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鐘聲】琵琶裡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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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鄧名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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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鄧名敦

當「背註釋」的爭議攻占新聞版面時,我腦中浮現的竟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琵琶行〉究竟是怎麼背完的?是囫圇吞棗還是細嚼慢嚥?過程已然全不可考了。唯一記得的是,在默書當下一次又一次地腹誹白居易的囉唆牢騷,害慘了我們這些莘莘學子。「貶官」不就是文人的宿命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是,白居易只是不甘心懷才不遇?然而,當年這些挾著私怨的無腦猜想,最終隨著考試鐘響一同消散於人去樓空的教室。

白居易身處的年代,正是繁華落盡的唐帝國。安史之亂的巨大動盪,鬆動了帝國的統治根基,也撼動無數官紳百姓的信心。叛亂終是落幕了,但餘波蕩漾的影響,如寄附植物般盤根錯節地糾纏、綑縛在傾頹的巨木上,一點一點地蠶食所剩無幾的元氣。作為一個生於戰後的詩人,觸目可及皆是顛沛流離、家破人亡的事實。就連成長的過程,也屢次為了躲避戰亂而四處遷徙。藩鎮的順逆無常、中央的積弱不振,都被詩人摺疊在小小的心裡。

貞元十五年,白居易進士及第,並結識了一輩子的至交好友元稹,「憶昔封書與君夜,金鑾殿後欲明天」。登科的志得意滿,報國的豪情壯志,似乎點亮了黯淡不明的前路。只可惜,白居易的嚮往很快就被現實狠狠修理,直言敢諫沒有換來皇帝的青眼和朝臣的認同,反而招致了多數人的記恨。

元和十年,一場刺殺驚動朝野,時任宰相的武元衡橫死在早朝的路上。《舊唐書》記載道:「癸卯,鎮州節度使王承宗盜夜伏於靖安坊,刺宰相武元衡,死之;又遣盜於通化坊刺御史中丞裴度,傷首而免。是日,京城大駭,自京師至諸門加衛兵;宰相導從加金吾騎士,出入則彀弦露刃,每過里門,訶索甚諠;公卿持事柄者,以家僮兵仗自隨。」宰相武元衡死了,但這並不是什麼私人恩怨,而是在皇帝授意下企圖削減藩鎮權力的凶猛反噬。

時任贊善大夫的白居易,面對國難,自然是上書力主緝拿刺客、追查幕後主使。只是滿朝的諫官御史都未發聲,他的慷慨激昂不免被同僚視為逾越職權,一番熱情更是被當作別有用心。在他寫給楊虞卿的書信裡,白居易為自己的行為提出解釋:「僕聞此語,退而思之,贊善大夫誠賤冗耳,朝廷有非常事,即日獨進封章,謂之忠,謂之憤,亦無愧矣,謂之妄,謂之狂,又敢逃乎?」白居易不是不諳世事,而是作為人臣、僚屬,以及飽受藩鎮割據之苦下,一個普通人的意難平。

「絃絃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學生時代的故事已經很遙遠了,但「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等名句依舊琅琅上口,而曾經獨屬於詩人的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更是在每個人走過青春、閱歷漸增後,慢慢能體會一二。原來,琵琶別音,是詩人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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