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遲遲】過香積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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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含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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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香積寺大雄寶殿前有寬廣的丹墀。圖/葉含氤
文/葉含氤

去陝西考古博物館那天,我搭地鐵到韋曲南站。一出站,卻找不到公車站牌,因為已上網預約了入館時間,遲到了就進不去,耽擱不得,決定搭出租車前往。出租車師傅跟我說,考古博物館在鄉下,那裡一小時只有一班公車,不好等。這師傅人很和善,還先問我約到票了沒,他說沒約到票,是不給進的。並說之前暑假期間,一群年輕人來西安玩,從抵達第一天就開始約,約到離開那日也預約不到入館的票。

車子從還有些零星房子的大馬路,逐漸走入蒼蒼莽莽的荒蕪地。那地,真的是荒,既廣闊又荒涼。路兩旁沒有房子,沒有田地,當然也沒有人,只有看不到盡頭的雜草與樹林。我才意識到方才師傅說的:「考古博物館在鄉下」這句話的意思。

師傅五十多歲人,皮膚黝黑,聲音溫厚而健談。他的關中口音很重,聊天時有些話我聽不大清楚,比方他講「意願」,我聽成「醫院」,後來才知道是誤會一場。知道我從台灣來,跟我聊了一些兩地的差異,但他的立場是尊重客觀的,並不會強迫灌輸他的想法給我。大約經過二十分鐘左右,他突然指著右手邊,說:「這裡有一間唐代的寺廟,妳從博物館出來,可以走過來看看,走過來不遠。這座寺廟我常來,裡面很大的。」

我聽見「唐代」兩字,心裡一亮,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見「香積古剎」四個字,愕然一驚。我認識它啊!原來它就在這裡!這是我本就想來的寺廟,但因為考量路程不便,斟酌再三,最終捨去的行程,沒想到這樣瞎打誤撞,還是來了。

快到考古博物館時,我擔心回程沒有車可搭。師傅說:「有的,但千萬不要搭黑車,要搭像我這種綠色的跳表的車。」還叮囑:「我拉妳過來多少錢,回去也就是這個價錢,不會多。」

下車時,車資十八元,我拿了二十元給他,但他沒錢找,我又無法線上支付,跟他說:「不用找了,就這樣吧。」他多收我兩塊錢,滿臉的不好意思,很敦實地推辭了一會兒,甚至帶著歉意,我只好說:「我真的沒零錢啊!你收下吧,這樣我倆都簡單。」他才很勉強收下。收下時直跟我說謝謝,好像受了我多大恩惠似的。

是一個不願占人便宜,說一是一的老派人。

我在博物館待四小時後出來,沿著大馬路往回走,走往出租車師傅告訴我的香積寺。那時大約下午兩點,天空藍得很純粹,一朵雲都沒有,而且不熱。馬路邊有條窄窄的紅磚人行道,人行道兩側種著不知名的樹,樹身高高瘦瘦的,樹葉散落一地,頗有秋天的意味。我踩著乾燥枯黃的落葉,踩出一陣爽脆的聲音。遠處是平川數里的林地,綠黃參差,而另一面則是秦嶺北麓的終南山,覺得真美啊!是蒼茫勃鬱的美,是荒率自然的美。走了大約十多分鐘,看到了香積寺古老的青灰色牌樓,牌樓旁有塊石碑,寫著「淨土宗祖庭」幾個大字。

香積寺在唐朝盛極一時,高宗李治、武則天,以及中宗李顯都曾到此地禮佛,王維的詩〈過香積寺〉,寫的也是這裡。此寺占地深廣,寺旁有河流縈繞,寺中有綠樹蔭陽,石牆上常春藤垂落,水缸中紅蓮綻放。此刻香客三兩,環境安靜宜人。鄰主殿不遠處,有一舍利佛塔,塔的形制大小與西安城中的小雁塔類似,推測是同一時期建造的。

我走過山門,走過鐘樓鼓樓,走過天王殿,走過天王殿旁的碑石,最後走到大雄寶殿外點了香。我沒有想要祈求什麼,只是平靜地對著佛陀拜了數拜。

若不是早上的那位出租車師傅,我可能與此地錯身而過了。生命中常有這樣的事,有些人的出現,似是上蒼派來提點自己,提點完了,那人就走了。

素昧平生的一面之緣。

那年的王維,路過香積寺,而這日,我也路過香積寺。我們的路過,都是不經意的偶然,彷彿跨越千年的交集。王維看過的秦嶺,依然矗立高聳;王維看過的鎬水,依然汩汩流淌;王維路過的寺廟,也依然莊嚴宏偉。

一千多年,以為是光陰一瞬,流年一擲,說過去了就過去了,但它卻彷彿還在這裡,不朽於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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