一基本定位,大師才能探尋到當代眾生真正需要的佛法,從而能超越義理的精深玄奧而走向說法的簡潔明了,超越文字的艱澀古板而走向言談的清新活潑,超越遠離生活的理論建構而走向現實的生命需求,超越消極沉悶的負面情調走向積極陽光的精神氣象。所有這一切,與其說是在揭示佛法之真義,不如說是在應對當代眾生之真情。所以,《佛法真義》從頭到尾充滿了當代眾生之真情,無處不流露著大師上啟佛法真義、下應眾生真情的一片救世真心。 如果說「佛法真義」之「真」體現了「佛說的」,那麼,眾生真情之「真」則體現了「人要的」。因為是佛法的真義,所以必然具有清除汙染的淨化之功,即「淨化的」;因為應對眾生的真切需求,所以,必然通向善與美的境界,即「善美的」。可見,《佛法真義》與星雲大師所說的人間佛教四個標準也是完全一致的,即:佛說的、人要的、淨化的、善美的。 總之,《佛法真義》,以真心為體,以真義為相,以真情為用。真心出於星雲大師,乃大師真誠的信仰與真切的救世悲願;真義源於佛陀,乃穿越千年的佛陀本懷和褪去玄奧裹挾、擺脫傳承異化的人間佛法;真情藏於眾生,乃當代民眾的真實情境和真切訴求。一「真」三分,彼此貫通,不可分割,由此成就三冊一體的《佛法真義》。正是因為這種內涵豐富的「真」,《佛法真義》成為一部劃時代的佛法寶藏,不但是人間佛教輕鬆快樂品格的典範,也是人間佛教思想的集中呈現,更是人間佛教實踐的指南。藉助《佛法真義》,人們可以輕鬆地走進人間佛教,人間佛教也可以順暢地走向現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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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理解的星雲大師 下

文╱程恭讓(上海大學文學院教授) 編完《法藏文庫》之後,我有很多年足不出戶,幾乎是處在閉關狀態,開始我個人學習、研究梵文佛典的計畫。再次親見大師之面,要到2010年之後。當時我已經調到南京大學中華文化研究院,其間因為台灣華梵大學東方思想文化研究所的邀請,我前往華梵大學,擔任客座教授一年。這一年在台灣教書,慈惠長老盛情邀我周末時間常常到佛光大學或高雄佛光山參訪,因此有機會多次見到星雲大師,聆聽老人家的教誨。 同時因為我個人研究近現代佛教和人間佛教的經驗,及對兩岸社會、文化的觀察,我真切地感覺到:人間佛教的既往經驗,亟待理論上的系統反思和提升;人間佛教已經取得歷史的發展高度,但其前景仍然不會一帆風順,需要培養人間佛教的高等人才,推動人間佛教事業健康可持續發展。所以我向大師建議要有一個專門的機構,成為未來研究、弘揚人間佛教思想學術的中樞。 專門機構 思想學術中樞 2010年至2011年在台期間,幾乎每次與大師談話,我都表達這樣的觀察。大師思想一貫敏銳,極善於傾聽別人的意見。對於我所發表的這些議論,他都認真傾聽,並加以評論。尤其記得他常常感歎:「未來人間佛教很難。」大師側重跟我講人間佛教是給的佛教,很辛苦;大家已經習慣了傳統的模式,很難發心。大師囑咐慈惠法師等研究我提出的意見,後來又命如常法師加以專題研究,這就是後來佛光山成立人間佛教研究院的一個小小緣起。 佛光山人間佛教研究院成立後,由妙凡法師擔任實際負責人。2013年3月,研究院創設「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理論實踐」學術研討會,先後和南京大學、上海大學合作,在大陸連續召開了5屆「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理論實踐學術研討會」,並且在佛光山召開了5屆「人間佛教座談會」。今年研究院還將舉辦第六屆研討會和座談會。這兩個系列的人間佛教會議,深入推進了人間佛教思想學術研究,為兩岸學界和國際學界打造了一個從事人間佛教思想學術研究、發表的穩定高層次平台,也有效地參與了當代佛教話語的構建。