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

貧僧有話要說二十說 「可」與「不可」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晚清末年的時候,知名人物曾國藩先生,他最大的特長,被人讚譽為「知人善用」,他對於如何知人、用人,讀他的《曾國藩全集》自能心領神會。他可以為滿清打敗氣勢如虹的太平天國,也是靠著他的識人、知人。在滿清對漢人不是太信任的狀況之下,他能夠保住大清的江山,曾國藩的「識人」,確實應該受到我們的肯定。 歷史上知人用人的能者很多,但是不能知人善用的人,也不在少數。世間上,凡是做領導的人,政治界的也好、企業界的也好、教育界的也好,對於選用部屬,「識人」可能是一個重要的能量。有的人,本來事業難成的,因為「識人」,得天下英才而用之,什麼都轉危為安、轉壞為好了。也有的人,本來做得轟轟烈烈,由於「不識人」,最後一敗塗地。可見得,這個「識人」,關係著人間事業的成敗,這是很重要的因素。 什麼是能用的人呢?什麼是不能用的人呢?在貧僧的心目中,凡是善事,都講「可」的,都應善用;凡是官僚,講「不可」的,就應該保持距離,以免影響好事。 貧僧對這一個「識人」的問題,不能和過去這許多的歷史人物相比;因為貧僧沒有財勢,沒有交友廣闊,沒有選用天下英才的能力,只是說,在佛門裡面,有一些老成持重的發心人,或者一些肯得患難與共,所謂「發心」、「有共同理念」,那就是我們最得力的人才了。 說「可」的人 必定有人緣 是人才?不是人才?要有選擇的慧眼。我對於是人才、不是人才,往往只看他做人對善惡能否分辨,他知不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他的性格是惡、是善呢?這是根本的條件。然後,我就是看這一個人對事情是肯得說「可」,或者說「不可」,我在這方面比較有計較。 凡是說「可」的人,我覺得他肯得與人為善,肯得從善如流,必定有人緣,能夠和人相處。凡是一個人找上他,他都回答「不可」、「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這種人必然不受人歡迎,也就是所謂「官僚」、「打官腔」,沒有服務的性格。遇上這樣的人,大部分我也都不喜歡用他。 在佛門裡,有所謂「宗門思想」,你對於信仰虔誠不虔誠?你對於工作倫理知道分寸嗎?你對分內的事、不是分內的事,都能很關心嗎?你肯得主動的處理事情嗎?或者你有道德勇氣嗎?你對於情、理、法,都能照顧周到嗎? 記得多年前,有一個弟子從美國旅遊歸來,他很得意地說:「我只要講一個字,在美國就能夠通行無阻。」有人好奇問他:「一個什麼字?」他就用英文說:「No」,就是不可以、不知道、不懂、不會的意思。 又有人問他:「為什麼一個『No』字,就可以讓你在美國通行無礙呢?」他說:「例如,我在海關,他們用英文問我入境的情況,我就回他:『No』。因為他怕麻煩,怕跟我囉嗦,就批准我,讓我入境了。或者在美國駕車,有違規了,警察來取締,跟我講什麼話,我都跟他說『No』、『No』,意思是說,你講的英文我都聽不懂,他也嫌我麻煩,就把我放行了。」 就這樣,過了不久,他又到美國去旅行,但這一次,我從別人那裡聽到說,他被美國的警察機關逮捕了。因為「No」,不能走遍天下。 說「不」的人 無法與人合作 幾十年來,在我身邊接觸過的一些人事,如果我看到他們的性格不肯以助人為本、不肯以結緣為要,我大都是隨他們自然發展;因為凡是說「不可、不能」的人,必定無能,必定破壞好事,必定不能與人合作。因此,我對這些說「No」、說「不能」的人,大多不會重用他。 相反的,凡是肯得講「我能幫你什麼忙嗎?」、「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服務嗎?」、「什麼事我來替你做做看」,能夠主動、能夠見義勇為的,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有這種性格的人,我都非常欣賞。 例如,做一個知客師,客人來了,他必定需要引導參觀,需要餐飲的招呼,需要聯絡什麼事情;但是,有的知客師父怕麻煩,都是問:「你吃過飯了嗎?」如果對方說:「沒有。」他就說:「喔,你趕快去吃飯!」事情就這樣推諉了。 或者,客人來了,有的知客師劈頭就問:「你有到大雄寶殿拜佛嗎?」客人說:「還沒有。」他就說:「你趕快走那邊去拜佛。」把客人打發走了,他就沒有事了。 這類的知客師,雖然看起來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壞人,但是這種沒有真誠待人的心理,哪裡能獲得人心歸向呢? 所以,做一名知客師,對於來訪的人,都要知道他的需要。所謂「知客」,就是要「知」道「客」人需要什麼,他需要吃飯嗎?他需要住宿嗎?他需要找人嗎?他需要辦事嗎?他需要聯絡什麼嗎?你都要能認識、了解,自己承擔下來,幫助他一一解決問題,不要推三阻四。 像我們當初建寺院,要去辦建築登記的時候,到了縣政府,他說你到民政局;我們到了民政局,民政局說:「你到建設局。」我們到了建設局,他說:「你這個是宗教的嘛,應該再回到民政局。」他們就在那裡推來推去,我們也不知道究竟要找哪一個局才好。 曾經香港有人寄了一尊佛像到宜蘭給我,我到基隆海關辦入關手續,就在那棟大樓裡上上下下,不知跑了多少趟,都還找不到頭緒。後來有人告訴我:「你不要這麼麻煩嘛,找個報關行幫你的忙,問題就能解決了。」我心裡想,唉!都怪自己。要節省經費,凡事親自操勞,有時候確實耗費時日,不容易達到目的。 記得有一次,我到海外訪問一個地方,他們用最好的飯店招待我,但是房門外面經常站了一個人。是來監視我們,還是替我們解決問題?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在房間裡,多次聽到有人來找我,他都是大聲地問:「你來幹什麼的?」「我來找星雲大師的。」「你找他幹什麼的?」來人聽了,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或者來人說:「我是大師的親戚。」這個人又說:「今天不可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要說「今天不可以」。來人聽他這麼一說,也只得告退了。 我到這一個地方是如此,到另一個地方也是這樣;這種國民,已經養成沒有服務的性格,凡事都想拒絕了事,一句「不可」、一句「No」,什麼事就都了了。 後來,我又到了另外一個國家,那一個國家的飯店服務人員見我一到,就起身來問:「我能幫你服務什麼嗎?」「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他承攬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他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到什麼地方去。」他不但幫我找到我的目的地,還幫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士。 親切招呼 將公司交給你 美國迪斯耐樂園,所以能在世界各地發展到這樣的盛況,他就是講究服務精神。例如我曾在一本書看到,一位母親帶了一個小孩,小孩忽然要上洗手間,不知道在哪裡。剛好有一位服務人員經過,母親向這位服務人員提出要求。他說:「我帶小朋友去。」走了好遠的路,之後又把小朋友帶回來。這位母親是一位很富有的人,後來就出錢支持迪斯耐樂園,感謝他們這種服務的精神。 另外,我還記得一件事。有一位老太太爬山,遇到下雨了,從山上走下來經過路旁一間小店,裡面有一位年輕人招呼她說:「老太太,請你坐下來,在這裡躲個雨吧!」並且端了一張凳子給老太太坐。這位老太太也沒有要買東西,不過,年輕人還是殷勤接待。等到雨停了,還送老太太從哪裡走路,到哪裡坐車。 過了幾個月,這位年輕人收到一封信,說這位老太太要贈送他一家公司。原來這位老太太也是一位富婆,她認為年輕人的主動熱忱服務,值得把公司託付給他。所以,推諉不能致富,服務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幾十年來,我在世界各地弘法旅行,也會遇到這許多歡喜說「可」、歡喜說「不可」,歡喜說「No」、歡喜說「Yes」的人;所以,我對於教育徒眾,也沒有什麼其他特殊的辦法、技能,都是告訴他們:我們做人,第一要與人相處,辦事要主動,要先開口,要有微笑,要承擔對方想要做的事情,要能幫他解決問題。就是自己不能做到,也要很詳細地告訴他處理的程序:第一先找什麼人,第二可以找什麼機構,第三可以做什麼……事情要這樣的進行。 基層人員 懂服務有前途 在四、五十年前,我想,我們大多數的人都有過的經驗,為了報一個戶口,沒有到戶政機關跑個四、五次,戶口都報不成。在我們的經驗裡,第一次來報戶口,辦事的人說:「你有身份證嗎?」我就拿出身份證。「戶口名簿呢?」我說:「我不知道要戶口名簿啊!」他說:「沒有戶口名簿,報什麼戶口?」我只有說:「對不起,我明天再來。」 第二天,我拿了戶口名簿再來找他:「我要報戶口。」他說:「你有帶印章嗎?」我說:「哎喲,報戶口還要帶印章啊?」他就說:「你不蓋印怎麼能有信用呢?」想想他說得也是有理,我就說:「抱歉,對不起,我明天再帶印章來。」 到了第三天,我又去報戶口,「你的戶長有證明嗎?有承認給你報戶口嗎?」我想:「啊?這個戶口名簿不就是戶長給我的嗎?」他說:「不行,要戶長提個證明才可以。」 為了報一個戶口,沒有花一個禮拜來去,手續都不能完成。你為什麼不一次告訴我要帶什麼證件、什麼資料才完整齊全呢?其實,那個時候,是一個講究紅包來往的時代,有紅包,一次就「可」;沒有紅包,多次也「不可」。一個公務人員這種態度,這麼刁難人,你想,我們的行政效率還能有成果嗎? 吳修齊先生,是台灣最早期的企業界大老、統一公司的創辦人,有一次他跟我談到,他在二十多歲才開始做小服務員的時候,鄉村的人士在鄉公所裡,要領個什麼表格、填個什麼文件,因為早期普遍知識不夠,大多不會填寫,他說:「別人拒絕的,我都上前說:『我幫你』,我就是這樣歡喜幫他的忙,解決他的困難。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事,舉手之勞啊!所以,我後來事業順利,大概與我服務的性格也有關係吧。」 很可惜,過去我們政府基層的服務人員,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就決定在他的性格的「可」或「不可」。如果常常說「可」,前途必定上升;如果處處說「不可」,只有越做越沒有人緣了。 所以,我們看到很多人,他們的事業順利,並不是單憑學歷,也不是只靠能力,就是憑著肯得為人服務、肯得主動幫別人的忙;反之,到處碰壁,到處沒有人緣。 貧僧自喻是「破船多攬載的人」,凡是人家和我商量,或者求助於我,只要能力所及,我都不擅於推辭。 例如:有人跟我說,現在的孤兒很多,要辦孤兒院,我知道這個可以,那麼我就辦孤兒院。有人跟我講,現在的老人跟年輕的兒女有代溝,應該要有個老人安養的地方。我想這是好事,可以,那麼我就辦老人院。有人說,現在的青年學子,為了繳學費困難,讀不起學校,由於過去我也是這樣,那麼現在我有能力可以辦小學、辦中學,甚至辦大學。辦一間不夠,可以再辦一間,從這個國家,再辦到那個國家。我自己雖然條件不夠,但我可以藉助別人的因緣,沒有什麼不可啊! 好事要「可」 壞事要「不可」 因為這一個「破船多攬載」的性格,貧僧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所以後來辦報紙、辦電台、辦電視、辦佛光會、辦讀書會、辦都市佛學院、辦叢林學院、成立美術館、推動雲水書車、雲水醫院等等,都是因為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可。 經常有人跟我說佛經看不懂,實在說,不是文字看不懂,而是道理很深。我不能因為道理很深就退卻,所以就努力想辦法,讓佛法的道理能夠淺顯易懂,能夠講了可以讓人明白。只要我肯發心、有心,又有什麼不可呢? 後來,我又邀請大陸一百多位教授來協助佛教經典的白話翻譯工作,請慈惠法師幾次到北京、上海去聯繫相關的事情;這麼一來,我的人緣越來越廣,我的助力越來越多,事情也成就了。可見得,好事要「可」,壞事要「不可」。 有的人在一生當中建一間寺院,都難以成功,像過去的寺廟,都要經過幾代人的建設才能完成。現在,我在世界五大洲多少個國家建了多少的寺院,我哪裡有能力?我只是有一個性格:「可」。 我到了美國,王良信先生對我說,要在美國建寺院,我說「可」;我到了歐洲,黃老太太和江基民跟我講,希望在法國建寺院,我說「可」;我到了荷蘭,中國飯店的羅輔聞說,要在當地建寺院,我說「可」。全世界所有的地方,要建寺院,我都講「可」,很少有什麼地方說「不可」。 但我說一句「可」,後面的負擔就大了。對方只是給一個建議,他是一位在家信眾,哪裡有那麼大的財力擔當?我必須去解決問題:我要幫忙買土地,我要集合地方人士,我要徵求大家的意見,我要找尋工程人員,我要在這裡有所示範,我要肯得服務、我要犧牲奉獻……。所以,這一個「可」的後面,跟著要有許多的能量、因緣,在這裡貢獻、在這裡助成。 所以我說,父母沒有給我什麼財富,但是,他們生給我一個很好的性格,那就是:「可」。因此,我有一次在講演的時候,忽然說到,我們不要只是讓上帝「萬能」,我們自己也應該「無所不能」。所謂「能大能小、能前能後、能進能退、能有能無、能苦能樂、能早能晚、能冷能熱、能富能貧、能上能下、能飽能餓、能高能低」……我無所不能、無所不可,自己做個萬能的上帝。就等於佛教說「人人有佛性」,自己能做佛,應該人人也能成上帝。所以我在想,假如基督教像佛教一樣「我是佛」,人人都能成上帝,那這個世界必定非常平等、非常美好! 內有能量 才有外在助緣 過去,貧僧在佛學院擔任院長的時候,學生要請假,這個事在訓導處應該就可以處理了,但老師們都說不准、不可。學生就來找我,我不但說可,還問他:「你要幾天呢?」他說:「三天。」我說:「路這麼遠,三天不夠啊!五天、一個禮拜吧!」學生一聽,感到很意外,以為我這麼好說話。其實,我只是懂得人性而已。 為什麼?因為他回去三天,和父母分別了一年、兩年,忽然回家了,家裡的人必然歡喜,等於過年一樣,請他吃飯,給他讚美,家庭真是樂園啊!佛學院修道的生活多清苦、多淡泊,當然,還是家裡讓人留戀了。 但我叫他在家裡待一個禮拜,三天以後,「過年」的日子過去了,總不能叫家人天天來宴請、天天來恭維、天天來讚美,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大家都冷淡下來,他就百無聊賴了,開始想到佛學院團體生活的種種美好。一念之間,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他就可以分別。他就會想再回到學院,不想要再回家了。 所以我覺得,人生要從積極面、向上、向前、向好去發展,不要朝負面的「不可」、「不行」、「不能」去想,那是不能成事的。 今天的青年們,在你的性格裡,好事你都「能」嗎?你能跟人結緣嗎?你能擔當責任嗎?你能吃苦耐勞嗎?你能勇於負責嗎?你能吃虧忍耐嗎?你「能」、你「可」,廣結善緣,放心,你必定會成功。「可」,也不是別人來教我們的,是自己內心的潛能。你潛在的能量,能夠發揮出來,這是非常重要的。 