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小小說】愛，這樣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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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彥齊／桃園市復旦中學三年級340班 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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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米糕貴

馮彥齊／桃園市復旦中學三年級340班

「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這是我最喜歡的歌手陳淑華〈夢醒時分〉的歌詞，也是我記憶最深的一段歌詞，它非常適合用來表達父親和我的關係。

一九九四年，那時我正在幫家教學生上課，課上到一半，學生的母親突然遞給我電話，說是我家好像出事了。我一接過電話，只聽見二妹在喘氣，語氣哽咽說父親去世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我傻愣在原地，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個如核彈般的事實。掛掉電話，我趕去桃園醫院。在醫院，我看見冰冷的父親，以及圍在他旁邊哭泣的家人。看到這一幕，我有些五味雜陳，想要哭，卻哭不出來。

小時候我很懼怕父親，覺得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比起我，他更喜歡兩個妹妹。當我聯考失利，想要重考時，他勸我「寧為雞口，不為牛後」，不要為了考上頂尖大學而浪費時間。後來，我努力讀書，考上交通大學，他卻不以為然，甚至還想要阻止我去報到。

小時候的種種經歷，讓我和父親之間好像有巨大的鴻溝，因為有哪個父親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優秀？懷著這樣的心情，我背起簡單的行李，從桃園跑到新竹，在不依靠家裡的情況下，一個人生活。

生活被讀書、打工填滿，所以我很少回家。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到父親在家，不想與他相處，所以找了一些不回去的理由。

雖然不回家，我還是很常跟家人聯絡，只是每次妹妹打給我，總會抱怨：「你離家後，爸爸就變得沉默寡言，跟家人的互動變少很多。」掛掉電話，我百感交集，是近鄉情怯？還是內心的傷口還沒復原？到底是哪一個，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父親一定知道答案是什麼。

端午連假，家長說要讓孩子自己考前衝刺，所以暫時不用去上課。偷得半日閒的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時間，便找了幾個同學去打網球，打到黃昏，正要回宿舍盥洗時，看見有個微微駝背的身影站在宿舍門口，走近一看，是許久不見的父親。跟最後一次見面比起來，他變得蒼老很多，而且皺紋被歲月這把利刃割得更深。

見面之後，兩個人略顯尷尬，或許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或是想說的事情太多了，索性什麼不說了。

沉默許久，父親先開口問道：「我想逛逛最近新竹剛開幕的百貨公司，一起去嗎？」

「……嗯」

換上一件較體面的衣服，我帶著父親搭客運，車子搖搖晃晃到新開的百貨公司。一走進去，父親便被眼前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一路走走看看，我也只是靜靜的跟他在身後。

走到一家唱片行時，我停下腳步，被架子上陳淑華的專輯吸引住。本來想掏錢買，但想到這個月的家教費還沒拿到，有點捉襟見肘。

「想買嗎？」父親靜靜的在我背後說。

我嚇得馬上把卡帶放回去，回道：「沒有，沒有。」結果父親繞過我，再次抽出卡帶，然後拿到櫃檯結帳。等他回來，手上多了一個牛皮紙袋，還把它遞給我。從小到大，父親第一次買禮物送我，令我有點受寵若驚，一時無法回神。

這件事情過後，憾事便突然發生。聽父親的主治醫生說，在去年就已經發現他的大腸「有東西」，情況不是很樂觀，但他的脾氣倔強，不想跟家人提起生病的事，甚至到過世前都不願意開口說。

直到現在，《愛的進行式》還留在我的書櫃。愛，不會因為父親的離開而暫停，反而會持續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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