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信任與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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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覺容法師（佛光山歐洲教區總住持） 2023-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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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與覺容法師。圖／佛光山提供

文／覺容法師（佛光山歐洲教區總住持）

1991年，我的母親開始學佛，引起全家人的好奇，每次母親參加寺院的法會活動後，我們姐妹總會探詢去寺院到底做些什麼事？當母親轉述參加法會後法師開示的佛法，似懂非懂的我們總喜歡與母親辯解佛法內容，每當母親說不過我們時，就說「你們自己去參加法會，有問題可以直接請教法師」。此時，對佛教還不是很了解，也提不起興趣參與佛教寺院的活動。後來，陪同母親參加佛光會台南區成立大會的因緣，會議中佛教聖歌莊重感人，不覺地流下眼淚，平凡世俗的心突然柔軟起來。開始接觸佛光山位於台南福國寺的法會，慢慢感受到有了佛法，帶給人生正向思考與許多的歡喜，自參加佛光山於北海道場舉行的短期出家後，立即下定決心，用一個多月的時間辭去工作，於1992年9月就讀佛光山叢林學院。

依教奉行隨師參與文化工作

在叢林學院學習期間，師父上人在每次聯合開學典禮上，或出外弘法回山，都會跟學生講話。當時跟師父上人的距離還很遙遠，都是坐在大禮堂裡聽師父的開示。學院第二年快放暑假時，有一天被叫到學務處，永富法師告知師父上人要擴大書記室編制，今年學院推薦了六位學生派至書記室，問我是否願意去學習寫作。當時，我甚是緊張，我只是在家眾，還是佛學院的學生，並且沒受過文學寫作的訓練，到了書記室怎麼辦？心雖有罣礙，但脫口而出的是「依教奉行」。

佛光山的行事效率很快，我馬上從學生變成職事，常住安排我住到法師的寮區大慈庵，我的心裡充滿疑惑，也有些不自在。主管滿果法師轉達了師父上人的關心，讓我和一起到書記室報到的出家眾同學們住在同一生活區域，才好互相關照。

幾天後，師父上人巡視道場弘法回山，召集書記室成員，還特別帶我們到如來殿二樓看看新的辦公室，說明寫作方針，讓我們實習生不用緊張，可以從搜集資料開始做起，叮嚀我們要多看書，每天都要寫文章，要有集體創作的精神來參與佛教的文化事業。

在書記室最大的福報，就是可以跟著師父上人弘法，學習記錄每一場弘法開示內容。這段期間，並不會因為我只是一個在家眾，就減少學習的機會，當年不只能跟著師父上人至各道場巡視弘法，也跟著其他書記隨同師父上人至香港，參加香港紅磡體育館的佛學講座。

才到書記室半年，像我這般還不能為常住奉獻什麼，做事能力不足，做人也不圓滿的實習生，真真實實感受到師父上人平等無分別的廣大心量，他對每一位徒眾，每一位有因緣者，都能細心關照，讓大家安心自在，給予充裕的時間、空間學習成長。我深深感動，點滴在心。

在書記室一段時間後，對佛光山本山愈來愈熟悉，記得有次師父上人回山問起他外出弘法期間本山的人事物變化，我就一一回答。那次得到師父上人的稱讚，說我能記得本山那麼多人的名字，陳述事情也條理清楚。正好傳燈會需要有人負責將剛出版的《佛教叢書》發送給全球的法師，師父上人就將我的工作轉到傳燈會，告訴我，我可以用同為在家眾的身分，幫忙關心在本山發心服務的許多在家菩薩。

歷練人事學習耐煩慈悲包容

傳燈會是佛光山家長的角色，負責代替師父上人照顧徒眾，一般是指出家眾及入道的師姑，但也有不少像我這樣不出家、不入道，在佛光山服務的在家眾義工。師父上人一直希望這些菩薩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讓大家能如同出家眾一樣在佛光山安住發心。師父上人對在家眾的關心不是口頭說說，或交辦他人後就鮮少過問，反而是經常問我本山在家眾需要哪些福利，有哪些人才，應該要給予提拔，或有遇到困難者，師父上人就安排時間與其談話，給予鼓勵。

此時，雖是聽從師父上人指導，調離書記室，但隨行記錄師父上人開示的因緣不再，難免覺得自己真是福德不足的失望。許久之後，當我承擔傳燈會人事調派工作時，聽到師父上人對徒眾說，「對於善於煮菜、開車、記帳的徒眾，你們來出家，我不忍心讓你們一輩子只做本來會做的事，總想著如何讓你們能有更多的學習，發揮更多的才能，結更廣大的善緣。」此時才體會到師父上人讓我從書記室調到傳燈會，看似從拿筆轉到搬書，但因此我有為佛光山全球的法師服務結緣的機會，也透過報告本山在家眾服務狀況，親受師父上人的許多指導，訓練我的組織及口頭會報能力，更增加對佛光山僧團的信心。對師父上人總是心心念念為每個眾生創造更寬廣的人生的因緣，心中感到無限感激。