實在說,佛光山有的徒眾,也是勢單力薄;但是「為了佛教」,他發心、他「能」,就可以在海內外開山建寺。有志於向學的,鼓勵他讀書,他覺得「能」,我們就培養他,他就能從碩士、博士畢業。 所以,自己要有能量,才會有外緣,「能」是因,外緣是「緣」,有了「緣」沒有「因」,也不能成長啊!好比風調雨順都有了,沒有種子,又哪裡能生長呢?所以,大家不妨審視自問:「我是一顆菩提種子嗎?」 在西方國家,一條繩子一攔住,「不可」,這是法律,當然就是不可。在我們,辦大學很困難啊!但「可」,雖千萬人吾往矣!「可」的後面,要有承擔、要有力量。這麼簡單一個成敗的關鍵,你能叫貧僧不說嗎? 2015.04.24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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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 下周一本報第四、五版推出星雲大師最新文章《貧僧有話要說》第二十六說〈我解決困難的方法〉,敬請讀者期待。 二十七說〈我的平等性格〉 二十八說〈我的發心立願〉 二十九說〈我修行讚歎法門〉 三十說 〈我訂定佛教新戒條〉 三十一說〈我對問題的回答〉 三十二說〈人生三百歲〉 三十三說〈我寫作的因緣〉 三十四說〈夫妻相處之道〉 三十五說〈我的歡喜樂觀哪裡來〉 三十六說〈我的金錢取捨的看法〉 三十七說〈我的演講緣〉 三十八說〈我對死亡的看法〉 三十九說〈我對媒體的期許: 媒體救台灣〉 四十說 〈真誠的告白—我最後的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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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 三十二說 我對生死的看法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死亡,你怕嗎? 同樣的,我再問你:回家,你歡喜嗎? 古人說「視死如歸」,死亡就等於回家,回家是應該歡喜呢?還是可怕呢?這是值得我們去省思和辨別了。 在佛教裡,對於「死亡」的看法,認為人是死不了的,人生是圓形的,生死是循環的,所謂「老病死生」,生了要老,老了要病,病了要死,死了又要再生。等於空間有東西南北,你依循著東西南北轉,轉了一圈之後,還是會再轉回來的。就例如,現在我要向東去,從桃園機場搭機前往紐約,飛行十八小時,就可以到達,如果再繼續飛行,也一樣經過十八個小時,一定又是回到桃園;環球旅行,到最後就是回到原點。 老病死生 重新認識生命 人生了要死,死了要生,這是必然的,只是我們人往往愚痴不懂,當一個人出生的時候,全家大小都是給予祝賀:「喔!生了兒、生了女,弄璋、弄瓦了!」其實,生了必定要死,死亡並不是等到要死了的時候才知道,從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會死亡。同樣的,死了以後又會再生,既然會再生,人又何必要悲傷呢?所以,對於生死問題的看法,我們要重新估定它在人生裡的價值。 就好像我們的心,有生、住、異、滅,一個念頭生起,還沒能停留,它就變化了、消滅了,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個念頭的生起,念念不停。生死也是如此,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是不停的。又例如,季節有春、夏、秋、冬,冬天來了,還怕春天會很遠嗎?物質有成、住、壞、空,有了一個空地,就可以建一棟大樓;大樓壞了,有了空地,又可以再重建啊!地球上,多少人起高樓,也有多少高樓倒塌了又再起,不都能看得出生死、生滅就是這樣一個循環嗎? 我從小出家,經常聽說歷代大師們往生的事蹟,他們有的預知時至,有的自我祭悼,有的先行向各方告假,訴說自己於何時要跟大家別離;也有的以死亡做遊戲,如飛錫禪師倒立而亡、普化禪師遊化四城門後示寂。或許這許多佛門的故事聽得太多,同時,我幼小的時候出生於戰亂,跟死屍可以睡在一起,也曾經目睹陣亡將士們的遍地屍骨,雖不如山,也到處皆是,所以,對於死亡,就沒有那麼樣可怕的想法了。 死亡不可怕,只是死亡的那一個剎那、那一個時刻,死法是值得計較的。死亡的苦樂不同,就像過去的刑法,有的人是千刀萬剮,有的人是五馬分屍,有的人是亂棍打死,有的人是請君入甕,有的人是砍頭斬腰,非常殘酷。現代的刑法就比較人道,或者吃安眠藥、打麻醉針,或是一槍斃命,讓死亡不再那麼痛苦,甚至死亡也可以如同睡覺一般的平常。 生生不息 往生猶如移民 人是死不了的,就等於木柴燒火,一根木柴燒完了,又再燒另外一根木柴。一根一根的木柴雖然不同,就好比人生的階段不同,但生命之火是一直燃燒不熄的。又好像我們手上掛的念珠,一顆念珠、二顆念珠……當你撥數到一○八個的時候,它又會再回過頭來。生命也是如此,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就像是一顆一顆的念珠。所謂「六道輪迴」,就是這個意義。所以,面對死亡,我們應該要看得很平淡。再說,也有的老人,覺得自己本身的「機械」老朽了,必須要更新,而希望死亡。就像衣服舊了,當然要換新的;房子壞了,當然要重建,人的死亡就如同換衣服,就如同重建房屋,這是不值得什麼大驚小怪的。 人之所以畏懼死亡,就是他不知道死亡以後要到哪裡去;因為沒有目標,所以感到畏懼。假如你知道人死亡了以後,還會再來人間,就不怕了。像我,一再認為我還會再來做和尚,甚至,我也曾經勸天主教單國璽樞機主教說:「來生,你還是去做主教,我也再來做和尚。」因為我們有這樣的目標,就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可怕。單國璽樞機主教在癌症末期時,還做了一趟「生命告別之旅」,真正表現了一種樂觀的態度。 此外,我覺得人之害怕死亡,除了不知道自己死了要去那裡以外,還有一個關鍵,就是把這個身體的器官功能的停止當作是一種死亡,也就是說,有了身體能夠活動叫做生,身體不能活動、呼吸叫做死。這是一般對生死的定義。 但是,從佛教的觀點來看,生命是不死的,他只是以各種不同的形態存在而已。 就像是水,同樣的水,放到冰箱,可以是冰水、冰塊,加了粉,可以變成是布丁、粉圓,蒸發到天空,可以是雲層......,水的本質從來沒有改變過。也就是說,雖然外在流轉的形體不同,但是,生命的本質是不生不滅的,只是因為緣分的關係,到各種空間不同的示現罷了。 總之,死亡就等於現在的移民一樣,從這一個縣城搬遷到那一個縣城,從這一個國家遷移到另外一個國家。當然,你要移民,也要知道自己的資本如何,假如你的資本很多,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就可以購買華屋大廈,一樣地享受榮華富貴;假如你的資本不足,移民到另外一個區域,窮愁潦倒也就在所難免。 所以,我們在生死之前,就等於在移民之前,要先作好準備,了解自己未來的資糧豐富、不豐富?假如說,你在死亡的時候沒有目標,或者也沒有資糧,就好像犯了刑法要充軍,究竟要充到什麼地方、會有什麼樣的遭遇,你都不知道,那當然是會感到很可怕的了。 參悟因緣 透徹宇宙萬有 另外,人對死亡會覺得可怕的原因,就是對「生」的不捨,因為他在生的時候,一定有很多的親人、很多熟悉的地方、很多知道的事物,甚至已經擁有了很多的財富。他覺得,這樣一死,什麼都不是我的了,所以就捨不得。其實,人生不會是所謂「一場空」的,在你本性裡面擁有的功德財富,比留在世間上的家業財富更重要,都是你可以帶走的。 也有的人害怕死亡,是擔心死了以後,現生所有的關係都沒有了,到了一個完全生疏的地方,這在佛門裡叫做「隔陰之迷」。因為換了一個身體,就等於換了一個國家、城市,所有的街道、商店、人事都不同了。但是這也不足悲哀,因為人生就是這樣,這邊去了、那邊來了,你可以重新建立新的因緣、新的關係。 所以,從佛門來看,我們在六道裡輪迴,假如千千萬萬億億年地追算起來,所有世人、一切眾生,誰沒有做過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呢?誰沒有做過我們的妻子兒女呢?如果這樣一想,其實普天下之人,不管你是哪個種族,不管你是哪個國家,不管你是哪個區域,都是有緣人,都是曾經與我有過關係的。所以,佛教講「因緣」、講「緣起」,大家都生存在「緣起」裡面,緣聚則生,緣滅則散,緣起緣滅;這個「緣」的道理,才是生死的關鍵、生死的中心。 也因此,佛教有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在人間,都叫你要「廣結善緣」。緣結得多了,未來關係就良好;少與人結緣,將來必定到處不便。所以,你信仰宗教、不信仰宗教不是重要,不過,你行善、行惡,你結緣、不結緣,對自己的未來是非常重要的。 其實,世間上的人對自己的過往也有某一些了解。例如,見到某人了,就說:「我們有緣來相會。」可見得他知道有過去的關係。或者說:「我們共結一個來生緣吧!」像夫妻希望來生還能再做夫妻、師徒希望來生還能再做師徒,這就要靠願力了。比方有人說:「我願意移民到歐洲!」「我願意移民到澳洲!」有時候,願力也能左右人生的趣向。但是在佛教裡,有所謂「信、願、行」,你有了「願」,能不能如願,後面的行為、行動也是關係重大。 總之一句,宇宙間所謂「真理」,都在一個「因緣」裡面,能參悟「因緣」,就能透徹這個宇宙萬有的種種一切。 往生善處 廣造福結善緣 說到人死了以後,要怎麼做呢?現在的兒女都會為父母、長輩舉行超度法會,為什麼?怕父母墮入到地獄裡受苦,所以要給他們超度。這是錯誤的,是不孝的想法。你為什麼不想你的父母可以升到天堂?可以再生到人間?為什麼你要讓他墮到地獄裡呢?我覺得,佛教在中國,誦經超度的儀式,固然適應了社會人間的一種訴求,但不一定是合理。 所謂「佛法如舟航」,一個人有了罪業,要沉淪了,能有慈航普度,就不墮落,超度也有這個作用;但是,現在說要念經超度,你如法不如法,你相應不相應,這也是一個問題。 我認為,現在追悼父母、長輩死亡的最好方法,是開辦紀念會,講述他的功德好事;為他造福結緣,做一些或獎學、或救貧的善事,讓他獲得你的善緣祝福。這麼做,就好像你寄款給歐洲、澳洲的親戚朋友,幫助他,可能他就會得到你的助緣。 所以,在佛門裡,紀念亡者不重視形式。例如慈航法師他死亡的時候,就叫人說:「不必為我放燄口、不必為我超度,大家就念觀世音菩薩,培養你們各自的因緣吧,我究竟會到哪裡去,我自有我的因緣關係。」 說實在話,在慈航法師的意思是,如果他應該下地獄,你們也救不了他;如果他應該上天堂,你們也不一定是助緣,不能幫忙多少。所謂「各人生死各人了,各人吃飯各人飽」,在佛教講,各人的行業還是要自己負責的。 佛教裡,也有一個測量亡者投生何處的方法。究竟是生到善道呢?生到人間呢?還是生到惡道呢?有一首四句偈這樣說明:「頂望眼生天,人心餓鬼腹,旁生膝蓋離,地獄腳板出。」 至於說人死了做鬼,這是投生到另外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但不是必然的;投生到驢腹馬胎,也不是不可能,但那也還是業報,可以流轉,並不是說人生的未來就完全沒有了希望。等於牢獄的刑期滿了,出獄後,還是可以過一個正常的人生。不過,人生還是不要犯罪的好,生生世世都做善人、好人、正常的人,那是最重要的啊! 預知時至 生死逍遙自在 前幾年,英國黛安娜王妃逝世十周年,兒子、親友、大眾以唱歌、奏樂來紀念她,那又未嘗不是一個最好的懷念祭悼?所以,我旅行世界各地,看到許多國家的人民,他們對親友的死亡,似乎看得都不是那麼樣嚴重,尤其在生的時候,大家好好相處,死亡了以後,就好好地告別。不像中國人,在生的時候為了利益鬥爭、為了不同對立,甚至於夫妻之間視如仇人,父母兒女之間嫌隙怨恨,到了死亡的時候,才呼天搶地,哭鬧得天翻地覆,不能自己。兩個極端的表現,就好像戲劇一樣,實在讓人感到人生很虛假。 事實上,你何必等到人死亡的時候再來傷心呢?平常相處,彼此相親相愛一點,不是很好嗎?就算是死亡了,也不必太過悲傷,祝福他,彼此還是會有一個未來的因緣。 在佛教裡,我也親眼看過,多少念佛的人預知時至。例如,台北念佛團的團長李濟華居士,民國五十年左右,在佛堂裡跟大家告別後,就往生去了;香港東蓮覺苑的苑長林楞真,今天跟大家說:「我明天要跟你們告別了。」隔天早上大家一到,看她還在吃早飯,都想:「怎麼可能告別呢?」但是吃過早飯後,她說:「我們大家來念佛吧。」就這樣,她在念佛聲中往生了。我想,死亡能夠這樣的逍遙自在,生死不就都是一樣了嗎?還有什麼可悲哀的呢? 我十歲的時候,不知道父親的死亡;我七十歲的時候,九十五歲的母親在美國去世,我從台灣連夜搭機趕到美國為她處理後事,但沒有感到悲傷,反而覺得母親能夠活到九十五歲,這麼高齡,也是很值得祝賀欣喜的事情。不過,我也自問:是我不孝嗎?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還是說,因為我身在佛門裡面,通達了解生死的關係了呢? 生死無懼 相信因緣果報 現在貧僧也老矣,老病死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降臨到我這裡來?不過,我在過去年輕的時候,最顧忌的,就是怕自己在死亡的時候非常痛苦,讓人家笑話:「一個出家人,怎麼在生死關頭還這麼痛苦、不捨?」因此,我一直在訓練自己,應該怎麼死亡才是最好。 現在,我也不知道對自我的磨練是到什麼程度了,但是我相信我不計較死亡,只要不痛苦,當它睡覺、安眠就好了;雖然「油盡燈乾」是人生必經之路,我也不至於有很多意外的疑難雜症,沒有恐懼了。至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它本來就不是我的,是大家的,所以一切還是歸於大家。 不過,說我沒有帶來,也不會帶走,那也不見得。我這一生的各種緣分,你給我的、我給你的,它們不都會隨著我嗎?所以,我有一篇〈真誠的告白〉,那就是我最後要說的話了。 在佛教裡,念佛人嚮往的極樂世界究竟在哪裡?佛教說:「唯心淨土,自性彌陀。」我覺得,念佛的人會再回到人間來,因為人間也有極樂淨土啊!就是參禪的人悟道了,死亡以後,他的聰敏、知識、知見,也會幫助他未來再到人間轉世。這不就是他們今生念佛、參禪所得到的好的結果嗎?所謂「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你要這樣修、要那樣修,必定都有所得。如慈航法師說:「法性本來空寂,因果絲毫不少,自作還是自受,誰也替你不了。」就是這個道理了。 一般人常問:「我的未來要到哪裡去?」我認為多數的人是再回到人間來。但是,同樣是人,也有富貴的、窮苦的、卑賤的不同,就等於一般說的有福、沒有福。換句話說,天堂、地獄都在人間,不過,同樣是人,有的人好像活在天堂裡,也有的人好像活在地獄裡。既然天堂、地獄在人間,所以我說人還是會再來人間的。就等於樹木、花草、豆子在哪裡種下了,它未來就在哪裡生長。 天堂在哪裡?就在人間;地獄在哪裡?也是在人間;常寂光淨土、虛空在哪裡?都是在人間。那麼現在科學家一直在研究一個問題:究竟其他的星球有沒有人?我在想是有的。或者也有人問:其他的星球上有沒有水?有沒有生命?