研究院還啟動了「星雲大師人間佛教學」叢書的研究計畫,先後有20多位兩岸優秀學者參與到這個項目中,高層次的人間佛教學術研究成果,也正在不斷湧現。 論文寫作獎助 培養人才 研究院還遵照大師的特別指示,啟動了人間佛教論文寫作獎學金的計畫,如今已經進行了3屆獎學金的評審和培養工作,今後我們還會將這一旨在培養年輕佛教學術人才的工作持續進行下去。研究院也有力地推動了與佛光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等單位的學術合作,正在造就人間佛教學術思想研究聯動的格局和氣氛。佛光山人間佛教研究院所開展的這些會議、項目、培養等工作,已經在兩岸佛教界、學術界形成很好的影響,也已經在國際學術界、佛教界逐步引起重視,我們可以不折不扣地說,星雲大師親自指導下的人間佛教研究院這些年所進行的工作,將把人間佛教帶到一個新時代! 20世紀崛起的現代人間佛教,可以說是漢傳佛教在現代社會的一次美麗轉身,是現當代佛教最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重大事件。 關於這個事件的重大意義,迄今還沒有得到佛教界和學術界全面和深入的理解。對於現代人間佛教而言,我們可以說太虛大師是其思想開啟者,巨贊法師、慈航法師是其精神延續者,印順導師是其學術建構者,趙樸初長者是其艱難復興者,星雲大師是其理論、實踐全面拓展者。由於特殊的個人因緣,使得我對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有更多的觀察和了解,也因此這些年來撰寫了一系列的文章、著作,來表達我對星雲大師思想和智慧的理解。 理論實踐 提升歷史高度 如我曾從理論、實踐、僧團、信眾、新判教、現代化、國際化、兩岸和平、台灣佛教、大陸佛教等10個方面,較為全面、系統地概括星雲大師對現代佛教的「十大貢獻」(〈星雲大師對佛教的十大貢獻〉);我也從「推動佛教的基本價值、核心價值與現代普世價值、當代人文關懷的互動與對話」、「大型菩薩教團顯現於世間」、「作為人間佛教極具系統性及規模性的先行先試」3個方面,揭示星雲大師人間佛教運動的特殊重要意義;(〈論人間佛教的歷史必然性〉)我還試著解讀星雲大師最近期的著作《人間佛教佛陀本懷》,我把大師這部著作視為這位人間佛教導師的定論著作,並且通過我的理解,我認為這部著作中昭示了佛法化、中國化、全球化3大人間佛教建設方向,這3大方向對於今後相當長時間人間佛教的建設具有指針的意義。(〈人間佛教理論實踐的三大方向〉)。我希望這些分析、論述,有助於彰顯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理論深度和廣度。當然,我對大師人間佛教智慧最深的觀察,還是體現在拙著《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研究》一書的核心概念上,這個概念就是我所謂與般若智慧不一不二、不即不離、平衡開發、辯證彰顯的善巧方便智! 通過多年對於初期大乘經典的細緻文本研究,我獲得確認:初期大乘佛教不僅有提升、升格般若波羅蜜多的重大思想動向,也有提升、升格善巧方便波羅蜜多的重大思想動向,更有將般若與方便平等並列予以開顯的充分經證。所以方便如菩薩父,般若如菩薩母,方便與般若宛如鳥之雙翼,如車之二輪,確保菩薩可以最終證得大菩提而不至於中途墮落或折回。我認為這是初期大乘佛教所啟示的理論奧妙,是大乘佛教的智慧學基礎,也是當今人間佛教健康持續開展的學理根本。我們考察佛教史的發展軌跡,不難看到後期的佛教對於這一基本模式有所偏離,甚至有時候出現嚴重的偏離。我在我這部研究大師的書中,因此負責任地論斷,從般若與方便兩種品質均衡發展的角度言,唐以後中國佛教的理論家和踐行者中,無有如星雲大師顯示的深廣和博厚。星雲大師能夠將人間佛教帶到歷史的新高度,豈無內在的緣由? 