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遲遲】在蘇州食一碗彤雲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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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含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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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座城市的記憶,有時是空氣中瀰漫的氣味。圖/葉含氤
文/葉含氤

店員持勺,俐落地舀一勺粥,一勺赤豆羹,碗裡即呈現一半白,一半紅,宛若彤雲蓋雪,末了在紅白兩方各撒上一點乾桂花。



蘇州是一座甜的城市。有句話這麼說:「如果想吃辣,請別來蘇州。」

最初我以為蘇州的甜,是過的、是膩的、是讓人淺嘗輒止的,但事實並非如此。

一日在平江路聽過評彈後,路過街邊的一間小店。小店裡賣些吃不飽的點心,鹹的甜的都有。我看到門前招牌寫著「糖粥」,隨即走進去點了一碗,因為這是我來蘇州最想吃的食物。

糖粥,是白米粥加赤豆與糖,成分雖單純,作法卻講究。是將米與赤豆分兩鍋煮,兩者皆不知熬了多少時光,從稀湯寡水熬到稠羹濃糊,從拙糙粗糲熬到精緻細滑,熬出街坊巷弄裡的煙火漫漫。店員持勺,俐落地舀一勺粥,一勺赤豆羹,碗裡即呈現一半白,一半紅,宛若彤雲蓋雪,末了在紅白兩方各撒上一點乾桂花。

碗小小的,分量剛好,是那種剛吃完正餐再吃也吃得下的那種剛好。我端著小碗,坐在略顯侷促的座位上吃。這是我第一次吃糖粥,沒想到那甜味,甜得淡淡的,桂花也香得淡淡的,滋味簡單卻恰到好處。

是日晚上,回旅館後即搜尋蘇州好吃的糖粥,網上眾聲同調,皆推薦一間名叫「潘天麟糖粥」的小攤,說這間小攤,是一對年紀很大的老夫婦開的。他們七八月不出攤、天太熱不出攤、天太冷不出攤、下大雨也不出攤。平常中午十二點開始賣,賣完就收攤。

當時我看到這樣的介紹,心想要吃到這碗糖粥有多難啊!於是抱持著不期待、不強求、不專程找,有也好,沒有也好,一切隨緣的態度。

那幾日,我在麵館吃麵,還會多點一碗糖粥,有的滋味還可以,有的一入口就知道是急就章,不只粥不行,赤豆也不行,總之我沒有再吃到如平江路吃到的好滋味。

直到有一天,從蘇州博物館出來,打算走到觀前街。跟著百度地圖穿街走巷,從陽光明媚處走往綠蔭扶疏中,大約走二十多分鐘,路過一座小橋,這小橋不舊不新,一點也不特別,是平時社區中常見的。周邊也沒有特殊的風景,但卻看到橋邊有間像停車管理亭狀的一爿小店,店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我好奇走向前看,竟然是「潘天麟糖粥」,當時我才剛在麵館吃完一碗麵,吃得挺飽,但既然命運帶我路過這宛如愛情般可遇不可求的名攤,也不管吃不吃得下,盲目地跟著排起了隊。

大約五分鐘後,聽到前方一陣喧騰,嘩啦啦的,說的是方言,我聽不懂蘇州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人流沒有減少,我還是跟著繼續排。後來才知道,那陣喧譁原來是糖粥賣完了,只剩下赤豆圓子,我看著那赤豆圓子也挺誘人的。再說,雖然糖粥賣完了,但排隊依舊,想必這赤豆圓子也是好的。

買到赤豆圓子,就近坐在橋邊的圍欄吃。雖然沒有買到糖粥,但單是嘗一口赤豆羹,完全不需要白粥添光,我即明白,前幾日在平江街吃到的,還稱不上好。這拌入桂花的赤豆羹,風姿別具,它經歷過熾烈的火焰,見識過張狂的濤浪,卻因長時間的微火細熬,熬到火氣殆盡、熬到焦躁消散,最後熬出一股軟棉,一股溫香,彷彿吃的不是糖粥,而是吳儂軟語的蘇州情懷。

據說這位賣糖粥的老先生,早年是挑著駱駝擔沿街敲著梆子販售。這是舊時代賣糖粥的傳統,那時孩子們聽到了梆子「篤篤篤」的聲音,就知道賣糖粥的來了,也因此當地有句諺語:「篤篤篤,賣糖粥」。

而駱駝擔是什麼呢?

作家陸文夫曾在他的《老蘇州水鄉尋夢》中有段描述:「這種擔子很特別,叫作駱駝擔,是因為兩頭高聳,狀如駱駝而得名的。此種駱駝擔實在是一間設備完善,可以挑著走的小廚房……人在兩座駝峰之間有節奏地行走,那熊熊的火光也在小巷兩邊的白牆上歡躍地跳動……」

我不知道蘇州哪家糖粥最好,但那些天我吃過的幾家糖粥,我相信這家應該是最好的。

對一座城市的記憶,有時是名山大水、有時是歷史古蹟、有時是氣候環境、有時是空氣中瀰漫的氣味、而有時是人情。那麼蘇州於我而言,則是一碗市井裡的彤雲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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