這不用研究,其他世界必定也有同樣的情況,因為虛空無限,其大無比呀!就好像我們都聽說過的,早在幾百萬年前,就有中國人了。不過,歷史文化要進步很難,從石器時代、銅器時代,慢慢地到了農業時代、工業時代,這是歷經多少時間的周折啊! 生命意義 功德留存人間 話再說來,很多人都在講說「前世今生」,有的沒有根據,道聽塗說,也等於八卦新聞一樣;有的人講「前世今生」,也合乎人生的邏輯,不是完全沒有規律,這就不用去否定它,但也不用去執著它。如果夫妻真的投緣的話,共同發願,是會有來生緣的;如果真的是冤家的話,也必定是要分開,各奔東西的了。 目前還有一個問題尚待研究,古今人事,究竟唐堯虞舜活了多少歲?彭祖真的八百歲嗎?現在也有資料顯示,真有彭祖其人,也真的活到八百歲,但是在那個時代,是以小花甲方法記歲,也就是一年相當於現在的六十天,如果用現在的算法,實際上彭祖是活到一百四十歲左右。這麼一說,唐朝時期的僧人菩提流志一百五十六歲,就更為高壽了。 死亡,古今以來,都是非常神祕的。因為人死亡了以後,不知道會到哪裡去?其實,佛教的〈因果偈〉說:「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來果,今生作者是。」如果你要知道未來,看看今朝就知道了。 人之一生,過生日要慶祝,結婚要慶賀,死亡也要送葬以示哀榮,甚至於一個人死了,還要做頭七、二七……,七七不夠,還要做百日、做周年等種種紀念。這就要看你的功德了,你有功德,所謂「立功立德」,則讓人懷念,如日月長存;你沒有功德,如草木同腐朽,死亡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所以,你想留什麼在人間呢?人的一生,活的歲數多、歲數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下的生命意義。 2015.5.6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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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四說之二 我訂定佛教新戒條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七、要能長養慈悲 在修行裡,忍辱還是消極的修行,積極的精神則要發揚慈悲。慈能予樂,悲能拔苦,要能給予眾生喜樂,去除眾生的痛苦,必須要先學習服務,如果沒有服務的精神,哪裡能與慈悲相應呢? 所謂服務,在青年守則裡說:「服務為快樂之本」,我們能可以行菩薩道,像觀世音救苦救難,這是自我的修行,也是自我的安樂。能解脫別人的苦難,還怕自己的苦難不能消除嗎?所以,人能先做一些利他的行事,自己必然得到更廣大的利益。服務、慈悲,都要慢慢的灌溉、長養,就好像田裡的禾苗、山上的果樹,要在時間歲月裡,不斷修行,不斷成長,才能完成自己的慈悲發心。所謂「無相布施、無我度生」,那就是真正的慈悲了。 八、要有道德勇氣 修行學道,不是消極的做一個好人,以為自己與世無爭,那是不夠的。要能與人為善,甚至與人為善也還不夠,要能在犧牲受害的時候,可以為教、為人,提出道德的勇氣,這就是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沒有道德勇氣,只是一個消極的好人,不算一個積極發心修道的菩薩。 在儒家裡為了成就仁義道德,有所謂「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佛心和儒家的道德觀念,不但有類似,甚至更加增上。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或許還有一個為了什麼,但在佛教裡,捨身捨命,不著相,不執我,不求回報,不求讚美,一切無我無相。因為,不執著我相,才更有道德勇氣。 九、要能知道慚愧 佛陀有時候教訓弟子「不知慚愧」,這是非常嚴厲的批評。不知慚愧,就是不知道羞恥,所謂「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沒有一點羞恥心,品德不能增上。佛說「慚恥之服,無上莊嚴」,有慚恥心,是人格美麗的穿戴。恥有所不知、恥有所不能、恥有所不會,恥有所不淨,在修行的道路上容易成功。 慚,是對不起自己;愧,是對不起他人。如果我們經常行事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別人,甚至不但對聖賢、父母,我們自己知道慚愧,甚至對學生、兒女也要有慚愧心,不能給予兒女很好的教導,不能給予學生廣博的智慧。能可以有這些慚愧心,自然覺得對世間萬事萬物有所欠缺;由於知道欠缺,就會發心,有了勇氣。所以慚愧知恥,就能增上我們的品德。 十、要能守時守信 時間就是生命,你不守時,就是不愛惜生命。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愛惜別人的生命,就不知道時間的寶貴。人無信不立,人格的養成,要從誠信開始;妄言、造謠,對別人的辛勞、功德不知道尊重,對別人的道德、人格輕易的毀謗,不必要別人來判斷,自己想想,也應該知道罪孽深重啊! 一個人要養成守時守信的習慣,如:與人約會,或者參加會議,或者與朋友往來,一定要遵守時間。守時的人生,才是美德,誠信的人生,更是為人生披金掛銀。因為我們讓人稱讚一句:某人很誠實,某人很有信用,那就表示你是一個道德君子。做人,為什麼不做道德君子呢? 除了上述「十要」以外,還要愛護常住、要有宗門思想,要能隨眾、勤勞、謙虛,具有因果觀念等等,這些都是成功之道。 十種不要 雖易持且遵行 前面講的「十要」,是積極的修道,下面十種「不要」是消極的品德。積極的修行,比較不容易做到;消極的修行,應該比較容易受持。但是,無論什麼修行,你不「行」,就不是道了。所以「十不要」的道,下列說明: 一、不可好買名牌 既已辭親出家,捨俗入道,就要與世俗的人士有不同的想法。別人好財,我們施捨;別人好名,我們無爭;別人生氣,我們忍耐;別人討巧,我們愚拙。所以,對於一個修道的人,羨慕世俗,尤其好買名牌,喜愛風潮,不能淡泊生活,不能簡單養道,是不容易成功的了。 既已學道,就不需要外物名牌來莊嚴自己,要從內心修學戒、定、慧學,來給予自己莊嚴。因為從內心美好的心念,來為自己莊嚴身相,那才是真正的名牌。 二、不可輕慢他人 在教團裡,我們上有師長,要觀德不可觀失;我們有同參道友,要互相勉勵、互相提攜;我們有後輩晚學,現在雖有缺點,將來他會成就大事。就是信徒,也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如果我們的冤家對頭也可以成為逆增上緣,你何能對他人輕心慢意呢? 輕慢他人,就是自己驕傲;凡是成熟的稻穗,都是低頭的;凡是長成的水果,也都是垂下的;你要做一個真正的修道人,在生活裡,舉止行為一有傲慢,必然遭人輕視;只有低眉合掌、鞠躬問訊,口中常說「請、謝謝、對不起」,給人讚歎,自我謙和,修道才能進步。 三、不可嫉妒好事 說到嫉妒,就好像火一樣,嫉妒的火一燒起來,好人,會燒成變態的人;好事,也會燒成沒有價值。所以嫉妒的火,是人性裡醜惡的東西。人性裡見不得人好,見到人好,就嫉妒他,見到好事,就不歡喜,這都是自己醜陋的心態。 應該要知道,別人好,對我們有利;我的朋友升官了,我可以沾光沾光;我的同事發財了,他買華屋大廈,我也能進去拜訪。總之,別人擁有,雖不是我的,但我可以沾光享有,我何必要嫉妒他呢?難道天下都變成窮人,自己一個人發財才算富有嗎?修行的人,見到人家擁有,要隨喜讚歎。 所以,要想自己做好人,不嫉妒好人、不嫉妒好事。對於好人,要讚揚他,對於好事,也要歌頌它,世間這麼美好,我們為什麼不歌頌好人好事呢? 我和煮雲法師相處,他的習氣毛病很多,但是他有一個偉大的地方,就是不嫉妒別人。光是這一條,在一般人學習當中,就不是人人能做到的了。 四、不可侵犯他人 佛陀制訂的戒律,無論出家的、在家的,主要的,就是不可以侵犯他人。戒,是自由的意義,你要自由,別人也要自由,好人好事都要自由。所以佛教的五戒:不殺生,是不侵犯別人生命的自由;不偷盜,是不侵犯別人財產的自由;不邪淫,是不侵犯別人身體的自由;不妄語,是不侵犯別人信譽的自由;不吸毒,是不侵犯自己智慧、健康的自由。 侵犯別人,是不好的行為,你侵犯別人,別人自然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報你,這樣就會對立、仇恨。如果都能像佛教所說,大家持戒,不侵犯別人的自由,互相尊重、互相包容,像現在新聞有報導的自由,但也要尊重信仰的自由,你有居住的自由,也有移民的自由,大家都要尊重自由,這才是美好的人生。 五、不可語言官僚 語言,一言以興邦,一言以喪邦;一句話,看起來簡單,好朋友之間,因為一句好話,結了好因好緣,後面的因緣果報都很順利;因為一句壞話,怨恨成仇,彼此難以相安。所以,說話要謹慎。現在有的人「烏鴉嘴」,都是講一些不好聽的話,讓人聽了討厭。是好人,就說好話,說壞話,必然是壞人,所以佛光會提倡「三好運動」:身要做好事,口要說好話,心要存好念,尤其說好話,又不要花錢,對你也沒有什麼損害,讓人家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六、不可去做非人 非人,這句話是很不好聽的,意思就是說你不像人。你的言行,不像人的言行,惡念、鬥爭、壞心、害人等等。在佛經裡,佛陀會不會罵人?佛陀雖然不直接罵人,但他也指出世間有「五種非人」,意思就是說不像人,也就是「應笑而不笑,應喜而不喜,應慈而不慈,聞惡而不改,聞善而不樂」,我們修道人怎能不自我警惕呢? 人,所謂為人,就要守禮、守信,在儒家有四維八德,在佛教有三皈、五戒、六度萬行,這些都是做一個人的原則,是人,就要像人,不可以做「非人」,讓人恥笑。 七、不可承諾非法 有的人,要我們幫助,應該可以幫助,但非法的,不能幫助。有的人,要我們給他因緣,如果是壞事的,不可以助長壞事因緣;有的人,要我們給他助力,如果是侵犯別人,對別人有害的,不可以幫助他。總之,非法,不合法律的事,當然是壞事;不合乎佛法的事,當然是惡事,我們要為世間助長善因、善緣,但不可以助長非法。 在菩薩戒裡有「饒益有情戒」,凡一切事,要與他人有利益、有幫助,成全別人,這是我們修行學道的基本要道。 八、不可打擾別人 有謂「寧動千江水,不動道人心」,打擾別人,讓他動念,尤其動不好的念頭,這也是我們的罪過。所以,和人相處,不可以隨便叫人做事,不可以隨便叫人服務,不可以隨便叫人家做牛做馬,不可隨意化緣,應該要互相尊重。 就是好事,也要獲得人家的歡喜、獲得人家善意的教導;但有的人態度惡劣,就是人家幫忙了,也心不甘情不願;有的人語言粗魯,就是有人幫助了,人家也不歡喜。所以,做一個修道者,不可以隨便打擾別人。 如持地菩薩,走路,不敢放重腳步,怕踩痛了大地;物品,不敢隨意亂丟,怕汙染了大地;講話,不敢大聲,怕吵醒了大地,這是菩薩行為,我們應該效法。 九、不可輕易退票 信諾,是做人的根本,「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已答應人家,就應該真心履行幫助。輕諾寡信的人,最後都會被人捨棄;你只要真心誠意,不隨意退票,不背棄自己的諾言,不是皆大歡喜嗎? 過去,有人為了父母的疾病要去買一些營養的食物,在東街就問,營養品一瓶三塊錢,但走到西街,卻只要二塊五。這個人心裡想,我在東街已經跟他說過回頭再買,我不能失信於人;雖然討便宜,但是信譽價值更高。就如人在戰亂的時候,大家沒有東西可吃,就採摘人家園田裡的水果,可是有德的君子,他就是不肯。人家笑他說,這是戰亂時候,這些水果已經是無主了。這位有德的人說:「儘管戰亂無主,但我心中不能沒有主啊。」 十、不可無理情緒 一些年輕人跟我出家,我最掛念的是,年紀輕的人,不懂得世間的人情禮貌,經常鬧情緒,一句話、一件事,就把它張揚得不吃不睡,讓團體難安。所以,我在〈剃度法語〉裡,就勉勵他們:「為僧之道要正常,不鬧情緒不頹唐;勤勞作務為常住,恭敬謙和出妙香……」 所以,一鬧了情緒,固然自己的品德給人看輕,也表示自己的修養不夠。情緒,要自我控制、自我駕馭,你自己都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緒,你還能教育他人、管理他人,成為一位人天師範嗎? 上述這些新戒條,也不只適用於出家修道者可以實踐,所謂戒,就是法律,就是自由,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人人自由;應該都適用於每一個人的。 所以,貧僧這一生自我克制、自我教育、自我要求,對於這十要、十不要,也是數十年的辛苦實踐體會,至今仍然還嫌不足,只有一點一滴再去努力成就了。 2015.04.25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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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三說 貧僧受難記

