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外】人生一瞬

THE MERIT TIMES

文／林仲瑩 2023-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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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仲瑩

被撞飛起來的前一秒，我心裡想著的是地瓜葉。

從超市買回來的葉尖有點發黃、不那麼新鮮的地瓜葉，但我在出門前確實洗好了，只要趕回家後稍微切一下、用蒜頭爆炒馬上就能上菜，其他蠔油雞翅燉煮好了在鍋裡，搭配女兒愛喝的大黃瓜貢丸湯，還要加熱昨天剩下的一點花椰菜。因為想得太認真，所以一時間我還沒搞清楚，是我超速了嗎？不小心闖紅燈了嗎？或是那台車闖了紅燈？

按照我能飛那麼高的拋物線看起來，應該是撞得很大力，多希望這時候背上長出翅膀啊！我一直想著要在背上刺一對翅膀，是那種華麗的款式、羽毛栩栩如生，彷彿我只要用力鼓動背肌，那對不存在的翅膀就可以帶我拔地而起、凌空飛翔。年輕的我是多麼喜歡自由、沒有拘束，存夠了錢就出國旅遊，錢花光了再回來，晚上的朋友聚餐喝酒、假日的音樂會追搖滾樂團。但我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結了婚、生了小孩、工作不上不下、領份微薄的薪資，日子每天趕趕趕、趕上班趕下班趕買菜煮飯趕接小孩趕送才藝班趕接回家趕小孩寫功課洗澡睡覺，覺得自己也像進了食物調理機被磨成爛泥。看著沒結婚的朋友一個比一個事業有成：名片抬頭上面有個○、電視報章上印著他們斗大的照片、開口閉口股票幾百萬上下、世界各地出差兼旅遊買名牌包，而我只能在他們的ＦＢ貼文上面按個讚。

我現在飛在拋物線的最高點了吧？人之將死，不是說會看到人生的跑馬燈嗎，我怎麼只看到下方其他一臉驚慌的機車騎士？

以前的我才不怕死呢，就算突然有外星人乘著宇宙飛船出現在我的面前，說只要按下一個按鈕人生就可以重來，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按下去。但大頭細肢的外星人一直沒有出現，現在我只想到還在冰箱明天要煮的那隻烏骨雞。雞是無毒華佗雞，要先拿出來退冰解凍、川燙去除腥味，仔細洗淨雞肉後才能接著加入薑片、香菇、去除頭與內臟的小魚乾、大量女兒愛吃的紅棗，以及一片昆布，這樣就能燉煮出一鍋鮮甜的雞湯。天氣變冷了，想煲上一鍋暖暖的湯，等老公女兒回家，就有碗熱湯可以喝，這是快速運行、階級剝削的資本主義世界並不在乎，但對我而言最重要而且幸福的一件事。

眼看頭就要先著地了，而我背上的翅膀到底去哪兒了呢？但我還沒決定要不要繼續活著呀！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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