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回家路

THE MERIT TIMES

文／谷竹 2023-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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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谷竹

五年前，重陽節的清晨4：48一陣電話聲響劃破早晨的寧靜，我和先生從床舖一躍而起：女兒生了，我們的第一個孫子呱呱落地了，我們要升格當外公外婆了。

興奮指數爆表，再回床上已沒睡意，6點多起床，開始主婦的一天。洗衣服之前先滑一下手機吧！××護理之家──是父親九天前才入住的。

打開影片，我大吃一驚！父親閉眼斜躺在床上，另有一隻手邊拍他的臉頰邊喚著「阿伯阿伯……」接著，送醫院。

短短幾個小時，我的心情從雀躍的雲端直墜谷底。

和先生快速趕到醫院，小弟已在門口了，心有餘悸說：「9：14斷氣， CPR壓胸、插管，9：35恢復呼吸心跳。」從嘴巴、肺部清出許多食物、菜渣。

怎會這樣？前一晚我還去護理之家幫父親清出嘴裡的飯菜、洗淨假牙，直到訪客時間結束前才離開，不過一個晚上而已，父親怎就變成這樣？

下午，家屬輪流進加護病房，我看父親全身插管，身體浮腫、冰冷，雙手還被綁著，我的心好痛好痛！父親應該還有意識，問他話，會微微點頭。

走出病房，我忍不住哭喊：為什麼要讓爸受這樣的酷刑？為什麼要急救？他應該可以在睡夢中安詳離開啊！

隔天至親都來了，三叔和姑媽，兩位已年過八旬的姊弟不辭舟車勞頓先後進病房探視，就怕父親跨不過這一坎，今生的手足將從此永別。冷氣開得好強，大家心情都好沉重，我說到清晨才在欣喜外孫誕生，而現在我親愛的父親卻獨自在與死神搏鬥。

姑媽聽我這一說，馬上握住母親的手安慰：「沖喜啦！放心，○○會好起來，沒事了！」我不敢太樂觀，大姊已問過神明了，籤詩上寫著：陽壽已盡。

幾天後，父親居然奇蹟似地好起來，順利脫離呼吸器，轉到普通病房。

十幾天後出院，插鼻胃管、坐輪椅，轉到另一家護理機構。這是非不得已的安置，因為同齡的媽媽無力照顧，又堅持不請外傭，我們只得且行且思。

初到新護理之家時，看到一位和父親年紀相仿的老伯伯自己拄著拐杖緩步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一位盡責的中年看護。帶我們參觀的照服員順著我的眼神看去，說：「阿伯三個月前來的時候也跟你爸爸一樣。」

父親也可以這樣嗎？說真的，我只能羨慕，不敢指望。

每個周休小弟會接父親回家過夜，有次晚上躺在家裡大床的父親突然冒起冷汗，我們覺得不對勁，急打119。上救護車時，血糖30，送到醫院，降至10，檢查結果是：血糖過低，注射葡萄糖，要住院3天。

隔天早上父親穩定下來了，同意家屬的要求，不住院，回家休息。看父親補充了水分、營養品，虛弱地坐在椅上看電視，我想起昨晚的驚險緊急，只覺似真還假。

在護理之家期間，父親接受密集式的復健，同時小弟也堅持申請外傭。將近3個月，父親再創奇蹟，離開護理之家那天，他一手拄拐杖、一手搭小弟的肩，當真可以雙腳著地「走」路，也拿掉鼻胃，結束了4個月的醫護生活，終於回到自己溫暖的家了。

父親的晚年是平安幸福的，感謝阿蒂的細心照料，才幾個月，父親從護理之家帶回的兩處褥瘡，竟然不用清創就痊癒了。回家兩年多後，父親選在大家都回來他的農曆過年的早上，吃完早餐斜躺在自己床上，安詳的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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