貧僧近九十年來的歲月,面臨生死的邊緣,從鬼門關又走回來,也不知道走多少次了,有些也不值得說。比方說掉進冰窟,還能自我爬起來,雖是奇異,但也不值一說;也曾騎自行車,從三層樓高的小丘陵,衝到深溝,車子跌得粉碎,人絲毫無傷,這也不值得一談。甚至在戰爭中,槍林彈雨,多少次的死裡逃生,好像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貧僧還是有許多受難的過程,在此一說。 被師父開除 首次感受苦難 童年家貧,這不算什麼苦難;軍閥、土匪的騷擾,還是一個兒童的我也不懂得害怕;對日抗戰,槍砲子彈齊飛,總想不會打中我,也不知道危險。 出家後,受的是打罵專制的教育,但貧僧認為這是當然的教育,也不覺得是苦難。直到十七、十八歲,在棲霞山已經過了七年歲月的我,忽然給師父開除,茫茫前途,不知道何處去安身,這才覺得第一次苦難的歲月真的來臨了。 我十二歲出家的時候,師父志開上人只是棲霞山的監院兼律學院的訓導主任,到我十七歲那一年,他已經是院長了。做院長的師父為什麼要開除我呢?原因是,我童年出生在揚子江邊,家門口不遠處就是運河,經常戲水,可以說水性很高。出家以後,在棲霞山上,連個池塘都沒有,就好比青蛙、烏龜,忽然一下子到了乾旱的地方,幾乎奄奄一息,真是苦不堪言。 但這還不算苦難,因為我還能活下去。青少年養成好動的習慣難以更改,最初在小型的律學院裡,就提倡打乒乓球,雖然受責備,但後來師長也是不了了之。對十七、八歲的青年而言,打乒乓球也不夠味道。這時候,同學裡有一位師範畢業的青年同學,擅長打籃球。我經常聽他講述打籃球的好處,因為貧僧當時身兼學生自治會的會長,也就想來設計籃球場,鼓勵同學打籃球。 籃球場位在棲霞山山門外,場地很寬廣,但籃球架、籃球如何取得,就沒有辦法了。不過,那時候棲霞山寺山上的森林經常有人會來盜伐樹木,寺院裡有時候會派我們巡山,驅趕這些偷伐樹木的鄉下人。我在他們身上動了腦筋,把他們盜伐的樹搬回來,做成籃球架子,變賣一點價錢,換了框子和籃球回來。就這樣,我們開始打籃球了。 離校返宜興 連路費都沒帶 棲霞山寺地處偏僻山區,平常沒有人來往,在山門外奔跑吶喊,也不會有人知道。但有一天,不幸師父從那裡經過,給他看到了,他認為我在山門外奔跑呼號打籃球,實在有失出家人的體統,一怒之下,集合大眾,宣布開除領頭打球的我。 但是住慣了七年多的棲霞山,一下子開除了我,我要到哪裡去呢?忽然覺得前程茫茫,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感到一個人沒有前途、沒有倚靠、沒有未來,好像宣布了死刑,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離開了棲霞山寺,難道我要去做孤魂野鬼嗎?回想起來,這是第一次切身感受的苦難。 後來有幸,進入當時最負盛名的焦山佛學院,兩年後,二十歲那年的冬天,忽然對學院的教育制度不滿,就從焦山寫信寄到棲霞山,要求師父讓我回祖庭禮祖。記得有一天晚餐之後,我到院長室要求告假離開焦山佛學院;當時剛上任院長的東初法師,聽了我的話之後大怒:「不是期頭、期尾,怎麼忽然想起要離開焦山?我們有什麼對你不好嗎?」我千說萬說,他都不准假。因為東初法師的輩分很高,他甚至發狠說:「就是你的師父也要聽我的話,你怎敢不聽話呢?把訓育組長現華法師找來!」 訓育組長現華法師聞訊很快就趕到了,院長下令:「把這個學生關起來,不要讓他離開。」我想到,過去在棲霞山,我不要離開,院長要開除我;如今在焦山,我要離開,院長要關閉我。那時候我也不懂,關閉究竟是不是像閉關一樣,是一年呢?三年呢?都不知道,我也好像犯罪被判了刑似的。 不過,我已經得到師父的允准,他要在鎮江搭幾點的火車,要我趕往會合,準備帶我回宜興大覺寺禮祖。當然,我有恃無恐的跟訓導處抗爭,什麼東西也沒有帶,身上連路費都沒有,在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亮,就到江邊叫了渡船送我過江。 在偏鄉任教 戰爭中求生存 船夫倒也好心,雖然才在天將微曦的時刻,他還是搖搖晃晃的帶我過江去了。快要抵達對岸的碼頭之前,好像在焦山這邊的碼頭有人揮手大叫,船夫一聽,忽然對我說:「你是溜單的嗎?」他以為是焦山的人要他把我帶回去。 我內心有愧,但也不敢開口,心想:「這下子真是苦難來臨。」及至回到焦山的碼頭邊,才知道,原來是一位老師也想過江,因此叫船趕快回來。那位在家的老師一登船之後,我就理直氣壯的責備那位船夫:「你怎麼可誣賴我溜單呢?」他連聲向我道歉。到了鎮江,我登上了岸,趕緊跟師父會合。有關去留,是我感覺到的又一次苦難。 到了祖庭大覺寺,我們的廟是以務農為業,沒有香客、沒有信徒,只有靠幾個工人種田,維持生計。我本來就是農家子弟,回來後,當然投身以農為業,也不以為苦。正在這個時候,宜興的教育局任命我擔任一所國民小學的校長,我覺得非常的意外。我也沒有受過正規教育,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看過學校,我怎麼能做校長呢?但好事降臨到我的身上,機會難得,我不能推辭,於是想辦法「做中學」。 從此,我就安住在祖庭大覺寺裡,我的理想是一面在大覺寺設立一座農場,辦好一所學校,讓社會不至於譏諷出家人是社會的寄生蟲、分利分子。 但是,幸運的後面,苦難的日子卻隨之而來。一年半後,儘管白塔山位在窮鄉僻壤的地區,白天,因為剛抗戰勝利不久,國軍經常來巡查,他們一來,我們寺廟裡所有的牙刷、毛巾都一掃而空,這也可見得,當時的國軍他們很是貧苦。晚間,共產黨的游擊隊前來問我們:白天國民黨的軍隊來這裡做什麼活動?夾在國共鬥爭之間的痛苦,生命猶如游絲。聽到寺外的狗吠,總是膽顫心驚;有時候半夜得爬到屋頂上,巡看四周有什麼土匪壞人,因為據聞我的一位師祖,就是在大覺寺給土匪砍斷了雙腿。 被五花大綁 險些槍斃送命 終於有一天半夜裡,忽然十幾枝槍對準我的床,把我叫醒。我也不知道是國民黨?共產黨?還是當地的土匪?我雙手給他們綑綁起來,走在田間小徑,我也不認識那些村莊道路。走了一、兩個小時,把我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房間裡,裡面有近百人,有的人被綁在柱子上,有的人手腳被反綁在地上。 我進到裡面的時候,他們原本要用繩索把我吊在屋梁上,有一個人在要吊我的人耳邊說了幾句話,我才被免掉一些災難,讓我坐在地上。在房子裡面,和外面完全隔絕,沒有任何音訊,大家也不敢相談,左右都是監控的人,不知道自己身犯何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和自己有什麼冤仇。 一天、兩天過去,我記得將近有兩個星期,每天都看到兩、三個人被叫出去,不是被打得皮開肉綻,用門板抬回來,或者一去就是槍斃不回了。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忽然叫到我,把我五花大綁,記得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陽光普照的下午,可是我覺得太陽非常昏暗,好似被綁赴法場,即將要被槍斃的樣子。但很奇怪的事情,我一點都沒有懼怕,只是感到遺憾,我才二十一歲,在這裡即將被槍斃斷送生命了。師父不知道,家人也不曉得,人生真是像水泡一樣,如《金剛經》所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後來,那許多人把我帶到另外一個房屋,裡面都是像老虎凳之類的刑具,應該是對犯人嚴刑拷打的地方。有一位先生約莫三、四十歲,跑來跟我講:「我們知道你是知識分子,我們也不為難你,你看看這些刑具,一切還是招供吧!」當我正要回答他:「我不知道要招供什麼。」他忽然起坐,旁邊有個人找他,講了幾句話之後,他的態度立刻改變,就叫人把我帶回原來囚禁的房子內。 第二天,也沒有要保人,也沒有問話,就把我放出來了。在門口,有師兄來接我,我想大概這十多天來都是師兄想辦法給我營救,回想起來,他們究竟真正的身分是什麼,到了今天,我也搞不清楚。但從此,就不敢在學校擔任校長,也不敢住在祖庭內了。在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的春天,我回到了南京。 登台被逮捕 多人奔走獲救 當時在南京華藏寺,由智勇法師擔任住持,我們是同學,情同手足,他一見到我回來,忽然他不要做住持了,要把住持讓給我,所以,我在南京華藏寺做過短期的住持。因為那個時候正發生「徐蚌會戰」,路邊的死屍很多,智勇法師發心做「僧侶救護隊」,去收埋路邊這許多的死屍。他招募隊員半年以後,也招募了一、二百人,共同參加僧侶救護隊。但那個時候,忽然有人認為他們的行為不對,怎麼可以把不知姓名的人埋葬了,讓他們的子孫找不到他們過世的家人?這個工作應該要先接受訓練。 但到哪裡去訓練呢?他們說要到台灣去訓練。智勇法師忽然就放棄了組織僧侶救護隊的行動。我覺得他的退票不當,因為你邀約了那麼多人,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我就說:「你不去,我來去。」當時也有多少人說要到延安大學去讀書,有人說要到台灣的國民黨那邊去。我們年輕,根本就分不清國民黨?共產黨?因為關閉在寺廟裡面,對社會的情況不太了解。不過,在南京,已經由家師接洽他的朋友孫立人將軍,因此我就奉師父的命令,拿了他的十二塊銀元到了台灣。 決定要到台灣的時候,也有人叫我要到延安,我也搞不清楚台灣和延安,也搞不清楚國民黨、共產黨,只想到要有路可走,就這樣,我也糊里糊塗的,在太平輪失事後不久就從上海乘船到了台灣。這是在大陸最嚴重的一次受難經過了。 我到達台灣,是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的春天,剛過年不久。雖然遇到一些困難,引發我生命的危險,掛單不著,前途渺茫,不過也不算苦難。感謝吳伯雄先生的父親吳鴻麟老先生幫我辦了戶口,讓我可以留下來,後來居住在中壢圓光寺。記得到了五月的時候,台灣的行政長官陳辭修下令逮捕大陸來台的一百多位僧侶,包括慈航法師、中年出家的黃臚初將軍(律航法師),當然我也在其中,那個時候抓起來的大部分不是槍斃,就是用麻袋包起來丟到海底。 我記得我們被關在桃園一個倉庫裡二十三天,好在是夏天,大家都睡在地上,也不覺得寒冷。靠著吳國楨的父親吳經明老先生、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以及立委董正之、監委丁俊生等人,為我們奔走呼籲,在白色恐怖的那個時代,我們終於獲救了。這應該也算是一次比較嚴重的受難過程吧! 釋放以後,感謝圓光寺照樣收留我們,我們就更加勤勞的為常住服務。打水、擔柴、拉車,洗刷廁所等,心甘情願。當時的住持妙果老和尚,大概是欣賞我的勤勞,親自帶我到苗栗法雲寺,要我在那裡看守山林。我的《無聲息的歌唱》那本處女作,大部分就是在那個山上茅蓬裡,伏在地上寫成的。 警察頻上門 每周半夜問話 後來有機會,受大醒法師之邀,要我擔任台灣佛教講習會的主任秘書,其實就是一個佛學院的教務主任。我自知沒有行政的經驗,哪裡能做祕書呢?後來種種的陰錯陽差,隔了一段時間,我還是到了新竹青草湖靈隱寺,擔任起教務主任來了。那個時候,警察不准我們外出,可是佛教會要我們每個星期到新竹市區講說佛法一次,外出必須要向派出所請假允許才可。其實,說來好聽,名義上做教務主任,事實上是化地為牢。 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新舊曆年間,講習會遷移到台北,因此我也就得以脫身,離開了新竹,受邀到宜蘭講說《觀世音菩薩普門品》。這是一部由日本人森下大圓寫的著作,我邊學日文邊翻譯,很受台灣讀者的重視,也就一邊講說這部經典了。 那個時候,台灣距離二二八事件的發生已有一段時日,社會的「三七五減租」、鄉鎮長的選舉,社會白色恐怖的氣氛,已經有所改進了。但是,我在宜蘭,經常受警察不斷給我騷擾。比方,每個星期半夜叫我起來問話,甚至於弘法時,因為放映的幻燈片上有日文的字樣,都受到警告、監視。不過後來,因為對傳道的熱心,我也把生命都豁出去了,與各地的警察經常捉迷藏。慢慢的,終於為台灣的佛教走出一片天地。當然,其中艱難困苦的辛酸,就不是一、兩句話可以道盡的了。 貧僧一生的歲月,在國家、社會裡遇到的不平不談,就是在佛教裡受長老們的壓迫,雖不能說罄竹難書,也是不只多次了。例如,我為東初法師編輯《人生》雜誌,替他趕在交代的前一天晚上,從江子翠走到萬華火車站,再到台北轉車到北投,下了車,外面正下著毛毛細雨,貧僧怕雜誌淋濕,脫下長衫,把它包起來,扛在身上,爬上了山頂,好像已經將近夜晚十一點鐘了,發行人東初法師看到了也非常歡喜,就對我說,你很負責任。因為太晚了,也不得辦法有交通工具回台北,就留下來,住在法藏寺。 第二天他跟貧僧講,我中午要請客,你就留下來幫忙招呼吧。對於院長的託付,我當然樂意,就準備餐具布置。但當要吃飯的時候,他忽然叫我,你怎麼不到廚房去吃飯?貧僧覺得,這是很大的侮辱,我也做過校長,我也做過住持,我也是現在雜誌的主編,連跟你們坐一桌吃飯都不可以嗎?好,到廚房去吃飯。 這時經過廚房,看到廚房裡面忙的那許多人,貧僧都不認識,實在不好意思進去吃飯,就只有走旁邊悄悄的下山。法藏寺的台階到山下,應該有四百階之多吧,我好像踏在棉花上,或者走在雲端裡,怎樣走到山下,現在也不復記憶了,但我心中一點懷恨都沒有,發願將來一定要普門大開,歡迎別人來吃飯。 後來在普門寺,真的設了兩桌,每天供給往來,不問姓名的人用飯,在佛光山開山最初的時候,一、二十年中,凡是到佛光山的出家人,除了一宿三餐的供養以外,臨走的時候,還要給五百塊錢紅包作為車費。所以後來貧僧很多的事業都叫「普門」,就由此而來。 籲論文重賞 出訪反受阻礙 美國的沈家楨居士邀請我擔任「密勒日巴學人獎學金」的審查委員,每次從高雄到台北開會,都有六百塊錢的車馬費。但是有一次,我認為論文的獎金應該要提高,因為重賞之下,才有人願意為佛教著書立說,只有三千元,要人寫五萬字的論文,實在微薄,應該要五萬元。 但是主席南亭法師,三番二次的叫其他委員不可以聽我的話,並且怪我不可以有如此的建議。因為同樣的態度欺壓,一而再,再而三,終於讓貧僧那時候年輕氣盛的火,不能忍耐,桌子一拍,就說:你憑什麼倚老賣老!便拂袖而去。自己想來,愧對長老,不該忤逆犯上。實在說,青年僧伽通過這許多長老的言論、思想而能夠在佛門生存,實在不容易!正如李敖先生說,中國的老人,不但不肯交棒,還要給青年人當頭一棒。 白聖法師以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之尊,三番五次阻礙我出國訪問的機會。有一次,越南的禪定法師知道台灣的情況,特地專函邀請我到越南,參與他們的社會福利基金發展會議。當然,中國佛教會也受他們邀請了。 那個時候出國,都有出國前的會議,要由國民黨來隨隊監視,才可以出國,貧僧知道要出國一定要跟隨他們的團體。我從高雄坐夜車,到了台北,正逢他們即將開會,白聖法師一見到我就問:「你來幹什麼的?」我說:「越南也邀請我去開會,我想來參加出國會議啊!」他又對我說:「我們大家都不歡喜你,你回去吧!」我一向很有節制,但那個時候,剎那之間,我實在轉應不過來,不過我還是忍耐,跟他說聲謝謝,就回頭了。我走到會場外面來,會議中的立法委員莫淡雲女士跑出來說:「你就這樣子回去嗎?」我說,不這樣回去,我又怎麼辦?我想他也無能為力,我就走到火車站,搭火車回到高雄已經傍晚了。 總上所說,貧僧一生所受的苦難、屈辱、傷害、歧視,也一言難盡。不過,所幸佛門裡有忍的修行。忍,不但是力量,而且是智慧,六度裡的喜捨、苦行,尤其忍辱,雖不能圓滿,在濫廁僧倫中,貧僧也應該夠條件做一個出家人吧! 二十說 之十三2015.03.22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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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一說 我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在佛教裡,貧僧曾經常自問:「是我靠佛教呢?還是佛教靠我呢?」 我五音不全,連唱讚、誦經都不如人,我也沒有其它特殊技能,也沒有其它的神通法術,照理說,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凡夫僧,只有寄佛偷生,了此殘生了。我初到台灣,共產黨已經要成立新中國了,塵空法師在大陸從普陀山寄來一封信給我,裡面說:「我們現代的出家人,要有佛教靠我,不要有我靠佛教的心理。」這一句話,點亮了我眼前的明燈。對的,我要讓「佛教靠我」! 在貧僧將近九十年的歲月,光是寫文章,徒眾替我算一算,也寫了二千多萬字,出版了三百多種書,翻譯成二十多種語言,一般人說是著作等身,但算起來,我出版的書籍應該超過身高了吧。我有稿費,我有版稅,雖然現在年老了,竟然還聽說進入了作家版稅收入排行榜;在新加坡、大陸、馬來西亞也都進入過十大好書排行榜。 搭車自費 供養財物捐公 再回顧貧僧這一生,實在非常奇妙。記得初來台灣時,寫了一篇〈茶花再開的時候〉獲得獎金一百五十元,我就拿它購買了一本中華書局出版的《辭海》。我在辭海的第一頁寫上:「這一本無言的老師,今後將伴著我起飛、擴展,讓我的生命能如《辭海》一樣,如海之深,如海之廣。」六十多年前的這一個小小心願,而今不都在一一的顯現了嗎? 