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溝通】爸媽只在乎我能不能上頂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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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謝依婷（兒童青少年精神科主治醫生） 2023-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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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3RF

文／謝依婷（兒童青少年精神科主治醫生）

陽樹身為家中長孫，「一脈相承」的高期待也就落在他身上。他其實成績不差，但他想要的未來卻與爸爸大相逕庭……

陽樹第一次走進診間時，他主訴「睡不著」。定睛一看，明明是陽光的大男孩，表情卻帶著些許疲憊，還有著深深的黑眼圈。

陽樹的爸爸是頂大畢業，工作表現優異，兩年前被公司外派到中國負責設廠，雖然辛苦，但收入頗豐，爺爺奶奶都很以他為傲。而陽樹身為家中長孫，「一脈相承」的高期待也就落在他身上。陽樹其實成績不差，但他想要的未來卻與爸爸大相逕庭。

「我喜歡拍片。其實我有經營一個YouTube頻道，訂閱數已經快破兩千。但我媽覺得我在浪費時間，她只想要我上台清交成，當個工程師。」提到YouTube頻道，陽樹十分興奮，臉上滿滿活力，但一提及學業和未來，卻轉瞬黯淡下來。

這個世代的孩子感興趣的事情，已不是上一代的父母可以想像。其實也很難說誰對誰錯，畢竟科技不斷發展，二十年前，根本沒人知道世界上會有「YouTuber」這個職業呢，我們又如何得知孩子現在在摸索、嘗試的事情，不是下個世代最熱門的工作呢？

「媽媽只要看到我拿手機、用電腦就是罵，根本不管我是在剪片，還是在做什麼。我完全不想跟她說這些，想說反正我把功課顧到她可以接受的程度，然後再一邊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最近因為睡不好，成績也顧不來，她又一直念，我心情又更差，就這樣一直惡性循環。我已經在想說是不是YouTube那邊要開始宣告停更了。」對於可能得停止更新苦心經營的頻道，陽樹有著無法兼顧的不甘。

「先停更YouTube，等到上大學再重新開張，當然也是個辦法。但我希望這個決定是你自己想清楚之後，發自內心想做的，而不是因一時的情緒，或被別人逼你就範的感覺。」

陽樹聞言，沉默了許久。

就在此時，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接著陽樹媽媽像爆發的火山衝進診間。

「醫師！陽樹現在到底是怎樣？為什麼吃了那麼多藥，他還是睡不著？」她劈頭就問。

「我們正在討論他的壓力，而且他已經好陣子沒吃藥了吧。」我試圖解釋。

「他最近考試成績愈來愈退步！我叫他不要滑手機，他還是一直滑！都高三了，這樣教人怎麼不擔心。我要他準備繁星的事，他都當耳邊風……」

「媽媽，陽樹有很努力地在想未來要做什麼，但現在最急的問題是他睡不著，關於這部分，藥物可以提供最即時的幫助。如果你覺得和他需要更多的溝通，你們應該要做的是家族治療，由專業的家族治療師來協助你們好好溝通。」

我跟媽媽解釋「家族治療」是門專業，是由受過訓練的治療師，協助長期互動失調的家庭成員彼此溝通。比如親子溝通就很需要家族治療師的協助，因為家長往往會落入「孩子就是要聽我的」的迷思中，而孩子也因此不敢說出內心感受。有專業治療師在旁引導，這樣的溝通才能更真誠、坦率。

「我們不能自己溝通就好了嗎？這是要自費的對吧？！」媽媽的語氣懷疑，充滿阻抗。

「對，大部分都是要自費的。就像你也可以自己運動，但很容易受傷，也可能事倍功半。家族治療師就像教練一樣，在旁邊協助你們，可以讓你們更有效率，而且減少受傷機率地彼此溝通。」我努力地舉例說明家族治療師的重要性。

「做什麼家族治療，我們家族又沒有問題！小孩子只要自己更努力，好好改變，這些問題就都解決了。你以後會感激我這樣要求你的！」

這次的看診就這樣被陽樹媽媽專斷地結束了。對於我給的建議，她全盤否定，藥物、家族治療統統都不要。

診間畢竟不是童話世界，每個孩子、每個家庭的問題也不一定能在當次得到解決。我只期待，這短短幾次看診，能讓陽樹得到一些支持和力量。即便萍水相逢，也能留下一些種子，讓他知道未來有需要時，可以找人幫忙。而焦慮卻不願接受幫助的媽媽，也希望將來有人可以好好接住她的情緒。

兒心醫師想說

正視「為何孩子有這些感覺」

在華人社會中，父母通常認為「家醜不外揚」，也因此任何家庭互動的問題，都不被認為需要找專業討論。最後往往將一切都歸咎到「孩子的抗壓性太差」。處在家庭風暴下而生病的孩子，必須獨力承擔這些責任，非常辛苦。

家族治療正是協助這些卡住的家庭，在專業陪伴下，可以有一個安心溝通的空間。

很多家長會表示，在家裡問孩子有什麼壓力，孩子總是不說。此時，不妨試試家族治療吧，許多長年累積的親子互動問題如同打結的毛線球，需要有耐心的專業治療師來幫忙找出線頭，慢慢解開。

（本文摘錄自寶瓶文化出版《親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兒少精神科醫師與他陪伴的風雨家庭》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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