重視關懷學者 令人動容 今年是星雲大師出家80周年紀念,蒙妙凡法師幾次促請,寫下以上的回憶文字,藉以表達我對大師的認識、理解和感念。我沒有隨時筆記的習慣,雖然自年輕時候以來,有幸多次承大師耳提面命,但是沒有留下文字記錄,所以追憶難得深入,是深遺憾!去年我們在山上舉辦人間佛教座談會,大師心中牽掛學者,會議中4次來會場問候學者,他老人家在大手術之後的康復中,尚能如此重視學者,讓大家無不動容!我辭行前,與大師有一番談話,至今記憶猶新。這裡謹予錄出,讀者由此或可領會大師91歲高齡的精神面貌: 恭讓:恭喜大師《全集》出版,與會學者們都很讚歎。 大師:我寫東西都沒有注啊,隨便說說,他們就拿走了。 恭讓:您不需要作注,我們的任務是給您作注。 一位在座大師弟子:請問程教授,如果推薦讀者讀大師著作,你推薦那些書? 恭讓:如果可以推薦1本,我推薦《人間佛教佛陀本懷》;如果可以推薦2本,我推薦《人間佛教佛陀本懷》和《釋迦牟尼佛傳》;如果可以推薦3本,我推薦《人間佛教佛陀本懷》、《釋迦牟尼佛傳》和《往事百語》。我個人最喜歡的是《往事百語》。 大師:那本書罵了很多人啊。 恭讓:您罵的都是該罵的。 大師:還需要我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恭讓:您健康住世,就是對人間佛教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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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世心行入世事之 真「人物」

文/柴松林(人間福報總主筆) 今適逢星雲大師出家80年,對其於社會巨變的大時代,度過艱困貧苦、流離戰亂,且親嘗佛門棒喝、政治迫害;可謂飽經憂患、歷盡滄桑,受盡苦痛折磨、毀謗誤解。卻未能稍挫其心志;反得以其先天之秉賦與後天之修為,終成就為以偉大人格為基礎的宗教家、慈善家、教育家、文學家與革命家。 一甲子以來,大師創建佛光山弘法佈教系統,於全球五大洲推動人間佛教,堪稱為一項自佛教入東土,2000餘年間未有之奇蹟,是真正的和平崛起,是一場柔和寧靜的社會革命。 大師,首先是一位宗教家。做為一位宗教家,其使命是將自佛陀以來,2500餘年間益為豐富的、永恆不易的真理,傳承、弘揚於隨社會環境而不斷變化其宇宙觀、人生觀、價值觀的人群。 善喻說譬 令人心開意解 大師深知佛法的真理是永恆的,可是這世上的人群,卻是隨著時代的推移而改變的;因之必須關注現世,適時調適。有時會遭到那些傳統守舊者的攻擊,指其脫離傳統;卻能為現實社會的大眾所歡迎、信賴、崇敬;因為其少用令人迷惘的艱深術語符咒和偏狹固執的成見。 高希均教授曾引述大師在弘揚其獻身的人間佛教時的星雲模式在於「說法的語言不同,弘化的方式不同,為教的願心不同、證悟的目標不同」。且明白的指出大師弘法的語言「很人性化、沒有教條,沒有形而上的談玄說妙,也不標榜神通靈異」。而是洞悉人群心理,「善於舉喻說譬」,引一些相關故事、公案,來解釋那些深奧的道理,「令人心開意解,繼而對佛教生起信心」。 多年來無論是聆聽大師弘法、開示、交談應對,還是捧讀其宏文偉論、函示著作,無不理路清晰、前後一貫,且簡明扼要,既不離題,更無贅語。大師雖行儀莊嚴,但聆其言語卻機智幽默,信手拈來一言一語,便可解釋一個難解的疑題。 大師明白自己的責任是雙重的,一方面要守護真理,予以宏揚,俾其光大;一方面要招徠人眾,施予救贖。當其宣講佛法,內容質樸,言詞簡潔,易為常人所接受。因其接近常民生活,尊重常民文化,無論在宏揚佛法,從事各種宗教活動,創辦各種文化推動事業,務求與當代人的生活密切結合。秉真實、誠懇之心,以「人,與我一樣的人」為出發點的想法,為自己一切言行的基準。看到人間眾生,總是充滿疑惑憂懼;就會以胸有成竹的態度表示,要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尤其不忘給人讚美和給人尊重。 