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重逢】畫家陳景容的心靈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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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歐銀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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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遊民畫作〈乞丐〉。圖/歐銀釧
陳景容正在創作〈佛陀與印度少女〉。圖/歐銀釧
一名女子凝視陳景容在高雄市立美術館展出的畫作〈合奏〉(左)與〈月下的合奏〉。圖/歐銀釧
陳景容和創作中的馬賽克鑲嵌畫。圖/歐銀釧
文/歐銀釧

繪畫、音樂、文學、旅行是這位老而彌堅藝術家陳景容的生活主軸。華麗光彩與貧苦窮困,消逝的時間與生命的磨練,凝結在他的作品中。



隔了許久,我還在畫家陳景容的湖邊音樂會裡,聽見畫中飄來音樂。

九十歲的台灣「超現實主義先驅」陳景容從巷子那頭走來。

很多年來,欣賞他的畫作,總被他筆下蕭瑟孤寂的灰藍、灰綠色調吸引。月光照拂廣場上的騎士,弦月伴著歌劇夢遊女麗莎。雲破月來、月夜行者、古城之月、月下的合奏……。月亮以各種姿態在他畫中出現。

「每天早餐後,步行到畫室,中午在畫室簡餐,直到晚間才回家。繪畫對我來說,已經成為我的第二生命。」從事藝術創作已近七十年的陳景容說。

出生於澎湖的我,著迷他畫筆下的澎湖:純樸婦人望著前方深思;廟宇透露神祕的氣息;漁夫和晒著的魚乾、破敗的牆;古厝、老牛、古井、農人;最深刻的是〈澎湖的冬天〉,枯枝、灰色的天空,透露著冷寂。

秋日的畫室,擺放著他正在創作的〈佛陀與印度少女〉,那是他曾赴印度旅行的靈感。畫作呈現佛陀在鹿野苑初轉法輪,宣揚佛法,佛像前有一名少女,流露靜謐時光。

他翻閱畫冊,敘述創作的歷程。

這些年捧讀他在允晨出版的《我在音樂會畫的素描》,彷彿與他一起欣賞音樂會,書中有著他數十年來沉浸藝術,聆賞音樂會、歌劇寫成的散文,還有當場即興所畫的素描。瞬間的感動跳躍於書頁。

「我經常在膝上放著素描本,靜靜地作畫。我揮動著筆,小心地不吵到鄰座的觀眾。當交響樂團演奏到最高潮的時候,我才稍微施力,以炭精筆塗抹背景等大面積的部分。」「人生宛如一齣歌劇,有令人意外的狀況,也有悲傷,更有高興,或許這些都是命中註定的。」「也許我的作品也像歌劇,是虛構的世界……。」

創作不倦的他,拿出描繪街友的草稿筆記本,上面剪貼相關的畫作和文字,每一頁都是他與遊民的心靈對話。

旅居法國時,他有時會在咖啡館素描窗外的街友,有時在街頭作畫。

「我在巴黎盧森堡公園和凡爾賽車站都曾經畫過像哲學家的無家可歸之人,從這幾張作品看來,他們翹著腳在認真念書,一副紳士模樣,可是地上放了一個紙杯,意思就是讓路人施捨零錢,也不理會過路的人,怡然自得。還有一個看來英俊高雅的紳士在書寫,地上也是放了紙杯,那意思便是讓路人丟零錢之用。」

他也曾畫帶著貓的遊民、帶著公雞的乞丐。「有一次,在某咖啡店,有位中年太太,帶著一只背上有黃花斑紋的小貓,很可愛,路人看了都很驚喜。小貓挺會撒嬌的,路人投下零錢,顯然就是賞賜給小黃貓的。」

「有時我把乞丐美化到像亞歷山大大帝和哲學家第歐根尼那樣看破世情、逍遙自在,那是哲學的境界。」陳景容說起一則歷史公案:古希臘亞歷山大大帝巡遊,看到一個人躺在破桶裡,問他是誰?那人答是狗子第歐根尼。大帝問能為他做什麼?他回答:「閃開就行了,不要擋著我的陽光。」

午餐後前往他的住所,來到他創作鑲嵌壁畫的工作室。

陳景容的作品散見於台灣多處公共藝術空間。一九八七年於國家音樂廳繪製台灣第一幅大型溼壁畫〈樂滿人間〉,一九八八年為台灣省立美術館(今國立台灣美術館)繪製大型壁畫〈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九九八年為花蓮門諾醫院製作馬賽克鑲嵌壁畫〈醫身醫心,視病猶親〉。二○○三年將馬賽克鑲嵌作品〈聖家畫〉贈與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祝壽,教宗親自接見及祝福。他是台灣馬賽克鑲嵌畫的翹楚,陸續捐贈巨型馬賽克鑲嵌壁畫〈三人行必有我師,遙望玉山加桂冠〉給母校彰化高中。作品氣度恢宏,撫慰激勵人心。

午後,他以傳承自希臘羅馬時期的古典技法,用鐵鎚敲打石塊,依色澤錯落鑲嵌,繼續創作馬賽克嵌畫,過程艱辛。由於長年以手工切割石片,他的手也常受傷,但是他總是繼續回到作品前。

陳景容的居所滿是自己的畫作。提到陶瓷畫,他起身拿出早年在陶瓷素胚上以釉藥繪出的作品,古典色彩與超現實的畫風,彌漫著靜寂與哀愁。

「大畫都在高雄市立美術館了。明天我去高雄。一起去看畫?」他出示已預訂的車票。他婉拒我去接他,說自己可以來赴約。我們約在高鐵台北站。次日清晨,他拖著行李箱,上面擺著以氣泡防撞布包裹的一幅畫,準時前來。

彼時,高雄市立美術館正在舉辦「寂靜的世界‧陳景容個展」。策展人吳家男說:「陳老師的作品寧靜寂寥,畫中充滿文學的味道。」

我們站在〈合奏〉畫作前。陳景容說:「這幅畫上面的月亮本來是弦月,畫掛上去之後,我重新修改為圓月,以映襯畫中兩位女士的臉。」

月光總是在他畫中出現。那是他心中的微光?為什麼畫的色彩有大量的灰藍、灰綠?是不是在青少年時,獨自在彰化求學,因此有些影響?

他點頭說:「的確是」。一九四九年陳家遷居南投水里鄉,他獨自留在彰中繼續上課,心中有著孤寂。自師大美術系畢業後前往日本留學,一個人在異鄉,經濟並不充裕,夜晚得去街頭為人們素描,所得即是次日的餐費。那時,他也常投稿《聯合報‧副刊》等刊物,獲得刊登之後,稿費也是生活的補貼。那些往日的困頓和徬徨,表現在繪畫裡。

「畫家必須要把內心的感受表現在畫面上,繪畫不只是客觀的視覺再現,更應該表現出內心的感受、幻想及詩趣,如此才有內涵。」

他一直念著九月下旬將去巴黎住一個月。「屆時,我每天都會去附近的咖啡館,也會拿出素描本作畫。」

繪畫、音樂、文學、旅行是這位老而彌堅藝術家的生活主軸。華麗光彩與貧苦窮困,消逝的時間與生命的磨練,凝結在他的作品中。

我想起他關注的遊民畫作,那是他對生命的關懷,在現實與虛幻中,對人間的愛,像月光下的夢境,像心房的湖邊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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