佛光山是貧僧開創的,但我沒有支領過佛光山的一毛錢,就是坐公車、加油,也都是自己出資購買,不花常住一塊錢。我所有的收入悉數歸公,捐獻給佛光山常住,甚至當初連主持皈依三寶信徒供養的紅包,也都交出來供給佛光山建設。那時候並不想做貧僧,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切也是貧僧的性格所致吧。 佛光山的徒眾也不准對外收紅包,因為我們人多,信徒來不及供養這麼多,只准許大和尚一個人收了以後,可以有限量的分給大眾,作為獎勵。所以佛光山的所有貧僧們跟我,對外都不收紅包。縱然春節過年,信徒也會包一些紅包給大家,他們也都會交回常住,集中以後,分給大眾,讓佛光山的財務制度,做到「利和同均」。或者這些錢留著作為大家的衣衫、參學、醫療等等之費用,不要再讓常住增加負擔。 到了近幾年,書寫「一筆字」,也讓我為佛光山增加了許多的淨財。聽負責的弟子告訴我,在大陸,我不是一張書法給人收藏,而是多少個城市、多少個展覽館,整個展覽館,展出的一筆字,都給某一個全承包了,像在山東濱州、濟南,及北京、海南等地,甚至這許多主其事者,又再去發心建一筆字書法陳列館、一筆字藝術館展覽,免費開放給民眾參觀。 我把這許多收入全部布施捐出,在大陸成立文化教育公益基金會。在此之前,在台灣我也設立了公益信託教育基金。 人生三百歲 一天抵五人 那是在二○○八年的時候,貧僧想到,自己所願的「人生三百歲」的理念,也就是二十歲開始服務,自願一天要做五個人的事情,要講求工作的效率,沒有年假、沒有星期六、星期日。現在八十歲了,整整工作了六十年,一天算做五天,五乘以六十,不就是三百歲了嗎?我覺得人生應該是非常滿足。但轉念又想,自己年屆八十,「老病死生」這許多問題都即將來臨,萬一我辭世的時候,別人一定非常關心:星雲某人不曉得有多少存款? 貧僧問徒眾,他們說有二、三千萬。我聞言嚇了一跳,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呢?趕緊請覺培法師擔任會計師的父親王德旺先生協助,幫我把這筆款項全部捐出,存入台灣銀行,成立公益信託基金,作為教育、文化獎勵社會之用。現在由弟子覺元擔任執行長、吳淑華師姑擔任副執行長,共同來為社會盡一點心力。 不看字 一筆字看我的心 說起「一筆字」,我沒有練過字,也不會寫字。十多年前開始,我因為四十多年的糖尿病導致眼底鈣化,眼睛漸漸模糊看不清,手也顫抖,老病之軀,既不能看書,也不能看報紙,甚至電視也不能看,做什麼好呢?忽然想到,我可以寫字! 因為看不見,毛筆一蘸墨,得要一筆完成,如果一筆寫不完,第二筆要下在哪裡就不知道了,因此取名叫做「一筆字」。起初,寫得歪歪斜斜,感謝佛祖加被,也算祖上有德,沒有練過字的我,慢慢也寫得得心應手起來。徒眾在一旁看了都說,師父,你寫字進步了,這讓我對寫字增加了信心。我自嘲說,自己七、八十歲了,才像小學生一樣在這裡練字,所以我經常告訴大家,不要看我的字,看我的心就好了。 寫著寫著,沒想到,竟也寫出一些成績來。我把所寫的一筆字全部交給公益基金委員會管理,誰支持公益基金,我就送一張字給他,表達感謝之意。講一則趣談,我比喻自己就像老母雞,蛋生過了給人拿了走,老母雞叫著:「咕咕蛋、咕咕蛋……」,意思就是說:「我的蛋呢?我的蛋呢?」他們說一筆字的收入在數億元以上,但到今日,我都沒有看過這些錢在哪裡。不過,本來貧僧就沒想過那是不是自己的,我只想給人間歡喜,普利世間大眾而已。 一滴墨汁 也是金錢生命 現在承蒙各方響應,愈寫愈多,國內國外到處邀約不斷,要貧僧去做一筆字展覽。為了不辜負這許多好心人士,有時候一天就寫上一、兩百張,數量龐大,因為年老,甚至徒眾都叫我不要寫了。我說不要緊,不寫也無聊,「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生命不就是要這樣去發揮極致的嗎?就是寫字的時候,我也叫蘸墨的弟子不要浪費,要把倒出來的墨汁讓我寫完,因為一滴墨汁也是金錢和生命啊! 如今,這筆基金用來舉辦許多社會公益活動,鼓勵文化教育。例如天下遠見事業群創辦人高希均教授,幫我主持的「真善美傳播貢獻獎」,已辦了六屆,每一年都要五、六千萬獎金;中央大學文學院院長李瑞騰教授進行的「全球華文文學獎」;佛光大學楊朝祥校長承辦的「三好校園獎」,大約一年獎金也都要數千萬元。現在為了讓「三好運動」快速推廣,由《人間福報》的社長金蜀卿女士來承辦,和各個學校合作,讓這一份乾淨的報紙,能進入校園。六、七年來,在台北公務人力發展中心舉行的頒獎典禮,都非常的熱絡,濟濟多士,雖然自己沒有得獎,但都參與祝福得獎者,為他們歡喜。這不就是社會安和樂利的一種盛況美景嗎? 其它還有一些獎學金、文教贊助等等,每一年的開支都在數千萬元以上,你說,我要向誰報帳?又要向誰去邀功呢? 台灣的公益信託教育基金,因為一筆字款項而急遽增加,加上,也有數十位信徒給我挹注、徒眾行腳托支援,聽說已經有十多億了。這些款項,我個人不能使用,必須用做公益,銀行才能付錢,經過委員會決議,和銀行配合,把錢寄給當事人。到底誰是我的老闆?誰是我的長官?就是這些信徒把錢寄到公益信託的帳戶裡,都是銀行開收據給他們,我不知道也沒有經手,我又要向誰去干涉呢?我又要向誰去查問呢? 擬訂信條 給人歡喜方便 這個社會對宗教財務的問題紛擾不已,此中,誰是君子?誰是小人?是佛心?是魔鬼?你不知道、他不知道,甚至政府都不知道。不過,我要告訴大家:佛菩薩會知道、因果會知道。所謂「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果);欲知未來果,今生作者是(因)」,古德先賢不是早已開示我們了嗎? 不但在文化、教育上,要靠貧僧去支持,甚至養老、育幼,貧僧也要去發心;貧僧只覺得建寺安僧要靠我,弘法利生要靠我,所以在佛光山,貧僧擬訂佛光人的工作信條:「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給人,不靠我,要靠誰呢? 在佛陀紀念館,有「千家寺院百萬人士功德芳名錄」的風雨長廊;在佛光大學,有綿延數公里的「百萬人興學委員」碑牆;在《人間福報》上,每個月有一整版贊助芳名公布,我不來報答這許多功德主,我要靠誰來報答呢?幾十年來,我們非常感謝功德主的信心,但是我們的徵信,我們的功德主有看到,可是我們的社會有看到嗎?我們將善心人士的功德留在世上,也刻在我們自己的心板上。我現在這樣子說了,這些媒體先生、女士你們縱使沒有看到,總也聽到了吧。 貧僧有一個個性,所有辦的佛教事業,大學也好,中學也好,雲水書車也好,醫療慈善也好,報刊雜誌也好,建寺安僧也好,都沒有想到辛苦,也沒有想要和信徒化緣。貧僧把所有的力量都奉獻出來,作為示範,想到「佛教靠我」,我不發心,怎麼可以叫別人發心呢? 例如:辦這許多的大學,董事當中過去有趙寧博士,也有趙麗雲、洪冬桂、鄭石岩、陳順章居士等,但是我有一個原則,所有的董事,都不會要他們出一份錢。因為辦大學不是股東,不是投資,不能讓他們當董事了還要出錢,這好像經營事業營利一樣。 百萬人興學 一個個交代 所以,我總是個人傾其所有去辦大學,我也讓佛光山盡量不可以存款,要把錢拿來辦社會公益,要讓佛光山貧窮。因為貧窮才知道精進,才知道努力,知道奮發向上。當然,佛光山也是一無所有,所以不得已,就向社會發起「百萬人興學運動」,每一個月只要出一百元,三年為期。這許多發心的人士,我也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人生不是很簡單的,他們也能協助辦大學。這也是貧僧對社會的一種辦教育的心願。現在,這許多百萬人士的名字,在佛光大學校園內的碑牆上,不是一個一個的、明顯的向大眾交代了嗎? 舉一個譬喻,佛光山近五十年來,我沒有向政府要求裝一顆電燈,幫我們建一間廁所,補助我們一塊錢;記得一九九四年李登輝做總統的時候,台灣連日豪雨,造成南部「八一二水災」,高雄就像水鄉澤國,他南下視察,就說,去找佛光山和慈濟功德會。我想,一個政府的領袖能這麼看重佛光山,我們也自覺與有榮焉。 總想到自己以身作則,讓有一部分的信徒跟隨著發心。就這樣「佛教靠我」的信念,讓大學辦起來了,中學辦起來了,小學也辦起來了,甚至於電台、報紙都辦起來了。 二千青年 獻唱佛教靠我 而在全世界的寺院,也都是我先籌募,購買土地,土地買好之後,才讓信徒發心資助,假如我自己不以身作則,不認為「佛教要靠我」,別人哪裡會對佛光山這麼多的事業共同發心呢? 貧僧一生「為了佛教」,別無他念,生沒帶來,死不帶去,也不歡喜講述自己做了些什麼,為了信仰佛教,只想瀟灑的過著往事今生的歲月。現在,要像招供一樣坦白述說,實在感到慚愧不已,只是希望在人間佛教的歷史發展中,留下正確的口述文獻,供後人如實的參考。今後的歲月,貧僧也只有隨因緣變化了。 而慶幸的是,當初貧僧這「佛教靠我」的信念,現在有全世界各地的僧青年和佛光青年們共同接棒、傳唱。像曾經有一次,貧僧出席弟子覺誠法師在馬來西亞莎亞南體育場舉辦的八萬人弘法大會,現場有二千多名青年對八萬名聽眾大聲唱著〈佛教靠我〉,其歌聲嘹亮,真是讓人熱淚盈眶。有了他們的「菩薩心.青年力」,貧僧還有什麼可嘆的呢? 當然,貧僧也有失望的時候,例如,在四川有一次承蒙地方上集會,邀約了多少的僧信二眾來聽我講話,我因為汶川大地震的因緣,就向大眾說明我們要「為了佛教」,讓「佛教靠我」的觀念。講完後,在家的信徒都頻頻點頭,但有少數出家眾就茫然的問:「為什麼要為了佛教呢?」已經出家了,都不知道要為了佛教,你說,叫貧僧怎麼能不傷心呢? 為了佛教 懂得就不失落 在佛光山也有一些失落的徒眾,因為他們不懂得「為了佛教」,自己又不具備福德因緣,就是天人,也會有衣裳垢膩、頭上花萎、身體臭穢、腋下汗出、不樂本座等「五衰相現」。你說,佛教的未來、希望,如何寄予現在佛教的僧侶和佛教青年僧眾?究竟是要讓佛教來靠我?我靠佛教呢? 為了佛教,我們要當仁不讓;為了佛教,捨身捨命。貧僧有一個願力:「為了佛教,叫我墮下地獄,都心甘情願。」不然,我們何必要信仰佛教做什麼呢?所以,今後的佛教全靠我們所有的僧信二眾,共同發心盡力。為了佛教,無視於艱難困苦,無視於個人利益,無視於個人的安穩,要為佛教爭取前途,要為佛教爭取榮譽,希望大家要記住,佛教不是靠「我」自己嗎? 二十說 之十一 2015.03.18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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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一說之一 我一生「與病為友」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貧僧從小說來應該是一個健康寶寶,但眼耳鼻舌身心六根,也好像經常大病、小病不斷。算起來,一生的歲月裡一直都在「與病為友」。 人生,健康是非常重要的,但生病也是很難避免,所謂「英雄只怕病來磨」,再怎樣有錢、擁有多少親人,當疾病降臨到你的身上,你也沒有辦法拒絕。有錢的人,可以醫藥治療,甚至到國外就醫;有些疾病需要物理治療,甚至有些麻煩的疾病也需要心理治療。因為有的人意志不夠堅強,稍微有一點小病就內心恐慌;假如能夠與病搏鬥,從意志上的堅強,到心理上的建設,疾病也會減少。 貧僧自信健康,但是,人有了這一個四大五蘊和合的身體,吃的是五穀雜糧,怎能不生病呢?說來,貧僧有過的毛病,都與上述方式有關,但無論大小病況,可以說都用「時間治療」。因為沒有金錢財力尋找醫師,那時也無健康保險,只得用「時間治療」,逼得自己與病相互尊重,才能彼此稍獲安寧,所以就把它名為「與病為友」了。 兒時疾病 每遇生日即發 幼兒時期的疾病,早已不復記憶,只記得十歲以前,每到七月生日的時候,整個人就會恍惚,不是頭痛,就是昏沉,好像瘟疫降臨到自身一樣,總覺得這一天過得毫無感覺。不過,只要睡它個半天,就沒有事情了。所以,我後來就不太喜歡過生日。說得迷信一點,每到生日這一天,大概是過去世的子孫在祭拜吧,不然,怎麼會只害病一天,就忽然痊癒了呢? 在記憶裡,出家前,每一年都會有一到二次眼睛紅腫疼痛,大人們也沒有說必須去找醫師治療,在我幼小的年齡,也不懂得有病還可以去醫治。「醫生」、「治療」這兩個名詞對我來說都非常陌生。但也奇怪,每一年的眼疾,只要一個星期,幾乎也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就自然會好。現在回想起來,這不都是如朋友相聚一樣嗎?當然,好聚好散,也就沒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了。 貧僧的童年並不嗜好零食,也沒有餘錢買零食,並沒有像一般兒童因為喜歡吃糖而有牙痛的疾病。但出家前後,最常見的毛病就是牙疼,不是這顆牙齒發炎,就是那顆牙齒蛀牙。最初的牙痛也是幾天,不要一個禮拜就好,但到了十五、六歲,因為蛀牙,牙齒有洞,每逢飯食,米粒卡在洞裡,壓迫到神經,疼痛實在難忍。 因為出家的生活非常嚴謹,也不敢告訴別人,總覺得牙齒是很堅硬的東西,怎麼會有洞呢?這實在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每次吃飯也不敢咀嚼,只有囫圇吞食,以免除疼痛。若再加上舌頭破爛,前後也有好多年,可以說,不與病為友又奈何呢? 十七歲那一年,也懂得舞文弄墨了,我在日記上描述了牙齒疼痛的情況,給一位愛護我的老師看到以後,他就怪我,你怎麼不早一點說明呢?他轉告給我師父志開上人知道,我師父才對我說,你可以到南京治療。我在棲霞山出家,距離南京城還有數十公里,我從來沒有去過,師父就從棲霞山坐火車帶我到南京,找到牙醫為我治療。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牙齒有病可以治療,也是我這一生中,第一次接觸到醫生。當然,牙醫師用石膏填補蛀牙,後來也就沒事了。之後的歲月,難免也有掉牙齒、神經疼痛的情況,如今年近九旬,口中的牙齒,還是有幾顆可以幫助咀嚼飯菜,我不同牙病為友,哪裡到現在還能有這種功能呢? 至於有人說,飯食不經過咀嚼,不容易消化,對腸胃不利,在貧僧一生當中,其它的疾病不斷,但是腸胃從來不曾跟我為難,彼此尊重,倒也沒有犯過什麼毛病。不過,在貧僧的記憶裡,還在大陸的時期,比較嚴重的就屬瘧疾了。 瘧疾襲擊 來去隨它自癒 每逢瘧疾來襲,再熱的夏天,一冷起來,就是蓋了幾條棉被,都抵抗不住。時冷時熱,真是苦不堪言。那時候的我,也不懂得如何應付,只有來的時候讓它來,去的時候就讓它去,大概都是十天、半個月,或者二十天,就自己痊癒了。 在我要離開棲霞山前,應該是十七歲那一年,瘧疾發病的情況最為嚴重,持續了一、二個月之久。我當然不懂,也不敢投訴,在那個時代,好像也沒有聽說別人有這種疾病,我沒有醫療常識,不知道病的原因,只好任其自然發展。每天到了一定的時間,寒熱交加,實在難以抗拒,好像死亡就要降臨。 有一天,正在奄奄一息、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一位和我差不多年齡的沙彌,大概是我師父的侍者,他送來半碗鹹菜,在我的病床前說,這是你的師父叫我送來給你吃的。 那個年代歲月,哪裡有什麼好的飲食?尤其重病的人,那半碗鹹菜,真是比什麼珍饈美味還要有價值。我邊吃邊流淚,在心中發願:師父,您怎麼知道我有病呢?您怎麼送這麼好吃的鹹菜給我呢?我誓願將來一定要做好出家人,弘法利生,報答您慈悲的恩惠。 說也奇怪,那一次嚴重的瘧疾沒有奪走我的生命,後來就不藥而癒了。