俠義精神 挺身提出箴言 大師不但是一位能解除人生憂慮的宗教家,更是如范仲淹那樣的古典知識分子,其精神當可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兩句話來概括。每當國命民脈面臨危急存亡的時刻,必能以民胞物與的俠義精神,挺身而出。如范仲淹在《靈烏賦》所言「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不甘做鄉愿,以方外人自居;能以慈悲與智慧,道德與勇氣,提出箴言,指引方向,領渡迷津;或發為行動,鼓起風潮,造成時勢。 佛教自佛陀以降,歷2500餘年,然論其規模之宏大,信徒之眾多,經典之完備普及,儀式之殊勝,事業之多元,影響之深刻,當以今日之台灣為最。究佛教之有今日之盛況,因能集合多方資源,眾多才俊之心力,與廣大信眾之嚮往,而最為翹楚之領袖非大師莫屬。在整個佛教發展史上,最具革命性之貢獻者,有如下數端。 一是可長可久的永續傳承制度之建立:佛教道場無論為規模龐大之叢林,或避居山野之精舍,向來皆師徒相繼,並無傳位之規制。或後繼無人,或所託非人,或徒眾互爭,或產入俗家;當高僧寂滅後,種種亂象無代無之,既禪宗五祖傳六祖亦不可免。大師於1985年,其所開創之基業,開花結果,規模正盛,為世所肯定時;以無私之心,為佛教之永續宏揚,自創民主選舉制度,樹立領袖,分置職司,建立垂直與水平之體系。大師則毅然退位,為僧團之一員,亦為人間佛教永久之義工。為佛教之傳承,建立可大可久之宏規,光明磊落無私忘我之器度,最堪為後世之典範。即在當今之世,以民主標榜國家之領袖與官員亦應自慚而當效法。 二是佛法西傳:佛法不論北傳、南傳、藏傳,2500餘年從未曾自印度西向,只向東行,或南行至錫蘭,即今之斯里蘭卡;我東土稱之為佛法西來。大師於在國內根基稍固之後,將其素懷之心志,強化人間佛教之組織系統,提升人才之素質能力,以不同之語言、方式,去追求一個完全嶄新的想像空間和發展方向。得到不同膚色、種族、國籍信徒的支持、熱情,與當地公眾的信賴。佛光山系統之弘法、慈善、教育與他族人之合作,和諧、愉快;由而開啟了「法水長流五大洲」的真實境地。 三是與其他正信的宗教常相往來:今日世界宗教,種類既眾多宗派又複雜,不但崇拜的對象不同,信仰的宗旨不同,禮拜的方式不同,信眾的族群、階級、特質,亦殊多差異;且相互之間非僅競爭而已,常發展為鬥爭,仇恨敵對,手段凶殘,造成種族滅絕。大師所領導之《人間福報》,對一切宗教與民俗信仰,皆能以平等、尊重之心相待。如組成宗教聯誼會,相互建立友誼,共同合作聚集活動。大師及弟子與多國宗教領袖,亦建立深厚之情誼,久為眾所共知。 四是重視人才培育:大師年輕時初入宜蘭弘法,即開始招徠信眾,培植人才;以講經、演說、寫作、歌詠、活動等多樣而創新的方式,感召信眾,親身示範,以其人格魅力贏得眾人的尊敬與信賴。在全台各地創辦佛教學府,培育僧信,為人間佛教人才之養成,樹立根基,如今日在高雄之叢林學院,仍是人才輩出的大本營。至鼓勵弟子赴國內外學習;及在全球各地創辦多所自託兒所、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以至成人教育的社區大學,早為各界所熟知。 五是以多元呈現的方式提升公共之文化水準:大師為了教化世人,從年輕時便開始筆耕,希望透過文字,啟發世人的善心,改善人們的生活。70年來已經出版了350餘本書,是古往今來著作最多的作家,迄今仍創作不輟。大師也常至全球各地弘法、演講,讓大家聽到他的音聲笑貌,受到感召;如在揚州創立極具規模的「揚州講壇」,廣邀國內外學者專家講學,並在祖庭大覺寺,舉辦講座。而佛光山主辦或支持的講座,目前已遍及全球。佛光山設立有多家出版社、廣播電台、電視台,發行各種出版品。最值得稱道的是自2000年起出刊《人間福報》,發行遍及全球,是古往今來全世界唯一的、從不間斷的,不單以報導宗教消息為主的綜合性日報。 