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行吟】千帆過盡只記初心

THE MERIT TIMES

文／碧雅翠絲 2023-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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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碧雅翠絲

雙子星大樓崩塌前那些年，我常去紐約港，遠眺那道美麗壯闊的天際線。

夕陽西沉，紐約的燈火輝煌，流離閃熄，漸漸聚攏成一條金光燦燦的星河，燦爛奪目。夕陽最後的光芒，將細長的天際染成一片目不暇給的金粉。

想家的心情，似投影哈德遜河粉紫色的波光雲霓，很快，便被黑夜吞滅。

幾個冷若冰霜的季節，上大學時外婆親手為我打的圍巾，始終在我的頸間為我抵禦寒冷。

初戀情人送我的圍巾，我放在隨身的包裡，觸撫著，試圖為失溫的心情取暖。

曾經，愛情與親情，不停在我困惑、矛盾之間相互計量著……但天秤始終傾斜。

直到我的足履暫歇那片陌生的土地，痛的時候，找不到肩膀，贏的時候，沒有人鼓掌，每一步都是戒慎惶恐的孤單。

我一遍遍想著，空蕩蕩的家門前只有外公生前養的兩隻貓，寂寞的守候著。外公離世時，牠們在我的腳邊喵喵嗚嗚了好多天，平日最愛吃的魚都不吃了。

傻喵，你們還認真地在等著外公回來嗎？外公不會再回來了，而我，也飛遠了……

是不是，心似鋼鐵般決絕呢！一滴淚也沒掉。我不懂得自己，為何能夠如此斷然轉身？彼時卻看著家的照片，淚眼潰堤。

天光乍醒，勤勉的外婆就起床梳洗了，紮好整齊漂亮的髻、淡施脂粉後，邁著蹣跚的小腳打理小雜貨鋪去了。

和外公相濡以沫、結髮恩愛不疑的一生，停滯在死別無情的斷阻後，終究為了生計，一樣要埋首在日理萬機。

但是我明白，即便日子再如何忙碌，年邁的外婆依舊深深掛心著遠飛天邊的我。

無論我身在何處，她的愛似不墜長風萬縷千絲，永縈我心。

Statue of Liberty，Ellis Island，Verrazzano Bridge，Governors Island，great views of Manhattan Downtown and bridges，Brooklyn Downtown.

這麼多美麗浪漫的紐約地標，晨曦到日暮，不夜的繁華，看不盡五光十色……假使給紐約這顆誘人的大蘋果寫封情書，一定是萬語千言情話不盡。

然而，我始終只牽心著萬重大海雲山之外的台灣。

我飛遠了，卻從未想過，已經失去外公的家從此更空蕩了。

離家前，外婆在庭院桂花樹下兀立著，對著我不捨地千叮萬囑、佝僂的身形，定格在我思鄉的長夢裡。

劬勞一生的外婆，只能在越洋電話裡傾訴對我的無盡思念。

那些隨風遠颺天涯的日子，涓滴有她為我無悔的堅心等待。

我想念外公外婆胼手胝足打造起的小雜貨鋪，那一方應有盡有的小小天地。

沒有帶錢可以賒帳，買一斤雞蛋，外公外婆還會附贈兩瓶養樂多的濃郁人情。

當簷下的輕風不停問著遠飛的燕，何時歸來？

我的白天，是家人的黑夜，白天黑夜，沒有距離沒有邊界，無法跨越的國際換日線，也抵擋不住親情如潮。

假使能再重來一遭，我會再次選擇遠走高飛嗎？

911恐怖攻擊後，我不再去紐約港看那道曾經美麗壯闊的天際線了。

因為崩塌的不只是雙子星大樓，還有萬萬千千人傷碎的心與被掏空的靈魂。

也有那麼一刻，永遠走入靜止，是哀悼吧！哀莫大於心死。

當這個世界的殘酷正在無情開展，且永不止息，只有細水流長的親情，能夠慰撫人心。

夕陽餘暉再次靜靜揮灑、淡淡的雲彩映照在水岸大樓玻璃帷幕，昔日紐約港往來的船舶，像我來時的路，安靜淡泊，波瀾不起。

但願，千帆過盡，只永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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