甚至,以後數十年的歲月中,再也沒有得過瘧疾。尤其到了台灣之後,政府為了杜絕瘧疾,如果有人患了這種嚴重的病,不但為你醫療,還可以去領賞。我真是沒想到,國家社會還有這種好的方法厚待病人。 貧僧還有一段深刻的記憶,二十歲要離開焦山的時候,出了一場嚴重的天花,除了頭部以外,全身潰爛。在那個時候,寺院裡很少人看病,就是病死了,就用木板釘個像方型桌子大小的箱子裝起來,送到後山,火化了事。 感染天花 吃消治龍痊癒 那一次的疾病,因為皮膚長了膿瘡,每一次脫衣服,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一起,實在痛徹心扉。後來也不記得是哪一位同學,給了我兩顆「消治龍」的藥片,一吃痊癒。大家傳說,那是因為在中日戰爭時期,許多死屍泡在河水裡,使得水源受到汙染,不少人喝了這種有毒的水而染病致死。 有一天,同學們都吃飯去了,我因為全身潰爛膿血不能走路,就坐在學院裡看守門戶。有一對年輕的夫婦,大概是遊客,見到我便問:「你幾歲了?」我忽然想起當天是我的生日,就回答他說:「我今天二十歲。」確實,那一天正好是我七月的生日,但他大概以為我說的是「我今年二十歲」。那一刻,我也才想到,在古剎叢林度過的人生時光裡,我已經活到二十歲的年齡了。 臨離開焦山之時,一位普蓮法師跟我們講授生物學,在課堂上,不知道怎麼提到各種病症,其中有一種叫「疑心病」。他說,很多疾病,本來沒有事,都是自己疑心而增加了致病的原因。他舉例說,像本來沒有肺病的人,因為懷疑自己有了肺病,就真的難以治療了。 我回到祖庭後,感到飲食沒有營養,自覺自己害了肺病。從此以後,這個念頭多年持續不斷,每天心中不時想著:「我有肺病、我有肺病。」甚至,二十三歲到了台灣,也都還念念想著:「我有肺病。」我也曾自我安慰,又沒有人傳染,我又沒有吐血,肺部也不疼痛,哪裡會有肺病呢?但奇怪的是,「我有肺病」這個想法,怎麼樣都不能去除,甚至覺得這個念頭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在無可奈何當中,忽然聽到有一個人說,番茄可以治療肺病。我一聽,覺得有救了。它不是很貴的水果,又是盛產時期,於是,我買了一抽屜的番茄。早上也吃,中午也吃,晚上也吃,我在想,吃了這麼多的番茄,肺病應該會好。貧僧到底有沒有肺病也無從得知,不過自此之後,「我有肺病」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抗拒疾病 勇氣信心可用 貧僧說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要告訴大家,我們身體的毛病,當然需要醫生治療,假如沒有那個條件,只要自己有信心,具有抗拒疾病的觀念,有勇氣勝過疾病,信心、耐力、勇敢、無懼、樂觀,也能有醫療的功用。 到了二十八、九歲,也就是一九五五年左右,貧僧為中華佛教文化館擔任環島宣傳影印大藏經的任務,自備了一台重達二十公斤的錄音機。我們一路從宜蘭,經花蓮蘇花公路、台東,到達屏東,沿途都是顛簸的石子路,我唯恐損壞貴重的錄音機,為了保護它,都把它放在我的雙腿上。 半個月後,到達屏東東山寺。按照佛門規矩,到了寺院,都要先在佛殿裡銷假禮拜,忽然就在禮佛跪拜的時候,我的兩隻腳疼痛難忍,幾乎站不起來。不過,已經養成堅忍的性格,也不以為意,等到四十天之後,勉強回到宜蘭,就癱瘓在床上不能動彈了。只要稍微一動,我的雙膝,就如針刺般的疼痛。 信徒聞訊,好意請了省立醫院的醫師替我檢查。醫生診斷後,大致說明:這是急性的風濕關節炎,會傳染全身,恐怕有死亡之虞,最好把雙腿鋸斷,還可以保住生命,不讓病情擴大。貧僧聽後,也沒有一點恐懼,反而心想,鋸斷雙腿也好,就免得在外奔跑、走路辛苦,從此可以安住在寺中專心讀書、寫作,那也是人生快慰的事。 要鋸斷雙腿,必須事先做一些準備,拖延了大概一個月後,感到雙腿的疼痛好像減少了,覺得也不必要鋸斷它。後來又聽信徒說,風濕病需要保暖,不能吹風受涼。從那時候起,一直到現在,無論怎樣炎熱的夏暑,貧僧都穿著厚厚的衛生褲,從未離身。那一次,沒有經過醫生治療,也沒有打針吃藥,後來兩條腿還是很正常的供我使用。我保護了兩個膝蓋,雙膝也沒有為難我,這不就叫與病為友嗎?原來,疾病來臨的時候,你不必太畏懼它,可以把它當作朋友,互相尊重,互相體貼,互相照顧,疾病和身體也會共存共榮的。 在佛光山開山後,有一段時間,不時的要去小便,經常感覺肚子餓、口渴,有一個夜晚發病,完全昏迷,徒眾感覺事態嚴重,將我送到高雄阮外科醫院。承蒙院長阮朝英醫師為我看診,在他仔細檢查後,他說貧僧患了糖尿病。我並沒有糖尿病的常識,後來才知道這叫多渴、多尿、多餓的三多症,也叫消渴症。他又對我說:「你的胃長得跟別人不同,應該說,五百萬人當中,都不容易有和你一樣特殊的腸胃。」貧僧聽了這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心想,大概是他安慰病患者的好意吧! 與糖尿病 相安陪伴一生 被宣判得了糖尿病後的好幾年,貧僧一直感到體力不支,全身無力,經信徒介紹,和台北榮民總醫院新陳代謝科蔡世澤醫師結上了因緣。蔡主任告訴我可以先吃藥,如果血糖還是升高的話,再施打胰島素治療。就這樣,貧僧每天依照醫師指示,打針吃藥,從此,糖尿病陪伴我一生。靠著蔡醫師給我糖尿病的知識,我對它沒有過分的防備,它也沒有給我過分的威脅,像朋友一樣,互相好意相處,想來,這應該是最長久的朋友了。 當然,因為糖尿病的關係,起居之間,也影響到一些日常作息。醫師交代徒眾要照顧我的身體,並且告誡我要注意飲食,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這讓我感到非常的困擾。因為一般都說,患有糖尿病的人不能吃過多的米麵,避免澱粉醣類食物增加血糖的指數;但不吃米麵,食不飽腹,日子實在難過。後來,我也沒有太去忌口,每天照常生活,有飯吃飯,有麵吃麵,隨緣過日子。一直到現在,貧僧血糖的指數,大約都在一、二百之間。 後來的大夫看到這些數據說:「現在你年齡大了,這還不至於有什麼關係。」我在想,過去年輕的時候,也大都是在這一、兩百之間的數值,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貧僧覺得糖尿病不是問題,但是要勞動、工作、運動,因為每天運動,消化了醣份,不會造成血糖過高的現象,那就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了。 當然,到了老年,因為糖尿病的關係,又附帶眼耳鼻舌身心都受它的影響,等於朋友交往久了,難免有彼此的意見,忍耐一些,也能相安過去。不過,這又是後話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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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三十七說之二 我弘講的因緣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可以說,香港的佛教,在紅磡體育館講演之前,有很不好的風氣,因為香港是一個賽馬的勝地,大家都不喜歡看到出家人,認為遇見光頭,他們會輸光,連計程車都不肯搭載出家人,貧僧今天也可以驕傲的說一句,我改變了香港社會對出家人的觀感。我告訴大家,出家人是財神爺,有佛法,你們要歡喜接受。後來我們團隊裡的出家人,在香港商店買東西,有的店家不要錢,或者打折扣,坐計程車那就更不用說了,到了目的地也不要錢,都說他們載了財神爺、財神菩薩。 在香港的佛教長老們,如覺光法師、永惺法師等,我的講座他們都出席支持,也給我很大的助緣。還有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城,以及鄺美雲、丁珮、鄭佩佩、冉肖玲、曾志偉、陳曉東等,都皈依了三寶。佛教界能可以不要分地域、人我,大家合力去弘揚佛教,其成果就能更加輝煌了。 從一九八八年在紅磡香港體育館弘講開始,佛光山邁向佛教國際化的弘法;在此之前,雖然也到美國、歐洲演講,但都很零星,還不成為氣候。自從香港之後,好像舉世皆知,一下子對人間佛教的發揚普及,可以說各方響應,在世界各處遍地開花。 連天主教都請我去梵蒂岡訪問,與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見面;同時他們邀請我到義大利和平之城,阿西西市的聖方濟修道院參觀。感謝他們以上賓待我,還帶我參觀內部的所有設施、圖書館,並且與所有天主教的神父一起用餐。我也記得有一年,南美洲巴西聖保羅各宗教聯合會也邀我去聖保羅SE大教堂做一次講演。 甚至,英國國教的修道院,都讓給我們做佛堂;也接受了法國一座百年古堡,作為法國弘法的基地;澳洲臥龍崗市長親自來台灣,贈送二十六英畝土地,作為南天寺建寺之用,而澳洲移民部長捐獻了澳幣一百元,作為南天寺後山園林用地一百年的租金,也增加了我們的建設。 世界各地 播撒菩提種子 一時之間,各地風起雲湧,徒眾們也都發心,或到哥斯大黎加、巴布新幾內亞,或到非洲剛果、史瓦濟蘭弘法。像依來、永嘉、滿穆法師他們幾位女眾比丘尼,先到非洲開疆拓土,後來再有男眾比丘相繼參與進來。甚至國際佛光會在聖彼得堡、莫斯科兩地成立佛光協會,俄羅斯的莫斯科大學、聖彼得堡大學的教授,都有人來參加成為佛光會員,我也曾經前往訪問。雖然我們的能力有限,但是人間佛教的菩提種子,仍然殷勤的到處播撒栽種。 在阿根廷、巴西聖保羅,張勝凱捨宅為寺,許多地方的信徒,也都紛紛站出來要建設道場。就這樣,一下子全世界有七十多個國家地區,二百多間道場如雨後春筍般的成立。 尤其在北美洲,從西部的洛杉磯開始,到中南部的休士頓、奧斯汀,再到東部的紐約、波士頓,甚至到加拿大的溫哥華、多倫多、滿地可、魁北克,受到當地的信徒、政府的護持,也要我們前往建寺。好在佛光山已經訓練了一些語言的人才,就能應付各地的需要。 在建寺訪問當中,講演的因緣也不斷湧來。例如:在美國講《六祖壇經》,六十塊美金一張票,連續講了三天,西來寺的大雄寶殿座無虛席。在西來大學以遠距教學的方式講《心經》,每堂課都要一百元美金,也有幾十個國家城市的人士參加。後來,這許多聽眾購票的所得(學費),我都捐給西來大學。現在參與我編印《世界佛教美術圖說大辭典》英文版的有恆法師,就是那時候參加網路聽課的學生。至於歷年來,在加州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康乃爾大學等學府的邀約講演,那時候只要時間允許,我都樂於前往和青年學子們結緣。 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成立後,曾經在世界各大城市,像美國洛杉磯音樂中心、巴黎國際會議中心、雪梨達令港國際會議中心、香港國際展貿中心、東京國際會議中心等地舉行會員代表大會,每次有五千名的會員與會,增加了人間佛教傳播的影響力。美國政府還訂五月十六日為「佛光日」,幾次我也以〈歡喜與融和〉、〈同體與共生〉、〈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環保與心保〉等,為大家講述一些對當代社會的理念看法。也有好幾個城市都頒給我「榮譽公民」,想到當初簽證不易,來去困難;現在美國、澳洲進出都非常方便。 聽眾蜂湧 奠本土化基礎 這些講演的因緣以外,令我印象深刻的,在一九九二年,貧僧到馬來西亞檳城東姑禮堂講演,那一次可謂盛況空前。原本只能容納一萬人的東姑禮堂,擠進了將近兩萬人,還有許多人被拒於門外,進不到禮堂內。他們在外面大聲叫喊:「我們要進去聽我們的師父講演,為什麼不能進去?」州長許子根先生致詞的時候,在台上聽到外面的喧嘩聲,於是當場允諾說:「我要把這裡重建成兩萬人以上的體育館,請大師再來講演。」一九九七年,他兌現諾言,我也真的前去為新的檳城體育館啟用灑淨,並在那裡做講演。 除了台北國父紀念館三十年、紅磡香港體育館二十年之外,大概最盛況的,就要算一九九六年,承蒙回教國家的首相特准,由慧海法師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莎亞南國家體育場,舉辦的「萬人皈依典禮暨萬人獻燈祈福弘法大會」,當天有八萬人參加。我前往主講「人間佛教人情味」,時任交通部長也是馬華公會會長林良實、內政部長黃家定、能力資源部長林亞禮等六位華人部長也都出席聽聞。 後來,這六位華人部長為了提高華人的地位,提升華人的團結,聯合舉辦了十場講座,再度邀約我前去馬來西亞講演。那一次,他們也陪同我在各州巡迴,每場聽講者都在二萬人以上。 時隔十多年後,二○一二年,覺誠法師又再度於莎亞南體育場為我舉辦弘法大會,同樣八萬人參加,其中就有四萬人皈依,兩千名年輕人合唱〈佛教靠我〉,震撼全場,參與者皆受到青年的熱情活力所感動。此外,我到新加坡弘講,每一次都萬人以上,也講了多年。我提倡佛教國際化、本土化、人間化、生活化,應該就這樣子而稍有了基礎。 知識份子 認同看重佛教 在這個當中,還有許多的盛事值得一說。例如:美國加州議會找我們去議事會堂,主持新年度開議祈福;白宮也邀約我前去訪問;巴西的警察總監夫婦,專程到佛光山來皈依三寶;又如馬來西亞幾任的回教首相,都到佛光山東禪寺去訪問;又如美國舊金山柏克萊大學蘭卡斯特教授為我做西來大學的校長;耶魯大學外因斯坦教授率學生來佛光山參訪。 再有,美國的惠提爾大學、南美洲智利的聖多瑪斯大學、香港大學、澳洲格里菲斯大學、澳門大學,台灣的中山大學、輔仁大學、中正大學等,都頒給我榮譽博士學位。很慚愧,我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只靠寺院裡的一點學習,承蒙這些大學不嫌棄給我鼓勵,跟我結緣。由於這樣的關係,北京大學也邀約我做了榮譽教授。 此後,像上海同濟大學、山東大學、湖南大學、浙江大學、東北的吉林大學、南昌大學、廣州中山大學、雲南大學等,也紛紛邀我到他們的學校講演,敦請我做名譽教授。我在廈門大學講演「空有之關係」,不但校長親臨,還有師生四千多人聽講。去年(二○一四年),受到鎮江市政府的邀請,貧僧在鎮江體育館講了「看見夢想的力量」,當天鎮江的書記、市長等,有八千多人與會,次序非常良好。我一面講演,一面運用現代的投影設施,讓人家看重佛教,不再認為佛教是落伍的。 其他,像在四川重慶華嚴寺、三峽博物館、湖南嶽麓書院、內蒙古烏蘭恰特大劇院、上海中華藝術宮(原世博中國館)、北京人民大會堂、國家博物館、大連人民文化俱樂部、山東濱州明珠大劇院、廣西人民大會堂等等,我雖不便於行,仍然前往講演。其他像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以及瀋陽、哈爾濱等地,更是經常邀約不斷,只是我個人現在年老體衰,也難以如願和大家結緣了。 我不敢說因為這許多種種因緣,讓人間佛教在大陸受到重視;但原先中國佛教學院的僧青年們,現在都成長到中年了,如聖輝、心澄、隆相法師等,他們都是未來中國佛教的希望。 可貴佛緣 佛教世界發光 最近,中國佛教協會換屆改選,全國副會長數十人,這是大陸多年來佛教的盛事。我特地請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祕書長覺培法師,在他於宜興大覺寺舉辦「人間佛教交流聯誼會」的因緣,便邀約了台灣知名的青年法師和一些同道朋友,前往北京中國佛教協會給予祝賀,也是一樁盛事,增加兩岸交流來往。