言而有信 為人慈善忠厚 多年來接近大師,深佩其話語圓融,客觀中肯;為人慈善忠厚,對人少有指責、批評、怪罪,總是謙虛為懷。2011年秋,徐州古寺「茱萸寺」重建,透過友人轉請大師題署「茱萸寺」三字,及主持重建開光典禮講經開示。該日適逢天候惡劣,風狂雨驟;典禮會場由於人眾,安排於戶外廣場舉行。諸弟子體諒大師力勸其勿行出席;大師謂「已承諾之行,不可收回」,歷半日風雨侵襲,衣履盡溼,大師仍面帶笑容,語言溫和。夜返旅邸,即向大師請罪,大師微笑開示說:「答應的事要圓滿做到,信用才能建立起來」,迄今尚覺對大師愧悔,也給自己上了一課。 羅曼羅蘭曾以「他的行動,極其溫柔和睦,即使驟逢艱難的變局,亦未見疾言厲色。他具有純良正直的本性,態度謙沖慈祥,從不顯出驕矜的顏色。有人以為是膽怯退避,實際是力求精進向上,為宏偉的環境與遠大的理想而奮鬥的大勇者。」這一段用以讚歎聖雄甘地的話,也正是對大師十分貼切的形容。 1901年梁啟超在日本寫《南海康先傳》,首論「時勢與人物」,他定義「人物」一詞說:「必其生平言論行事,皆影響與全社會,一舉一動,一筆一舌,而全國之人皆注目焉……其人未出現之前,與既出現之後,而社會之面目為之一變,若是者庶可謂之人物也已」。任公早逝,若及見大師,必稱「吾見一真人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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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教論壇─人天眼目

今年(2014)夏天,我和淳珍帶孩子回佛光山,去拜見星雲大師。那是大師過完88歲生日的第3天,散居在世界各地的1300位出家弟子,都趕回來為師父祝壽。山上熱鬧滾滾,師父聽說我回山了,特別空出時間,接見了我們。88歲的大師精神奕奕,說起他在89歲生日,希望回到江蘇宜興的祖庭大覺寺過生日,屆時一定熱鬧空前。 大師突然望著我,久久不動,以揚州鄉音喚著我的名字:「清玄呀!我現在甚麼都看不清了,這麼近看你,都好像看見一團白霧呀!」 我說:「師父!像霧又像花,人間依然美麗呀!」 星雲大師燦然笑了。 幾十年來,師父總歡喜見我,因為我直言無諱,常逗得他哈哈大笑。有時,我們談佛法、論人生,一談就是5、6個小時,不知夕陽之西沉。 星雲大師是令人景仰的高僧,所以有一些朋友很羨慕我在大師面前能無拘無束,直抒胸臆。只有我自知,師父對我這個徒弟,有一份特殊的寬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雖然長大了、老成了,也不忍苛責。 我回望師父,看見的依然是50年前初見時,那個英挺、俊美、氣宇非凡的奇男子,他屹立在大雄寶殿,眾生為之靜寂,天地為之清朗。他如今只能依靠輪椅行走,心心念念還是行佛法、度眾生,他說下半年還要辦國際書展、還要辦人間佛教研究會,他說:「清玄呀!你也來參加吧!」看著大師的輪椅消失在長廊,我對淳珍說:「每次看見師父,都使我感動、感慨和感恩!」 完全的無私無我 我感動的是,我認識星雲大師半世紀,他的一生可以說是完美無私無我的。他把一切的時間、全部的空間、所有的心力全奉獻給眾生,他的心念純粹,衣食簡單、生活簡樸。 「我這輩子見過許多高人,就沒見過像師父一樣沒有私心的人。」我說。我感慨的是,時間實在過得太快了,每次與大師相見,都感覺師父彷彿又老了一些,歲月如流,推著我們前進。 好像還是不久前,我常在台北道場,午餐後隨師父在道場經行,師父步履飛快,我常跟著滿頭大汗。那也不過是十幾年的事!師父現在連走路都走不了。無常是必然的,即使是星雲大師這樣高深的修行者,也不能在無常中逆行,何況是平凡的我們呢? 我感恩的是,大師的言教、身教、威儀、細行都是我生活的指標,每次我困頓挫折的時候,只要閱讀大師的著作,就會找到生命的出口;每次我徬徨迷茫的時刻,只要細思師父的教導與叮嚀,總會令我豁然開朗。雖然見到星雲大師的次數,並不是那麼頻密,但我只要一思及他的說法,內心就會充滿感恩。 