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食有味】苦中真味晚方回

THE MERIT TIMES

文／林念慈 2023-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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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林念慈

文／林念慈

西方人說「遞出橄欖枝」，指的是主動釋出善意；潮汕人言「乘風叩橄欖」，比喻趁火打劫。語言是一門藝術，同為橄欖，在兩種文化情境下，長出了不同的滋味，更如毫芒藝術之「欖雕」，處處細節，需再三品味。

東西橄欖，同名而不同物。西方「Olive」原產於地中海，學名「木犀欖」，俗稱「油橄欖」，簡稱橄欖，橢圓如紡錘，果實成熟後顏色由綠轉黑，味澀不宜直接生食，為橄欖油的油料來源；而華人嚼的是「青橄欖」，兩頭尖尖，永保青綠，故稱之「青果」，需栽培七年才掛果，台灣早有種植，主要分布於新竹、彰化、南投與台東等地，與糖、鹽、甘草粉一起醃漬成蜜餞，是正港古早味。

其實也不用問它從哪裡來，能結善果即可。

青橄欖的培植歷史甚早，漢《三輔黃圖》已提及漢武帝園中種植橄欖，但直至宋朝才出現大量相關詩文，顯然已非稀有之物；《東京夢華錄》也記載了酒肆販賣橄欖小食，至此，橄欖已進入尋常百姓的生活中。而在文人筆下，橄欖更是「忠果」、「諫果」，元朝洪希文《嘗新橄欖》讚橄欖為「佳士」，因它外圓內剛，其氣清芳；而北宋詩人王禹偁〈橄欖〉云：「皮核苦且澀，歷口復棄遺。良久有回味，始覺甘如飴。」明清時嶺南一帶，如要勸誡朋友，必先送上橄欖，暗喻自己「有話要說」。橄欖初食苦澀，嚼食後餘味無窮，正如忠言逆耳，經得起咀嚼。

《紅樓夢》裡香菱學詩，一讀了喜歡的詩，「念在嘴裡倒像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再輕巧的詩句，被她如此推敲、尋思，自然乘載了文學的重量；一般文人伏案，靠菸、酒、咖啡找尋靈感，謬思雖美，這方法對健康總是不好，反觀紅樓公子、小姐則邊嚼橄欖邊寫詩，同樣滿口生香。橄欖畢竟有層次，大而化之是吃不出真滋味的，非得細嚼慢嚥，方得其妙處。

因橄欖「耐人回味」，好茶被讚譽為「橄欖仙」，茶裡倒不一定放了橄欖，只是同具回甘之效。茶韻不散，時光亦是意味深長，我們咬破了青澀的年少，品嘗人生，有辛酸愁苦，也不乏惑人甜蜜，更多時候五味雜陳；只能輕吮絲絲縷縷的心事，餘下一枚深埋的果核，等待它開裂、發芽，長成一棵樹，在夢裡繼續搖曳著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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