總希望兩岸團結,共同為中華文化、為佛教在世界發光。 最近(二○一五年四月),揚州為了慶祝開城二千五百年,在春暖花開的時節,於鑑真圖書館揚州講壇舉辦三天《般若心經》講座,市長親自來為我的講演致詞;每天四、五千名聽眾憑票入場聆聽。徒眾告訴我,講演最後一天,有一半人以上,淚灑會場,難分難捨。 上個月(四月),人民出版社為我出版的《獻給旅行者365日──中華文化與佛教寶典》,首刷一百一十萬冊,發表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後來《人民日報》還來採訪我,我非常高興,在中國大陸,人民至上,讓我能和人民站在一起,這也是我希望促進兩岸和平的一點微願了。 在世界各地的弘講中,大陸的領導人,從過去的江澤民、胡錦濤主席,到現任的習近平總書記,我都有過多次的因緣見面。而在他們之前,世界上的領袖,我見過印度總理尼赫魯,也訪問過菲律賓總統馬嘉柏皋,和他對話,泰皇蒲美蓬請我們到皇宮吃飯。到後來,二年前我在新加坡弘法的時候,總理李顯龍先生全程參與聽聞;甚至,今年(二○一五)三月,我們南天大學的啟用,澳洲總理艾伯特先生也來出席為我們祝賀歡喜。你說,世界上有這許多佛緣,怎麼不感到可貴呢? 僧人傳教 千年早傳美國 對於講演,我也記起幾件事。有一次,我在洛杉磯講演時,忽然有大概三十位左右,穿著白色類似佛教海青的基督教佛友,前來參加我的聽講。他們自稱是基督教裡的佛教派,其根據地在聖地牙哥,聽了非常法喜充滿。後來還到西來寺和我來往。不過,經過十餘年,我也很久沒有到西來寺,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說起美國佛教,十多年前,歷史學家唐德剛教授曾經告訴我,他研究過,在墨西哥中部有一個城市叫作Acapulco,都是佛教徒。據聞,這是一千五百年以前,大約在南北朝劉宋時期,有一位在中國居住的印籍比丘慧深法師前往傳教。可以說,他比哥倫布發現美洲早了一千年,在那個地區留下了佛教的基礎。目前,美國有許多古物,如舊金山博物館收藏的一個「石錨」,據聞就是慧深法師所遺留下來的。 也記得我初到洛杉磯開山沒有多久,有一位信徒寄給我一張《洛杉磯時報》創辦一百周年紀念,刊登了一張九位中國出家人到洛杉磯弘法佈教的照片;可惜我不懂事,沒能把那一張報紙好好的收存。假如有人來研究,佛教的種子應該在一千多年前,就傳播到美國了。 貧僧我這個人「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的性格,不曾想過要留下什麼事蹟。像現在口述《百年佛緣》、《貧僧有話要說》,也都是臨時起意,不是有預備的。因為我並沒有想要去創造歷史、記錄歷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些遺憾,很多歷史上的事件,我都有經歷過,卻對這許多記錄都沒有重視。 這數十年來,弘講的聽眾對象無數,最特殊的,應該要算監獄裡的同學了。民國七十六年(一九八七)左右,貧僧受軍方的邀請,到新店、岩灣、泰源等軍中監獄,作了一系列演講。在此之前,早在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我第一次踏入宜蘭監獄佈教,就開啟我監獄佈教的因緣。可以說,全台灣各縣市的監獄,沒有一個我沒去結緣講過。由於我經常在台灣各個監獄佈教,貧僧也成為法務部第一個聘任的監獄教誨師。 獄所佈教 心靈引導關懷 我記得有一次到花蓮監獄佈教,裡面有兩千多名的年輕重刑犯,都是十年以上的罪刑。我在講演的時候,就跟他們說,假如你們都跟我出家,我帶領你們為社會做好事功德,我們不但改變了社會,也改變了自己。 我也曾在土城監獄舉辦過短期出家,傳授三皈五戒;好幾年前,我到高雄女子監獄,和六百名年輕女性的受刑者講話,得知她們大部分都是因為丈夫用她們做人頭,違反了票據法或吸毒而代夫坐牢,我覺得婦女偉大的情操,男人真是要自愧不如。 貧僧也曾想設立監獄與社會之間的「中途之家」,因為受刑人釋放了以後,社會不容易接受他們,他們也不容易適應社會。希望在刑期快滿前數月,把他們交來給寺院,我們給他們心理上的輔導、關懷。再說,監獄裡的管理大多「不可」,不准站、不准坐,不准這樣,不准那樣;我想,在合法的情況下,在寺院裡允許他們這樣、允許他們那樣,讓他們學習用積極、和善、慈悲心回到社會服務,找回自信心。我想,因為刑期快滿了,他們應該也不致於會逃跑,免得重蹈刑法。 但是,我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獲得認可,法務部基於法令上的種種限制,尤其怕受刑人真的逃亡,沒有人敢負責。原本我們預備提供兩個寺院做這件事的,後來沒有成功,我也深以為憾了。 不過,法務部也跟佛光山慈悲基金會配合,我們在台南明德監獄,認領了一個戒治班(戒毒村),由佛光山的法師在裡面佈教,我也因此和前後任的法務部長廖正豪、馬英九等多次的交流。 回憶起一路走來的弘講因緣,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許多人聆聽的。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有一次貧僧在宜蘭講經,因為時值六月,天氣炎熱,時間到了,我站在講台上,下面空無一人。因為我一生的性格守時、守信,所以當我在台上站好了以後,也不管它台下沒有人,就開講了。在場外一、二十位乘涼的民眾,才陸續跑進來聽講。你說,貧僧最初的弘講,也曾有過這樣的尷尬情況。 貧僧在台灣一個甲子以上的傳教,讓佛教從寺院走向社會,從殿堂走進學校,從山林走到都市,從小廟走進會堂,從台灣走向國際,這許多的一切,都蒙佛陀的加被、信徒的熱誠;所以佛法弘揚要靠人,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我們的佛教人,希望大家共同努力,能把這許多佛光法語普遍於地球之上,這是貧僧最大的願望了。 20150507口述完稿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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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十六說 我的恩怨情仇

當寫這一篇「貧僧有話要說」的時候,題目〈我的恩怨情仇〉,就覺得與我不能相應。在這個世間上,恩怨是有,情仇可說沒有。在佛門裡面,從我年輕成長,人家給我恩惠,我也知恩報德,但不能說完全沒有一點怨懟,我也曾經對某一些人事不滿。 至於情仇,青年的時候,一些老太太們要我做她們的乾兒子,我自己的母親都能捨,為什麼我還要做你的兒子呢?甚至也有人鼓勵我還俗,做他們的女婿,自知自己沒有什麼專長、學識,再說,信仰是我從小就培養的,我不能走錯了路。 所以,感情在人間,有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所謂兒女情長、菩薩有情,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出家七十七年來,我從來沒有獨處,都是過團體生活,也就從未去想個人的問題,大部分都在公眾裡活動,奉公守法。 不過,我也還沒有做到太上皇前聖潔的階段,我也是人間的凡夫,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只是佛法告訴我們很多對治的方法。感恩佛陀,讓我們在佛法裡面成長,應該沒有走錯了路。 至於仇恨,我沒有和人家有很大的仇恨,也沒有跟人報復的念頭,這大概也由於我從小不太計較的性格。經典說:「比丘無隔宿之仇」,有這樣的信念,因此敢說,別人有沒有視我為仇敵,我不知道,但我從未把別人看成仇敵。所以,就藉此表達一些對恩怨事情的看法吧! 貧僧近年來和青年人講話,很注重二個問題:一個是「往好處想」,一個是要能「給人接受」,自己要做自己的貴人。 因為現在的人想法很奇怪,凡是一切事情,他都不往好處想,歡喜往壞處想。例如:記仇不記恩、記壞不記好、記債不記借,記我不記人。一個不替人設想的人,又怎麼能和芸芸眾生去相處呢? 給人接受 報恩是富有人生 說到「給人接受」,青年人總想他找不到職業,沒有人重用他。可是,你會想到要人家接受你,你需要有什麼條件嗎?要能讓人接受,你必須要有禮貌,你要懂得談吐,你要能負責任,你要勤勞,你要忠誠、守法。儒家的忠、孝、仁、義;佛教的慈、悲、喜、捨,你一點都不具備,又怎麼能讓人接受呢?貧僧非常提倡報恩的人生,在我認為,報恩是富有,望人家給予是貧窮。所以,我也經常說,佛陀講布施,是叫我們布施給人,並不是叫人家布施給我。 說起佛教講的「上報四重恩」:父母恩、眾生恩、國家恩、三寶恩。其實這當中,比父母恩更重要的,還有一些另類的人物哦! 徒眾依嚴法師在養母年老的時候,盡心哺育,百般孝順;但生母離他住持的寺院不遠,有時候我叫他回去探望生母,他跟我說:「我對於養母有感恩之情;對於生母,她生下我之後,就把我送給別人了。因為沒有感情,所以不感覺需要對她有孝養的義務。」可見,生母、養母,其實都有恩情,只是恩情的大小還是有分別。 外婆身教 溫和慈悲常感念 貧僧感覺到最大的恩人就是外祖母,她有許多的兒孫,犯不著對一個外孫有那麼多的關懷,但我幼年是在外祖母的呵護下,慢慢成長的。 她經常帶我外出,參加一些佛堂的集會;早晨,她把園田裡生長的青菜、蘿蔔拿到市場賣了以後,帶回來熱騰騰的燒餅、油條,就叫我起床用早餐。所以,我的童年很少在李家和父母兄弟姐妹共同生活,反而和我的外祖母相依為命的時間比較長。 出家以後,經常午夜夢迴最懷念的人,應該就是外祖母了。外祖母劉王氏,連名字都沒有,雖不識字,但會背誦《阿彌陀經》和《金剛經》。她從小茹素,十八歲嫁給我的外公劉文藻,相夫教子,克勤克儉,持家立業,為劉家建了四合院的瓦房,也買了一些土地田園。她為人溫和,性好慈悲,可以說她的身教影響我最多。 在台灣數十年,不能回去大陸,心中所掛念的當然是母親和家人,但更擔憂的是,外祖母年老了不知如何生活。及至我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才知道她已往生多年了。大恩無從報答,回到美國,即刻籌措了兩千美元,交給三弟國民為外祖母建一座小型塔墓紀念。 多年後,等到我第二次回鄉,他沒有遵照我的託付為外祖母建一個寶塔,反而建一個紀念堂,把他的妻子李夏秀華牌位供在中間,外祖母只是一個小牌位立在旁邊。我一看,當時忍不住回頭,立刻拂袖而去。至今對於三弟國民的這種行為,耿耿於懷,不能諒解,這也是貧僧的恩怨分明吧! 對於貧僧參學的母院棲霞律學院,兩岸開放後,我為棲霞山他們捐建十一間樓、月牙池、明鏡湖,甚至山門。這些都經過我的老師雪煩和尚、圓湛法師之手,也不知道他們對於我這許多想回報的恩惠,有報答了沒? 復興祖庭 報答師長教育恩 為了報答師父志開上人的恩情,我回到宜興復興祖庭大覺寺,承蒙海內外信徒供養甚巨,也不知道多少,應該有上億的人民幣了。不過,金錢、物質並不能表達報答別人的恩惠,最主要的,是在心靈的深處要感受到,再多的金錢,也不能報答別人如山之高,如海之深的大恩啊。 佛教講「緣起法」,我們吃飯,要農夫種田;我們穿衣,要工人織布;我們的日用,需要商人供給。可以說,我能生存在天地之間,都是士農工商所有大眾施予我的恩惠,不然,我個人又怎麼能獨自存在呢? 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後,對於四、五十年前打我、罵我的老師,有的雖然高齡七、八十歲了,為了感謝他們的教導之恩,如:雪煩院長、圓湛、合塵、惠庄、介如、本滄等老師,甚至同學智勇、現華、出塵等,我都多次請他們出國旅行。有的暢遊香港,有的遠去美國,甚至歐洲,讓他們觀看世界之大,也讓我報答他們當初的教育大恩。 當然,對我有恩的人不止於此,像妙果長老、智道法師,以及台灣不只萬千的信者,滋養我的法身慧命,讓我有緣分在世界上弘法利生。我對大陸、台灣,甚至世界各地有緣人的這許多恩情,不知如何報答,所以希望全世界的徒眾,為我在他們住持的分別院設立「滴水坊」,供給一飯一麵的簡食,讓貧僧也能可以感受到「滴水之恩,湧泉以報」的意義。 施恩惠給我的人,當然不一定是在金錢物質上的給予,像棲霞律學院的那許多老師給我的打罵,我都認為他們是慈悲的心腸、霹靂手段的教法,都值得我感念。 面對辱罵 內心無恨仍感念 後來有一些人,對我索求不遂,或者我實在無力應付而懷恨記仇的人,也不能說為數沒有。像我有一個侄子,一九八九年我回鄉探親後,一再表示想要到美國去,我都想要滿青年的願望。好不容易讓他去了,又要求我幫他付學費。完成學業了,又要我幫他買房、找職業,但是他生性懶惰,幾次實在無法滿其所求。後來他跟我說,你創建的西來寺二十年,我可以二天就讓它毀壞。 外人好或不好,或者基於嫉妒,或基於思想不同,這倒也罷了,對於家人親友這種無理的索求,我一介貧僧,所有的一切都是佛教的、十方的,叫我對家族做什麼,個人哪有什麼能力?我不能拿三寶佛門的錢來幫助他們啊。這種對我的仇恨、謾罵,我也只有覺得,愈親的人都是冤家債主吧! 所以,多少年來,也有人對我批評,甚至辱罵,種種的吹毛求疵,我仍然是感念於心。我真實的沒有一點恨意,只想到,我不知如何能補報他的不足,讓我們之間沒有對立,只有情誼,沒有怨恨,只有尊重。現在,像這許多的怨憎會苦,我也不會太把它放在心上,要造謠生事、要批評毀謗的,只要能消除你的怨恨,也算貧僧對他們的一點貢獻吧! 以上這些恩怨都還容易述,對於人間的情愛實在就不是能講得清楚了。 拒絕情愛 天下男女為父母 貧僧也是人,雖然出家,對於愛恨也還是非常的有體會。記得我在做國民小學校長的時候,就有一位老太太,千方百計的要我做她的乾兒子(義子),但是我絕對不能。我能可以割愛辭親,遠離我的俗家父母,我怎麼能在為僧之後,又認別人做父母呢?若要,就如經中所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我需要天下的父母,不需要一個關心我、愛我、做他兒子的父母。雖承蒙他們對我種種的關懷厚愛,也只有辜負他們的盛情了。 還有一對姓潘的夫婦,也是千方百計的希望我還俗,做他們的女婿,這個可以說更加的辦不到了。我是多少的犧牲奮鬥,才有機會出家,才有機會在這裡能擔任校長。雖然只是小學校長,我又怎麼能可以捨棄佛教的恩情重義? 初到台灣,擔任《人生》雜誌的編輯,因為台灣那時候還是文化的沙漠,佛教能有一份雜誌讓人閱讀,很容易引起社會的注意,因此有一位工廠的女性員工,邀請我到他們的地方去說法。我那個時候也覺得弘法重要,因此就承認她前往。 我剛剛才在立信會計學校講過以後,我以為他們也是有一個講堂,供給我講說。哪裡知道,我去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十公尺長條型的房間裡,旁邊是通鋪,應該是女生的宿舍。他們把通鋪整理得非常清潔,讓我在那裡講說,參與的全部都是二十多歲的女性。 我當時一看,心想,地藏菩薩為了度眾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但貧僧不但是凡夫,也是凡身,在這樣女性的場合裡傳教說道,實在不相宜。所以我簡單的講說後,連姓名也沒有再問,從此就沒有再來往了。是我無情呢?還是我應該對人間留有一些情義呢? 異性胡言 損己也冒犯佛教 後來也有不少次,都是精神失常的中年女性給予我一些困擾。 