藍天、高山、長江、大海,每次仰望、靜觀,都使人心胸為之開展,大師的恩情,對我就是這樣! 「人間佛教」給我的正是這樣的啟迪。 2010年夏天,我曾去過星雲大師在宜興的祖庭大覺寺,去過星雲大師的故鄉——揚州的大明寺,也去過星雲大師出家、受教的南京棲霞山寺。 浩瀚銀河最美的星雲 那一次的因緣,是大師囑咐我到鑑真圖書館演講,順道參訪一些千年古寺,並到寺裡舉辦佛學夏令營演講。這是一段美好的旅程,讓我有機緣與來自中國各地的出家人、大學生會面。 在每次演講會後,總有人問我:「台灣的佛教為什麼會如此興盛?」 我說:「因為在1949年動亂的時代,許多了不起的出家人到了台灣,經過60年的弘法興化,振興了佛教!」 「你覺得影響最大的是那一位法師?」 「當然是我的皈依師星雲大師了!」 我簡單的列舉了星雲大師對台灣的影響,他跨越了中央山脈,到東部去建寺弘法,使蠻荒的東部成為佛教弘法的重鎮;他又跨過濁水溪,到南部高雄創建佛光山,成為台灣最大的佛教道場;他又走向了世界,足跡踏遍五大洲,在每一個重要的城市,都創建了寺院。 他創辦了人間衛視台,他創辦了佛教報紙《人間福報》,他重編大藏經,出版了無數的出版品。他辦了好幾間佛學院,培養無數的僧才。在台灣的每個縣市都有佛光山的道場,他重視教育,創建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甚至在美國、澳洲、菲律賓各辦了一所大學。他長期投入慈善教育、救苦救難,全世界只要有苦難的地方,就有佛光山的義工。 如果要我一一列舉星雲大師對佛教的貢獻,就是7天7夜也無法盡述,我每一說起,來自各地的出家人與大學生,眼中都會閃爍嚮慕的光芒。 我很幸運在小的時候就皈依星雲大師,60年來,我生平僅見如此偉岸的佛教巨人,如果不是星雲大師的堅持、努力、創建,台灣佛教不可能如此恢宏! 特別是在揚州鑑真圖書館和大覺寺演講時,我的感觸更深,相隔1千年,揚州誕生了兩位震古鑠今的大師:鑑真與星雲,這是多麼難得的因緣。 在青年時代,我就希望能為師父寫一部傳記,撰述他的偉大歷程,因為師父太忙碌了,因緣始終不契。一直到十幾年前,我才透過圓神出版社的簡志忠兄,探詢寫傳記的可能,沒想到師父一口答應。於是,在近8個月的時間,我每星期與星雲大師訪談,往往從清晨談到中午,一起用膳、經行,再從中午聊到黃昏,才依依不捨的向大師拜別。師父無所不談,他的口才很好,直抒胸臆,不必修飾,整理出來就是一篇好文章,他的記憶力奇佳,7、80年前的事,一絲一縷還歷歷如繪,有時候提到人名,一天可以說出上百個名字,令我驚奇不已。 那一段時間真是幸福呀!等於隨著大師的步履,去探訪歷史的軌跡;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觀望世間的滄桑。我把星雲大師的口述整理成書,就是《浩瀚星雲》。 為什麼取這個書名呢﹖因為只有「浩瀚」兩字,能形容星雲大師的人格、志業以及對佛教的巨大影響。而做為一個弟子,我心裡想對師父說的是「在浩瀚的銀河,您是最美的星雲!」我感到遺憾的是,《浩瀚星雲》寫了20萬字,卻仍然無法盡述星雲大師的功業,我想即使寫了100萬字,也無法寫盡師父的一生。 諸佛菩薩都在人間成就 細數星雲大師的功業,從寺院、佛學院,到大學、中學、小學;再從電視台、報紙、雜誌、出版社,到慈善機構、救濟單位……,全世界就有500多個事業體,規模可以說冠絕古今。對於如此龐大的佛法事業,大師卻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是因為實踐人間佛教呀!」 星雲大師在年少時,聽到了民初高僧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有如醍醐灌頂,用一生為這個理念做注解,努力實踐,總無一日懈怠! 由於他的願力夠大,心力夠強,感動了無數的弟子與眾生,才能三人成眾,十方來朝,成就了如此巨大的僧團,開啟了全球佛教的新紀元。 