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人間】假如多一張機票

THE MERIT TIMES

文／邱瀟君 2023-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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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邱瀟君

偶然遇到一位烏克蘭來的女孩，她本來在烏克蘭當設計師，俄烏戰火點燃時，她的媽媽當機立斷，把她和全副家當，交給一位剛認識不久的美國年輕人，替兩人辦了婚禮，推她們擠上最後一班從烏克蘭飛出的飛機。

說起這段往事，她淚汪汪地對我這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說「我好想我媽媽，假如多一張機票……」說完這句話，她放聲大哭，我握著她的手，輕輕咀嚼她的話……

「假如多一張機票……」，女孩這句話開始迴旋在我心中，每次和朋友相聚，我就忍不住問：「生死關頭要逃難，如果多了一張機票，你要帶誰呢？」

每次提出這個問題時，都彷彿掃興，被問到的朋友原本還嬉笑怒罵著，聽見我的提問便會不自覺停止談話，沉默下來，開始思考生命中那些親密，或不親密的人。

我也和女兒們討論這個問題，務實的大女兒想了一會，說會考慮帶管家劉阿姨，或帶著常來家裡幫忙做工的阿給，她說，這些人在逃難路上會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真是個智慧的答案，我心中暗暗點頭。先生早逝，大女兒在心理上當了家中的家長，年紀輕輕的，考慮得比我還周到。

小女兒開始在周遭親朋的下一代年輕孩子中考慮，是帶這個適合呢？還是帶那個比較有機會，又或者……談著算著，竟漸漸紅了眼眶。

生離死別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光是想像，也這麼折磨人呢！

戰爭真的太殘酷，而且離我們太遠了，我們幸運，有許多選擇，就算不小心在電視上看到，也可以立刻轉台，報紙的新聞，翻一頁就看不到了。看不到似乎也就不存在了。真要把生離死別的殘酷放在心中，那個當下，我想任誰都是受不了的。

和好友不屈夫婦吃飯，把這個問題提出來，沒想到他們夫妻兩人對看一眼，由不屈發言：「我們帶妳。」這真是出人意外的答案，我驚訝的怔在那裡。

小娟說：「我們知道帶著妳一定惹出很多麻煩，也許會為此丟了生命，但是我們愛妳呀。」

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不屈的毒舌偏要打破我的感傷：「這是我們這一刻的決定喔，過些日子，一個月兩個月，或一年兩年後，也許就是別的答案了。」感動還沒有完全消去的我，不解地望著他。

「人都會變的，我們也不知道過段時間之後，自己或者是妳會有什麼境況。但是這一刻，如果多一張機票，我們會帶著妳。」

我帶著淚笑了，好友啊，我們是人世間多麼幸運的人，可以在這裡笑談這個話題，分析著存在與不存在的人間動態。

今天在烏克蘭，甚至是在俄羅斯為國一戰的人民和戰士，他們是不是也常常在想：假如我有多一張機票……誰可以給他們一個答案？誰可以給他們一個交待呢？

你呢？如果多一張機票，你會帶誰呢？

一張機票，很輕，有時卻如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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