例如,有一天下午在佛光山大雄寶殿前,忽然有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帶來兩位身高不比我矮的男眾青年,叫他們走到我前面,跟他們說:「這是你們的爸爸,趕快磕頭。」那兩個男生竟也真的向我跪拜,搞得我一頭霧水。我也不認識他們,他們做我的兄弟都可以,我那時候也才四十歲,做我的兒女,不要說名分不該,就是年齡也不相襯。 這個女性在外表看起來非常正常,但實際上,大家都說她有妄想症,已住在山下幾年。後來並沒有對我構成很大的干擾威脅,只是不斷在外面散播,說她和我是七世的夫妻,把「梁山伯祝英台七世因緣」的民間小說,拿到山上來胡言亂道。對她,她不知道有損失,對我,個人損失事小,可是對佛教不該這麼冒犯。 在台北普門寺,每逢我在台上講說佛法的時候,總有一位非常有氣質的中年女性要送一杯茶,或者送一朵花來。我也覺得奇怪,平常在普門寺裡也沒見過這一個人,為什麼講座的時候都會出現?後來,聽說她是一個中學的國文老師,因為精神異常,有一些不正常的行動,要我不必介意。 但是有一次,我和慈惠法師等人在樓下等電梯,她跑上前來就幫我拉衣領,端正我的衣服,旁邊還有好多男士、不知何處的客人,看到以後,想有這麼一位賢慧的女士對我這麼照顧,實在教我有口也難以說明。甚至於,她也寫有字條留在普門寺,叫人務必拿給我,上面寫著:「我一定摘下天上的那朵雲……。」在她,是如詩如畫的感受;在我,覺得她不該有這樣的騷擾。 恩怨情事 作修道逆增上緣 做一個出家人,尤其要在社會從事人間佛教的宣揚,每天跟很多人來往,那時候在台灣,最怕有兩頂帽子,給你戴上了就非常的嚴重。一頂是紅色的,也就是有共產黨的嫌疑;一頂是黃色的,也就是現代人所謂的小二、小三。這對一個出家人而言是嚴重的打擊,尤其對一個青年的出家人,是非常不利的行為。當然,貧僧也是人,我也有恩怨,我也有愛瞋,只是有些誤會,都教人非常的難堪。 早年在佛光山,有一個做電話接線生的十五、六歲小女孩,我要到客堂會客,經常會經過總機旁邊,一、兩年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但在經過的時候,她都起立向我問好,我因為會客時間匆促,也沒有跟她有語言的接觸。有一天忽然在路上碰到了,我想,應該說一句給她歡喜的話,不覺就脫口而出:「妳很漂亮啊。」 在我想,一個女孩子總歡喜人家讚美她美麗、漂亮。沒有過幾分鐘,徒眾慈嘉法師就來告訴我,那個時候我是佛學院的院長,他說,這個女孩去問他:「院長說我漂亮是什麼意思?」慈嘉法師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也不為她解釋,就罵她:「不要三八,不要亂說。」像這許多三八、亂說,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這樣,貧僧至今老矣!人生許多的過往,都離開不了過去的往事情仇,但仇人我沒有,或者別人對我有仇,我對別人也沒有仇,因此不敢說「恩怨情仇」,就改為「恩怨情事」。這一切一切,就如佛陀說的,都當作是我們修道上的逆增上緣吧!二十說 之十六2015.03.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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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有話要說二十一說之二 我一生「與病為友」

文/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 除了糖尿病以外,記得好像在五十歲左右,佛光山的朝山會、大雄寶殿,經過十年建設,粗胚已經完成。有一次颱風來襲,把樹木吹倒,我爬上屋頂,希望把它扶正,不小心從屋頂跌落到地上。當時不覺得怎麼樣,只是背部疼痛了幾天,也不以為意。 後來,政府倡導進入中年的公教人員和民眾,都要做健康檢查。在徒眾們一直催促下,貧僧也去台北榮民總醫院做個體檢。檢查完之後,已接近傍晚下班時間,一位主任醫師認為我的檢查結果有問題,邀約好多位相關的醫療人員來為我診斷。他吞吞吐吐,好似難以啟口,最後問我:「你們出家人畏懼死亡嗎?」 健康檢查 醫談生死議題 這個問題問得太突兀,我是來檢查身體,為什麼講到死亡這個議題呢?這真是很難回答,但我又不能不回答他。如果我說怕死,他會笑我是一個沒有用的修行人;如果我說完全不怕死,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那我也太過矯情了。我就回答他說:「死亡不怕,應該疼痛比較可怕。」他聽了以後終於開口:「你的背部有一塊可疑的陰影,應該是不好的東西。如果真是惡性的,生命只有兩、三個月而已。你明天再來重新檢查一下吧。」 貧僧聽了一點也沒掛懷,反而跟他說:「不行,我明天在宜蘭要主持一位比丘尼的告別式。」他說:「那就後天好了!」我說:「後天也不行,因為我在南部高雄開山,已經約了工人要會議。」他就怪我:「你的健康也不是不重要啊!」當然,我謝謝他的好意,就說:「那等我從高雄回來之後再說吧。」貧僧確實對自己的色身健康不是那麼樣的重視。 我回到普門寺,時候已晚了,徒眾們等得心急,紛紛問我檢查結果如何。我說,今天做了切片檢查。他們很訝異,問我什麼是切片檢查?我幽默的跟他們說,就是割一塊肉下來,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檢查。他們緊張的問我:「割的哪一塊肉?嚴不嚴重?」其實,我只是嚇唬他們一下,莞爾一笑而已。 我在高雄完全忘記了檢查這件事情。十多天後,醫師透過台北普門寺打電話追蹤我的行程,好心要我一定前往醫院複檢。貧僧漫不經心,不感到有什麼嚴重性的回到台北榮總,十幾位醫療團隊的醫師已經在等候。那時,貧僧因為寫作、建寺、弘法,已經有了一點名氣,承蒙他們對我特別照顧,做一個徹底檢查。 背後瘀血 癌症疑慮消除 照過片子之後,他們問我:「你有跌跤過嗎?」我想不起來是否有摔倒的往事。後來醫生說明,你背後的黑斑瘀血嚴重,我才記起那一次從屋頂跌到地上的事。他們一聽,才鬆一口氣說:「啊,那就不要緊了,背上的黑點應該是跌傷的瘀血。」一場癌症的疑慮,也就煙消雲散,好像這個朋友還沒有認識相處,就離開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人生的各種問題,也會不斷的來訪問。記得是在一九九一年八月,佛光山在台北舉辦供僧法會,早上貧僧在浴室沐浴更衣,準備前往參加。忽然房間內的電話響個不停,我跑著去接聽,還沒拿起話筒,響聲就停了,於是我又回到浴室繼續盥洗。這時,電話鈴聲又再響起,貧僧擔心電話那頭的人等急了,趕緊又跑著去接聽,沒想到電話還是沒有接到,因為地上有很多肥皂水,我一不小心整個人滑倒在浴室裡,跌斷了腿骨。徒眾們緊急把我送到台北榮民總醫院,承蒙主任陳天雄為我開刀,放進四根鋼釘固定。 睡在病床上,我疼痛難忍。到了半夜,見弟子心平法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顧,我跟他說:「心平,你來睡在床上,把椅子讓給我坐,我睡在這裡非常不舒服。」他不敢違逆我的意思,就睡到床上去,我就坐在椅子上歇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起身說:「師父,不行啊!等會兒護士來打針,把我當成病人,打錯了就不好了。」疼痛,讓我整個人糊里糊塗的,後來如何解決這一段公案,我也不復記憶了。 大腿鋼釘 臨安檢響不停 從那時候起,四根鋼釘就留在貧僧的大腿裡,到今天已經二十多年。每一次出國,進出海關做安全檢查時,我身上沒有任何金屬物品,但儀器總是叫個不停。海關人員在我身上怎麼搜查,就是找不出什麼東西。人來人往,引起不少人注目,尷尬之餘,我只有跟他們說明自己身上有四根鋼釘,難道要我把皮肉剖開來給你們看嗎?他們不容易懂得我的意思,多次以後,乾脆也不說,任他們隨意檢查了。就這樣,這四根鋼釘一直與我和平相處,過了這數十年的歲月。 那一次的跌斷腿,讓貧僧嘗到寸步難行的苦頭,躺在病床上時卻發現,可以不用會客,不用開示,就跟閉關一樣,真是悠閒舒服,成為難得的享受。但同時,貧僧的管理人也增多了,一下子這個人說:「師父,那個不能吃。」一下子那個人說:「師父,你的腳要這麼動。」讓我倍感束縛。但看到徒弟們為我擔憂、為我忙碌,不忍心拂逆他們的好意,也只有自己忍耐下來。 所以,一件事情總是有好有壞,有苦有樂,都在自己一念之間;一念善,就上天堂,一念惡,就下地獄,全看我們怎麼去體會。只要看破放下,也就隨喜自在了。 半個月後,有一場在日本東京憲政議事廳舉行的講演行程必須出席,我如實告知主辦單位:「我的腿跌斷了,只能坐輪椅,可能無法前往了。」沒想到,日本《朝日新聞》的名記者吉田實先生以及好幾位國會議員,一再誠懇地表示願意做各種服務,我只有如期赴會。 會場難行 日議員抬僧人 到了講演會場,竟然發現沒有無障礙空間的設施,最後,由多位日本議員連同輪椅將我一起抬上講台進行講說。貧僧平常少有榮耀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只是一介僧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在那許多國會議員抬我的時候,忽然興起一個念頭,過去多少年來,中國人都是給日本踩在腳下,現在你們肯得以議員之尊抬一個和尚上台,這也真叫貧僧感覺「難遭難遇」了。 三個月後,我離開了輪椅,反覆練習走路,上下自如,連醫師都嘖嘖稱奇。所以,有病不要緊,只要對症下藥,就能迅速的恢復健康,如果一味逃避,即使華陀在世,也難以治好啊。 要說貧僧這一生最嚴重的疾病,大概就是一九九五年四月時,因為心臟冠狀動脈阻塞,在台北榮總接受了冠狀動脈繞道手術了。 在那之前,由於一九九二年起,世界各處佛光會陸續成立,我在全球各地奔波弘法,當然糖尿病也沒有離開我,隨著時間,疾病慢慢的腐蝕我的身體,損毀我肉體的結構。一九九四年八月,貧僧在南非弘法,夜裡心臟忽然絞痛,當時,我已明顯感覺到參與這許多活動以及說話,都要花費我許多的氣力,身體的症狀也已經很嚴重的提醒我:需要看醫生了。 心臟絞痛 醫囑盡快開刀 我忍著身體的不適回到台灣,台北榮總的江志桓醫師立刻為我作了心導管檢查,確定是主要供應心臟的三條大血管阻塞,一定要我立即準備開刀治療。但是這一年已經排定了許多的行程,我答應歐美的信徒會員前往成立佛光會、主持會議,我不能隨意更動,失信於信眾,因為我的一生是信守承諾、永不退票。 江醫師要我做慎重的考慮,他說:「難道你的身體都不照顧嗎?要開刀的不是別人,更何況你的心臟血管三分之二都阻塞了。」後來,我跟醫師談妥,他們也千叮嚀萬交代,叮囑我哪裡要小心,哪裡要注意,有什麼症狀時,一定要趕快回來。醫師們無奈的妥協,並且護持我完成這一段不輕易更動的行程。結束之後,我又忙於過年,接著又前往菲律賓,出席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第六次理事會。 直到一九九五年四月,貧僧帶著一顆沉重的心臟回到台灣,乖乖的前往台北榮總赴約,在當時的院長彭芳谷、副院長姜必寧的領導下,為我組織了一個醫療小組,包括江志桓、蔡世澤、陳國瀚等各相關科別的專門醫事人員,為這一次的心臟開刀進行準備。 當時,姜必寧副院長向我介紹了幾位心臟科的醫師。他問我:「每一個人都很相當,你要選擇哪一位呢?」我不常看病,對醫療領域的醫師也不太認識,但我直覺說:「我選張燕醫師。」在我想,心臟開刀,時間耗費長久,年輕、體力、醫術敏捷、醫學新知等,都是重要的條件。 在手術之前,他拿了一顆心臟模型,走到我的病榻前,跟我說:「我叫張燕,是你心臟主刀的醫生,我並沒有把您當作星雲大師,我只知道您是我的病人,在開刀前,我必須把心臟的結構、關係、過程,先向您說明……。」我心想,這麼一位年輕的醫生,說話這麼率直、嚴肅,不過,我對他很有信心,欣賞他的坦誠、直接。 配合學習 忘了是位病人 手術的日子終於來到,貧僧記得那天早上七點鐘,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很安心地等待進入手術房。那個時候,心臟開刀是一件很嚴重的大事,看到站在一旁的徒眾擔憂緊張的表情,我興高采烈的對他們豎起手來,安慰他們說:「放心,我一定會凱旋歸來!」這大概也是緣於我一生在面臨危險艱難的時候,都有不畏懼的勇氣吧。 經過八小時,從手術室出來,進入恢復室觀察。等我醒過來,看到對面的牆上,時辰鐘正指著「六點」,外面有一些光線,也不知道是清晨還是黃昏。我又閉上眼睛等待,覺得過了很久,又再睜開眼睛看,時鐘指著「六點五分」。我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幾個小時,怎麼只有五分鐘呢?時鐘成了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結物,它讓我知道,我沒有死亡,自己還活著,因為從時鐘的走動,表示我的生命還存在。 經過第一個夜晚的休養,我的情況恢復得很好,隔天就送我回到一般的病房。醫生、護士教我要如何小心、如何復健,不可以摔跤跌倒等等注意事項。到了第二天,四周無人,一方面也聽從醫生囑咐要有適當的活動,一方面也感到無聊,於是就下床四處走動,觀察醫院的建設。後來聽說,看護人員嚇得到處找我,遍尋不著,因為不知道我到哪裡去了。醫生也很緊張,怪我說,你不能這麼快就起身走動啊。 第三天,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復原,那一天,正是佛光山叢林學院的「梵音樂舞─禮讚十方佛」要在台北國家劇院演出;我認為,佛教音樂能走入國家殿堂,是一件重大的事情,覺得自己應該前往觀看,鼓舞大家的士氣。但是這個想法不被醫師團隊允許,後來,我說動了替我主刀的張燕醫師,他說他可以陪我前去。就這樣,從院長到醫護人員有十幾人,都跟著我一同去欣賞梵唄演唱,自己也覺得非常得意。 出院以後,貧僧在台北道場設宴感謝這次照顧我的醫護人員,也歡迎有緣人一同前來。原本以為大概二十多人,竟然來了近二百位,忙得廚房裡的人,趕緊增加飯食菜肴,不過,我知道,那一天大家吃得很隆重,從院長、副院長、主任、醫生、護士,甚至他們的家屬,都非常開心。這就是貧僧與病為友的最好紀錄吧! 後來,因為張燕醫師說可以運動,我就邀約他一同到加拿大。我告訴他:「那裡有洛磯山脈,我久已嚮往想前去一看,邀請你相陪。」他一聽也非常高興,可以隨行對我照顧。記得那一次有七、八人同行,大家一同暢遊美西一個星期。不但貧僧與病為友,徒眾們與醫護人員也因病而結成好友了。 這一次的住院,是我在醫院裡住過最久的一次,我像一個剛進學校的學生,對這門心臟學,我是一年級生,努力的學習,每一位醫事人員講的話,衛教的知識,我都很努力配合及學習,幾乎忘了自己是一個病人了。 本版歡迎讀者提出相關問題,並留下聯絡方式,將由專人為您解答。問題與回響請e-mail:mtn6@merit-times.com.tw或寄新北市汐止區大同路一段369號二樓人間福報編輯部—「貧僧有話要說」特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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