學佛路上鈍根的我，比起許多人，有更多親近師父上人學習的因緣，也歡喜在佛光山學習佛法，很適應在叢林裡為大眾服務的生活，但對於俗家總有許多掛念，家人也期望我回家。幾經考慮，我鼓起勇氣向師父上人報告預計下山回家的計畫。

記得當時師父上人只是輕輕地說「下山容易，回頭難」。這簡單的幾個字，如禪門棒喝，震懾迷茫已久的我，如夢初醒，自此內心安住，不久後很自然地於師父上人座下剃度出家。現在每次回山走到頭山門，看到「回頭是岸」幾個大字，總想起師父上人對每位徒眾老婆心切的關懷與叮嚀，更慶幸自己此生不至沉淪，能跟隨師父上人學習佛法，弘傳人間佛教。

因為出家前已經熟悉傳燈會的工作，出家不久之後，師父上人很快地調派我擔任傳燈會執行長，執行師父上人對出家徒眾及師姑的照顧、培訓、調派等工作。這對於出家年資很淺的我是很大的困難與挑戰，在慌亂不安的心情下接受這分職務，真正處理工作與人協調時又經常不周全。好多次跟師父上人提出要調職，我做不了這個工作。

師父上人不會直接回答我的請求，而是以善巧方便，在大眾之前為我護航，讚歎我耐煩、包容、慈悲等等，每聽到這般的讚歎，我只有更加慚愧自己的種種不足，覺得這是師父上人給我的功課，要我在出家路上，學做一個耐煩、包容、慈悲的出家人。如同師父上人指導禪堂參修的徒眾，總是問大家，禪修以來，內心有沒有柔軟一點、慈悲一點，對徒眾更是語重心長地說「出家人什麼都可以沒有，不能沒有慈悲。」師父上人再三叮囑的「出家人不能沒有慈悲」，我謹記於心。

願承師志弘法利生闡揚宗風

很多師兄都說我很有福報，因為出家後我有十多年時間接受師父上人的指導，在總本山從傳燈會到司庫室、訪視、宗務堂等行政工作歷練。這十多年剛好是佛光山開山三十周年到四十周年期間，佛光山的弘法事業發展得很快，師父上人經常提醒大家，佛光山組織最重要的是健全人事與財務制度，教團才能和合久住，弘揚正法。

師父上人只要有空，就召集本山各單位的重要幹部跟徒眾，不斷地開示指導，為大家建立佛光宗門思想，提醒大家要依循常住制度行事，鞏固領導中心。在師父上人〈真誠的告白──我最後的囑咐〉一文，不斷地提到：「我所掛念的是徒眾的調職，大家要依循《佛光山清規》」等，我也要跟師父上人說：請不要掛念！過去跟在師父上人身邊經常薰習「集體創作，制度領導，非佛不作，唯法所依」的宗門思想觀念，成為我後來調派到歐洲這十多年來的修道資糧。身處歐洲，在空間上雖然與總本山有幾千里的距離，但是有本山制度可以學習跟依靠，就不覺得遙遠，心中時時感受到師父上人與常住的關心和支持。

元宵節早課前，接到本山的訊息，要我趕緊訂機票回山，此時心裡大概知道應該與師父上人身體狀況有關，但不太敢面對，不想問明白，心裡抱著希望，祈願師父上人法體安康，久住弘法。但心裡有另一個聲音，不捨師父上人如佛陀一般為了讓眾生有所依靠，受這麼多的病苦。這幾年來師父上人以承受色身的病痛，為徒眾們爭取多一些的時間來學習承擔如來家業，讓佛光山教團的弟子們能在推動人間佛教的大道上走得更穩當長遠。

師父上人在〈真誠的告白──我最後的囑咐〉中寫到：「我雖然帶走了你們對我的尊重，帶走了你們給我的緣分，帶走了你們對我的關懷，帶走了你們與我的情誼，未來我會加倍補償你們。」每每讀到這一段話，感受到師父上人超越時空，不捨任何一個眾生，永遠想著如何對眾生有所幫助的菩薩大悲心，我就無法控制地感動落淚。

趕回到本山，師父上人圓寂了，以後每年回本山講習上課，要去哪裡跟師父上人銷假？見不到師父上人了。但師父上人似乎也沒有離開，哼唱著師父上人作詞的〈惜別歌〉：「為教爭光，為己爭榮，要把佛法興隆」，詞意、旋律不時在耳邊響起，心裡也升起一股奮發的力量，要「弘法利生，闡揚宗風」。此時，感到在實踐人間佛教的道路上，一路風光無限，並有師父上人走在最前端引導著我們前進，陪伴著我們度過障礙與困難。這一剎那，腦海裡的畫面，師父上人微笑著看著我們，我們也追隨著師父上人「平安幸福照五洲」的願力，精進努力共創人間淨土。（摘自天下文化出版《星雲大師的身教與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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