他常對弟子說:「佛陀在青年時代就人間成道,諸佛菩薩也都在人間成就,佛陀的十大弟子都是年輕時就解脫了,中國歷史上的大禪師也都是青年時代開悟,你們不要妄自菲薄,要重視人間的修行呀!」星雲大師的一生,也可以說是從人間出處,一步一步的邁向佛的境界。 2014年秋天,佛光山舉行的人間佛教座談會,邀請全世界重量級的學者與會。星雲大師囑我也發表一篇論文,我以「人天眼目」概括了自己對人間佛教的理解。 感動人間的,才能感動法界 佛法從印度傳到中國的時候,翻譯的大法師,故意把佛教用語保留梵音,例如禪定、般若、菩提、涅槃,菩提薩埵,以及許許多多的咒語。這是用意深長的,因為佛法有不變的價值,是超越人間生活的。如果翻譯成日常白話,會令人誤以為佛法過於簡易,無法傳達到更高的境界。 正如仰望天空、燦爛的太陽、溫柔的月亮、絢麗的彩虹、輝煌的晚霞,往往令人感動無比,但又與人間有什麼關係呢﹖ 「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為償多劫願,浩蕩赴前程。」 《華嚴經》的偈,讓我們看見在清涼月空中菩薩的心行,因為願力而來到人間,一個心念,打破人間天上的界限,太陽、月亮、彩虹、晚霞,就與山林、河海、土地、眾生產生了呼應。在土地裡埋下一粒種子,卑微的種子不能自己發芽,必須有天上的雨水灌溉、太陽和月亮輪流普照、來自遠方的風雲,種子才能長成大樹。人間就是法界,法界即在人間,這是為什麼《七佛通戒偈》要說: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所有的佛給我們的教化,都是來自人間呀! 轉動世俗的,才能轉動境界 世俗的生活,猶如腳邊的玫瑰。境界的追尋,宛若天邊的晚霞。學習佛法的人,往往為了尋找天邊的晚霞,而踩壞腳邊的玫瑰。其實,玫瑰與晚霞都只是因緣的示現,它們從空境裡顯現,最終又歸於空境。不因為在人間,就是實有;也不因為在天上,就非實有。 這是為何《心經》上要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間可見的一切形色,在智者的心上,無不是空中妙有。一切空中的妙有,落在人間的形色,乃是佛法在時空交會的賦格與彰顯。在生死輪迴的大海中,「隨業流轉」、「業障現前」,是現實人間不可避免的困局。但是,「業障」是過程,而非結果,未曾轉動、提升、超越的是「業障」,轉動、提升、超越的則成「境界」。人間的每一個啟示、覺察、發現,正是佛法的開悟、菩提與般若。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六祖惠能如是說。 啟動智慧的,才能啟動般若 最早翻譯佛經的時候,刻意不直譯「般若」,而保留梵音。勉強以白話說明,「般若」就是「妙智慧」,也就是「解脫的智慧」。打破了「佛法的般若」與「世間的智慧」的界限,迷惑的世人尋找出世的智慧,如果不從立足立命的世間尋找,且離心覓心、提頭找頭,不僅渺不可得,還會迷失了本來面目。「人間佛教」是同時並重的探索世間的智慧,也追尋出世的般若,在終極之處交會。 正如由古到今,偉大的禪師開悟了,自然寫出境界玄妙的詩歌;優秀的詩人,寫詩到了極境,詩中自然有禪悟;文字般若的悟,是無二無別的。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金剛經》的空觀,是在最終極的究竟,「智慧」或「般若」都是邁向究竟的路,也只有一個方向。若不走向叉路,或反方向而行,自然的就會走向法界。 這麼多年來,我始終感念星雲大師的啟發,心繫佛法,而能浩蕩的走人間之路,我深知「平常不平凡,單純不簡單」,就安心於平常與單純呀!就安心於做山下的那頭牯牛吧!佛陀與祖師的精神,不是歷歷在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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